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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堂丛语
吴文定公卒后,朝廷赠官议谥,命祭葬,仍官其一子为中书舍人。时公长子奭已承荫为国学生,部以次子奂进,上特改奭为中书舍人,而以奂补国学,谓弟不可先兄也。群臣叹服。
藩府亲臣,无不任京朝官之禁,弘治十二年诏修问刑条例。吏书屠公滽与大理少卿王辅有隙,因言辅系仪宾,不当居辇下,乃出为参政,遂条为例,至今遵之。不知国初王亲多掌禁兵,为辅佐,曷尝有是耶?
贡举试院诸需,旧皆取之顺天宛、大二县,裁数百金而民不堪,用且不给。费宏议以各省乡试用度皆有羡余,请俱令解部,转贮顺天府库而取用之。遂加旧额三之二,诸用以足。
刘春,初开武举充试官,武举有录自此始。其条格皆创为之,最称折衷。
王瓒升南祭酒,六年,南礼部移文本监,撰述庆贺皇上尊慈圣康寿太皇太后、慈寿皇太后表文,瓒以非奉旨不敢撰述答之,部复查有成化二十三年旧规,本监乃与南翰林公同撰述。
或曰,今内阁一人兼四官,非礼。此不然,顾其人称否耳。唐虞三代盛时,大禹嗣崇伯,为司空,加百揆,三官也,其帅师征苗,又兼士师蛮夷猾夏之职。伊尹为冢宰,领阿衡,又兼师保,太甲称为师保,高宗称为阿衡,意当时亦有封爵,非四官乎?周公以鲁侯代太公为太师,兼冢宰,领东伯。召公以北燕伯入为太保,代周公为冢宰,领西伯司马。毕公以列侯代周公为太师,领东伯。皆四官也。景泰时,陈芳洲一人领五官矣。(今言)
国初,自徐太傅达出为征虏大将军,入为中书右丞相,其出将者,文襄而后,若翟文懿巡九镇,杨文敏三使宁夏、甘肃与宁远、西宁,谋军务。景泰中,王毅愍、高文懿皆以赈济行,江少师督察四川军情,理储饷行,李文正以次辅祭孔庙,兼撰碑文,以阙里完,故重之也。
张永以东厂功乞封,已持内旨,引内官刘马儿例,要杨公廷和,公曰:‘刘以功封其族人,非封自身也。事载岳公类博稿中。’取示之,乃已。
刘公龙掌翰林院事,奉命同吏部考察本院并内阁两房官。旧例,四品自陈,五品听考。往年王文恪公独以学士掌院事,免考。先生申明旧例,奏可,着为令。
故事,台省有缺,选博士等官充之,而南监不得与。贾咏疏以南北一体,宜采择以励有志,诏可之。
诸大绶修撰满考,是时生母陈与所后母金并在邸,而制不得兼,封本生,则疏请貤封,肃皇帝许之。庚申春,乞假奉两淑人归,陈淑人卒于涂,制又不得服本生,而公衰绖疏水,竟三年,然后赴阙,则阅假限两岁矣。当事者矜其情,为请于上,凡为人后者,皆得服其本生,着为令。嗣是廷臣得貤封及服本生者,咸推公,谓孝能锡类云。
祖宗时,凡遇常朝,内阁与锦衣卫官俱墀下侍班,而领敕者亦非翰林官捧给。嘉靖九年,上始定制,常朝毕,内阁官于东陛,锦衣卫于西陛,各以次升立于宝座之左右,捧敕用翰林官,日轮一员,立于内阁官之后候承旨,由左陛下至御道,授领敕官,毕,方回本监。盖自是阁臣愈严重,而锦衣亦日崇显矣。
旧制,经筵讲官及执事官失仪,许令出班请罪,得面宥。至是,鸿胪寺卿黄绅等奏言:‘经筵乃圣天子讲学亲贤之地,非视朝听政比,一切差误,宜令侍仪科道等官退而具奏上,请免其面奏。’从之。经筵官失仪不面奏,自嘉靖六年始。
东阁在六馆之下,祖宗时初不设官,后来以翰林学士年深者居之,专管文官诰敕事。在正统年间,已久不设,弘治七年复设,如石、贾咏皆以吏部尚书兼学士,吴一鹏、温仁和皆以礼部侍郎兼学士管诰敕,若藉以为入阁地者。大学士张璁谓:‘此官实内阁私门,况诰敕,彼无一字之劳,徒建虚名,以希幸进,宜革之便。’上从之。故嘉靖六年以后,文官诰敕俱属之史官,阁臣看正而已。
故事,科道官有父兄位九列者,例得改除馆职,俟其积有年资,仍出为外官。武庙实录成,加恩,而大学士费宏拟升检讨席春按察佥事,则以春原系避其兄礼部尚书席书改除馆职者也。书憾宏,上疏历稽累朝升官无调外者。上以书言,特令升春翰林修撰。宏疏奏辨明前拟,不得已,升春副使,御笔复改为佥事,盖出宸断也。其能容大臣守法如此。
故事,父任京堂而子为科道者,例得回避改他官。耿裕、许诰俱以父任冢卿故得改授翰职。嘉靖九年,御史胡效才以父琏任都御史,奏当回避,上曰:‘近年科道改翰职,此阴厚私弊,效才准于在京别衙门相应职事改授。’以后俱照此例行,凡回避者,不得改翰职矣。
张文忠久于科第,谙世故,得位,每事欲复祖宗旧制,行进士、举人、岁贡三途并进法,士风一变,人思奋庸,贤才辈出而无滞。又科举,各省差京朝官主试,亦复旧例,且免夤缘外帘诸司之弊,又刻举子中式原卷文字,以免作小录误阅卷之功。后夏言当柄,尽废之。
科试
永乐甲申科,庐陵周孟简与弟述同登第,述在孟简之前,太宗曰:‘弟不可以先兄。’乃置述于后,此即二宋故事也。
永乐二年,曾棨举状元及第,周述、周孟简次之,皆江西人,述与孟简,兄弟也。文皇御批棨策曰:‘贯通经史,识达天人,有讲习之学,有忠爱之诚。擢魁天下,昭我文明,尚资启沃,惟良显哉。’批述曰:‘伟之才,充实之学,朕用尔嘉,擢居第二。勿自满假,惟时懋哉。’批孟简曰:‘辞足以达意,学足以明理,兄弟齐名,古今罕比。擢尔第三,勉其未至,罔俾二苏专美于世。钦哉。’
曾公鹤龄考顺天乡试,初试之夕,场屋火,试卷有残缺者,有司惧罪,不敢以更试为言,惟欲请葺场屋,以终后试。公曰:‘必更试,然后百弊涤,至公着。不然,虽无所私,亦招怨谤。朝廷何惜一日之费以成此盛举哉!’有司具二说以进,命下,竟如公言,众皆慑服。
似钟监秋试场,黜举子之私以贿请者,而不暴其名,曰:‘毋以一人玷我宾兴盛典。’
景泰改元,诏以边圉孔棘,凡生员纳粟上马者,许入监,限千人而止。然不与馔饩,人甚轻之。成化己丑进士安邑张璲当在首甲,以援例抑置二甲第一。成化甲辰,山西、陕西大饥,复令纳粟入监,两阅月放回依亲,有告愿自备薪米寄监读书者听。寻令监生年二十五岁以上,方准食粮收拨,其省费如此。丘文庄以礼侍掌监事,季考以南城罗为首,曰:‘此解元才也,取之者其惟李宾之、程克勤乎?’是年丙午京闱,果二公主文柄,论题‘仁者与物为体’。以‘无我,则视天下无非我’立说,理既明畅,词亦奇古。参以前后场俱称,遂置首选,连第入史馆,文名震海内。于是援例之士增价矣。
景泰间,吉安刘公宣代戍于京师龙骧卫,为卫使畜马,昼夜读书厩中,使初不知也。公偶与塾师论春秋,师惊异之,以语使,使乃优遇之。未几,发解及第,由翰林编修仕至工部尚书。取解时,刘文恭公铉主试,讶其文,谓必山林老儒之作,及启封,乃公也,人始识公,而文恭知人之名益着。
彭华为詹事时,成化壬辰殿试,与读卷,乡人刘震当为第一。华兄时在内阁,避嫌欲置震二甲,华曰:‘举不避亲,何嫌之有?’乃以震居第二,识者谓华有宰相器。
天顺庚辰,会试罢,李文达询人物于考官,或曰:‘五魁中,张元祯神童也,人物独王一夔。’及选庶吉士,英庙欲专选北人,公曰:‘南人亦须选。’乃会选于吏部,元祯不与,公曰:‘此神童,不可以貌取。’急追回与进之。成化丙辰廷试,王冢宰以程敏政卷字精楷,力赞为第一,公曰:‘论文不论书。’卒取罗伦第一。
黎淳考乡试时,有试卷甚奇,公喜得人,及后二场卷入,辄不类。公移文外帘,使勾稽墨卷,果誊录生截卷为所亲地者。公具发其奸,而卒置初卷于首,乃名士马中锡也。
柯潜考应天乡试,舟维淮扬,有举子暮夜投公,公叱之,彼固以请,以所赂遗置公前。公怒,命执付有司,治以法。是秋场屋肃然,比揭晓,咸称得人。
学士吕原、修撰柯潜为会试考官,揭晓后,有落第举人奏考官校文颠倒者,上问李贤,对曰:‘此乃私忿,考官实无弊,如臣弟让亦不中,可见其公。’上意始解。乃命九卿会翰林院考前奏者,多不能答题意,因疏其狂妄,命枷号部前以示众,浇风顿息。
傅圭主应天试事,时应天帘外官有行私者,既知不可为,又畏其人之权势,乃欲委祸于圭。送廪饩时,令一私人随至帘内,欲有所请白,即叱出,痛笞之,曰:‘此岂汝所至之地?’其人竟不敢言。说者谓当时一容其人启口,则行私者得以借词矣。
国初,考试官虽儒士亦在所聘,惟其人而已。后专任教职,乃有遗珠之叹。弘治甲子,礼部议各省主试以进士为之,而不拘见任致仕,故少卿杨廉以服阕主浙江试,主事王守仁以病痊主山东试。言官劾杨为不孝,王为不忠,法遂废。至嘉靖戊子复行之,而两畿同考,亦用京朝官,仅两试而止。(历代小史)
霍韬言:‘变诗丧礼,至道攸寓,特以命题,不复拘忌。春秋比事,碎裂经旨,不可以试士。’与帘内弊尽革之。
田汝成记,壬辰礼部尚书夏言上言:‘举子经义论策,各有程式,请令今岁举子,凡骋词浮诞,磔裂以坏文体者,摈不得取。’上从之。会试既毕,夏公复召予语曰:‘进士答策,亦有成式,可谕诸生,毋立异也。’予曰:‘唯。’因诸举子领卷,传示如谕。既廷试,诸达官分卷阅之。时内阁取定二卷,都御史汪公鋐得一卷,诧曰:‘怪哉,安有答策无冒语者?’大学士张公孚敬取阅一过,曰:‘文字明快,可备御览。’遂附前二卷封进,上览之,擢第一,启之,乃林大钦也。夏公大骇,谓予何不传谕前语,予无以自解,乃就大钦询之,对曰:‘某寔不闻此言,闻之安敢违也。’予乃检散卷簿,则大钦是日不至,次日乃领之。因叹荣进有数,非人所能沮也。
登科考:大学士李公时等以李玑等十二卷进,上批答曰:‘卿等以堪作一甲卷十二来呈,朕各览一周,其上一卷,说的正合题意。“夫周道善而备”,朕所取法。其上三说仁礼为用,“夫仁基之,礼成之”。亦甚得其意。其上四论仁敬,“夫敬而能仁,他不足说,可以保治矣”。其上二“略泛而滞于行”,其下二“却似谠”,虽与题不合,言以时事,故朕取之,可二甲首。余以次挨去,不知是否,卿可先与鼎臣看一过,再同读卷官看行。’上复亲为品题,首三卷各有批语。于韩应龙曰:‘是题本意,可第一甲第一名。’于孙升曰:‘说仁礼之意好,可第一甲第二名。’于吴山曰:‘敬为心学之极,此论好,可第一甲第三名。’时等以余卷皆经御览,不敢遗,乃以李玑等九人对策皆刻之。
礼部侍郎夏言,当嘉靖壬辰会试,条陈科场事宜内一款:‘应试之士,于风檐寸晷之中,欲其文可为程式者,盖已绝无间有,所以试录文字,多出主司之手,而两京会试,皆馆阁儒臣所为,足为海内矜式。近令录士子本文,不必考官自作,所以各省试录,文理纰缪,体裁庞杂。今次会试,若士子之文纵有可录,仍令考官重加裁正,以示模范。’此疏申明已极妥当。乃万历乙酉,言官复以主司作文有碍看卷,欲仍录士子之文,而本年试录所谓纰缪庞杂之病,闻亦有如言所论者,殊失华国之体。不知场中看卷,止分黑白,与各省小试不同,只三四日可毕事矣,何忧其无隙晷作文也?当时礼部不考故案,而漫为题覆,后来终当改。
浙江较士日,大雨如注,号舍皆漂流。诸生急,乃投瓦砾,掷按察,按察走匿,堂阶哄然。监临大惧,欲易明日试,刘公大夏曰:‘非制也,且雨骤,势必霁。’乃令一武官立案上传言:‘诸生宜自度,能决科则留,否者出。’诸生皆听公言。已而出者云涌,监临惧,以为遂空群矣。薄暮雨止,诸生请烛者尚八百余,诸执事方喜公处分得宜。是岁试者少,主司精于检阅,得人最盛。
嘉靖甲午,吏部尚书汪鋐子试顺天不第,上疏指摘场事,以太祖诛刘三吾为拟。考试官侍讲学士廖道南、侍读张衮,引刘俨、陈循、王文事答之,俱不问。
张桂执政,黜翰林二十余人改别官,杨邃庵一清遂得乘间引所厚入院。时戊子顺天乡试,韩邦奇、汝节、方鹏、时举俱以按察司副使改春坊庶子,兼修撰,主试事。韩前序引经‘元首起哉,股肱喜哉’。又曰‘帝光天之下,万邦黎献,共惟帝臣’。倒节其语。提学御史周易因劾韩,经语本‘股肱喜哉,元首起哉’,‘帝光天下’,至于‘海宇苍生’,而韩引云云,亦误书海隅为海宇。内批捃其失,两谪之,四方相传为笑。然周劾虽当,实因韩序不载其名而发。
万历己卯,高中允主南京试,出题‘舜亦以命禹’。一时试者,以非素所拟,皆阁笔,遂恶语詈主司,谓用禅受事媚江陵,因而籍籍。至甲申,言官遂劾高,谓江陵谋不轨,而高从臾之。削其职,仍追毁诰敕。大抵当江陵盛时,媚之者伊周之不足而至大禹,诚可恨,而若如言官所言,非也。毋论江陵无不轨谋有不轨谋,而以此示人,可乎?因忆徐武功与曹石媢而下狱,锻炼无所得,乃摘其自撰告词有‘绩禹神功’语,坐不道,几弃世,以雷震流金齿。然则禹岂人臣所宜拟也?
科目
宋学士集云:濂闻前定二事,甚异之,语于金溪吴君伯宗,伯宗曰:‘岂惟是哉!庚戌之夏五月二十二日,临川通判王黻梦城中作乐迎状元,黻甚讶之。二十五日,忽闻使者来颁科举之诏。其年秋,伯宗滥充江西乡试第一,众已谓与梦叶,至廷对日,复擢置榜首,乡里至今以为美谈。’濂观传记中所载,如此类甚众,未敢信也。今亲闻吴君之言,其有不可信者乎?姑书之,以见人囿气化中诚有一定之命,不可以智求,不可以计免也,自修之外,一听于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