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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樱庑随笔
王石谷初谒王烟客,以巨瓠四枚为贽。或议其薄,石谷笑曰:“昔侯芭载酒问奇字,我且不止一壶矣,何薄为?”(见《邻蔬园偶笔》)张芑堂少时,曾受业于丁敬身。初及门,囊负南瓜二枚为贽,各重十余斤,丁先生欣然受之,为烹瓜具饭焉(见《鸥陂渔活》)。瓜壶(瓠)雅故,无独有偶。
沤尹以所著《疆村诗余》六卷嘱为撰定,卷中艳词绝少,唯《南乡子》六首(粤东作)。其一云:“云磴滑,雾花,西樵山上拣茶归。 山下行人偏借问,朦胧应,半晌脸潮红不定。”语艳而味厚,得花间之遗,虽两宋名家,鲜能办此。
外国银钱,有肖像绝娟倩者,或曰自由神,亦有其国女王真像。蕙风得见友人所藏,有词赋之,调《醉翁操》:“婵媛,苕颜,蓬仙,渺何天。何年,如明镜中惊鸿翩。月娥妆映蟾圆。凝佩环,典到故衫寒,得:楚腰掌擎几番。 泛槎怕到,博望愁边。玉(去声)容借问,风引神山梦断。冠整花而端妍,в云而连蜷。东来兰絮缘,西方榛苓篇。此豸秀娟娟,倩谁扶上轻影钱。”此调本琴曲,用苏文忠谱(辛忠敏亦有一阕,字句与苏词小异)。文忠填词,信不为宫律所缚,有时亦矜严特甚,即如此词,固无一字不按腔合拍也。今四声悉依之。
清时京朝各官以亻暴直内廷为荣,然亦有不胜其苦者,天颜咫尺,垂手伺立,久则气血下注,十指欲肿。若派写进呈书籍,终日伏案而坐,两脚不得屈伸。康熙间,王宫詹图炳直南书房有年,尝奉命书《华严经》全部。出语人曰:“伺候时立得手痛,抄录时写得脚痛。此苦岂外廷所知闻。”闻者绝倒(光绪时,滇人缪素筠女史以绘事供奉慈宁宫,亦伺立时多,憩坐时少。缪因纤足,其苦尤甚。同时金闺诸彦,方艳羡其荣遇矣)。
康熙辛卯,副宪左必蕃、编修赵晋典江南乡试,左空洞而不识文字,赵知文而大通关节。吴人为之语曰:“左丘明两目无珠,赵子龙一身是胆。”
雍正丁未,曹亮畴权知浙江安吉州事。某年冬,藩司发下时宪书数百本,令散卖缴价。礼房吏虑其难销,议弗受,拟稿详覆,呈上判行,中有“卑州僻在山陬,从来不奉正朔”云云。亮畴大骇,呼入责之,犹争云。此语有出处,此州书吏皆布衣赤脚,不敌它州之皂隶也。
明牛存喜,字汝吉,聪颖多艺能。天宁寺碑刻成,在阶墀间,或命移置阁檐下。碑高与檐齐,众皆难之,乃召存喜至。见役者数百人,绐曰:“众馁乎?若第归食。食后,与我会寺门下。”比众至,存喜业与僧人数辈,以机法推挽阁下矣(见《河内县志。艺术传》)。此即西洋起重机之嚆矢。又袁简斋《新齐谐》云:“江慎修(永)置一竹筒,中用颇黎为盖,有钥开之。开则向筒说数千言,言毕即闭。传千里内,人开筒侧耳,其音宛在,如面谈也,过千里则音渐澌散不全。”其法在留声机电话之间,惜未能精益求精而底于成耳。
偶得对联云:“四时春夏秋冬,五声平上去入。”平声有阴阳平也。周九烟(星,后改姓黄,冠于本姓之上)云:“三仄应须分上去,两平还要辨阴阳。”上去入亦分阴阳。凡填词,须分阴阳平;若制曲,尤非四声悉分阴阳不能入津(阴清声,阳浊声)。
《北齐书。方伎传》:“张子信隐居白鹿山,少以医术知名,又善易筮及风角之术。武卫奚永洛与子信对坐,有鹊鸣于庭树,斗而坠焉。子信曰:”鹊言不善。今夜有人唤,必不得往。虽敕,亦以病辞。‘子信去。是夜,琅琊王五使切召永洛,且云敕唤。永洛欲起,其妻以子信言,若遮留之,称坠马腰折不堪动。诘朝难作,永洛乃免。“此公冶长后,能通鸟语者。
相传明诚意伯临殁时,以一箧密呈太祖,扃甚固。属贻继体,丁至急乃可开。其后燕师迫近畿,建文将逊国,徊徨无策间,开其箧,得僧衣、戒刀、度牒,因易装遁荒焉。王文简《池北偶谈》云:“郑端清世子让国,自称道人,精邵康节之学。宫中有一椟,手自缄,岁辄易一封识,遗令遇急乃开。及其孙寿平值河北流寇之乱,发椟得破衫五,一阔大,四稍窄小。王躯干伟硕,其弟四人则短小也。遂衣而逃,得免于难。”与诚意伯事绝类。
南海曾勉士先生(钊)湛深经术,博稽古籍,粤人治汉学者未能或之先也。著《面城楼集》十卷。集中之文核证典礼,辨订经传,深微奥衍。其诸书后跋尾,亦考据精确,无空骋议论之词。生平抱用世志,治经外,农田水利,战守兵法,无不研究。道光辛丑、壬寅间,海氛孔棘。制府高平祁公檄令修碉筑坝,募勇团守,旋已议款,敌兵不至,而所支帑不能报销者,至三十二万余金,倾家不偿,坐此免官。藏书数万卷,并质于人。徐铁孙观察,由浙中寄诗怀之,有“误人岂有阴符书”之句,盖伤之也。其《答翟茂堂都司书》详言蚺蛇山炮台,当日建筑防堵情形,了如指掌。书长难于具录,兹节录其所言筑台用炮之法如左云。
“向来台形,或圆或椭或方,其炮路皆散而不聚,足以破贼舟,而不足以洞敌舰。钊乃创为之字形,使台曲如蚓萦。敌舰出山足,则第一、第二、第三、第四、第五及第二十五、二十六、二十七、二十八之炮,集击船头为正,其第二十九、第三十、第三十一之炮集击船尾为奇。倘敌舰冒死闯入台前,则第十一至三十一之炮迎击为正。第六至第十三之炮,横击为奇。”
又云:“至于用炮之法,以炮口照星左右,人所共知也。以勾股算弹子所出高低,人所不知也。譬如炮身长八尺,炮口高一分,则弹子至一百丈,高一尺二寸五分矣。若炮口高一寸,则弹子至一百丈,竟高一丈五寸,其能中船乎?钊乃以朱线识炮身之右,从炮口通至炮尾,以求地平之线,使炮勇头平视,度炮口之朱线,不过高炮尾一二分而止,则炮弹高下尺寸可自操矣。炮垛既曲,炮弹必聚,人所共见也。一发之后,装不及,人所无如何也。钊乃分炮位为三班,譬如十炮同击一处,以一、四、七、十等炮为一班,二、五、八等炮为一班,三、六、九等炮为一班。第一班炮已发,即赶装药,推归原位,迨第三班炮发,而第一班炮可复发矣。此即连环法。唯连环枪直行进退,炮则横列迭发耳。”(原书节录止此)
它如相度地势,量炮线,测水之深浅,分风之上下,蒲囊夜扛,以出不意,锹沟掘坎,以阻冲突;设土垛,置喷炮,以护前台;屯壮勇,扼田塍,以防后路;立不败之地,出万全之策。其经营布置,书所能详。其因应变通,书容犹有未尽矣。集中又有《虎门炮台形势条议》、《记沙钻》等篇(按:沙钻一器,投之劲流中,能倚立水底,旋转不停。遇有厚沙,随钻随起,水行沙去,弗复淤积,浚河善后之良器也。记后附图),皆经世有用之文。有志之士,当条贯而寻绎者也。
康熙朝,宛平黄昆圃(叔琳),年十九,官至浙江巡抚。疆臣持节,殆无早于此者;慈溪姜西溟(宸英)年七十,以丁丑一甲第三授编修。词臣珥笔,殆无迟于此者。叔琳亦辛未第三人及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