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首页
- 子藏
- 笔记
- 考信录
考信录
“挞彼殷武,奋伐荆楚,┱入其阻,裒荆之旅,有截其所:汤孙之绪。”(《诗商颂》)
“高宗伐鬼方,三年,克之。”(《易既济卦》)
“由汤至於武丁,贤圣之君六七作,天下归殷久矣;久则难变也。武丁朝诸侯,有天下,犹运之掌也。”(《孟子》)
△归殷之义
按:孟子既云“天下归殷久矣”,而下复云“武丁朝诸侯,有天下”,则所谓“归殷”者,乃当“贤圣之君”之时;非谓天下无一日不归於殷也。以贤圣之君之多也,故统言之曰“久”耳。
【附录】“高宗肜日,越有ず雉。祖己曰:‘惟先格王正厥事。’”(《书高宗肜日》)
△重译来朝之附会
《尚书大传》载祖己言,谓远方将有来朝者;三年,编重译来朝者六国。其说与《尚书》文不合,盖後人妄为附会者。今不录。
【附录】“武丁孙子,武王靡不胜。龙十乘,大喜是承。”(诗商颂)
△《诗》、《书》记武丁後王二事
按:《高宗肜日篇》,或以为高宗祭成汤,或以为後王祭高宗。然篇首既云“高宗肜日”,高宗,庙号也,则以为祭高宗者近是。而《诗》称“武丁孙子”,则亦作於武丁之後者。但皆不知为何王事,故并附於武丁之後。
【备览】“武丁崩,子祖庚立。祖庚崩,弟祖甲立。”(《史记殷本纪》)
○祖甲(廪辛以後诸王附)
“其在祖甲,不义惟王,旧为小人。作其即位,爰知小人之依,能保惠于庶民,不敢侮鳏寡。肆祖甲之享国三十有三年。(《书无逸》)
△引蔡沈《传》辨祖甲即太甲之说
《伪孔传》释《无逸篇》祖甲云:“汤孙太甲,为王不义,久为小人之行;伊尹放之桐三年,起就王位。此以德优劣,立年多少为先後,故祖甲在下。殷家亦祖其功,故称祖。”《蔡传》驳之,今载其说於後。
【蔡九峰《无逸篇传》】“孔氏以祖甲为太甲,盖以《国语》称‘帝甲乱之,七世而殒’,意以为帝甲必非周公所称者;又以‘不义惟王’与太甲‘此乃不义’文似,遂以此称祖甲者为太甲。然详此章‘旧为小人,作其即位’,与上章‘爰暨小人,作其即位’文势正类。所谓“小人’者,皆指微贱而言,非谓忄佥小之人也。‘作其即位’,亦不见太甲复政思庸之意。况殷世二十有九,以‘甲’名者五王,以‘太’,以‘小’,以‘沃’,以‘阳’,以‘祖’别之,不应二人俱称祖甲。《国语》传讹承谬,旁记曲说,不足尽信;要以周公之言为正。又下文周公言‘自殷王中宗,及高宗,及祖甲,及我周文王’,及云者,因其先後次第而枚举之词也。则祖甲之为祖甲而非太甲,明矣。”
余按:马、郑旧说皆以祖甲为武丁子;自王肃恃其门阀,好攻郑氏,始以祖甲为太甲。《伪传》所云,实本於此。细核《伪书》、《伪传》之说,大抵皆出於肃,故《正义》云:“《传》说绝无传者;至晋世,王肃注《书》,始似窃见《孔传》。”不知此乃王肃之徒采肃之说,伪撰此书,以为攻郑氏之助,正与伪撰《家语》之旨相同。齐、梁之代,经学断绝,因以为实;隋世焯、炫苟喜新异,遂废郑注;颖达不能为乃祖辨其诬,反从而袒护之,以致郑学失传,千有馀年皆遵王肃之谬说。甚矣,人之重名而不重实也!蔡氏之辫当矣,然吾犹惜其不能直抉《孔传》之伪而使安国抱不白之冤也!
【备览】“帝甲崩,子廪辛(《汉书》及《帝王世纪》皆作“凭辛”)立。廪辛崩,弟庚(字疑误)丁立。”(《史记殷本纪》)
“自时厥後立王,生则逸。生则逸,不知稼穑之艰难,不闻小人之劳,惟耽乐之从。自时厥後,亦罔或克寿,或十年,或七八年,或五六年,或四三年。”(《书无逸》)
【备览】“庚丁崩,子武乙立;殷复去亳,徙河北。武乙无道,为偶人,谓之天神,与之博,令人为行;天神不胜,乃﹃辱之。为革囊,盛血,仰而射之,命曰‘射天。’”(《史记殷本纪》)
【备览】“武乙猎於河、渭之间,暴雷,武乙震死;子太丁(按《竹书纪年》,当作“文丁”)立。(同上)
【备览】“太丁崩,子帝乙立。”(同上)
○帝乙
“自成汤咸至於帝乙,成王畏相,惟御事厥有恭,不敢自暇自逸;矧曰其敢崇饮!(《书酒诰》)
“至於帝乙,罔不明德慎罚,亦克用劝。”(《书多方》)
“自成汤至于帝乙,罔不明德恤祀。”(《书多士》)
【备览】“帝乙立,殷益衰。”(《史记殷本纪》)
△帝乙前不皆贤君
按:《书无逸篇》称祖甲以後诸王“生则逸,惟耽乐之从”,而此三篇乃云“不自暇逸”,“罔不明德”何哉?盖古人之文多大略言之:以其不若纣之酣身,即谓之“不自暇逸”;不若纣之暴虐,即谓之“明德、慎罚、恤祀”耳。且此乃为殷众而言,故不暇细辫其优劣也。言各有所当;学者当善求其意,不可以词害志而谓帝乙以前皆贤君也。
“帝乙归妹:其君之袂不如其娣之袂良。”(《易归妹卦》)
△“归妹”文必有本
按:此文必有所本;若但用卦爻起义,则何所见必归之帝乙乎?故今全载其文。
“微子启,帝乙之元子也。”(《左传》哀公九年】
“宋祖帝乙。”(《左传》文公二年)
△微子长少嫡庶不可知
《史记殷本纪》云:“帝乙长子曰微子启,启母贱,不得嗣;少子辛,辛母正後,立为嗣。”是以微子与纣为异母也。《吕氏春秋》乃云:“纣母之生微子启与仲衍也,尚为妾;已而为妻,生纣。纣之父母欲置微子启以为太子,太史据法而争之曰:‘有妻之子,不可立妾之子。’纣故为後。”由是叙次古史者多因之。余按:《书微子篇》但以“王子”称之;至於同母,异母,为兄,为弟,经传皆无明文,惟《牧誓篇》有云:“昏弃厥遗王父母弟不迪”。“王父”似指箕、比而言,“母弟”似指微子而言:恐微子乃纣之同母弟,未必果纣之异母兄也。至於《吕览》之说,尤为乖谬。古者本无以妾为妻之事;春秋时虽有之,然亦以妾冒妻之称耳,未有正各而立妾以为妻者也。即令帝乙果有此事,彼既已妻妾不辨矣,复何辨於嫡庶而坚持立嫡之议如此哉!夫妾既为后矣,则妾之父母即后之父母也,妾之子女即后之子女也;不子其故子,则亦将不父其故父乎?汤、武皆以诸侯为天子,若如太史之说,亦当立其为天子後所生之少子,而不得立其为诸侯时所生之长子乎?此虽至愚者不至是也。且太史诚能据法而争,何不争之於立妾为妻之日,而争嫡庶於一人之子也?妾反可以为后,而妾之子反不可以为太子乎?盖《史记》、《吕览》之言皆因《春秋传》“元子”之文而附会之者。《史记》以为元子者长子之称,而长子不当不立,故意其必庶长也。《吕览》以为元子者嫡长之称,而嫡长尤不当不立,故意其生时而母犹为妾也。不知元子之文本不必泥,纣死无後而微子承殷祀,即谓之元子也可。武王非长也,而《金》称为“元孙”。鲁仲孙氏亦称为孟氏。汉文帝乃高帝第四子,而淮南王称为“大兄”。“孟“与“大”皆长之义也,安得执其一字而疑之乎!然《史记》之言虽未必果然而固有此理,若《吕览》乃必无之事,而世之论者咸信之,或以太史泥立嫡之说为非,或以太史持立嫡之议为是,皆可谓梦中而说梦者矣!
△微仲非微子弟
至以微仲为微子弟,其说亦谬。《记》曰:“文王舍伯邑考而立武王,微子舍其孙盾而立衍。”则衍乃微子之子明矣。果帝乙之子,当别有禄邑,何得乃冒其兄之封爵乎!《史记》亦谓衍为微子之弟,盖沿此说之误!故今皆不载。
【附录】“圣人之道衰,暴君代作:坏宫室以为污池,民无所安息,弃田以为园囿,使民不得衣食;邪说暴行又作,园囿污池沛泽多而禽兽至。及纣之身,天下又大乱。”(《孟子》)
△孟子言“暴君代作”
按:此文所称不见於他传记,不知为何王之事。孟子生秦火以前,古书存者尚多,盖必有所考而知之。然云“暴君代作”,则固统夏、商两代言之,非一人之事矣。姑附录於此。
【备览】“帝乙崩,子辛立。”(《史记殷本纪》)
○纣
【补】“纣之去武丁未久也,其故家遗俗,流风善政,犹有存者;又有微子、微仲、王子比干、箕子、胶鬲,皆贤人也,相与辅相之。”(《孟子》)
【备览】“纣资辨捷疾,闻见甚敏;材力过人,手格猛兽;知足以距谏,言足以饰非;矜人臣以能,高天下以声,以为皆出己之下。”(《史记殷本纪》)
△爵生乌事刘向书两说
《说苑》云:“帝辛时,爵生乌於城隅,占之,曰:‘小以生巨,国家必祉。’帝辛喜,亢暴无极,遂亡殷国。”余按:“小而生巨”,《新序》以为宋康王事,向所推为“黑眚”者也。盖传闻者异词,向遂两载之耳。今不录。
“箕子者,纣亲戚也。”(《史记宋微子世家》)
“王子比干者,亦纣之亲戚也。”(同上)
△箕子非纣诸父
世儒谓箕子,比干皆纣之叔父。余按:《史记》但称为“纣亲戚”,《孟子》称比干为“王子”,以为诸父,似矣;若箕子,则未有以见其为纣诸父也。世儒盖因误读《孟子》“王子比干、箕子、胶鬲”之文而谓“王子”兼下二人言之。不知比干爵邑不著,故连“王子”为文,箕子自有爵邑,岂得复以“王子”冠之。若云“王子箕子”,尚复成文义乎!《告子篇》称微子、比干,皆以为纣叔父,乃文义之小误,然无箕子,则箕子或商宗室世卿亦未可知,不得悬断为纣之诸父也。
【备览】“纣始为象箸,箕子叹曰:‘彼为象箸,必为玉否;为玉否,则必思远方珍怪之物而御之矣。舆马宫室之渐自此始,不可振也!’”(《史记宋微子世家》)
“胶鬲举於鱼盐之中。”(《孟子》)
△《晋语》、《吕览》言胶鬲事之诬
《晋语》云:“殷辛伐有苏,有苏氏以妲己女焉;於是乎与胶鬲比而亡殷。”《吕氏春秋》云:“武王使叔旦就胶鬲於次四内而与之盟曰:‘加富三等,就官一列。’为三书同词,血之以牲;埋一於四内,皆以一归。”余按:孟子以胶鬲与傅说并称,又与微子、箕、比皆称为贤,乌有与妲己比,与周人盟,以倾其国者哉!盖《国语》亦战国人所作,战国之士固多毁圣贤以快其意者;至《吕氏春秋》尤不足为怪。说并见後《丰镐别录》、《伯夷叔斋篇》中。
“今商王受惟妇言是用,昏弃厥肆祀弗答,昏弃厥遗王父母弟不迪。”(《书牧誓》)
“在今後嗣王酣身:厥命罔显于民,祗保越怨不易,诞惟厥纵淫于非彝,用燕丧威仪,—民罔不尽伤心,—惟荒腆于酒。”(《书酒诰》)
【备览】“殷辛伐有苏,有苏氏以妲己女焉。”(《晋语》)
【备览】“爱妲己,妲己之言是从。於是使师涓作新淫声,北里之舞,靡靡之乐。厚赋税,以实鹿台之钱而盈钜桥之粟。益收狗马奇物,充仞宫室;益广沙邱苑台,多取野兽蜚鸟置其中。”(《史记殷本纪》)
此言纣荒於酒色事,做先列之。
△荒酒色
“惟四方之多罪逋逃是崇,是长,是信,是使,是以为大夫卿士,俾暴虐于百姓,以奸宄于商邑。”(《书牧誓》)
“其在受德愍,惟羞刑暴德之人同于厥邦,乃惟庶习逸德之人同于厥政。”(《书立政》)
【备览】“用费中为政;费中善谀好利,殷人弗亲。又用恶来;恶来善毁谗,诸侯以此益疏。”(《史记殷本纪》)
【备览】“商容贤者,百姓爱之,纣废之。”(同上)
△辨商容欲伐纣之说
《韩诗外传》云:“商容尝执羽龠,冯於马徒,欲以伐纣,而不能遂,去伏於太行。”余按:商容,纣之臣也,岂容有伐纣之心,又岂能有伐纣之力!微、箕、比干,皆商贵戚大臣,尚不敢萌此念,况容之微贱乎!此後人所妄,故不录。
△用舍失宜
此言纣用舍失宜事,故次列之。
“厥终,智藏在;夫知保抱携持厥妇子,以哀吁天;徂厥亡,出执。”(《书召诰》)
△失民心
此言纣失民心事,故又次列之。
【附录】“商纣为黎之东夷畔之。”(《左传》昭公四年)
此事不知当在何年,姑附录于此。
“西伯既戡黎,祖伊恐,奔告於王曰:‘天子!天既讫我殷命,格人元龟,罔敢知吉。非先王不相我後人,惟王淫戏用自绝,故天弃我,不有康食,不虞天性,不迪率典。今我民罔弗欲丧,曰:“天曷不降威,大命不挚?”今王其如台?’王曰:‘呜呼,我生不有命在天!’祖伊反,曰:‘呜呼,乃罪多参在上,乃能责命于天!殷之即丧!指乃功,不无戮于尔邦!’”(《书西伯戡黎》)
“微子若曰:‘父师,少师!殷其弗或乱正四方?我祖遂陈于上,我用沈酗于酒,用乱败厥德于下。殷罔不小大,好草窃奸宄。卿士师师非度。凡有辜罪,乃罔恒获。小民方兴,相为敌雠。今殷其沦丧!若涉大水,其无津涯!殷遂丧,越至于今!’曰:‘父师,少师!我其发出狂,吾家耄逊于荒。今尔无指告予颠齐,若之何其?’”(《书微子》)
“父师若曰:‘王子,天毒降灾荒殷邦,方兴沈酗于酒;乃罔畏畏,弗其长,旧有位人。今殷民乃攘窃神之牺牲,用以容,将食无灾。降监殷民,用雠敛召敌雠不怠,罪合于一,多瘠罔诏。商今其有灾,我兴受其败。商其沦丧,我罔为臣仆。诏王子出迪。我旧云刻子。王子弗出,我乃颠齐。自靖,人自献于先王;我不顾行遁。’”(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