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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异编
昱听其语,历历记之。及旦,果有一僧来渡,至中流而溺。 昱大骇曰:“昨宵之言不谬耳!”旋踵,一道士舣舟将济。昱遽止之。道士曰:“君,妖也。僧偶然耳。吾赴知音所召,虽死无悔,不可失信。”叱舟人而渡。及中流,又溺焉。续有一儒生,挚书囊径渡。星恳曰:“如前,僧道已没矣。”儒正色正言:“死生有命也。今日吾族祥斋,不可亏其吊礼。”将鼓悼,昱挽书生衣袂曰:“臂可断,不可渡!”书生方叫呼于岸侧,忽有物如练,自潭中飞出,绕书生而入。昱与渡人遽前,捉其衣襟,涎流滑,手不可制,昱长叹曰:“命也,”顷刻而没三子。
俄有二客乘叶舟而至,一叟一少,昱遂谒叟,问其姓字。更曰:“余祁阳山唐勾鳖。今适长沙访张法明。”昱久闻其高道,有神术,礼谒甚谨。俄闻岸侧有数人哭声,乃三溺死者亲属也。叟诘之,昱具述其事。叟怒曰:“焉敢如此害人!”遂开箧取丹笔篆字,命同舟弟子曰:“为吾持此符入潭,勒其水怪,火急他徙!”
弟子遂捧符而入,如履平地。循山脚,行数百丈,观大穴明莹,如人间之屋室。见三白猪寐于石榻,有小猪数十,方戏于旁。及待符至,三猪忽惊起,化白衣美女,小者亦俱为童女。捧符而泣曰:“不祥之梦果中矣。”曰:“为某启仙师:住此多时,宁无爱恋?容三日徙归东海。”各以明珠为献。弟子曰:“吾无所用。”不受而返,具以白叟。皇大怒曰:“汝更为我语此畜生,明晨速离此。不然,当使六丁就穴斩之!”弟子又去。三美女号 恸曰:“敬依处分。”弟子归。
明晨,有黑气自潭面而出。须臾,烈风迅雷,激浪如岛,有三大鱼,长数丈,小鱼无数,周绕沿流而去。叟曰:“吾此行甚有所利。不有子,何以去昭潭之害!”遂与昱乘舟东去。
樊氏女
江浦人樊里长暴戾,为里人所憎,恒冀其败亡。其女为妖物凭藉,人皆笑之,樊恨甚,闻陈法官者神术,乃具牒请之。法官至曰:“汝能舍此女,我则为治。”主人曰:“欲女活耳,奈何舍之死?”曰:“非也。能舍彼裸衣一,随我行法,则妖物授首,而女身无害矣。如何?”曰:“惟命。”
乃取炭数百斤,炽之地穴,取大铁索炙而赤之。诵咒毕,女着单,自内出,坐胡床上。道士取火索缠之数重,不知痛。缠已,狂奔十余里,跃入一水塘中。众谓必死,父母亦悲怖。法官曰:“无事也。”三时,乃自水中抱一大黑鱼而出,水随之涌至家。擒鱼而其铁索贯鱼腮,长一丈五尺,重七百余斤。乃拽入火中炙杀之。少选,女苏。问其痛苦,曰:“无苦也。惟见一巨神有胡髯,引我入一处,见一黑男子卧,曰:‘魅汝者,非此物耶?’吾曰:‘是。’遂以索穿腮锁之。原不知赤身受辱也。”法官悉辞其家谢物,但受一鞍马而去。女得生,嫁为孙氏妇。
江郎
吴少帝五凤元年四月,会稽余姚县王素有女,年十四。美,父母惜而不嫁。有一少年,姿润玉洁,自称江郎,请婚,父母心爱而许之。后数日,领三四妇人,老者、少者并二少年,持币财以聘,遂成婚。逾年而始孕,再十二月而始生。所生者,状如绵囊,其大如升。家人以刀剖之,白鱼子也。素问之,郎曰:“吾不幸有此,何须问也。”母独使人密候江郎解衣,取之,衣尽有鳞甲之状。素命以巨石镇之。及晓,江郎,求衣,异常诟骂。寻仆地有声,家人视之,见床下有白鱼,长六七尺,未死,而鳞尽脱者。素斫断之,投江中。女别嫁。
彭城男子
彭城有娶妻而外宿者。妻问其故,夫曰:“汝已出房伴我,我何不外宿?”妻曰:“无之。此必妖也。”是夕,夫仍外宿,俟其似妻者而捉之。似妻者曰:“君向与妖外宿,今我所以伴君,君反疑我耶。”夫仍与之寝。夜半,心悟,乃捉之求火,则渐渐缩小。视之,一鲤鱼也,长二尺。
谢飞
石城山有神庙,灵应非常,祭祷不绝。丹阳道士谢飞偶宿焉,惧而大声曰:“吾是天帝使者!”然终惶惑,不自胜也。才二更,有至庙门呼阿铜者曰:“庙中有人气,是谁?”门有人应云:“彼自言天帝使者。”须臾,又来呼问,铜答如前。乃叹息而去。
飞益惶惧,反大声呼铜问之,答曰:“来者是水边穴中白鼍,我是庙北岩嵌中龟也。”非迨旦而告里人,共往发掘,杀之,遂坏庙绝祀,民始得安堵焉。
岛胡
近世波斯人,舟漂入大海。至一岛中,见衣草叶胡人。问之,乃知亦是失风漂流者。众哀而载之。胡即日献山中磲、玛瑙、玻璃等诸宝,不可胜数,舟人都争取之。满载挂帆,行舟可三四十里,遥见山峰有赤物如蛇,渐至巨大。胡曰:“山神惜宝,来逐我也,为之奈何?”舟人无不战惧。俄见两山从海中出,高数百丈。胡喜曰:“此两山者,大蟹鳌也,其蟹常好与山神斗,神多不胜,我等必无忧矣,”赤物寻至,两山盘斗,良久,见蟹夹蛇头,死于水上,状如连山。舟乃得渡。
历阳丽人
乾道间,历阳芮不疑从父扫墓。路遇青衣小鬟持简邀之。顷引至一宅,金碧璀璨,赫然华屋也。内一美丽妇人出迎,分庭抗礼,若素识相欢。坐定,谛观容貌服饰,真神仙也。芮为之心动。少焉,张宴奏乐,丽人捧觥曰:“累劫同修,冥数未合,今夕获奉,从容为寿。”宴罢,登榻。绣衾甲帐,目所未识,遂讲衽席之好。未旦,芮求归。丽人曰:“郎何来之晚,何去之速?陋巷草舍,固不容车马,愿以十日为期。”芮曰:“大人刚严,不得不辞去耳。”丽人乃挥涕送之曰:“来日当于修阁致谒。”至期,未二鼓,丽人先遣仆妾,施床帐,具酒肴,俄拥一香车,丽人下与芮接。从此每夕辄至。商榷古今,咏嘲风月。虽文人才土,无有及者。但戒芮曰:“我非凡品,得侍巾栉,夙昔使然。若泄天机,必受大累。”
芮瘠岁余,父母叩之,不言也。母使人密窥之,而密谓之曰:“我知汝有奇遇,但虑所饮膳者,恐或幻化,食之疾矣。 试辍一味示我。”芮即明达丽人。丽人令遗母蒸羊一碟。母尝之, 非伪也。
适值屈道人来,自称精于天心法。父备白其故,屈曰:“岛洞列仙,为淫佚之行,吾能治之,况于他乎!”遂索线十丈,以针贯小符于抄,藏诸合中,祝芮曰:“君甘妖惑,有死而已。如未甘死,俟彼去时,将此符粘于衣裙,任其带线而去。彼若正神明,无妨也,聊资一笑之适。”芮如之。明日,屈先生遍访野外,有一巨蟒死焉。尸横百尺,其符在鳞甲可见也。芮始醒焉如醉。
艳异编(续集)卷九器具部
紫珍记
隋,汾阴侯生,天下奇士也。王度常以师礼事之。临终,赠度以宝镜,曰:“持此则百邪远人。”度受而宝之。镜横径八寸,鼻作麒麟蹲伏之象,绕鼻列四方,龟龙凤虎,依方陈布;方外设八卦,封外置十二辰,而具畜焉;辰畜之外,又置二十四字,周绕轮廓,文体似隶,点画无缺,而非字书所有也。侯生云:“二十四气之象形,承日用之,则背文墨画入影,纤毫无失。举而叩之,清音徐引,竟日方绝。”
大业七年五月,度自御史罢归河东,适遇侯生卒,而得此镜。至其年六月,度归长安,至长乐坡,宿于主人程雄家。雄新受寄一婢,颇甚端丽,名曰鹦鹉。度既税驾,将整冠履,引镜自照,鹦鹉遥见,即便叩首流血,云“不敢住”。度疑精魅,引镜逼之。便云“乞命,将变形。”度即掩镜曰:“汝先自叙,然后变形,当舍汝命。”婢再拜,自陈云:“某是华山府君庙前长松下千年老狸,大行变惑,罪合至死,遂为府君捕逐。逃于河渭之间,为下陈思恭义女,蒙养甚厚,嫁与同乡人柴华。华意不惬,逃而东出韩城县,为行人李无傲所执。无傲,粗暴丈夫也,遂将鹦鹉游行数岁。昨随至此,忽尔见留,不意遭逢天镜,隐形无路。”度又谓曰:“汝本老狐,变形为人,岂不害人也。”婢曰:“变形事人,非有害也。但逃匿幻惑,神道所恶,自当至死耳。”度又谓曰:“欲舍汝可乎?”鹦鹉曰:“辱公厚赐,岂敢忘德。然天镜一照,不可逃形。但久为人形,羞复故体,愿缄于匣。许尽醉而终。”度又谓曰:“缄镜于匣,汝不逃乎?”鹦鹉笑曰:“公适有美言,尚许相舍。缄镜而走,岂不终恩?但天镜一临,窜迹无路。惟希数刻之命,以尽一生之欢耳。”度即匣镜致酒,悉召雄家邻里与宴。婢顷大醉,奋衣起舞,而歌曰:
宝镜宝镜,哀哉予命。
自我离形,于今几姓?
生虽可乐,死必不伤。
何为眷恋,守此一方。
歌讫,再拜,化为老狸而死。一座惊叹。
大业八年四月一日,太阳亏。度时在台直,昼卧厅阁,觉日渐昏。度引镜,镜亦昏昧。俄而光彩渐出,日亦渐明。每月蚀亦然。
其年八月十五日,友人薛侠者获一铜剑。长四尺,剑连于把。把盘龙凤之状,左文如火焰,右文如水波,光彩灼烁,非常物也。侠持过度曰:“此剑,侠常试之,每月十五日,天地清朗,置之暗室,自然有光,旁照数丈,侠持之有日月矣。明公好奇爱古,愿与君一试。”度喜甚。其夜密闭一室,无复脱隙,与侠同宿。度亦出宝镜,置于座侧。俄而镜上吐光,明照一室,相视如昼,剑横其侧,无复光彩。侠大惊曰:“请内镜于匣。”度从其言。然后剑乃吐光,不过一二尺耳。侠抚剑叹。是后,每至月望,贝灿镜于暗室,光尝照数丈。若月影入室,则无光也。
大业九年正月朔旦,有一胡僧行乞而至。度弟见之,觉其神采不俗,邀入具食。僧谓曰:“檀越家似有绝世宝镜,可得见耶?”曰:“法师何以知之?”僧曰:贫道受明录秘术,颇识宝气。檀越宅上,每日常有碧光连日,绛气属月,此宝镜气也。贫道见之两年矣。今择良日,故欲一观。”出之。僧跪捧欣跃,又谓曰:“此镜有数种灵相,皆当未见、但以金膏涂之,珠粉拭之,举以照日,必影彻墙壁。”又曰:“更作法,应照见腑脏,所恨卒无药耳。但以金烟熏之,玉水洗之,复以金膏珠 粉如法拭之,藏之泥中,亦不晦矣。”遂留金烟玉水等法,行之无不获验。而胡僧遂不复见。
其年秋,度出兼芮城令。令厅前有一枣树,围可数丈,不知几百年矣。前后令至,皆祠此树,否则殃祸立及。度以为妖由人兴,淫祀宜绝。县吏皆叩头请。度不得已,为之举祀。然阴念此树,当有精魅所托,人不能除,养成其势。乃密悬此镜于树之间。其夜二鼓许,闻其厅前磊落有声若雷霆者。起视之,则风雨晦冥,缠绕此树,电光晃耀,忽上忽下。至明,有一大蛇,紫鳞赤尾,绿头白角,额上有王字,身被数创,死于树。度收镜,命吏出蛇,焚于县门外。仍掘树,树心有一穴,于地渐 大,有巨蛇蟠泊之迹。妖怪遂绝。
其年冬,度以御史兼芮城令,持节河北道,开仓粮赈给陕东。时天下大饥,百姓疾病,蒲陕之间,宿疠尤甚。有河北人 张龙驹,为度下小吏。其家良贱数十口,一时遇疾。度悯之,入其家,使龙驹持镜夜照,诸病者皆惊起,云持一月来相照。光阴所及,如水著体,冷彻腑脏,即时热定,至晚并愈。以为无害于镜,而可济于众,令密持此镜,遍巡百姓。其夜,镜于匣中,泠然自鸣,声甚彻远,良久乃止。度心怪之。明早龙驹来,谓度曰:“龙驹昨梦一人,龙头蛇身,朱冠紫服,谓龙驹:‘我,镜精也,名日紫珍,常有德于君家,故来相托,为我谢王公,百姓有罪,天与之疾,奈何使我反天救物。且病,至后月当渐愈,无为我苦。’”度感其灵。至后月,病果渐愈。
大业十年,度弟自六合丞弃官归,又将遍游山水,以为长往之策。
曰:“此行也,未知所之,愿求兄宝镜为佩。”度曰:“吾何惜于汝也。”与之。
得镜,遂行,至大业十三年六月始归长安,以镜还度,曰:“此镜真宝也。辞兄之后,先游嵩山少室,降石梁,坐玉坛,属日暮,遇一嵌岩,有一石堂,可容三五人,栖息止焉。月夜二更后,有两人,一貌胡须皓而瘦,称山公;一面阔,白须眉长,黑而矮,称毛生。谓曰:‘何居斯也?’曰:‘寻幽访奇者。’一人坐与谈久,往往有异义出于言外。疑其精怪,引手取镜。镜光出而二人失声俯伏,矮者化为龟,胡者化为猿。悬镜至晓,二身俱殒。龟身带绿毛、猿身带白毛。“即人箕山,渡颍水,历太和,视玉井,井旁有池水湛然绿色。问樵夫,曰:‘此灵湫耳。村闾每八节祭之,以祈福,若一祭有缺,即池出黑云大雹,浸堤坏阜。’引镜照之,池水沸涌有声如震,池水尽行腾出铺地。有一鱼,长丈余,粗如人臂,首红额白,身作青黄间色,无鳞有涎,龙形蛇角,嘴尖,状如鲟鱼,动而有光,在于泥水,困而不能远去。
刃而为炙,甚膏有味,以充数朝口腹。“遂出于宋汴。汴主人张琦有女患魅。
问其故,病已经年,白日即安,夜常呼痛,实不堪闻。停宿开镜照之,女子曰:‘戴冠郎杀。’其病者床下有大雄鸡死矣。乃即家畜七年之鸡也。
“游江南,将渡广陵扬子江。忽暗云覆水,黑风波涌,舟子失容。
携镜照江中,明朗彻底,风云四敛,波涛遂息,须臾之间,达济天堑,跻摄出,芳岭,或攀绝顶,或入深洞。逢其群鸟,环人而噪,数熊当路而蹲。以镜挥之,熊鸟奔骇。是时,涉浙江,遇潮出海,涛声振吼。舟人曰:‘涛既近,未可渡。’
出镜照江,四面江水,豁开五十余步。水渐清彻,鼋鼍散走。举帆翩翩,直入南浦。然后回视所渡之所,波涛汹涌,高数十丈。
“遂游豫章,见道士许藏秘,云是族阳七代孙。有咒登刀履火之术。丰城县仓督李敬慎有三女,魅病,入莫能识。藏秘疗之无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