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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异编
石占娘
黎阳儒生,姓纪名纲,字廷肃。少负大志,稍长嗜学,因葺旧庐为书舍。前则疏渠引泉,清流见底;后则高峰入云,两岸石壁,五色交辉,青林翠竹,四时具备,晓雾将歇,猿鸟和鸣,夕日欲颓,沉鳞竞跃,纪生日读书其间,黄卷青灯,忘倦。
一日,读至夜分,觉微寒,披衣独坐,忽有叩门声。启视之,乃见一女子,体态盈盈,面莹寒玉,笑谓纲曰:“妾,邻家女也。闻君高韵,乃尔唐突,意在请益也。”纲见之大悦,与之携手而入,并肩而坐。女曰:“愿献一诗。”纲曰:“善。”女诵诗曰:
霜冷秋高白帝城,闺中力尽恨难平。
西风庭院叮当响,晓夜楼台断续声。
捣碎乡心愁欲结,惊回客枕梦难成。
惟应不入笙歌耳,空恼玉关无限情。
纲称赞,将犯之。女佯拒之曰:“‘聘则为妻,奔则为妾’,古人之格言也。妾非草木,岂不知贞洁之可嘉而淫奔之可丑耶!君何易视妾而犯之耶?”纲恳请再三,女翻然改曰:“云情雨意,人所同然,妾非不欲顺从,第一身易丧,美誉难全,此妾所以宁拂君情而不改也。”于是,与纲就寝。女复吟曰:
君住竹棚口,妾家桃花津。
来往不相识,青山应笑人。
已而欢足,纲因问女何里何氏。女曰:“妾姓石,名占娘。家坐午向,树木为记,与君为同里人。君果不弃,明当访之。”纲曰:“汝能歌乎,”女曰:“仅尔供韵。”纲遂以“思君与别来”为题,命女作歌歌之。”女不思,乃口占一歌以答,歌曰:
思君与别来,两见落叶黄。
迢迢隔千里,各在天一方。
欲飞恨无翼,欲涉川无梁。
昔者面胶漆,今胡做参商。
平平长安道,人马自辉光。
不念莫逆好,虚名竟乖张。
南箕岂堪簸,牵牛难服箱。
忧来不可辍,抚膺独彷惶。
谅无金石心,与君永相忘。
已而鸡三唱,女闻之,这遽披衣,谓纲曰:“郎君珍重,明当重来,不待请矣。”纲执意留之,曰:“只此自匿,奚必去耶,”女怒曰:“家有父母,倘事败露,罪将安归。不惟有玷于妾,抑且 不利于君。”纲不从,女力奔,纲以被裹而抱之。久之不动,及启视,则一砧杵也。
艳异编(续集)卷十珍宝部
真如八宝记
开元中,有李氏者,嫁于贺若氏。贺若氏卒,乃舍俗为尼,号曰真如。家于巩县孝义桥,其行高洁,远近宗推之。天宝元年七月七日,真如于精舍户外,盥濯之间,忽有五色云气自东而来。云中引手,不见其形,徐以囊授真如曰:“宝之,慎勿言也。”真如谨守,不敢失坠。
天宝未,禄山作乱,中原鼎沸,衣冠南走,真如展转流寓于楚州安宜县。肃宗元年建子月十人日夜,真如所居忽见二人,衣皂衣,引真如东南而行,可五六十步,值一城,楼观严饰,兵卫整肃,皂衣者指之曰:“化城也。”城有大殿,一人衣紫衣,戴宝冠,号为天帝。复有二十余人,衣冠亦如之,呼为诸天。诸天坐。命真如进。既而,诸天相谓曰:“下界丧乱时久,杀戮过多。腥秽之气,达于诸天,不知何以救之?”一天曰:“莫若以神宝压之。”又一天曰:“当用第三宝。”又一天曰:“今厉气方盛,秽毒凝固,第三宝不足以胜之。须以第二宝,则兵可息、世可清也。”天帝曰:“然。”因出宝授真如,曰“汝往,令刺史崔
进达于天子。”复谓真如曰:“前所授汝小囊,有宝五段,人臣可得见之。今者八宝,惟王所宜见,汝慎勿易也。”乃具以宝 名及所用之法,授真如。已而,复令皂衣人送之。
翌日,真如诣县,摄令王滔之以状闻州。州得滔之状,会刺史将行,以县状示从事卢恒曰:“安宜县有妖尼之事,怪之甚也。”亟往讯之。恒至县,召真如,欲以王法加之。真如曰:“上帝有命,谁敢废坠?且宝非人力所致,又何疑焉?”乃以囊中五宝示恒。其一曰玄黄天符,形如笏,长可八寸余,阔三寸,上圆下方,近圆有孔,黄玉也。色比蒸栗,润若凝脂,避人间兵疫邪疡。其二曰玉鸡,毛文悉备,白玉也。王者以孝理天下,则见。其三曰谷壁,白玉也。径五六寸,其文粟粒自生,无异雕镌之状,王者得之,则五谷丰稔。其四曰玉珍,有两枚,亦白玉也。径六寸,好倍于肉。王者得之,能令外国归服。其玉色光彩溢发,特异于常。卢恒曰:“玉信玉矣,安知宝乎?”真如乃悉出宝盘,向空照之。其光皆射日,仰望,不知光之所极也,恒与县吏同视,咸异之。翌日, 至,恒白于曰:“宝盖天授,非人事也。”
复验无异。叹骇久之,即白节度使崔圆圆,异之,征真如诣府,欲历观之。真如曰:“不可。”圆固强之,真如不得已,又出八宝。一曰如意宝珠,其形正圆,大如鸡卵,光色莹彻,置之堂中,明如满月。其二曰红,大如巨栗,赤烂若朱樱。视之,可应手而碎;触之,则坚重不可破也。其三曰琅汗珠,其形如环,四分缺一,径可五六寸。其四曰玉印,大如半手,其纹如鹿,著物则鹿形现。其五曰皇后采桑钩。二枚,长五六寸,其细如箸,屈其未似金又似银,又类熟铜。其六曰雷公石。二枚斧形,长可四寸,阔寸许。无孔,腻如青玉。八宝置之日中,则白气连天;措之阴室,则烛耀如月。其所厌胜之法,真如皆秘,不可得而知也。圆为录表奏之,真如曰:“天命崔,争若何?”圆惧而止。
优乃遣卢恒随真如上献。时史朝义方围宋州,又南陷申州。
淮河道绝,遂取江路而上,抵商山入关。以建巳月十三日达京时,肃宗寝疾方甚。视宝,促召代宗谓曰:“汝自楚王为皇太子,今上天赐宝,获于楚州,天许汝也。宜宝爱之。”代宗再拜受赐, 即日改为宝应元年。上既登位,乃升楚州为上州,县为望县。改县名安宜,为宝应焉。刺史及进宝官,皆有超擢。号真如为宝和大师,宠锡有加。自后兵革渐偃,年谷丰登。封域之内,几至小康,宝应之符验也。真如所居之地,河高敞,境物润茂,为六合县尉崔所居。
玉清三宝记
杜陵韦,字景昭。开元中,举进士第,寓游于蜀。蜀多胜地,会春末,与其交数辈,为花酒宴,虽夜不怠。一日,有请者曰:“郡南去十里,有郑氏亭。亭起苑中,真尘外境也。愿偕去。”闻其说,喜甚。遂与俱南出十里,得郑氏亭。当空巍巍,巍然四峙,门用花辟,砌用烟矗。
望之,不暇他视,真所谓尘外境也。使人揖入。既入,见亭上有神仙十数,皆极色也,凝立若仁,半掉云袂,飘飘然。其侍立左右者,亦十数,纹绣杳渺,殆不可识。有一人望而语曰:“韦进士来。”命左右请上亭,斜栏层曲,既上,且拜。群仙喜曰:“君不闻刘阮事乎?今日亦如是。愿奉一醉,将尽春色。君以为何如?”谢曰:“不意今日得为刘阮,幸何甚哉。然则次为何所,女郎又何为者,愿一闻知。”群仙曰:“我玉清之女也,居于此久矣。此乃玉清宫也。向闻君为下第进士,寓游至此,将以一言奉请,又惧君子不顾,且贻其辱,是人假郑氏之亭以命君,果副吾志。虽然,此仙府也。虽云不可滞,世间人君居之,固无损耳。幸不以为疑。”即命酒乐宴亭中,丝竹尽举,飘然泠泠,凌云越冥,不为人间声曲。酒既酣,群仙曰:“吾闻唐天子尚神仙,吾有新乐一曲,曰《紫云》,愿授圣王。君,唐人也。为吾传之,一进可乎?”曰:“一儒也。在长安中,徒为区区于尘土间。望天子门,且不可见之,又非知音者,曷能致是?”群仙曰:“君既不能,吾将以梦传于天子可也。”又曰:“吾有三宝,将以赠君,能使君富敌王侯,君其受之。”乃命左右,取其宝。始出一杯,其色碧而光润洞彻。顾谓曰“碧瑶杯”也,又出一枕,似玉微红,麸枕也。又出一小函,其色紫,亦似玉,而莹彻则过之。曰“紫玉函”也,已而皆授。拜谢别去。行未及一里,回望其亭,茫然无有。
异之,亦竟不知何所也。遂挈其宝还长安。
是年下第,东游广陵。因以其宝,集于广陵市。有胡人见而拜曰:“此天下奇宝也。虽千万年,人无得者。君何德而有?”
以告之。因问曰:“此何宝乎?”曰:“乃玉清三宝也。”遂以数千万为值而易之。
由是建甲第,居广陵中为豪士,竟卒于白衣也。
宝母
唐安史定后,有魏生者,少以勋戚,历任王宫,家财累万。然其交结不轨之徒,由是穷匮,为士旅所摈。因避乱,携妻入岭南数年,方宁后归。舟行虔州界,因暴雨后,登岸肆目。忽于砂碛中,见有地气冲上,直数十丈,从而寻之。石涧中,见石片,大如手掌,状似瓮片,又类玉,半青半赤,甚辨焉。生异之,取置箧中。及抵家,故旧荡尽,无财贿以求叙录,假屋市肆。贾客胡人等多旧相识者,哀之,皆分以财帛。
尝因胡客,自为宝会,胡客法,每年一度,与乡人大会,各阅宝物。宝物多者,戴帽居上坐,其余以次分列。召生观焉。生怀石片与坐,不敢宣言。食讫,诸胡出宝。上坐者,出明珠四,其大,逾径寸余。胡皆起,稽首礼拜。其次以下所出者,或二或三,悉是宝。至生坐,诸胡咸笑,戏曰:“君亦有宝否?”生曰:“有之。”遂出所怀以示之,而自笑。三十余胡皆起,扶生于坐首,礼拜。生犹疑见谑,不胜惭悚。后知诚意,大惊。其老胡亦有泣者。众遂请市此宝。生大言索百万,众皆怒曰:“何轻辱此宝。”加至千万乃已。生潜问胡,胡云:“此国之宝。因乱失之,已经三十余年。我王求之,云‘获者,拜国相,得厚偿’,岂止于数百万哉。”问其所用,则宝母也。王自海岸,设致之。一夕,明珠宝贝等,皆自聚,故名宝母也。生由是倍富于初。
张牧
张牧过点苍山,拾一圆石,径寸,明于水晶。映月视之,则有绿树阴,阴下有一女子,坐绳床,观白兔捣药,兔不停忤,树叶若风动,女子亦时时以手拂鬓髻,或微笑。意其为娥也。一夕,召客看月,出以示之。忽跃入空中,明于月,不知所之。
龙枕石
太仓玉万户苍野,为相国宗人。领兵巡海,泊舟山下。一小寺僧骇曰:“此非泊舟所,得无惧乎?”王疑僧厌客。又其地为港口,可避风。而是夜宴寝,益谓僧言虚也。旋登山顶,见古庙无人。庙后台际,石长二丈有余,阔厚皆尺余,明莹如水晶,照见内趺坐金观音,大奇之。问前僧曰:“此石谁主者?”僧曰:“无主。第石名龙枕,晴时,常见二龙枕卧其上,谓不泊者,恐不可犯耳。”王疑僧吓己,又恃力众,竟运至舟。大喜,少顷,黑云四起,微见风雷。而港口山自攒合,数十舟碎如□压,溺死者数十人。王与众竭蹶奔山,乃得免。愧见前憎。及访山巅,石依旧在焉。
上清童子
唐贞元中,岑文本尝于山亭避暑。忽有叩山亭院门者,云:“上清童子元宝。”文本纳之。仪质爽迈,衣服纤异,冠青圆角,履青圆头,衣服轻细如雾,曰:“仆,生自汉,本于吴。已得不凝滞之道,遂为吴王进入汉帝。汉帝有事,拥遏教化,不得者无不相问。仆尝以方圆行下,皆得通畅,由是自著。文武二帝,迄今至哀帝,皆相眷。王莽作乱,方出外方,所至皆沐人怜爱。 自汉成帝时,遂厌人间,乃尸解而去。或秦或楚,不常厥居。闻公好道,故此相谒耳。”文本诘以汉、魏、齐、梁间君王社稷之事,了了如目睹。因言史传间,屈者、虚者亦甚多。文本曰:“冠帔,何制度之异?”对曰:“夫道,在于方圆之中。仆外服圆而心方正,相时之仪也。”又问曰:“衣服皆轻细何?”对曰:“此是上清五铢服。”又问曰:“比闻六铢者,天人衣何五铢之异?”对曰:“尤细者,则五铢也。”谈论不觉日晚,乃别去。才出门,而忽不见。
文本知是异人,后令人潜送。诣其所止,出山亭门,东行数步,于院墙下,瞥然而没。文本命工掘之三尺,得一古墓。墓中无余物,惟得古钱一枚。文本方悟:上清童子,是青铜;名元宝,钱之文也;外圆心方,钱之状也;青衣,铜衣也;五铢服,亦钱之文也;汉时生于吴,是汉朝铸五铢钱于吴土也。文本得之,而钱帛日盛,后官至中书令。十余年,忽失古钱所在,而文本遂薨。
聚宝竹
温州巨商张愿,世为海贾。往来数十年,未尝失。时绍兴七年,因涉大洋,遭风漂船,不知所届。经五六日,得一山,修竹戛云,弥望极目,乃登岸伐十竿,拟为篙棹之用。方毕事,见白衣翁云:“此非汝所当留,宜急回,不可缓也。”篙师叩首白曰:“某辈已迷失路,将葬鱼腹,仙翁幸教归途。”翁指东南,得还。
十竹已杂用其九。临岸有倭客及昆仑奴,望桅樯拊膺大叫“可惜”者,不绝口。既泊,众凝涕船内,见一竹尚存,争欲求买。曰:“吾不论价,愿索钱二千缗。”众齐声欢答,即就近取钱以偿。愿曰:“此必定至宝也,非五千绢不可。”昆仑奴尤喜,如其数,辇钱授之,而后立约。约定,愿问之,曰:“此竹既成交易,不可反侮。然我实不识为何宝,而汝曹竞欲售,盍为我言之?”对曰:“此乃宝伽山聚宝竹。每立竿于巨浸中,则诸宝不采而聚,吾毕世寻求,视鲸波滔天如平地。然但知其名,未尝获睹也,虽累千万价,亦所不惜。尔奚知之。”愿乃嗟叹而去。
龟宝
徐太尉彦若之,赴广南,将渡小海,有随军于海浅濑中,得一小琉璃瓶,大如婴儿之拳。内有一小龟,长可寸许,往来旋转其间,略不停止。瓶口仅如钱,不知所人之由也。因取而藏之。是夕,忽觉舟重,而且欹,有危覆之状,亟起视之,乃有众龟,千万层叠,就船而上。彦大惧,急取瓶投诸海,众龟遂散。既而以告胡人,胡人曰:“此所谓龟宝也,希世之灵物。若得而藏诸家,何虑宝藏之不丰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