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楼子

   ●卷四 戒子篇五
  东方生戒其子以上容,首阳为拙,柱下为工,饱食安步,以仕易农。依隐玩世,诡时不逢。详其为谈,异乎今之世也。方今尧舜在上,千载一朝,人思自勉,吾不欲使汝曹为之也。
  后稷庙堂金人铭曰:“戒之哉,无多言,多言多败;无多事,多事多患。勿谓何伤,其祸将长;勿谓何害;其祸将大。”崔子玉座右铭曰:“无道人之短,无说已之长。施人慎勿念,受恩慎勿忘。”凡此两铭,并可习诵。杜恕家戒曰:“张子台视之似鄙朴人,然其心中不知天地间何者为美,何者为恶。敦然与阴阳合德。作人如此,自可不富贵,祸害何因而生?”
  马文渊曰:“闻人之过失,如闻亲之名。亲之名可闻而口不可得言也。好论人长短,忘其善恶者,宁死不愿闻也。龙伯高敦厚周慎,谦约节俭,吾爱之重之,愿汝曹效之。杜季良忧人之忧,乐人之乐。父丧致客,数郡毕至,吾爱之重之,不愿汝曹效之。效伯高不得,犹为谨敕之士,所谓刻鹄不成尚类鹜者也。效季良不得,所谓画虎不成反类狗者也。“裴松之以为援此戒,可谓切至之言,不刊之训。若乃行事得失,已暴于世。因其善恶,即以为戒云。然戒龙伯高之美言,杜季良之恶行,吾谓托古人以见意,斯为善也。
  王文舒曰:“孝敬仁义,百行之首,而立身之本也。孝敬则宗族安之,仁义则乡党重之。行成于内,名著于外者矣。未有干名要利,欲而不厌,而能保于世,永全福禄者也。欲使汝曹立身行己,遵儒者之教,履道家之言,故以元默冲虚为名,欲使顾名思义,不敢违越也。古者{般金}盂有铭,几杖有戒,俯仰察焉。夫物速成而疾亡,晚就而善终。朝华之草,戒旦零落,松柏之茂,隆冬不衰。是以大雅君子恶速成,戒阙党也。夫人有善,鲜不自伐;有能,寡不自矜。伐则掩人,矜则陵人。掩人者人亦掩之,陵人者人亦陵之也。
  陶渊明言曰:“天地赋命,有生必终。自古圣贤,谁能独免?但恨室无莱妇,抱兹苦心,良独惘惘。汝辈既稚小,虽不同生,当思四海皆为兄弟之义。鲍叔敬仲,分财无猜。归生伍举,班荆道旧。遂能以败为成,因丧立功。他人尚尔。况共父之人哉?颖川陈元长,汉末名士,身处卿佐,八十而终。兄弟同居,至于没齿。济北稚春,晋时积行人也。七世同居,家人无怨色。诗云:”高山仰止,景行行止。“汝其慎哉!
  颜延年云:“喜怒者,性所不能无。常起于褊量,而止于宏识。然喜过则不重,怒过则不威。能以恬漠为体,宽裕为器,善矣。大喜荡心,微抑则定;甚怒倾性,小忍则歇。故动无响容,举无失度,则为善也。欲求子孝,必先为慈;将责弟悌,务念为友。虽孝不待慈,而慈固植孝;悌非期友,而友亦立悌。夫和之不备,或应以不和,犹信不足焉,必有不信。倘知恩意相生,情理相出,可以使家有参柴,人皆由损。枚叔有言:”欲人不闻,莫若不言;欲人不知,莫若勿为。御寒莫如重裘,止谤莫若自修。《论语》云:“内省不疚,夫何忧何惧?”
  单襄公曰:“君子不自称也,必以让也。恶其盖人也。吾弱年重之中朝,名士抑扬于诗酒之际,吟咏于啸傲之间。自得如山,忽人如草。好为辞费,颇事抑扬,末甚悔之,以为深戒。”
  向朗遗言戒子曰:“贫非人患,以和为贵。汝其勉之,以为深戒。酒酌之设,可乐而不可嗜。声乐之会,可简而不可违。淫华怪饰,奇服丽食,慎毋为也。
  曾子曰:“狎甚则相简,庄甚则不亲。是故君子之狎足以交欢,其庄足以成礼也。”
  子夏曰:“与人以实,虽疏必密;与人以虚,虽戚必疏。帅人以正,谁敢不正;敬人以礼,孰敢不礼。使人必须先劳后逸,先功后赏。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必使长者安之,幼者爱之,朋友信之。是以君子居其室,出其言善,则千里之外应之;出其言不善,则千里之外违之。况其迩者乎!言出乎身,加乎民;行发乎近,至于远也。言行君子之枢机,枢机之发,荣辱之主,可不慎乎!
  处广厦之下,细毡之上,明师居前,劝诵在后。岂与夫驰聘原兽同日而语哉!凡读书必以五经为本,所谓非圣人之书勿读。读之百遍,其义自见。此外众书,自可泛观耳。正史既见得失成败,此经国之所急。五经之外宜以正史为先谱牒,所以别贵贱,明是非,尤宜留意。或复中表亲疏,或复通塞升降,百世衣冠,不可不悉。
  任彦升云:“人皆有荣进之心,政复有多少耳。然口不及,迹不营,居当为胜。”王文舒曰:“人或毁己,当退而求之于身。若己有可毁之行,则彼言当矣;若已无可毁之行,则彼言妄矣。当则无怨于彼,妄则无害于身。又何反报焉。且闻人毁己而忿者,恶丑声之加己,反报者滋甚,不如默而自修也。”颜延年言:“流言谤议,有道所不免。况在阙薄,难用算防。应之之方,必先本己。或信不素积,嫌间所为;或性不和物,尤怨所聚。有一于此,何处逃之。日省吾躬,月料吾志,斯道必存,何恤人言。任假每献忠言,辄手怀草,自在禁省,归书不封,何其美乎!入仕之后,此其勖哉!昔孔光有人问温室之树,笑而不答,诚有以也。”
  高季羔为卫之士师,刖人之足。俄而卫有蒯聩之乱,刖者守门焉。谓季羔曰:“于此有室!”季羔入焉。既追者罢,季羔将去,问刖者曰:“今吾在难,此正子报怨之时,而子逃我何?”曰:“曩君治臣以法,臣知之。狱决罪定,临当论刑,君愀然不乐见于颜,臣又知之。君岂私于臣哉!天生君子,其道固然。此臣之所以待君子。”孔子闻之曰:“善哉为吏,其用法一也。”
  归义隐蕃为豪杰所善,潘承明子翥与之善。承明问曰:“何故与轻薄通,使人心震面热?广陵阳竺,幼而有声,陆逊谓之必败,令其兄子穆与其别族。季丰年十五,宾客填门,乃曰神童,而遂无周身之防,果见诛夷。相国掾魏讽有盛名,同郡任览与讽善,郑衮谓:“讽奸雄,心以祸终,子宜绝之。”讽果败焉。王仲回加子以贾楚,朱公叔寄言以绝交,此有深意,最宜思之。
   ●卷四 聚书篇六
  初出ト在西省,蒙敕旨赉五经正副本。为琅琊郡时,蒙敕给书,并私有缮写。为东州时,写得《史》、《汉》、《三国志》、《晋书》,又写刘选部孺家谢通直彦远家书,又遣人至吴兴郡,就夏侯写得书,又写得虞太中阐家书。为丹阳时,启请先宫书,又就新渝上黄新吴,写格五戏得少许。为扬州时,就吴中诸士大夫写得《起居注》,又得徐简肃勉《起居注》。前在荆州时,晋安王子时镇雍州,启请书写,比应入蜀,又写得书,又遣州民宗孟坚下都市得书。又得鲍中记泉上书,安成炀王于湘州薨,又遣人就写得书。刘大南郡之遴,小南郡之亨,江夏乐法才别驾,庾乔宗仲回主簿,庾格僧正法持纟圭经书,是其家者皆写得。又得招提琰法师众义疏,及众经序。又得头陀寺昙智法师阴阳、卜祝、冢宅等书。又得州民朱澹远送异书。又于长沙寺经藏,就京公写得四部。又于江州江革家,得元嘉前后书五帙。又就姚凯处得三帙。又就江录处得四帙,足为一部。合二十帙,一百一十五卷,并是元嘉书,纸墨极精奇。又聚得元嘉后汉并《史记》、《续汉春秋》、《周官》、《尚书》及诸子集等可一千余卷。又聚得细书《周易》、《尚书》、《周官》、《仪礼》、《礼记》、《毛诗》、《春秋》各一部。又使孔昂写得《前汉》、《后汉》、《史记》、《三国志》、《晋阳秋》、《庄子》、《老子》、《肘后方》、《离骚》等,合六百三十四卷,悉在一巾箱中,书极精细。还石城为戍军时,写得《元儒众家义疏》。为江州时,又写萧谘议贲、刘中纪缓、周录事宏直等书。时罗乡侯萧说于安成失守,又遣王谘议僧辨取得说书。又值吴平光侯广州下,遣何集曹沔写得书。又值衡山侯雍州下,又写得书。又兰左卫钦从南郑还,又写得兰书。往往未渡江时书,或是此间制作,甚新奇。张湘州缵经饷书,如樊光注《尔雅》之例是也。张豫章绾经饷书,如《高僧传》之例是也。范鄱阳胥经饷书,如高诱注《战国策》之例是也。隐士王缜之经饷书,如《童子传》之例是也。又就东林寺智表法师写得书法书,初得韦护军饷数卷,次又殷贞子钧饷,尔后又遣范普市得法书,又使潘菩提市得法书,并是二王书也。郡五官虞爵大有古迹,可五百许卷,并留之伏事客房。篆又有三百许卷,并留之,因尔遂蓄诸迹。又就会稽宏普惠皎道人搜聚之。及临汝灵侯益州还,遂巨有所办。后又有乐彦春刘之遴等书,将五千卷。又得南平嗣王书,又得张雍州书,又得桂阳藩王书,又得留之远书。吾今年四十六岁,自聚书来四十年,得书八万卷,河间之侔汉室,颇谓过之矣。
   ●卷四 二南五霸篇七
  (此篇仅存三条,皆与《说蕃》篇同)
   ●卷四 说蕃篇八
  周公摄政,管叔欲为乱。因是流言于国曰:“公将不利孺子。”奄君闻之,说禄父举兵。禄父及三监遂贰于公。公谓召公曰:“我摄政者,恐天下叛周也。无以告我先王。”乃奉成王命,东征克殷,杀禄父,践奄,诛其君,戮管叔,杀蔡叔,降霍叔为庶人。王既惑流言,意愈不悦。时雷电且风,禾黍尽偃,大木皆拔。王惧,与大夫启金书。王执书泣曰:“公勤劳王家,予不知,今天动威,彰公之德。”王遂夜迎公。天乃雨反风,禾尽起。公定鼎郏辱阝。越裳氏以三象重九译,献白雉,肃慎又来入贡,献白雉。旦读书一百篇,夕则见士七十人也。鸾凤至,荚生。公以天下既定,宜有事于河洛,示神祗之变,定人神之徵。往从之,沈壁于河,有光满河,青龙衔元甲图而出。元龟甲有赤字,公写之。书成,其赤字随灭,龟于是堕甲而去。景星见,醴泉吐,麒麟出,朱草生。王以公有勋劳于下下。九十九薨。
  召公与周同姓姬氏。周武王之灭纣,封召公于燕。其在成王时,召公为三公。自陕以西,召公主之。自陕以东,周公主之。成王既幼,周公摄政,当国祚,召公疑之。作君,君不说周公。周公称汤时有伊尹,假于皇天,在太戊时,则有若伊陟臣扈,假于上帝,巫咸治王家,祖乙时有巫贤,武丁时有甘磐保于殷也。于是召公乃说之。召公治西方,甚得兆民和。召公巡行乡邑,有棠树,决狱政事于其下。自侯伯庶人,各得其所,无失职者。
  齐桓公小白,雍林人。袭杀齐君无知,桓公之立,发兵攻鲁,心欲杀管仲,鲍叔谏。桓公从之,乃佯为召管仲欲甘心实用之。管仲知之,故往见桓公。桓公序礼,以为大夫任政。桓公既得管仲,鲍叔隰朋高修政齐国,连五家之兵伐鲁。鲁庄公请献遂邑,以平诸侯。会桓公于甄,而桓公始霸焉。山戎伐燕,告急于齐。桓公救燕,遂伐山戎,至孤竹而还。卫文公有狄乱,告急于齐,率诸侯城楚丘,而立卫君。伐蔡,蔡溃,遂伐楚,楚盟而去。狄伐陈,夏会诸侯于葵丘。周襄王赐桓公文武胙,彤弓大辂。是岁秦缪入晋公子夷吾,桓公于是讨晋乱,至高梁,使隰朋立晋君而还。是时周室衰微,独齐为中国令诸侯城成周也。
  晋文公重耳生而胼胁,年十七,贤士五人,曰赵衰、狐偃、咎犯、贾佗、先轸。晋惠公卒,重耳得入。是为文公,晋人多附焉。周襄王以弟难出居郑,告急,晋乃发兵,至阳樊围温。入襄王于周。周王赐晋河内阳樊,命晋侯为伯。
  秦缪公任好即位,晋献公灭虞虢,虏虞君。秋,公自将伐晋,战于河西。晋骊姬作乱,夷吾使人谓秦求入晋公,许使百里奚,将兵送夷吾。夷吾谓曰:“若得立,请割晋之河西八城予秦。”及至已立而不予。旱,请粟于秦,缪公与之。秦饥,请粟于晋,晋因饥伐秦,使丕豹往击之,与晋惠公夷吾合战于韩地。晋君弃其军,与秦争利。还而马絷,穆公追之不得,反为晋军所围。岐山下食善马者三百人,驰冒解围,遂脱穆公。反生得晋公,献其河西地,发兵袭郑。贾人弦高持十二牛卖之,因见秦兵,献其牛曰:“闻大国将诛郑,郑君谨修守备,令臣以牛劳军士。”秦三将军相谓曰:“将袭郑,郑人已觉之,往无及已。”灭滑,晋之边邑。当是时晋文公丧尚未葬,太子襄公怒,发兵,遮秦兵于ゾ,大破之,虏三将。晋文公夫人,穆公女也,曰:“缪公怨此三人于骨髓,心愿归之,我君得此快意烹之。”晋君许三将归。归至,缪公素服郊迎。哭曰:“孤不用百里奚、蹇叔之言,以辱三子,三子何罪乎?”复官秩,益厚之。使孟明等伐晋,取王官及高阝,以报ゾ之役。秦用由余谋伐戎王,益国十二,开地千里也。
  楚庄王即位,不出号令,日夜为乐。有谏者死。伍举入谏不从。居数月益甚,苏从乃入谏。于是乃罢淫乐听政,任伍举苏从以政。国人悦。是岁灭戎,伐陆浑戎,遂至洛,观兵于周郊,问鼎之轻重而归。若敖反,击灭之。伐陈,杀夏徵舒。围郑,克之。引兵去三十里而避舍,遂许之平,大败晋师河上,至衡雍而归。围宋,以宋杀楚使也。宋华元出,告以情,遂罢兵焉。
  宋襄公兹甫即位,宋地陨星如雨与俱下,六退飞。公为鹿上之盟,以求诸侯于楚,楚人许之。秋,诸侯会宋公于盂。于是楚执宋公以伐宋。冬,会于亳,以释宋公。又楚成王战于泓,宋师大败,公伤股,国人皆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