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涌幢小品
北戎、南蛮。都不出痘。一入中国。痘辄死。盖夷落不啖盐、酱。即胎毒无所触。不发。
迤北地寒。不产铁。迤南地暖。不产硝。故戎虏苗獞。国家得以五兵及火器制之。虽曰地气。亦天意实有以限之。
诸葛擒孟获。散青羌于五斗坝。此凌霄都蛮之自来。宋元丰中征之。国朝成化中征之。万历再征。皆因大雨而克。
万历二十八年。流民徐应龙为红苗所掳。诈称亲王。假传诏旨。吓诈苗。擒获论死。后遂诬红苗僭称名号欲称兵者。可笑。红苗介蜀、楚、贵、三省之中。即古三苗遗种也。
杨安地界
播州前宣尉杨相。避祸。逃之水西安氏。后以病死。播人取尸。水西不与。多开供费之银。求以地赎尸。播人难之。或为之谋曰。以盐浸纸。晒干为券,三年必碎烂。然后与之争地。彼无冯据。且以还我。如其议。尸果归。数年后。争地。契已碎烂。水西计穷。而地终不肯归。后告督府勘明。亦不肯归。则以赎尸事尚在人口故也。
安疆臣俯首郭青螺中丞之命。绝杨应龙进兵。又让后屯信地以报成功。即李霖寰总督亦许之。有近地可拨。朝廷不爱惜之语。及事平。蜀阃齮龁。黔中求多。安氏责输粮。便输粮。责献印。便献印。责擒叛。便擒叛。可谓恭顺之至矣。乃蜀抚乔璧星欲取安氏为功。坐以侵占播地为罪。而喜功之辈缘以为说。驯至以受贿弃地。弹前督臣。王霁宇中丞逐之。此别有所谓。非因弃地也。
兵兆
琼州生黎。以香易土人牛。巡兵夺牛。黎愤。拔刀杀数人而去。此一尉可治。乃参将幸功。闻于兵使者姚善。率众掩之。大败。至督府遣师。又大败。后调数万人击之。黎走险深入。得老弱首数百颗了事。官兵至一崖下。有苏东坡碑。明示用兵之兆。吁。奇矣。其东坡先见。抑后人添饰耶。总督为江右张鸣冈。余同官南中。识之。
寨镇
海岛寨中必立一铜铳为镇。失之则灾眚立见。中国以计取之。方制其命。如闽中柬埔寨失铳。皇皇无据。约献贼腹心。并我兵陷没者数百人。乃以归之。寨酋爇香顶受。赍金书牙蜡来献。誓擒贼报効。且请岁贡以为常。
属国
高丽、朝鲜、皆以在东方。近日出。故朝字读为朝夕之朝。鲜字读作鲜明之鲜。
平壤府。其西京也。天使至。列兵江上护行。观察使先于十数里外。遣伶戏来迓。抵近郊。列香亭、龙亭、仪仗、鼓乐。率僚属迎诏。乐人皆着幞头束带。执仗者皆着戎冠葵花袗。金钉带与花同。陈百戏。环绕作百兽率舞态。幡幢四。上书曰。万国同欢争蹈舞。两仪相对自生成。天下太平垂拱里。海东无事凿耕中。迎导入城。至大同馆。门外东南二面各树鳌山彩绷。山上下列伶妓诸戏。入馆。行礼毕。王遣使来问安。拜诏。所至皆如之。
朝鲜有成均馆。宣圣庙。其庙扁曰大圣殿。庙制。棂星门、仪门、正殿。两庑圣贤俱塑象。并与华同。其春秋丁祭。俱用朝廷颁降。雅乐官有大司成、少司成。馆生曰生员。府州郡县学生曰生徒。皆着儒巾、蓝衫。与华同。但巾用软罗为之。
朝鲜使臣。洪武四年。用礼部尚书偰斯宣谕。随命斯册封。其用内相。起于永乐中。成化四年。朝鲜国王李瑈卒。遣太监郑同持册封世子晄为王。巡按辽东御史侯英奏。朝鲜虽称外国。其人多读书知礼。使非其人。必为所轻。且辽东疮痍未起。岁复不稔。内臣沿途绎骚。劳费百端。乞追寝成命。选廷臣有学行者以往。上是之。以词林充正使。给事中副之。
嘉靖七年。朝鲜人遇风。飘至通州。被囚于守御所。讯之。乃其国主试官。作诗云。白浪滔滔上接空。布帆十幅不禁风。此身若葬江鱼腹。万里孤臣一梦中。又云。迹殊溺海唐王勃。事异投江楚屈平。
安南遣使。必以词林为正使。将至。则国王躬率臣僚。驰百里外。立迎道侧。使者以守国辞。则退至数十里。又如之。比至郭门。凡三迎焉。分阶升位。正东西拜。
钦州知州林希元上疏。陈伐安南之策凡四。上不报。盖希元自大理丞左迁炎荒。忿懑无聊。故袭道路传闻之语。以冀一当。李古冲贻书曰。钦州非用武之地。君面亦非封侯之相。盖希元貌侵。诮之也。林。闽人。有文学。后升佥事。罢归。
莫登庸之乱。安南黎宁遣陪臣郑惟憭以闻。后赦登庸为都统使。惟憭不得归。处之长乐。给城中宅一区。田五十亩。从者三十亩。吁。独不能量才。处以小小职衔耶。即才不堪用。百金百亩之产。中国何吝焉。
安南进代身金人。范用囚服面缚。万历二十六年。黎惟潭自以恢复放。罪视莫登庸有间。为立面肃容状。阅验。嫌其倨。令改范俯伏焉。镌其背曰。安南黎氏世孙黎惟潭。不得蒲伏天门。恭进代身金人。悔罪乞恩。二十五字。按进金人代罪。乃盖苏文所以戏唐太宗者。我朝宣德中用之。黎利仍陋习舛。诸大臣其未之考耶。
差往海外
琉球一差。最为烦费。嘉靖间。给事中陈侃、行人高澄之奉使也。以壬辰夏五月。其行也以甲午四月。万历初年。给事中萧崇业、行人谢杰之奉使也。以丙子秋九月。其行也以己卯夏五月。巨舰造作。文移来往。非经年不能成。桅木尤艰。丁丑岁造成。复破。一造费可九千金。官吏从人饩廪不与焉。及到国。日有馈。旬有问安。月有筵宴。随从四五百人。淹留四五月。粮食犒赏。不可胜计。故吾学编有彼国遣陪臣至省城领封之说。
万历三十年壬寅当封。吾师许敬庵申请于朝。允领封之说。不从。次年遣给事中夏子阳、行人崔德。丙午年方归。夏。余同年生相厚驻闽。与抚臣徐学聚抵牾。徐困之。月给十金为费。交章不休。
出使琉球。所用舟。其形制与江河间座船不同。座船上下适均。出入甚便。坐其中者。八牕玲珑。开爽明睿。真若浮屋然。不觉其为船也。此则舱口与船面平。官舱亦止高二尺。深入其中。上下以梯。艰于出入。面虽启牖。亦若穴中之隙。所以然者。海中风涛甚巨。高则冲。低则避也。前后舱外犹护以遮波板。高四尺许。长一十五丈。阔二丈六尺。深一丈三尺。分为二十三舱。前后竖以五桅。大桅长七丈二尺。围六尺五寸。余者以次小而短。舟后作黄屋二层。上安诏?。中供天妃。舟之器具。舵用四副。其一见用。其三防不虞也。橹用三十六枝。风微逆。或求以人力胜。备急用也。大铁锚四。约重五千斤。大棕索八。每条围尺许。长百丈。惟船大。故运舟者。不可得而小也。舟?华船二。不用。则载以行。用则藉以登岸也。水四十柜。海中惟甘泉为难得。勺水不以惠人。多备以防久泊也。通船以红布为围幔。五色旗大小三十余。而刀鎗弓鎗之数。多多益办。佛郎机亦设二架。凡可以资戎事者。靡不周具。正副使各用一船。后从陈侃之奏。共一船。
占城
吴惠。苏之洞庭山人。进士。有胆气。父子皆能武艺而有文名。惠使占城。舟遇飓风。有一大山石。拥出如刀戟。隐隐多人状。去舟里许。祭讫而风返。占城国小土城。乘陴者持竹枪。其主坐驯象郊迎。既见。疾入。卫卒两行。魋结趺地坐。三伐鼓。乃享使。其人极弱。夜鼓以十更为率。
成化中。给事中冯义。与行人司副张瑾。賷?印。封占城国王孙齐亚麻勿庵。多挟私货。图市利。至广东。闻齐亚麻勿庵已死。而其弟古来。遣哈那巴等来请封。虑空还失利。亟至占城。占城人言。王孙请封之后。即为古来所杀。而安南已以伪?立其国人曰提婆苔者权掌国事。义等不俟奏报。辄以印币授提婆苔。封之为王。得其赂黄金百余两。又经满剌加国。尽货其私物以归。义至海洋病死。瑾具其事。且纳伪?于朝。礼部劾瑾专擅封立。当正典刑。命下锦衣卫狱鞠治。始得其状。法司比依大臣专擅选官罪。坐斩。时占城哈那巴在馆。礼部译问之。云古来实王弟。齐亚麻勿庵之死。以病不以杀。而所谓提婆苔者。亦不知其为谁。乃命哈那巴等暂回广东。令有司以礼优待。俟提婆苔谢恩使至。并审其情伪别处之。瑾后亦减死。赦出。
日本
元世祖征日本。固是好大喜功。却有深意。宋末来降诸将范文虎等与部下何止数十万。踯躅海上。恐为后患。故驱之入岛。胜则辇海外奇珍贡我。不胜而死。尽除内患。这达子尽有算计。关白遣清正行长。与朝鲜为难。亦是此意。二酋决不敢归。亦何苦杀入中国来。中国人全然不晓。懦者为封贡之说。躁者欲尽兵力。跨海长征。中国有甚兵力。学得倭子袭人。只备御为上。渐渐消耗他。
关白信急时。上封事者谓十万入广。十万入闽。十万入浙。十万入淮。十万入山东。十万入天津。将如何。余在家暗笑道。关白坐七十二州。尽自得意。要中国来甚么。兽离穴即擒。彼难道全不思前算后。孟浪发六十万人渡海。几许人看家。当一个大人家。发出五只哨船。也自不易入。夜来便觉虚怯。中国大矣。分八枝兵攻。杨应龙费了多少气力。不谓日本便能大举。
或曰。海上儆急。难道可置度外。曰。天下事。你道那一件可置度外。人家近了小漾小水。也要堤备。况下海通番之人。勾引窃发。东西海面。不啻万里。在在事体不同。随方备御。顾其人何如耳。
海寇莫甚于孙恩、卢循。却未闻通倭。当是倭尚微细。孙、卢、在海边骚扰。透入内地。受其残破。中国只御之于陆。不闻战于海洋。比据广州。便窥伺荆江、建业。为刘寄奴所灭。
倭一名韩中。以其邻三韩而国也。
倭寇之起。缘边海之民。与海贼通。而势家又为之窝主。嘉靖二十六年。同安县养亲进士许福。有一妹。贼虏去。因与联婚往来。家遂巨富。考察闲住佥事某。放诞挟制。尤属无赖。甚至占官兵为防守。一方苦之。甚于盗贼。及朱秋厓开府巡视。行保甲法。破碎其谋。而谤言大兴。今承平六十年。恐复有袭此风者。
嘉靖三十一年春三月。倭登黄华。勇士某等三十六人。接战。死之。勇士者。栝人也。骁悍无比。皆衣楮甲。用铁搊。与倭遇。即前突之。而淫霖不止。甲濡且重。又兵寡不敌。欲少退择利。顾桥已断矣。盖土人畏倭。而以勇士委之也。倭凡数百千人。尾勇士数人而行。勇士迫则举搊反击。逐贼。贼走复来。如是者数四。莫敢近。土人隔水望见者。莫不壮之。于是勇士乃从埭渡。埭崩。而栝人不善水。遂沈水中。贼从上射之。宛转死矣。其后河上常闻鬼哭声焉。
嘉靖三十五年丙辰五月初一日。倭船五十余。从吴淞猝至上海。百计攻围。积十七日。内外援绝。贼窥西南隅。地旷而僻。作竹梯三乘。高与城等。置两轮于左右端。乘四鼓时。守者多倦寝。贼布梯濠上。匍匐渡者百余人。舁梯倚城墙。推轮而上。一贼蹑级将登。适守城乡绅徐鸣鸾。不寐心动。促诸生唐缉巡城。瞥见惊呼。城夫杨钿跃起。登女墙吶喊。贼从下以鎗戳之。钿坠城外。压梯上。贼亦坠。城上炮石如雨。贼不能支。退而涉濠。偶潮决浦口堰。水高数尺。相随溺濠中。城上人未之知也。平旦。贼弃营垒走。侦者往濠上。见衣裙浮水面。拽之。得死人。争入水。拽得六十七人。皆披重铠。持利器。头颅大如斗。口员而小。色黝黑。知为真倭。其精锐尽于此矣。是日。贼从浦中南去。至六月七日。复回舟。从浦出海。自后虽有警报。更不入境云。
嘉靖丙辰。倭寇淮扬。李克斋遂为督抚。子。见罗材。时上春官。年方二十余。适在署中。见攻围势急。援兵未至。白于父。匹马散服出门。召淮扬城内诸豪问计。发漕司库金。大陈庑下。明赏格。令诸豪缒出。募通泰河上敢死士三千缒入。给兵仗。夜半缒出。自将。乘雨后奋击。大破乏。斩首五千。诸将追蹙。尽歼之。克斋以此晋南大司马。见罗驰归。不显其功。沈晴峯在围中亲见。笔于书。当不诬也。
王长年
古称操舟者为长年。王长年。闽人。失其名。自少有胆勇。渔海上。嘉靖己未。倭薄会城大掠。长年为贼得。挟入舟。舟中贼五十余人。同执者男妇十余人。财物珍奇甚众。贼舟数百艘。同日扬颿泛海去。长年既被执。时时阳为好语媚贼。酋甚亲信之。又业已入舟。则尽解诸执者缚。不为防。长年乘间谓同执者曰。若等思归乎。能从吾计。且与若归。皆泣曰。幸甚。计安出。长年曰。贼舟还。将抵国。不吾备。今幸东北风利。诚能醉贼。夺其刀。尽杀之。因捩柁饱帆归。此不可失也。皆曰。善。会舟夜碇海中。相与定计。令诸妇女劝贼酒。贼度近家。喜甚。诸妇更为媚歌唱。迭劝。贼叫跳欢喜。饮大醉。卧相枕藉。妇人收其刀以出。长年手巨斧。余人执刀。尽斫五十余贼。断缆发舟。旁舟贼觉。追之。我舟人持磁器杂物奋击。毙一酋。长年故善舟。追不及。日夜乘风举帆。行抵岸。长年既尽割贼级。因私剜其舌。别藏之。挟金帛。并诸男妇登岸。将归。官军见之。尽夺其级与金。长年秃而黄须。类夷人。并缚诣镇将所。妄言捕得贼。零舟首虏。生口具在。请得上功幕府。镇将大喜。将斩长年。并上功。镇将。故州人也。长年急。乃作乡语。历言杀贼奔归状。镇将唶曰。若言斩贼级。岂有验乎。长年探怀中藏舌示之。镇将验贼首。皆无舌。诸军乃大骇服。事上幕府。中丞某。召至军门覆按。皆实。用长年为裨将。谢不欲。则赐酒。鼓吹乘马。绕示诸营三日。予金帛遣归。并遣诸男妇。而论罪官军欲夺其功者。长年今尚在。老矣。益秃。贫甚。犹操渔舟。
马勇士
我湖人。失其名。倭自松江出掠。湖戒严。佥民兵。勇士与焉。时乌程尹张公讳冕。有胆气。部勒东出御倭。至平望登岸。止勇士随之。忽有十余倭突出。张窘甚。勇士奋而前。挥张使去。竟死之。张寻得其尸。傍有死倭六人。其首。已为土人刎去得赏。盖皆勇士所杀也。为葬于岘山之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