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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镜寓言
杨继盛论劾严嵩,上怒其引用二王为辞,杖公百。或遗之蚺蛇胆,公曰:「椒山自有胆。」/壶公曰:才是铜肝铁胆,才是真学问。
吴人张隐君云:「吾积財以防老也,积快活以防死也。」/壶公曰:二语绝妙。尝劝人积快活,鲜有解者。又曰:积财便不快活。
三崖欧阳公数忤权幸,有为公寒心者。公曰:「君子全身远害,惟有不仕。既为官,安得避祸!」/壶公曰:利害常相因,一切是非,却不到衡泌之下。
沈孟渊性好客,每日设数筵酒食以待客至。若无客,则令人于溪上探望,惟恐不至也。/壶公曰:清来似之,性尤耐俗客,所以为难。
但陶村曰:「余每独坐翻书,家僮忽报客至,不问俗客雅客,余大声隔壁呼曰:“但直生不在家!”」/壶公曰:神游千古。
徐渭不事生产,居幕府,典文章。时有馈之洮绒者数十匹,遂大制衣被,下及所嬖私亵之服,靡不备者,一日都尽。/壶公曰:文长豪爽,此一鳞一爪耳,别有骊珠。
容止
袁景倩性方严。废帝尝裸之,迫使走。景倩雅步如常,顾而言曰:「风雨如晦,鸡鸣不已。」/壶公曰:好景。此际难作雅态。
唐太宗虬须,常戏张弓挂矢。/壶公曰:天子相。
王俭仪容甚盛,作解散帻,斜插簪,朝野效之。尝谓人曰:「江左风流宰相,惟有谢安。」盖自况也。/壶公曰:殊失自然。
何敬容躯干修伟,而好矜庄。武帝虽恒衣浣衣,而左右衣必须整洁。敬容希旨,故益鲜华。尝以胶青刷须,衣常必熨贴。或暑月,背为之烁。/壶公曰:病于夏畦。
陆子春姿容如玉,威仪秀异。光武尝登台见而伟之,叹曰:「南方故多佳人。」
陆士龙好笑,尝着缞帻上船,水中自见其影,便大笑不已,几落水。/壶公曰:陆生有笑疾,被收时笑否?又曰:宁为阮生哭,笑更无谓。
庾公道:王尼非唯事事胜人,布置须眉亦胜人,我辈皆出其辕下。/壶公曰:岂须眉丈夫?
张思曼吐纳风流,听者皆忘饥疲,见者肃然,如在宗庙。/壶公曰:扯淡。
陶隐居身长七尺四寸,神仪明秀,朗目疏眉,细形长耳。虽在朱门,闭影不交外物。/壶公曰:神仙相。
管幼安在家,恒着皂帽。/壶公曰:幼安不在,帽上学幼安者,请从皂帽始。
魏武帝佻易无威重,性好音乐,倡优在側,穷日达夜,被服轻绡,常自佩小鞶囊,以盛手巾细物。时或着帢帽见客,每与人谈论,戏弄言咏,尽无所隐。及欢悦大笑,至以头没杯案间,肴膳皆沾污巾帻。/壶公曰:昔人比魏武为狮子,甚确。又曰:看他欢悦时,心胆堕地。
谯元南体貌素朴,而潜识内敏,然无造次论辨。诸葛武侯领益州牧,辟为劝学从事,初到修谒,左右皆笑。既出,有司请推笑者,武侯曰:「孤欲不能忍,何况左右?」听令勿推。/壶公曰:琐事见武侯之顺人情。
嵇叔夜长七尺八寸,伟容色,土木形骸,不加饰厉,而龙章凤姿,天质自然。正尔在群形之中,便自知非常之器。/壶公曰:向东市操广陵散,才见真品。
朱泚之乱,裴佶与衣冠数人佯为奴,求出城。佶最寝陋,自称甘草。门兵曰:「此数子定非人奴,如甘草者不疑。」/壶公曰:士居衰世,唯恐不为甘草。
刘器之待制,对客多默坐,往往不交一谈,至于终日。客意甚倦,或请去,辄不听,至留之再三。有问之者,曰:「人能终日危坐而不欠伸欹侧,盖百无一二,其能之者,必贵人也。」以此试人,皆验。/壶公曰:予持此法,观夜坐达旦者,必贵人,无几人矣。
黄太史尝言:「人心动则目动。王介甫终日目不停转。」/壶公曰:奸相相。
世宗幸太庙,见张文忠公,喜赐诗,称公貌奇才崛。
孙一元善谈玄虚,渥颜飘须,望之如神仙中人。/壶公曰:山人相。
习孔教论琅琊兄弟曰:「元美神仙相,敬美王子相。」
方豪性嗜石,工诗,鹤骨虬髯,山立时行。/壶公曰:王阳明先生赠思道诗:「方子岩廊器,兼负云霞姿。每逢泉石处,必刻棠陵诗。」数语尽公之生平矣。
自新
萧思话十岁时,犹未知书,好骑屋栋打细腰鼓。后乃折节,工隶书,善弹琴、骑射,遂有令誉。/壶公曰:骑屋栋打细腰鼓,便佳。
萧惠开为益州刺史,颇任严酷。蜀人号为「卧虎」。因激变生乱,已讨平之。及见帝,乃曰:「非臣不乱,非臣不平。」/壶公曰:代帝答曰:「非朕不任,非朕不容。」
傅永少负拳勇,不学,年二十。友人与之书,不能答,请于叔父洪仲。洪仲深让之,不为报。乃始发愤读书,自是才兼文学。/壶公曰:傅生知所用耻矣。
卢思道年十六,遇中山刘松。松出所为文示思道。思道读之,多不解。自是感激,闭户读书,师河间邢子才。后思道为文,以示松,松亦不能解。/壶公曰:非卢进,应是刘退。
梁萧恪为雍州刺史,委政群下,贿賂公行。客有江仲举、蔡蘧、王台卿、庾仲容,皆有蓄积。人间歌曰:「江千万,蔡五百,王新车,庾大宅。」武帝续之曰:「主人愦愦不如客。」帝以示恪,恪大惭。乃折节学问,所历以善政称。/壶公曰:今委政纳贿者,是没学问。
魏甄琛举秀才入都,颇以弈棋废日。至通夜不止,令苍头执烛,或时睡顿,财杖之。奴曰:「郎君辞父母仕宦,若读书,执烛所不敢辞;今乃围棋日夜不息,岂是向京之意乎?」琛怅然惭感,遂诣赤彪许,假书研习,闻见日优。/壶公曰:此奴可为师。
吾谨喜击剑、弄丸、蹴踘、六博,日与诸少年饮胡姬肆中。醉,辄出都门,走马平原。识者咸目之曰:「此吾舍人儿耶?舍人长者,何为令无子?」谨闻,曰:「如人言,必何若乃称舍人有儿也?」或曰:「丈夫能以文章博上第耳。」谨曰:「若是,于谨何有!」遂谢诸少年,始为博士业,至抡魁,才五月耳。
企羡
郭林宗游京师,当还乡里,送车千许乘。李膺亦在焉。众人皆诣大槐客舍而别,独膺与林宗共载,乘薄笨车,上大槐坂。观者数百人,引领望之,眇若松乔之在霄汉。/壶公曰:开党锢之衅。
庾徵君少给事县庭,郭林宗见而拔之,劝游学宫,遂为诸生佣。后能讲论,自以卑第,每处下坐。诸生博士皆就雠问,由是学中以下坐为贵。/壶公曰:余见上坐者,多无义味。
张新安少与颜光禄延之邻居。颜谈议饮酒,喧呼不绝。新安静翳无言声。后颜于篱边闻其与客语,设胡床坐听,辞义清玄。颜指谓坐宾曰:「此中有人。」由此不复酣叫。/壶公曰:颜自可人。
萧颖士有一仆,事之十余年。每加箠楚辄百余,不堪其苦。人或激之使去,其仆曰:「我非不能他从,所以迟留者,特爱慕其博奥耳。」/壶公曰:此仆堪配郑康成之婢。仆爱博奥,应是仙人谪下。
羊公还洛,郭奕为野王令。羊至界,遣人要之。郭便自往,既见,叹曰:「羊叔子何必减郭太业!」复往羊许,少选还,又叹曰:「羊叔子去人远矣!」羊既去,郭送之弥日,一举数百里,遂以出境免官。复叹曰:「羊叔子何必减颜子!」/壶公曰:三见三叹,必有精神耸动处。
任中丞欲造阮居士而不敢,尝至其兄履之许,辄望而叹曰:「其室虽迩,其人甚远。」/壶公曰:想阮有远神。
伤逝
陈善、窦武为中官所害,郭林宗哭之于野,恸,既而叹曰:「“人之云亡,邦国殄瘁”,“瞻乌爰止”,不知“于谁之屋”?」/壶公曰:在汉时还容郭有道哭。
羊太傅好山水,每风景,必造岘山置酒,言咏终日不倦。尝慨然叹息,顾谓从事中郎邹湛曰:「自有宇宙,便有此山。由来贤达胜士,登此远望如我与卿者多矣,皆烟灭无闻,使人悲伤。如百岁后有知,吾魂魄犹应登此。」/壶公曰:啖名客。
羊昙少为谢太傅所知,太傅亡后,羊辍乐弥年,行不由西州路。尝因石头大醉,扶路唱乐,不觉至州门。左右白曰:「此西州门。」羊悲感不已,以马策叩扉,咏曹子建诗曰:「生存华屋处,零落归山丘。」恸哭而去。/壶公曰:觉凄楚之景,犹在目前。
孝武山陵夕,王孝伯入临,告其诸弟曰:「虽榱桷惟新,便自有黍离之哀。」/壶公曰:可痛。又曰:真忠臣。
张思曼亡后,从弟融赍酒于灵前,酌酒恸哭曰:「阿兄风流顿尽。」/壶公曰:情至语,却为兄写照。
龚胜死,楚父老来吊,哭甚哀,既而叹曰:「薰以香自烧,膏以明自煎。嗟哉,龚生竟夭天年,非吾徒也!」/壶公曰:此父老,老子之徒。又曰:数语孔明先生不得免焉,何论龚生?
崔浩诛后,眭夸为之素服,受乡人吊唁,叹曰:「崔公死,谁能更容眭夸?」/壶公曰:崔生有此乎?几同孔明。
任昉卒,武帝方食西苑绿沉瓜,投之于盘,悲不自胜。/壶公曰:了了二语,情景如画。
王昙首卒,左右曰:「王家欲衰,贤者先殒。」帝恸之曰:「非王家衰,直是我家衰耳。」/壶公曰:人才关于世运。
后主悼孙琏,题四十字于铭后,词曰:「秋风动竹,烟水惊波。几人樵径,何处山阿?今时日月,宿昔绮罗。天长路远,地久云多。功臣未勒,此意如何?」/壶公曰:后主怜才之意,自足千秋。
宣帝为太子,与江总书曰:「管记陆瑜,奄然殂化,悲伤悼惜,此情何已。论其博综子史,谙究儒墨,披文摘句,一激一扬,真令听者解颐。自以为布衣之赏,每清风朗月,对群山之参差,望巨波之滉漾。或玩新花,或观落叶,既听春鸟,又聆秋鸿,未尝不促膝举觞,连情发藻,间以嘲谑,且代琢磨。自谓百年为速,朝露可伤。岂意玉折兰摧,遽从短运。为悲为恨,当复何言?遗迹余文,触目增泫。」/壶公曰:一字一泪,一泪一珠。
元德秀之卒也,其族弟结哭之恸。或谓结曰:「子哭过哀,礼与?」结曰:「若知礼之过,而不知情之至。大夫弱无固,性无专,老无在,死无余,人情所共耽溺者,大夫尽无之。吾袁之以戒荒淫贪佞,愧绮纨膏粱之徒也。」/壶公曰:有关世教语。
赵方疾革,犹曰:「未死一日,当立一日纪纲。」
刘清之有志理学,当疾革,犹赋二诗别朱熹、杨万里。适周必大来视疾,谓曰:「子澄其虑。」时清之气息已微,张目答曰:「无虑可澄。」/壶公曰:清之解脱矣。
杨亿深达性理,精悟禅观,捐馆时作偈曰:「沤生复沤灭,二法本来齐。要识归真处,赵州东院西。」/壶公曰:苏子瞻云:「西方不无此际,殊难着力。」
丞相王公随作偈曰:「画堂灯已灭,弹指向谁说。去住本寻常,春风扫残雪。」/壶公曰:似有所得。
苏东坡尝改白乐天寒食诗,令郭生作挽歌歌之,坐客有泣者。其词曰:「乌啼鹊噪昏乔木,清明寒食谁家哭?风吹旷野纸钱飞,古墓累累春草绿。棠梨花映白杨路,尽是死生离别处。冥漠重泉哭不闻,萧萧暮雨人归去。」/壶公曰:猿不堪闻。
郭震将死,其友往问之,侧身欹枕而言。其友曰:「子且正身。」震笑曰:「此行岂可复啖名哉。」/壶公曰:乘谑仙去。
葛公谦守临川。一日,属微疾,忽索笔书偈曰:「大洋海里打鼓,须弥山上闻钟。业镜忽然扑破,翻身透出虚空。」召僚吏示之,曰:「生之有死,如昼之有夜,无足怪者。若以道论,安得生死?若作生死会,则去道远矣。」语毕,端坐而化。/壶公曰:索笔书偈,还作生死会。
于谦冤死,宪宗嗣极,首复谦官,制词曰:「先帝已知其枉,朕心实怜其忠。」/壶公曰:晚矣。
宸濠之变,许忠节逵不屈,挺立受刑,观者壮之。时其父家居,闻江西有变,杀一副使,辄为位,易服而哭。人怪问之,父曰:「必吾儿也。此其素志,今果然。」/壶公曰:忠节非一时做出底。
阳明先生临终,门人周积泣下,问何遗言。阳明微哂曰:「此心光明,亦复何言?」/壶公曰:拈出「光明」二字,是良知得力处。又曰:一点灵光,在帝左右。
栖逸
焦先者,不知何许人。见汉室衰绝,不言魏受禅,乃结草为蜗牛庐,独止其中。冬夏恒不着衣,卧不设席,以身亲土,体垢污如泥潦,数日一食。年百余岁。/壶公曰:汉之公卿,已荡飞烟冷灰,千古而下,知有蜗牛庐。
孙登,汲郡人。无家属,于郡北山为土窟居之。夏则编草为裳,冬则披发自覆。好读易、抚琴,无恚怒。人或投诸水,欲观其怒。登既出,便大笑。/壶公曰:入水不濡?
宋纤隐居酒泉之南山,敦煌太守扬宣图其象于阁,而颂之曰:「为枕何石?为漱何流?身不可见,名不可求。」酒泉太守马岌躬造之,纤高楼重阁,拒而不见。岌为铭诗于石壁而去。诗曰:「丹崖百丈,青壁万寻。奇木蓊郁,蔚若邓林。其人如玉,维国之琛。室迩人遐,实劳我心。」/壶公曰:入山必深。
祁嘉字孔宾,清贫嗜学。忽一夜,窗间有声,呼之曰:「祁孔宾,祁孔宾,隐去来,隐去来!修饰人世,甚苦不可谐。所得未毛锥,所丧如山崖。」及旦,遂逃隐敦煌。/壶公曰:「修饰甚苦」四字,勘破苦海,不由人不回头。
褚伯玉年十八,父为之婚,妇前门入,伯玉从后门出。遁入剡,居瀑布山,一住三十余年,隔绝人世。王僧达苦致之不得。僧达与丘珍孙书云:「褚先生从白云游旧矣。古之逸人,或留虑儿女,或使华阴成市,而此子索然,惟朋松石,介于孤峰绝岭,比谈讨芝桂,借访荔萝,若窥烟波、临沧洲矣。」/壶公曰:不婚便仙,不啻隐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