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首页
- 子藏
- 笔记
- 靖康稗史笺证
靖康稗史笺证
除小之外,稗史和正史、野史的最重要、最突出的区别,还在于书中所记,大抵都是作者自己亲身经历或眼见确闻之事。因此,稗史提供的内容,大都具有第一手材料的性质,具有较高的价值。例如李纲靖康传信录,由于他当时是汴京保卫战的主要人物,故其所记,当然最为可靠。那么,稗史和具有史料价值的笔记是否一回事呢?回答是否定的,即二者不能划等号。因为正如上面所说,稗史大抵只记一时一事,且叙事皆循史法,时经事纬,本末清楚,首尾完具,已具史书的基本特点。而笔记则不同,笔记内容庞杂,遗闻佚事居多。偶有记事,亦多凭记忆,记其片断,首尾不一定完整。这类笔记,写法较为随便,显然只有史料价值,还不具备史书的基本特点,尚不能入稗史之林。
稗史起于何时,笔者想另作探讨。但是,两宋之交确是涌现了大量的稗史则是勿庸置疑的,不要说三朝北盟会编所涉已有上百种,只看这小小的靖康稗史,表面是七种,外加南征录汇的九种和呻吟语所引之燕人麈,亦涉十七种之多,足证当时这类稗史的数量确实可观。我以为,正是这专记一时一事的稗史的大规模出现,才为纪事本末体史书在南宋创立创造了条件。换言之,正是因为两宋之际大量稗史的出现,纪事本末体史书在南宋创立才有了可能性和必然性。我以为,这在史学史上是应该予以足够重视的。
[七]笺证凡例及其它
(一)这次笺证,以南京图书馆藏丁丙八千卷楼钞本为底本,其中除宣和乙巳奉使金国行程录校以三朝北盟会编、大金国志、陈乐素校补本;青宫译语略参傅乐焕青宫译语笺证(见辽史丛考)外,其余皆校以己卯丛编本。凡重要校改,皆在有关笺证中予以说明。
(二)本笺证主要引正史及时人或后人有关著作,以与本书之记载相印证。引书皆录原文,如有删节,必用删节号标出。凡引书皆先列书名,次列卷数;除较为罕见的书外,一般引书时不列作者之名。
(三)这次笺证,主要引用下列诸书:
辽史 [元]脱脱等撰 中华书局点校本
金史 同上
宋史 同上
元史 [明]宋濂等撰 中华书局点校本
新五代史 [宋]欧阳修撰、徐无党注 中华书局点校本
旧五代史 [宋]薛居正等撰 中华书局点校本
新唐书 [宋]宋祁、欧阳修等撰 中华书局点校本
旧唐书 [后晋]刘昫等撰 中华书局点校本
辽史拾遗 [清]厉鹗撰 振绮堂刊本
辽史索隐 陈汉章撰 史籍丛刊本
金史详校 [清]施国祁撰 会稽章氏刊本
契丹国志 [宋]叶隆礼撰 扫叶山房本
大金国志 [宋]宇文懋昭撰 扫叶山房本
靖康要录 [宋]汪藻撰 十万卷楼丛书本
靖康纪闻 [宋]丁特起撰 学海类编本
靖康传信录 [宋]李纲撰 四部备要本
松漠纪闻 [宋]洪皓撰 丛书集成本
云麓漫钞 [宋]赵彦卫撰 涉闻梓旧本
安禄山事迹 [唐]姚汝能撰 上海古籍出版社点校本
归潜志 [金]刘祁撰 中华书局点校本
大金吊伐录 佚名编 神州国光社内乱外祸丛书本
三朝北盟会编 [宋]徐梦莘编 清武英殿本
建炎以来系年要录 [宋]李心传撰 国学基本丛书本
宋会要辑稿 中华书局影印本
宋大诏令集 中华书局排印本
读史方舆纪要 [明]顾祖禹撰 国学基本丛书本
舆地广记 [宋]欧阳吝撰 国学基本丛书本
嘉庆重修一统志 四部丛刊影印本
日下旧闻考 北京古籍出版社点校本
东三省舆地图说 [清]曹廷杰撰 辽海丛书本
熙宁使契丹图钞 [宋]沈括撰 贾敬彦疏证 油印本
三朝北盟会编考 陈乐素撰 前历史语言研究所集刊第六册
(四)本笺证在前言中一一介绍各稗史的作者,正文中一般不再涉及。
(五)朝鲜国王遗德之跋,向冠于书前,称为后序(耐庵为原序或前序),今仍其旧。但前言中则仍称其为跋。
笔者在南京校书期间,多承南京大学历史系蔡少卿先生为联系住宿;同时,本书校勘,又多承南京图书馆沈燮元先生惠予方便;著名书法家、北京师范大学教授启功先生在百忙中为本书题写了书签,赵仲兰同志详细审读了本稿,多所指正,在此并致谢忱。
崔文印
一九八五年七月
●靖康稗史序
其一
开封府状、南征录汇、宋俘记、青宫译语、呻吟语各一卷,封题「同愤录下帙,甲申重午确庵订」十二字,藏临安顾氏已三世。甲申当是隆兴二年,上册已佚,确庵姓氏亦无考。所采皆虏中书,绝笔于梓宫南返,当是奉迎诸老手笔。
高宗朝搜禁私家纪述,南征录汇间有传本,余仅见上帙,当是靖康元年闰月前事,补以宣和奉使录、瓮中人语各一卷,靖康祸乱始末备已。咸淳丁卯耐庵书。
其二
中土祸患,至宋徽、钦而极,子息蕃衍,耻辱亦大,前史未有也。是编久存大藏,朕微时见转钞本于同年家,差脱不可句读。践祚后,检诸故府得此,有先「忠烈王」图印,是百年前传写来。披览事变,终始咸悉,宋金所为,皆有国者金鉴。正史隔越两朝,卷帙繁博,无此融会贯通,暇当考征芟补,命儒臣泐为一书,为万世子孙戒。辛巳三月上巳遗德笔。
●靖康稗史之一
宣和乙巳奉使金国行程录笺证
▲金人既灭契丹,遂与我为敌国,依契丹例,以讲和好。每岁遣使,除正旦、生辰两番永为常例外,非常庆吊别论也。甲辰年,阿骨打忽身死,其弟吴乞买嗣立,差许亢宗充奉使贺登位,并关取奉使契丹条例案牍,参详增减,遵守以行。兼行人所须,皆在京诸司百局应办,纤悉备具,无一缺者,盖祖宗旧制也。
△金史卷二太祖纪:「讳旻,本讳阿骨打,世祖第二子也。」又云:天辅七年八月「戊申,上崩于部堵泺西行宫,年五十六。」
又同书卷三太宗纪:「讳晟,本讳吴乞买,世祖第四子……」天辅七年八月「戊申,太祖崩。」九月「丙辰,即皇帝位。」按长术,天辅七年即宋宣和五年,岁属癸卯。则「甲辰年」云云,误。
宋史卷二二徽宗纪:宣和六年「秋七月戊子,遣许亢宗贺金国嗣位。」
金史卷六0交聘表:天会三年[六月]「辛丑,宋龙图阁直学士许亢宗等贺即位。」按天会三年乃宋宣和七年,则许亢宗受命于宣和六年七月,宣和七年「正月戊戌陛辞」,是年六月抵金。宣和六年,岁属甲辰,是许亢宗误将其受命出使之日,当成了阿骨打身亡之时,其误则必矣。
▲随行三节人,或自朝廷差,或由本所辟。除副外,计八十人:都辐一、医一、随行指使一、译语指使二、礼物祇应二、引接祇应二、书表司二、习驭司二、职员二、小底二、亲属二、龙卫虞候六、宣抚司十,将一、察视二、节级三、翰林司二、鸾仪司一、太官局二、驰务槽头一、教骏三、后院作匠一、鞍辔库子虎翼兵士五、宣武兵士三十。冗仗则有杂载车三、杂载驼十、粗细马十二。礼物则有御马三,涂金银作鞍辔副之;象牙、玳瑁鞭各一;涂金半钑八角饮酒斛二只,盖杓全;涂金半钑八角银瓶十只,盖全;涂金大浑银香狮三只,座全;着色绣衣三袭;果子十笼;蜜煎十瓮;芽茶三斤。于乙巳年春正月戊戌陛辞,翌日发行,至当年秋八月甲辰回程到阙。其行程:本朝界内一千一百五十里,二十二程,更不详叙。今起自白沟契丹旧界,止于虏廷冒离纳钵,三千一百二十里,计三十九程。
△按乙巳是宋宣和七年、金天会三年。是年正月癸酉朔,戊戌是二十六日;八月庚子朔,甲辰乃五日。辽史卷三七地理志:「太宗以皇都为上京,升幽州为南京,改南京为东京,圣宗城中京,兴宗升云州为西京,于是五京备焉……总京五,府六,州、军、城百五十有六,县二百有九,部族五十有二,属国六十。东至于海,西至金山暨于流沙,北至胪胊河,南至白沟,幅员万里。
读史方舆纪要卷十二:「白沟河……亦曰拒马河,宋人与辽分界于此,亦曰界河。」
文昌杂录:「北人谓住坐处曰捺钵,四时皆然,如春捺钵之类是也。不晓其义。近者彼国中书舍人王师儒来修祭奠,余充接伴使,因以问师儒。答云,是契丹家语,犹言行在也。」按金史卷一世纪:「献祖乃徙海古水,耕垦树艺,始筑室,有栋宇之制,人呼其地为纳葛里。『纳葛里』者,汉语居室也。」然则「捺钵」确为契丹家语,所谓「行在」或行宫是也。冒离捺钵当在上京附近。
▲第一程:自雄州六十里至新城县。
离州三十里至白沟拒马河,源出代郡涞水,由易水界至此合流,东入于海。河阔止十数丈,南宋与契丹以此为界。旧容城县附雄州归信县寄里,自壬寅年冬于河北岸创筑容城县新垒。过河三十里到新城县。契丹阿保机入寇,唐庄宗以铁骑五千败之于新城,即此地。旧为契丹边面,自与宋朝结好,百余年间,楼壁仅存。
△辽史卷四0地理志引王曾上契丹事曰:「自雄州白沟驿渡河,四十里至新城县,古督亢亭之地。」与此云「六十里」异。读史方舆纪要卷一二:涞水县有涞水,「源出保安州之矾山,东南流入定兴县境,亦曰巨马河,流合白沟河。水经注,涞水源出代郡广昌县涞山,径乃县北,谓之巨马河,亦曰渠水。」又云:定兴县有白沟河「在县西,自易州流入县界,东合拒马河,即易水也。」其又谓定兴县之拒马河云:在「县西一里,亦谓之涞水,自涞水县流经此,与五里河、白沟河合,入安肃界……」然则「巨马」又作「拒马」。宋史卷八六地理志:「雄州,中,防御。本唐涿州瓦桥关。政和三年,赐郡名曰易阳……县二:归信, 【 中。有张家、木场、三桥、双柳、大涡、七姑垣、红城、新垣八砦。】 容城。 【 中。建隆四年复置。】 」
辽史卷四0地理志:「容城县,本汉县,先属涿郡,故城在雄州西南。唐武德五年属北义州,贞观元年还本属。圣历二年改全忠县,天宝元年复名容城县。在州东八十里。户民皆居巨马河南,侨治涿州新城县。」又同卷言归义县云:「本汉易县地,齐并入鄚县。唐武德五年置北义州,州废,复置县来属。居民在巨马河南,侨治新城。」按此即所谓「旧容城县附雄州归义县寄里」是也。然「自壬寅冬于河北岸创筑容城县新垒」无考。
新五代史卷五唐庄宗纪:天佑「十九年正月,败契丹于新城、望都,追奔至于幽州。」
同书卷七二四夷附录:天佑十九年,「阿保机攻幽州不克,又攻涿州,陷之。闻(王)处直废而都立,遂攻中山,渡沙河。都告急于庄宗。庄宗自将铁骑五千,遇契丹前锋于新城,晋兵自桑林驰出,人马精甲,光明烛日,虏骑愕然,稍却,晋军乘之,虏遂散走,而沙河冰薄,虏皆陷没。」
▲第二程,自新城县六十里至涿州。
[涿州古涿郡],黄帝与蚩尤战于涿鹿之野即此地。昔为契丹南寨边城,楼壁并存。及郭药师举城内属,不经兵火,人物富盛,井邑繁庶。近城有涿河、刘李河,合范河东流入海,故谓之范阳。
△辽史卷四0地理志引王曾上契丹事云:自新城县「又七十里至涿州。」又「涿州古涿郡」五字据大金国志补。
读史方舆纪要卷一一:涿州,「古为涿鹿之野,春秋时为燕之涿邑,秦为上谷郡地,汉分置涿郡 【 治涿县】 ,后汉因之。三国魏改为范阳郡,晋为范阳国,后魏为范阳郡 【 俱治涿县。魏收志:永安三年,尝移置平州于此。】 后齐、后周因之。隋初废郡属幽州。大业初,改幽州为涿郡 【 治蓟】 ,唐仍属幽州。大历四年,析置涿州 【 幽州帅朱希彩表置,领范阳、归义、固安三县。】 五代晋入契丹,仍曰涿州,亦为永泰军。宋宣和四年收复,改军名曰威行 【 亦为涿水郡】 ,金仍为涿州」。
金史卷八二郭药师传:「郭药师,渤海铁州人也。辽国募辽东人为兵,使报怨于女直,号曰『怨军』,药师为其渠帅……辽帝亡保天德,耶律捏里自立,改『怨军』为『常胜军』,擢药师诸卫上将军。捏里死,其妻萧妃称制,药师以涿、易二州归于宋……太祖割燕山六州与宋人,宋使药师副王安中守燕山。及安中不能庇张觉而杀之,函其首以与宗望,药师深尤宋人,而无自固之志矣。宗望军至三河,药师等拒战于白河。兵败,药师乃降,宗望遂取燕山。」
▲第三程,自涿州六十里至良乡县。
良乡乃唐庄宗时赵德钧镇边幽州,岁苦契丹侵钞转饷,乃于盐沟置良乡,即此地,隶燕山府。经兵火之后,屋舍居民靡有孑遗。帅臣复加修筑,楼壁焕然一新,渐次归业者数千家。离城三十里过卢沟河,水极湍激,燕人每候水浅,深置小桥以渡,岁以为常。近年,都水监辄于此两岸造浮梁,建龙祠宫,彷佛如黎阳三山制度,以快耳目观覩,费钱无虑数百万缗。
△旧五代史卷九八赵德钧传:「本名行实,幽州人也。少以骑射事沧州连帅刘守文……及唐庄宗伐幽州,德钧知其必败,乃遁归庄宗……同光三年,移镇幽州……德钧奏发河北数镇丁夫,开王马口至游口,以通水运,凡二百里。又于阎沟筑垒,以戍兵守之,因名良乡县,以备钞寇。」按此处「盐沟」作「阎沟」,与通鉴同。通鉴云:「辽兵既强,侵抄诸州皆徧,幽州城门之外,甲骑充斥,每自涿州运粮入幽州,辄伏兵于阎沟掠取之。及赵德钧为节度使,城阎沟而戍之,为良乡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