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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记-明-陈继儒
桐知正闰→桐知日月正闰,生十二叶,边有六叶,从下数,一叶为一月,闰则十三。叶小者,即知闰何月也,不生则九州异君。
月昔→“月昔靡草死”,按《吕氏春秋》“孟夏之昔”,注:昔,终也。
地犬→晋元康中,吴郡娄县怀瑶家,忽闻地中有犬子声。掘视之,得犬子雌雄各一,目犹未开,形大于常犬也。哺之而食,左右咸往观焉。长老或云:“此名犀犬,得之者令家富昌。”大兴中,吴郡府舍中,又得二枚物如初。尸子曰:“地中有犬名曰地狼。有人名曰无伤。”《夏鼎志》曰:“掘地而得狗名曰贾,掘地而得豚名曰邪,掘地而得人名曰聚。聚无伤也。”
奇偶→天地之数始于一,终于十。圣人虚二以画八卦,八者偶之方也;虚一以叙九畴,九者奇之圆也。卦以偶为用,故有应则吉;畴以奇为用,故有对则凶。
六庚→太公《阴谋》曰:“六庚为白兽,在上为客星,在下为害气。”
竹枝词→元杨廉夫《竹枝词》,和者五十余人。余独爱徐延徽一首,云:“尽说卢家好莫愁,不知天上有牵牛。剩抛万斛胭脂水,溜向银河一色秋。”
鱼米→唐田澄《蜀城》诗:“地富鱼为米,山芳桂是樵。”俗名沃土为鱼米之地。
白题滑→梁天监时,西北远边有白题及滑国,遣使由岷山道入贡。二国历代弗宾,莫知所出。裴子野曰:“汉颖阴侯斩胡白题将一人。服虔注云:白题,胡名也。又汉定远侯击虏入滑。此其后乎?”时服其博识。
三罗→晚唐江东三罗,隐、虬、邺也。邺诗如《闺怨》云:“梦断南窗啼晓乌,新霜昨夜下庭梧。不知帘外如珪月,还照边庭到晓无。”《南行》云:“腊晴江暖鷿鹈飞,梅雪香沾越女衣。鱼市酒村相识遍,短船歌月醉方归。”二诗,隐、虬不及也。
牵丝→谢灵运诗:“牵丝及元兴,解龟在景平。”李善注:“牵丝,初任也。解龟,去任也。”
读书镜 明 陈继儒撰
序
张云叟云:“顷游京师,常听司马温公、王荆公之论,于行义文史为多,唯欧阳公多谈吏事。余言:‘学者见公,莫不欲闻道德文章,今先生何教人以吏事?’公曰:‘吾子皆时才,异日临事,当自知之。大抵文学止于润身,政事可以及物。吾昔贬官夷陵,方壮年未厌学,欲求汉史一观,公私无有。因取架阁陈年公案,反覆观之,见其枉直垂错,不可胜数;违法徇情,灭亲害义,无所不有。且夷陵荒远褊小尚如此,天下固可知也。当时仰天誓心,自尔遇事不敢忽。’时苏明允父子亦在,共闻此语,莫不叹服。”我朝李康惠公承勋为刑部属,林见素公为佥都,谓李曰:“昔三原王公在南都,其志未尝一日不为天下国家,故无一日无贤士大夫往来门下。今吾门寂寥,岂吾不能屈己耶?何贤者之不至也?”李因问曰:“公今所交何人?”曰:“同官张公实、太宰杨应宁、司谏杨文震。”请各问所长,曰某长于某。各问所短,曰某短于某。请问公所长,林逊谢。请问公所短,林悚然。李曰:“承勋每侍教所闻惟节义文章,而未尝及学问。公所长在是,所短亦在是乎?”林亦叹服。夫天下大事,全赖文章节义人担却,然不可不讲明学问与吏事。学问如切脉,吏事如药方,知脉审方,然后国家之沉疴痼疾,应手即除。不然,未识病夫之生死,不辨庸医之是非,或因循以待亡,或执拗以速祸。是果谁之咎哉!故要做天下第一奇男子,须要事理圆融:要事理圆融,须要讲明学问吏事。此愚《读书镜》之所以作也。陈继儒书于漱石斋。
卷一
王昶《戒子》云:“徐伟长不沽高名,不求苟得。淡然自守,惟道是务。其有所是非,则托古人以见意,当时无所褒贬。”欧阳公《归田录跋》曰:“唐李肇《国史补》序云:‘言报应,叙鬼神,述梦卜,近帷箔,悉去之。纪事实,探物理,辨疑惑,示劝戒,采风俗,助谭笑,则书之。’余之所录,大抵以肇为法,而小异于肇。不书人之过恶,以谓职非史官。而掩恶扬善者,君子之志也。”刘元城先生又曰:“吾友后来未可遽立议论,以褒贬古今。”盖见闻未广而涉世浅故也。且如孔子万世师也,方孟僖子且死,戒其嗣懿子师孔子,时孔子年尚少。又齐景公晏子适鲁问礼,时孔子年三十。其后,孔子之年五十余,方历聘诸国,十四年而归鲁。时孔子年六十三岁,乃始删诗定书,系周易,深矣。故其著述始可为后世法。譬如积水于千仞之源,一日决之,滔滔汨汨,其源深也。若夫潢潦之水,乍流乍涸,终不能有所至者,其源浅也。古人著书,多在暮年,盖为此。大抵著书,上者羽翼世道,次者磨砻身心,又次者淘汰俗气,又次者资辅聪明,又次者摩娑岁月。若簸口皮,眯心目,横索钱米,恣逞胸怀,近触尤悔,远酿奇穷,皆公论失真之罪也。呜呼!士传言,庶人谤,三代盛时则可,若后世则处士横议,小人无忌而已,可不戒与!
韩持国知颖州,时彦以状元及第判州事,每称状元。持国怒曰:“状元无官耶?”自是改呼佥判,彦终身衔之。马涓亦以状元及第判秦州,亦呼状元。秦帅吕晋伯曰:“状元者,及第未除也。既为判官,则勿称之矣。”涓愧谢之。予尝举此以问客,曰:“二事绝类,而一衔之,一谢之,何与?”客曰:“人品不同耳。”予曰:“固然。持国历声而咤之,故其人多怨。晋伯平心以道之,故其人多悦。程子曰:‘凡为人言者,理胜则事明,气忿则招拂。’此之谓也。”
颜之推云:“人足所履不过数寸,然而咫尺之途,必颠蹶于崖岸;拱抱之梁,必沉溺于川渊者。何哉?为其傍无余地也。君子之立己,抑亦如之。至诚之言,人未必信;至洁之行,物或致疑。皆由言行声名无余地也。”或问吕居仁:“天下归仁如何?”居仁作韵语答之,曰:“面前径路无令窄,窄时无过客。无过客时径益荒,眼前满地生荆棘。”黄山谷云:“面前径路常须令宽,路径窄则无着身处,况能使人行也?”以上三言相符。彼立己于峻,及离人而立于独者,可以警矣。
赵抃罢政闲居,一士人以书贽见,公读之终卷,正色谓士人曰:“朝廷有学校,有科举,何不以卒业,却与闲退之人说他朝廷利害。”士人惶恐而退。山人范知璿献所为文于宋璟,璟判之,曰:“观其《良宰论》颇涉谄谀。文章若高,请从举选,不可别奏。”古人云,当官不接异色人。不止巫、祝、尼、媪,礼当疏绝。至于工艺之人,亦不可久留于家,与之亲狎。此辈皆能变易听闻,簸弄是非。又有本非儒者,或假文辞、字画以媒进,一与款洽,即堕术中。如房琯为相,因一琴工黄庭兰出入门下,依倚为非,遂为相业之玷。若此之类,能审察疏远,亦省事远谤之一助也。
王伯厚云:“元祐诸贤不和,是以为绍圣小人所乘。元符、建中韩曾不和,是以为崇宁小人所陷。绍兴赵张不和,是以为秦氏所挤。古之建官曰三公,公则无私矣。曰三孤,孤则无朋矣。无私无朋,王道荡荡,何乱之有?”
仁宗尝春日步苑中,屡回顾,皆莫测圣意。及还宫中,顾嫔御曰:“渴甚,可速进熟水。”嫔曰:“大家何不外面取水,而致久渴耶?”仁宗曰:“吾屡顾不见錼子,苟问之,即有抵罪者,故忍渴而归。”左右皆稽颡动容,呼万岁。圣性仁慈如此。林豳公位极人臣,尝言:“平生不称意有三:其一为沣州刺史;其二贬司农卿;其三自西川移镇广陵,舟次为骇浪所惊,左右呼不至,渴甚,自泼茶吃也。”以此视仁宗度量,岂非酸措大骨头,天地悬绝。
韩魏公知中山,李清臣谒见其侄,吏报曰:“太祝方寝。”李为绝句曰:“公子乘间卧绛厨,白衣老吏慢寒儒。不知梦见周公否,曾说当年吐哺无?”平曾谒华州李相不遇,吟曰:“老夫三日门前立,珠箔银屏画不开。诗卷却抛书袋里,譬如闲看华山来。”刘鲁风投谒所知,为典谒所阻,吟曰:“万卷书生刘鲁风,烟波万里谒文翁。无钱乞举韩知客,名纸毛生不为通。”自古公卿家专有此病,故古人以将命典谒为重。然为士者宜使王公闻其名而不得见,则前诗又觉多事矣。
东坡云:“余谪居惠州,诸子不闻余耗,忧愁无聊。苏州定惠院学佛者卓契顺谓迈曰:‘子何忧甚,惠州不在天上,行即到耳。’绍圣二年三月二日,契顺涉江渡领,黧面茧足,以至惠州,得书径还。余问所求,答曰:‘契顺惟无求故来惠州,若有求则在都下矣。’苦问不已,乃曰:‘昔蔡明远鄱阳一校耳,颜鲁公绝粮江淮之间,明远载米周之。鲁公怜其意,遗以尺书,天下至今知有明远也。今契顺虽无米与公,然万里之勤,倘可援明远例,得数字乎?’余欣然许之,为书《归去来兮》词以贻之,庶几契顺托此以不朽也。’庆历中,谏官李兢坐言事谪湖南物务,内殿承制范亢时为黄蔡门都监,念言事坐谪者后多至显官,乃悉倾家物与之办行。兢至湖南,少日遂卒。前辈有言人切不可有意,有意即差,事固不可前料也。余每笑范亢百万家财,不如卓老僧东坡半纸。
崔湜拜中书令,父以吏部尚书致仕,数为请托以干湜,湜每不从,由是父子相失,大为时论所嗤。郄愔忠于王室,而其子超有重名,党桓温,愔疾温而不知其子与之善。超将亡,以一箱书付门生,曰:“本欲焚之,恐翁年尊必以伤愍致疾。吾死后,若捐眠食,可呈此箱。”愔后果哀悼,门人呈之,皆与温往反密计。愔于是大怒,曰:“小子死恨晚矣!”更不复哭。夫湜,太平公主客也。超,桓大司马客也。二君立身草草,然一则宦情重,故逆情于生前。一则名根轻,故苦心于身后。今矫迹洁身藉乱命者,其将为湜乎,为超乎?
汉陈涉既王,其故人尝与佣耕者叩宫门求见,阍吏不肯为通。会涉出,遮道而呼,乃载归后宫。发舒自恣,言涉故情。涉怒,杀之。公孙弘起家徒步,为丞相,故人高贺诣之。弘食以脱粟饭,覆以布被,贺怨曰:“何用故人富贵为?脱粟布被,我自有之。”弘大惭。贺告人曰:“公孙弘内服貂蝉,外服麻枲。内厨五鼎,外膳一肴。岂可以示天下?”于是朝廷疑其矫焉。弘叹曰:“宁逢恶宾,莫逢故人。”宋向柳与颜竣友善,及竣贵,柳犹素情自许,不推先之。范剧戒柳曰:“名位不同,礼有异数。卿何得作曩时意耶?”柳曰:“我与士逊心期久矣,岂可一旦以势利处之?”及柳以事系狱,屡密请,竣竟不助之,柳遂伏法。今人富贵忘久要,困穷过责望,遂使岁寒之盟,殒越中路。王公高谊,削迹布衣。斯亦末世友道之羞也。
宋太祖一日罢朝,俯首不言者久之。内侍王继恩问其故,上曰:“早来前殿指挥一事,偶有误失,史官必书之,我所以不乐也。”又一日,后苑挟弓弹雀,有臣僚扣殿,称有急事请见。上急出见之,受所闻奏乃常事。太祖曰:“此事何急?”对曰:“亦急于弹雀。”上怒,以钺斧柄撞口,两齿坠焉。徐伏地取齿置怀中,上怒曰:“汝将此齿去讼我也?”对曰:“臣岂敢讼陛下,自有史官书之。”上怒解,赐金帛慰劳而去。乃知宋初史书核实,朝廷尚知畏惮如此。
南齐江泌食菜不食心,以有生意,唯食老叶而已。宋高頔有所乘马老,以糜饲之。曹彬每冬月,禁勿修葺墙壁,谓瓦石间百虫所蛰,动之恐伤其生。伊川在经筵,见哲宗盥漱喷水避蚁。夫王侯将相犹仁心不杀如此,今人驱役奴隶,远致异品,既饱则扬扬自得,少不如意,则怒骂庖者。染习成俗,见闻久惯,以为饮食合当如此,而不以为怪。夫贪生畏死,人物同也。爱恋亲属,人物同也。所以不同者,人有智,物则无智,人能言,物则不能言耳。哀哉!
吕申公二子,谒欧阳公于颍上。人见公,纳拜,出则二子相叹,以为前辈不可及。韩魏公留守北京,李稷以国子博士为漕,颇慢公。公不为校,待之甚礼。俄潞公代为留守,未至,扬言云:“李稷之父绚,我门下士也。闻稷敢慢魏公,必以父死失教至此。吾视稷犹子也,果不悛,将庭训之。”公至北京,李来谒,坐客次久之,公着道服出,徐语曰:“而父,吾客也。只八拜。”稷不获已,如数拜之。尹师鲁以贬死,其子朴方褓襁。既长,韩魏公闻于朝,命官。魏公到北京,荐为属,教育之如子弟。朴少年有才,所为或过举,魏公挂师鲁之像哭之。马援有疾,梁松来候,独拜床下,援不答。诸子问曰:“梁一孙帝婿,贵重,朝廷公卿莫不惮之,大人奈何独不为礼乎?”援曰:“我乃松父友也。”松怀不平,遂因事陷之。帝大怒,追收援印。援藁葬城西,妻子草索诣阙请罪。帝出松书示之,方知所坐。夫纳拜以定其公,正言以折其傲,泣像以动其心,此三君子之行事,皆古人也。若如援之挟长,当松之挟贵,遂至执友之谊不复可施,而前辈一切执手殷勤之诲,亦从此杜口矣。可叹哉!
北齐安德王延宗,高文襄第五子。母陈氏,魏广王妓也。延宗幼为文宣所养,甚爱之。年十二,犹骑置腹上,令溺己脐中,抱之曰:“可怜止有此一个。”封定州刺史。于上大便,使人在下张口承之。后为周武帝见擒,诬反。以椒塞口而死。宣和间芒山有盗临刑,母来与之诀,盗对母云:“顾如小儿时一吮母乳,死且无憾。”母与之乳,盗啮断乳头,流血满地,母死。盗因告刑者曰:“吾少也,盗一菜一薪,吾母见而喜之。以至不检,遂有今日。故恨杀之。”呜呼!异矣。夫语教子婴孩,不虚也。
侍郎梅溪王公见人礼塔,呼而告之,曰:“汝有在家佛,何不供养?”宋大本圆照禅师,人有饭僧者,必告之曰:“汝先养父母,次办官租。如欲供僧,以有余及之。”徒众在此,岂无望檀那之施?须先为其大者。盖古人透彻佛事,故能为此不作佛事语。乃知通佛法未有不通世法,犯王法未有不犯佛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