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谈


  邓朴,予里人,家阳逻,尝祈梦于九鲤仙,梦曰:“蝴蝶花丛戏,功名在竹间。”不省所谓,已中正德丁卯乡试。简公霄者,邑令也,之鄂城,阻雪过其家,邓避不出,公衔之。后公以大中丞节镇浙省,而邓方y其属郡。九月菊盛开,蝴蝶满廨宇。郡守张席集诸僚,方讶候暖,而军门牒下,乃部民讼邓词也:“竹间”,简也。方悟梦语,即日挂魁。

  马阁老

  临朐县,暑夜有二三居人於河上纳凉,闻暗中鬼语曰:“明日午时,我辈当有替头来。”居人相约候之。及期,舟载五六十人。方解缆,又一妇求渡,舟人纳之,渡竟亡恙。是夜,仍纳凉其地,又闻鬼泣曰:“我辈好苦,一船人又被马阁老救了。”明日居人询之,长年舟中无马姓者,惟后来者为马融冢妇,腹有孕,岂其是耶!后妇产子名愉,中宣德丁未状元,正统中为翰林学士,入典内阁。

  周学懋尚书

  姑苏周学懋,贫家之子。少以疹毒死,瘗于墙隈。亡何,为犬曳出,啮去其鼻,血流复苏。长,以字艺名家,官至工部尚书,鼻犹无焉。

  马麟方伯

  永乐十八年,以人才举者十三人。擢马麟、盛颐、俞景周、周克毅为左布政,孙豫、江润、艾瑛为右布政,陆勉、吴衡为左参政,杨敬、李泰为右参政,赵瑛、金恕为右参议。皆以布衣遽跻方面。先是文皇梦十三人共扶一殿柱,又一马遍体生鳞。明日引见数合,而麟居首,故有是命。

  陆完

  成化癸卯,贵王敬奉命诣江南赚括珍宝,诸司莫敢与抗。至姑苏,命诸生抄写沙涤经进奉。诸生不平,纷然直前批敬颊而唾之。敬奏闻行直指使鞠问“谁何”,罪莫测。时陆完新进,少年且多赀,诸生因以其名进。完是岁幸与乡荐,得从轻贷。既而更举进士。三原王公恕任太宰,目之曰:“此以秀才批王敬颊者,直臣哉!”即补御史。

  仪铭杨翥

  永乐以来,亲王就封,必择翰林二员轮讲之国,即以长史从。故预选者多不悦。宣德中,周文襄忱,自刑部主事升越府长史。未几,越国绝。遂升侍郎,巡抚南畿。

  正统中,推J府讲读杨翥,东里欲举侍读,仪铭恐其怨己,乃以故人侍读,杨翥同进。后相J王入继大统,铭等皆以从龙恩官至宫保。

  鹰神

  泰兴刘太宰机,未第时,郡中偶有鹰神,乃一猎鹰也,能为人言。一日飞入公宅,公家作糍以伺之。其奴作之不洁,鹰攫其帽若惩之者。呼公语曰:“公大贵,他日当得八人抬轿,参赞南畿。”已而飞去,后皆如其言。

  徐俨夫状元

  徐俨夫字公望,温州平阳人,中进士第一。幼时尝梦家有状元匾,中为钉所损,莫解其意。及第后,仵时相丁大全,得罪谢职归。

  周旋

  正统间,周旋亦温州人。殿试取居第一。主司未审其状貌,犹豫间有人告曰:“仪容丰美。”主司遂决焉。及胪传,大不称,为之怅恨。盖丰美者,严州周u也。其人听之不真,误对耳。

  邓伯言

  邓伯言,新淦人。尝游玉笥山题诗于壁曰:“洞天明月一双鹤,涧水碧桃千树花。”宋潜溪大赏之,以诗人荐于朝。太祖召见,命作“钟山晚寒”诗。有曰:“鳌足立四极,钟山蟠一龙。”上以手拍案,大嘉之。伯言伏丹墀,误疑怒己,遂惊死,扶出东华门始苏。次日授翰林院某官。

  张宁给事

  给事张宁,初以才质受知于英宗,常称为我张宁主爵察止,意擢为都御史。上曰:“张宁止可作都御史耶”改推南侍郎。上又曰:“待北缺出来说。”亡何,宪宗即位,诏以给事,升二级外补,仅得郡判。

  王希旦

  京山王希旦孝廉,丁未北上,出祖于吴必显家。是夜,梦与必显同捷。既寤,曰:“鬼神谑人,至是必显村民乃捷耶。”及放榜,或报曰:“君中三百五名。”自往观之,三百五名乃吴必显也,怏怏而返。道遇一人,问曰:“君何往”且告之故,其人曰:“君何名”答曰:“王希旦。”其人大笑曰:“异哉!先时有人报我名在一百六十五,及往观,乃君名也。仆即吴必显也。”遂相携共睹,始信梦。必显固奇,而二人错名尤奇。造化真善谑人耶!

  武功令

  正统时,武功令苏孝,渑池人。甲子岁梦神人曰:“汝县举者二人。”明日,孝聚当应试者十一人,而杂花字其中:“得花者中。”是时,李纪、张翱得花,后二人果中。

  严克诚

  京山严诚,字克诚,正统甲子乡试第一人。初有童谣云:“白鱼跃入船,严诚中解元。”及赴试渡江,忽白鱼跃入舡。众欲烹食,严独买放之。是年果首捷。

  义马义犬

  随州某村人养马,期马蕃息耳。有牝马生一驹。驹长,乃使交其牝马,驹嘶鸣奔走,百计强之,不从。养马者知其识母,遂赭牝马之色,置诸暗室,迫胁之交焉。旦而洗其赭色,驹始觉,则悲鸣数日,不食而死。里中人闻且见者,咸义之。闻之州守,续载州志中。

  某孝廉下第买舟归。舟人养一犬,因维舟河岸,犬逸,而走解维。失犬月馀,有他舟收养舟中。一日,舟人于前途登岸,道遇犬,犬摇尾跃而迎之。已近舟,舟人嗾之归,则衔舟人衣,反走而曳之行,直至他舟所。舟人固夺不与,舟人告之故,给以收养钱,他舟人从之。犬即跳跃他舟中,从舟人归,不逾时矣。邓浴寰谈。皆其所见云。

  义犬

  浙西某子甲与某子乙邻居,甲拥官势,张甚,贪钱无已,而乙广父产,称饶。甲常朵颐眈眈。会甲中盗,尽劫其橐去,因诬乙谓其主盗,而指其所有,皆为己赃,悉干没之。而乙亦囚狱中。先是乙有高犬,颇善鸣噬,乙甚怜爱之。自是常往甲家就食,甲亦善畜之。而夜则归故宅,垂首悲泣,又复作诟声。人无不异之者。年馀,甲有疾,方卧床上,犬忽跃上床,噬其头,断其喉。家人惊救,加刃断犬首,而其齿犹切切有声也。姚叔祥谈。

  义猫义犬

  予僦居城西行营,距城东玉河桥五里许,杨潮家在焉。予方苦鼠啮,假其猫归。在道,苍头覆其面,里俗故如此,虞其归也。形最小,亦绝无声,而鼠绝。数日惊犬,遂失所在。凡三宿。抵杨宅,皮毛淋漓,饥疲酣眠,大为可怜之状。中隔天门,万家鳞次,不知何由识道然自是鼠绝。

  顷者籍没巨宅,始必空其室人,外加封钥。有犬出为守户,昼夜哀号不去。人或饵之,亦不食。观者云集,数日死。可谓义猫义犬也。

  辽阳义犬义马

  刘钊,铁岭人。畜一犬,出入必从。钊尝以一马负薪山中,犬亦从。至是独归,向钊子国勋鸣跃不已,勋异之,随其所往,见钊为盗所杀,弃尸石间,取其马去。勋为营葬,毕,人皆罢归,犬独守冢不去,日夜悲泣,泪湿草土,数日抉土及棺,死棺旁。

  钱良用,亦辽人。畜一猎犬,猎必多获。黯夜,忽跃起,衔良用衣,引至林间,亦自伏地无声。已而,虏骑至,惟良用以匿免。往往如此,盖虏骑气动,而犬先觉也。有萧氏贪是犬,重赀购得之。已经年,犬不为用,复以返良用。良用贫,赀废不能偿,以语犬,令随之去。犬始为萧氏用,常多获焉。

  陈甫,亦铁岭人,嗜酒。尝乘黄牡马出,醉卧道上,则马为守御,人稍近,辄蹄啮之。如此者十数年如一日。尝后众客归,人忧之。众客曰:“无伤,甫有马代仆也。”马卒,甫哭之恸。李文甫客辽阳,习知其事,亦自札记。萧氏即其主人云。

  辽阳义节遗事

  金铸者,辽阳健儿,事其长王世勋。世勋率众御虏被围,众且尽,铸独破围出。顾见世勋尚困围中,奋死入重围与俱出。世勋马为虏所夺,即以己马乘世勋,身独步战,援不至,竟死。

  乙氏,武人于伯妇,美姿容。岁大侵,伯不能生活,以妇鬻别家。妇曰:“此岂人所为,死不亦易耶!”誓不往。绝食已旬日,所着之裳布啮尽竟卒。

  武清妖

  顺天之武清县有娶妇者,夜久,妇下舆,男甚畏之,不肯入室,众为强合欢焉。日晏,启户,不知女所在,止存男一首。急扣女家,亦不知其故。但林莽间有血迹及女履一只。盖在道下舆时为祟所乘,而俱为所食,必妖虎也。俱文甫谈。

  潘内翰家婢

  乌程潘内翰家婢春桃者,盗入宅,获幼子,将加虐,寻婢出,曰:“金帛皆我所司,在某房某箧,惟汝所欲,小郎何得知!”盗兢奔之,皆恣其取去,而幼子释。盗去家尽,忧之,曰:“汝必尽发其藏何故”婢不答,惟耳语其主人,曰:“我识盗二人,皆邻近某某。即劫去,犹我橐中物,何伤于多不多,不释小郎,非所以爱子也。但当亟捕之耳。”亟捕,人赃皆得。而财溢于所失数倍,盖盗往所藏也。婢智也哉!宁伯谈。

  鬼王指挥

  金陵郊陬鬻粑者,见有妇暮必持钱来易粑。久之,而裹中钱常耗,疑之,因不与易而尾其后。见入一墓,复闻内有儿啼声,益大骇。人谓是王宅妇墓,因语其家。其家来听,果然。辄发墓及棺,儿坐妇足畔,粑犹在焉。抱儿归,合棺墓。盖妇死时儿在腹,生而无乳,故易粑饵之。而即阴取其钱于鬻者,故耗也。后其家万户胤绝,儿次当嗣,故得胤。第其貌寝,称“鬼王指挥”云。熊维慎说。

  神禹碑

  李太保维寅居金陵时,沟砌有二石,侧群石,中槌凿之。次觉有字形,涤去泥土,则南岳碑《神禹治水告成》之文也。始以“承帝曰嗟”,终于“窜舞永奔”,凡七十七字,大骇异之。而询所自本,出太宗伯湛、源明先生所构新泉书院。时江陵相当国,尽废天下书院,此院在废中。石遂入匠,以砌石售。而匠不知,或谓宗伯载自衡山,或谓楚直指使某为宗伯门生所载至,即岣嵝峰碑也。吾尝游南岳,见衡郡朱灵洞、长沙岳麓书院皆有碑,不佳,以石匣失腻而工拙也。夙亦闻惟岣嵝峰碑最佳,及登其峰,觅碑不得,岂昔有而今移置即此碑耶乃其为朱灵洞碑记,已载唐守,嗔其以椎榻,厉民推堕入水。昌黎先生亦有“千搜万索不可得”之语。向固知昌黎未尝登岣嵝,即如青莲、工部皆久峰下,而皆未及登。一寄之吟咏,以信后世。上古之事,若存若亡,无征何信独喜此碑,顷从朗哉、汝修、元瑞诸君集太保宅细玩,制古画,精石塌,皆好为诸碑之最。元瑞直谓为岣嵝峰碑无疑,今太保嵌置家园,当与砺誓,共传为世至宝。然其始不落伧父手而入太保家,必有神呵护,六丁追取,不偶然也。

  卷七

  王勤政

  滁阳民王勤政与一妇奸,妇绝怜爱之,有偕奔之约而尚虞,其夫追及,因欲死之,以绝根柢。亡何,其夫果为妇制死。政闻变大骇,即独身逃江山县,相距七十里,自谓已远无知者,祸可脱也。饥,入食店。业店者下二人食,政曰:“下二人食何也”曰:“有披发人随汝入,非二人乎”政惊失箸,知冤魂相随,复归,诣郡自解。予里蜀参知易公,时领郡,亲为谳决,而嗟其为尤物尤祸,以抵死焉。

  齐华门寺僧

  成化间,有富商寓京齐华门内寺中。僧揣其赀重,而商又单弱。乞施焉,商未即与。即与其徒刺,而僧先刺死二仆者,埋土中。越二日,有贵官游赏过寺,一犬嗥鸣不已,遥去复来,如有诉者。命人随犬,去至尸地以足抉而悲号。发之二尸出,尸下有呻吟声,乃商复活,言僧杀之。以闻于朝,诸僧皆斩于市。是岁例当度僧,以是罢,不度。杨善谈。

  徽富人某

  徽富人某,悦一小家妇,欲娶之,而厚饵其夫以金。夫以语妇,妇不从,然心利其金。卜夜为具招之,故自匿,而令妇主觞。某来迟,入则血流满地,妇被杀矣。惊惧反走,不知其由。夫归,以为某也。讼于郡,鞫之。某曰:“相悦有之,然即不从,尚可缓图,何至杀之妇又失其头,曰杀人即可抵罪,匿头何意”郡不能决,下某及其夫于狱,以咨于其里人。里人皆不省,独一老人曰:“异哉!向时叫夜僧,于杀人次夜遂无声,可疑也。”某急出金募人察叫夜僧所在,岁余,果于傍郡识之。因以一人着死妇衣居林中,候僧过,作妇声呼曰:“和尚还我头!和尚还我头!”僧惊遂曰:“头在汝宅上三家铺架上。”众出缚僧抵郡,僧知语泄,曰:“向其家门夜启,欲入盗物,见妇盛妆泣妆前,悦之。欲与淫,知不可得,奋杀,而携其头出挂上三家铺架上。本出偶然,且以快心耳。”拘上三家人至,曰:“诚有之。当时惧祸,即移挂又上数家门首树上。”拘又上数家人至,曰:“诚有之。当时惧祸,即埋置己园中。”郡尉往园中掘妇头,果得一头,然非妇,乃一有须男子,再掘而妇头始出。其人惊欲逃去,尉即捕得。问男子头何从来哉,曰:“此十年前斩其仇头,距妇头丈余,不知何由先妇头出,若稍近亦不言矣!”于是,郡以二人抵一死者,命某与夫得出,各抵以所犯罪。潘庚生与倪淳谈,其里中事也。

  冶容诲淫,富人来得金,盗来杀身。妇若恒其初心,无得无丧;夫以贪饵,死妇,罪浮于妇。然由是发彼男子冤,皆有不可测者。

  又,吾乡先辈明府宋公家,清源门外有叫夜僧声最苦,公怜之,施金一饼。明日,业娼者以店值,盖出僧宿钱也。皆奸僧所为,未若此僧为大盗也。

  高苏门观察

  鄂城有叟,当壮岁已制美棺为终焉计。然制时及每岁,常梦棺中卧一少年着绯官人。且疑且恨。及年八十余,适河南高子业苏门先生观察楚中,雄才敏政,年三十二暴卒。诸司皆为购美材不得,业鬻者窘急,乃以叟棺对。大令到门强委百金购去。叟曰:“民不敢辞,但冀一观殡殓耳。”许之。及入观,俨然梦所见少年着绯官人,方知数定。制棺前十年,先生尚未生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