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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斋古今黈
又人持二升糒。一半冰。如淳曰。半读曰片。或曰五升曰半。师古曰。半读曰判。判、大片也。时冬寒有冰。持之以备渴。黈曰。仓卒之际。人各持冰一片以备渴。若曰人须五升。此甚无理。颜以半为判。谓判为大片。亦太缴绕。半字从片音读为是。
又田蚡传。蚡为人貌侵。生贵甚。服虔曰。侵、短小也。师古曰。生贵甚。谓自尊高示贵宠也。黈曰。侵与寝同。古字通用。寝、不扬也。服说短小非。生犹身也。贵甚、贵重之地。生贵甚。言身居丞相之位也。不与上文为人相属。颜说自尊高示贵宠非。
又蚡以肺附为相。非痛折节以礼屈之。天下不肃。师古曰。旧解云。肺附。如肝肺之相附着也。一说。肺、折木札也。喻其轻薄附着大材也。痛犹甚也。言以尊贵临之。皆令其屈节而下己也。肺附二说。以上下文断之。其后说为优。肺附二字。此一卷凡三见。此与灌夫传。天下幸而安乐无事。蚡得为肺附。又韩安国谓田蚡曰。君当免冠解印绶归。曰臣以肺附幸得待罪。固非其任。披寻语意。皆是过自卑抑。若以肝肺为解。却见亲密之甚。其下非痛折节(至)天下不肃数语。颜说颇乖。此谓非痛自折节。以礼屈下于人。则天下不敬重己。故下文云。荐人或起家至二千石。是上礼屈于人之一端也。其上文亦云。蚡新用事。卑下宾客。进名士家居者贵之。此其前后之意极明白也。师古解以礼屈之。翻谓屈己为屈人。是何说邪。师古意必以为其下文有坐其兄北乡。自坐东乡事。而此言折节以礼屈之。当是使人屈节以下己也。殊不知蚡始则折节下士耶。渐权移人主。其终骄恣。至于如此耳。
灌夫传。太后怒。不食。曰。我在也。而人皆藉吾弟。令我百岁后。皆鱼肉之乎。且帝宁能为石人耶。此特帝在。即碌碌。设百岁后。是属宁有可信者乎。师古曰。石人徒有人形耳。不知好恶也。一曰。石人者、谓常存而不死也。碌碌者、循众也。石人二说。当从后说。碌碌言循众。非也。碌碌。苟且意。此之一字。指田蚡也。是属即汲黯、郑当时之属。太后既自言百岁后。人皆鱼肉吾弟。故又言景帝宁能为石人而不死邪。此田蚡特以帝在。即得碌碌苟活。设尔百岁后。是汲、郑之属。宁有可信者乎。师古以碌碌为循众。则指言景帝。汝在尚循众也。其说虽通。殊为牵强。
又田蚡怒韩安国曰。与长孺共一秃翁。何为首鼠两端。服虔曰。秃翁。言婴无官位版授。张晏曰。婴年老。又嗜酒。头秃。言当共治一秃翁也。师古曰。服说是。黈曰。服说非。张说是。张说虽是。亦颇凿。秃翁祇谓年老发少耳。不必言嗜酒而秃也。
又劾婴渎矫先帝诏害。罪当弃市。郑氏曰。矫诏有害不害也。黈曰。矫先帝诏书。以为国家害也。
东坡大全集所载渔樵闲话凡十一事。万回言明皇五十年太平天子。一也。李蟜真才子。二也。霓裳曲诞妄惑人。三也。妃子窃吹宁王玉笛。四也。田承嗣杀舞马。五也。李忠化虎。六也。王毂玉树曲。七也。聂隐娘为剑侠。八也。长庆中人见伥鬼。九也。李尚书以皮城守五原死求德政碑。十也。李义山赋三怪物。十一也。其言论颇涉粗浅。恐非坡笔。纵是坡笔。决其少作。然独记伥鬼一说。为能曲尽小人之所为。虽百世不可废也。又载艾子杂说。凡四十一事。虽俱俳优俚俗之语。而所托讽。大有切中于时病者。却应真出坡手。
又坡集中。有诗评两卷。引据丛杂。殊可鄙笑。盖中闲既有坡说。而复有后人论坡者。一切以坡语概之。不知其纂集者谁也。
地理新书载三字姓。宫音曰步六孤。商音曰可足浑。角音曰侯莫陈。羽音曰赤小豆、郁久闾。此等已不可考。而又载三字阙五音者。曰。破六韩、阿逸多等。凡六十姓。前步六孤等皆有音。而此悉阙之。岂前步六孤等五姓可配以五音。而此六十姓俱无所属乎。夫有是姓则有是言。有是言则有是音。而此六十姓无音者。当是昔人以五音姓氏相配时。未始知之耳。且三字姓其无音者尚如此之多。况自死独膊、井强六斤等。以四字为姓者耶。以是知音姓相属。真同戏论。
用爽厥师。则爽为明。女也不爽。则爽为昧。父母昆弟。则昆为长。垂裕后昆。则昆为后。驩虞如也。则虞为喜。闲于忧虞。则虞为惧。贵介公子。则介为大。忧悔吝者存平介。则介为小。乱臣十人。则乱为治。乱邦不居。则乱为危。媚兹一人。则媚为忠。取媚于上。则媚为佞。秉心塞渊。则塞为实。茅塞子心。则塞为蔽。饮酒温克。则克为良。克伐怨欲。则克为很。降之百祥。则祥为吉。毫有祥桑。则祥为凶。汩作。则汩为治。汩陈五行。则汩为乱。扰兆民。则扰为安。庸人扰之。则扰为烦。必有忍其乃有济。则忍为恕。忍人残忍。则忍为暴。皇极。则极为大中至正之道。六极。则极为贫穷大恶之称。因知古人文字。字无定论。惟所从言之异。(案此条见卷一。第少释虞塞祥汩五字。)
今人以有书借人。借书还人为二痴。此出于殷芸小说。云。杜预书告儿。古诗。有书借人为可嗤。借书送还亦可嗤。虽痴嗤两字不同。而意则同之。
李白寄远云。一日望花光。往来成白道。注云。一作日日采蘼芜。上山成白道。小本云。百里望花光。往来成白道。三联意各不同。予谓前联为胜。
东坡诗。安得道人殷七七。不论时节使花开。按古今诗话云。韦七七每醉歌云。解酝逡巡酒。能开顷刻花。又诗史载殷七七事云。七七有异术。尝与客饮。云。某有艺成宾主欢。即顾屏上画妇人曰。可唱阳春曲。妇人应声随歌曰。愁见唱阳春。令人离肠结。郎去未归家。柳自飘香雪。如此者十余曲。然则使花开者乃韦七七。非殷七七也。东坡此诗。误以韦为殷耳。不然。二事所载。果有一误也。
渊明责子诗云。虽有五男儿。总不好纸笔。又云。天命苟如此。且进杯中物。而杜子美以为陶潜避俗翁。未必能达道。黄鲁直书渊明责子诗后乃云。观渊明之诗。想其为人。岂弟慈祥。戏谑可观也。俗人便谓渊明诸子皆不肖。而渊明愁叹于诗。可谓痴人前说不得梦也。如鲁直此言。则子美为俗人。渊明而果未达道乎。子美而果俗人乎。乃知子美之言。亦戏言耳。陶、杜两公之诗。本皆出于一时之戏。诚不可以轻议也。当为知者言之。
周天十二次二十八宿。有以两宿为一次者。有以三宿为一次者。或者谓四正之位。其所据不得不大。故占三宿。其余各居一偏。故止二焉。此果有定论否。前律历志云。东方七十五度。北方九十八度。西方八十度。南方一百一十二度。东方七宿至少较南方少三十七度。又逐宿较之。觜宿不及井宿者三十二度。虽其测望之时。远近疏密之不同。上下旁侧之有异。亦不应相悬如是之甚也。月令。仲春之月。日在奎。昏弧中。旦建星中。按天文志。弧星在舆鬼南。建星在斗上。今不取鬼、斗而取弧、建者。孔颖达云。弧星近井。建星近斗。以井斗度多。其星体广。不可的指昏星之中。故举弧、建定为中也。审如孔说。则星有相近于正中者。皆得与于四七之列也。夫古先圣哲以天体本无可验。于是但视诸星运转。即谓之天。凡十二舍、二十八宿、三百六十五度及九道之类。率皆强名之。故谓其术为缀术。所谓缀者。非实有物。但以数强缀辑之。使相联络。可以求得其处所而已。故星之近乎赤道。当乎正中。取易见而可以指名者。而强名之曰。此二十八宿也。不如是。无以考七纬。殷四时。亦既名之为宿矣。又从而分配四方为鸟兽之象焉。此所以各占之度。或以甚多。而或以甚少也。是则天体可以强占。天星可以强分。其于二十八宿之内。亦可以减之。而其外。亦可以增之也。设令今人有自我作古者出。分周天为二十四宿。方别居六。定之为九十度有奇。次别居二。定之为三十度有奇。其谁曰不可。若然。则次舍乃更易分。中星乃更易见。弧、建之类。皆可以为列宿。而列宿之度数。亦必不至于多寡之悬绝也。然而圣人不为是截然易晓之术。而反立参糅难明之数。何者。盖其妙达无方。以神道设教。奇耦错综。中有深意。于其测望之时。略取其易见者而强名之。以韶后世耳。
月令。日在营室。疏。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辰有三十度。总三百六十度。余有五度四分度之一。度别为九十六分。总五度有四百八十分。又四分度之一。为二十四分。并之为五百四分。十二辰分之。辰各得四十二分。则是每辰有三十度九十六分度之四十二。计之日月实行。一会惟二十九分过半。若通均一岁会数。则每会有三十度九十六分度之四十二。李子曰。度不别为一百分而别为九十六者。取分下之全数耳。若以一度为一百分。则五度四分度之一。通分内得五百二十五。却以十二辰分之。则辰各得四十三分七厘五毫。亦为四十三分四分分之三也。历法虽有小分小杪。然此四分度之一。本以零数难计。故分割之时。欲得全分。今于分下又带零数。则无再分。必欲再分。则其数转烦。所以度别为九十六分。而于除之时。每辰之下。各得其全数也。
屈原传。原劝楚怀王杀张仪。其事纤悉备尽。楚世家载劝杀张仪者。乃谓昭睢。而屈原没不复见。若以为简册繁多。要使姓名互着。则在左氏春秋传有之。在迁史故无此例。若以为昭睢本主此事。原特副之。则屈原传略无昭睢一言。而原之事迹明白乃尔。两者皆无所据。何耶。此盖旧史去取失当。马迁笔削时。不暇前后照顾。随其所载。各自记之。遂使世家与列传异辞。
乘舆之乘。经史音释俱去声读。老杜诗巴山云。巴山遇中使。云自陕城来。盗贼还奔突。乘舆恐未回。而乘字作平声用之。似误。
诗采芑篇。伐鼓渊渊。振旅阗阗。渊渊自为鼓声。阗阗自为军旅众多之状。阗阗犹俗所谓骈阗也。而郑氏以为战止将归。又振旅伐鼓阗阗然。诗意恐不其然。
雨无正篇。哿矣能言。巧言如流。俾躬处休。郑以巧言为善言。谓以事类风切凯微之言。非也。此乃巧言篇所谓巧言如簧。颜之厚矣之巧言也。巧言中。蛇蛇硕言。出自口矣。此乃当篇所谓往来行言。心焉数之之行言也。而毛以蛇蛇为浅意。郑以硕言为言不顾行。皆非也。
信南山。疆埸翼翼。自是疆畔比次整齐之意。毛以翼翼为让畔。疏又以为所生百谷之处。其农人理之。使疆埸之上翼翼然开整让畔。然则下文黍稷彧彧。亦当云黍稷所生之地。其农人皆彧彧然有文礼也。寻文观义。宁有如是之理乎。
角弓。无教猱升木。如涂涂附。君子有徽猷。小人与属。猱之性善登。教之登木。则登必高。涂之性善附。以之附物。则附必固。以喻小人之性喜谗佞。而幽王好之。则谗佞必愈甚。故诗人晓之曰。王其勿教猿猱之升木也。若教之升木。是犹以涂涂物。岂有不附着者乎。言小人不可昵近。惟当信任君子耳。今王不知其然。于其九族之中。号为君子。有徽美之道者。可亲而不亲。乃于谗谄邪佞之小人与之连属也。郑氏笺以为人心皆有仁义。教之则进。又谓君子得声誉。小人乐与连属。实所未喻。
白华篇。啸歌伤怀。念彼硕人。实劳我心。正指申后为硕人。如硕人其颀。衣锦絅衣。皆指美者而言。理明白而辞婉顺。无一毫可疑。而说者乃以为褒姒。一何所见之偏耶。
诗大明篇。会朝清明。毛云。会、甲也。疏谓会值甲子之朝。不终此一朝。而伐杀虐纣。天下乃大清明。无复浊乱之政。毛云会甲者。非训会为甲。以会朝为会甲也。以会朝为会甲者。谓共会于甲子之朝也。泰誓曰。惟十有三年春。大会于孟津。又曰。群后以师毕会。皆会集之明文也。会朝清明。言所会甲子之朝。不待前徒倒戈。已翦殷杀纣。天下翕然。变浊乱而为清明也。疏谓甲子之朝。则诚是。而云会值。则与毛传悖矣。
生民。或簸或蹂。毛云。或簸糠者。或蹂黍者。笺云。蹂之言润也。舂而杵出之。簸之又润湿之。将复舂之。趋于凿也。疏。孙毓云。诗之叙事。率以其次。既簸糠矣。而传以蹂为蹂黍。当先蹂乃得舂。不得先舂而后蹂也。既蹂即释之烝之。是其次也。笺义为长。李子曰。孙毓之言非也。蹂者、挼挱之也。今之舂者。既已簸去其糠矣。必须重为蹂挼。然后复投臼中而舂之。先蹂后蹂。自为次第。然今蹂字次簸而言。则是未簸以前。将舂之际。蹂虽不举。其蹂自明。又既簸且蹂。必将复舂。再蹂舂。足以见趋凿之意矣。孙取郑说为长。则必以蹂为润湿当之。以蹂为润。匪治攸闻。
既醉篇。威仪孔时。君子有孝子。孝子不匮。永锡尔类。李子曰。群臣助祭之时。更相摄敛。济济然威仪其是。可谓人有士君子之行矣。群臣所以皆然者。岂非君子之成王。有孝子之行。以感动之乎。成王之有孝子之行也。无有匮竭。常能锡予汝之族类。德教所渐。天下成风。故使群臣化之。威仪如此。今郑氏以为王之群臣。威仪甚得其宜。皆为君子之人。皆有孝子之行。则此说失之矣。其实经中君子皆斥王而言。郑祇以序称人有士君子之行。遂误笺此句。直指群臣。若必谓之群臣。则下云其类维何。室家之壶。君子万年。永锡祚胤。果何属欤。疏家既申毛说。复与郑同。又以谓群臣有此孝行。不有匮竭。能以此道转相教化。则天长赐予汝王以善道。意谓臣行大孝。天锡人君。以理推之。一何乖异。盖天子之孝。莫大于使天下太平。以此锡类。则宜乎当世人有士君子之行。此诗之本意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