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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育古鉴
宋时程一德,粗知字义,孜孜欲人为善。每遇嘉言善行,辄刊刻施人,使世警悟。一夕,梦梓潼帝君语曰:「汝有善念,诸刻俱录报天庭矣!」自此三教典藉,不学而晓;子孙悉俊拔,多高第。二程夫子,皆其后也。
黄庭坚,好作艳词,人争传之。尝谒圆通秀禅师,秀呵之曰:「公翰墨之妙,甘施于此乎?」时秀方戒李伯时画马事,庭坚笑曰:「某但空言,初非实践,岂亦欲置我于马腹中耶?」秀曰:「伯时但以想念在马,惰落不过止其一身;公以艳语动天下人淫心,罪报何止马腹?一朝绝笔,正恐入泥犁(华言地狱)耳!」庭坚悚然愧谢,自是绝笔。
按山谷以改正实录窜死,刚方铁石人也。而好作艳词,何哉?亦其生来有此一种俊才,不能自遏抑耳。然用以为他述作,何遽不妙?一朝绝笔,虚心勇决可敬。世非山谷之才,而假以风流自命,艳词未审于山谷何如,泥犁知先山谷独入矣!
某郡僚,暴卒复苏,命请太守群僚至,告曰:「某被摄,见阴司主者,乞命甚哀。主者悯之,谓曰:『汝能劝千人不食牛肉乎?限以三日,敕予再生图之。』非诸公为我遍劝百姓,不可得也。」众以为妄。过三日,复报某官死矣!守大惊,召僚属共持此戒。立一簿于通衢,劝百姓愿者书姓名。一日得数千人,望空焚之。少顷,报某官生矣!往讯之,云:「复被使者摄去,主者方怒让,有吏持一籍至云:『是劝戒食牛人姓名。』主者大喜,准延寿四纪;太守与众,俱受福无量矣!」
朱在庵曰:「吾人之戒,止于一身一家。固不若作一缘册,时为捧持,随身劝化。募缘者不费人一钱、粒粟,而应募者积福寿子孙,奚难慨许?」感应录曰:「劝百人不食牛肉者,增寿一纪。」
救济类上
范仲淹,字希文。少孤甚贫,日食虀粥一角,勤苦读书,便以天下为己任。每自诵曰:「士当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尝谒相士问云:「能作宰相否?」相士云:「不也。」再问:「能作否医否?」相士讶之曰:「何前问之高,而今问之卑也?」曰:「惟宰相、名医,可以救人。」相士赞曰:「君仁心如此,真宰相也。」举进士第,为秘阁校理,博通六经。学者多从质问,为讲解不倦。推其俸以食四方游士。诸子至易衣而出,公宴如也。寻为右司谏,岁大旱蝗,奏遣使循行,因请问曰:「宫掖中半日不食,当何如?」仁宗恻然,命公安抚江淮。所至开仓赈之,奏蠲除弊政十余事。后参知政事,边陲有警,自请行边。麟州罹大寇,言者多请弃之。公为修筑故砦,招还流亡,蠲其租,罢榷酤予民,河外遂安。性好施与,其亲而贫、疏而贤者,咸施之。方显时,志欲赡族,力未逮者二十年。既而自西帅至参大政,于其里中买常稔之田千亩,号曰义田,以赡族人。日有食,岁有衣,婚娶凶丧有助。择族之长而贤者一人,主其计而时其出纳焉。得钱氏南园,将徙居之。阴阳家谓当踵出公卿,乃曰:「一家独贵,孰若吴中之士,咸教育于此,贵将无已焉。」以其地为学宫。与富郑公当国,阅监司簿之不才者,一笔句之。富曰:「一笔句之甚易,但恐一家哭矣!」曰:「一家哭,何如一路哭耶?」此又最得治体,不以煦煦为仁者。卒谥文正,赠魏国公。子纯仁,复为相;纯佑、纯礼、纯粹,俱名卿侍。
窦禹钧,燕山人。年三十无子,梦亡祖父谓之曰:「汝命无子,寿且促,当早行善事。」公为人素长者,于同宗外姻,有丧不能举者,为出钱葬之,前后凡二十七丧。孤遗女,及贫不能嫁,为嫁者,凡二十八人。故旧相知,遇其窘困,必择其子弟可委以财者,随多寡贷以金帛,俾之营运。四方贫士,赖以举火者,不可胜数。公每量岁之所入,除伏腊供给外,皆以济人;家惟俭素,无金玉之饰、衣帛之妾。建书院四十间,聚书数千卷。延礼文行之儒,以育四方之俊。其贫无供顿者,资给之。赖以成名者,前后接踵。复梦祖父告曰:「数年来,上帝以汝有阴德,名挂天曹,延寿三纪,赐五子荣显,福寿而终,充洞天真人位。」言讫,复嘱公曰:「阴阳之理,大抵不异。善恶之报,或发于现世,或报以来世,或受之子孙,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此无疑也。」公愈积阴功,以谏议大夫致仕。年八十二,别亲友,谈笑而卒。子仪、俨、侃、□、僖、皆登卿侍;八孙皆显。范文正公书其事于册,以示子孙。
善恶之报,自有现世、来世、子孙三者不同。三者错出示报,正天地之大,使人难以捉摸处。世人只看得目下,乌得无报应或爽之疑?因有积疑生惰,积惰益生疑,而为善之念不坚矣!盖善人获福,如大贾居货,岂必日日见钱;只通盘打算,决定有十分便宜。若窦公者,竟三者兼之,则亦其为善之不一端而止也。
大观中,有士人于京师铺中,见靴一双,类其父殡殓时物。问之,主之曰:「昨一官人过此,令修理者,顷当来取。」士人伫立以待。俄一马上郎至,乃其父也。取靴径去,子追呼曰:「吾父何忍无一言教我?」父回首曰:「尔做人当如葛繁。」问葛为何人?曰:「镇江太守。冥司皆设像焚香礼拜之。」遂不见。士因往镇江谒繁,具道前事。问平生何修,繁曰:「某力行善事,日或四五条,或至一二十条。今四十年,并无虚日。」士问如何为善事?乃指坐间踏子曰:「如此物置之不正,则蹙人足,某为正之;若人渴,与之杯水,皆利人事也。几微言语动作,皆有可以利益于人者。自卿相至乞丐,皆可为之。惟行之攸久,乃有利益耳。」后葛以高寿坐化,子孙富贵不绝。
朱在庵曰:「今人不肯行善,非诿之财力不足,则曰时势有所不可也。抑知时时处处俱有可为之事,自上至下,原无限量。有如是之简便直截者乎?自踏子杯水而推之,可矣!」
合上二条:范文正,贵而得行其道者也。窦禹钧,富而好行其德者也。葛繁虽任太守,然其所言善,乃至纤至悉,即贫人妇女俱可为之。故首列以为济人统概。而兵刑食三者之中,尤以济人有无量功也。虽原格所不载,亦类辑,以望慈惠官长鉴其一得。其所行一事者次之,所济一人者又次之,而以爱物终焉。
邓禹,字仲声。行师有纪,所至辄停车驻节以劳来之。父老童稚,满其车下。尝曰:「吾将百万之众,未尝妄杀一人。」厥后子孙侯者三十人,二皇后,显爵不可胜数。
曹彬,帅师征讨,未尝妄杀。从攻蜀,破遂州,诸将欲屠城,公不可。有获妇女者,悉闭之一第,令密卫之。洎事罢,访其亲,还之。无亲者,备礼嫁之。伐金陵,先焚香誓众:「城下之日,毋得妄杀一人。」凯旋还京,舟中惟图籍衣衾而已。合门进榜。子云:奉敕差往江南句当公事回。其谦恭不伐又如此。族弟曹翰亦为将,克江州,忿其城不下,屠之,尽载其金宝以归。彬子玮、琮、璨、继领旄钺。祀追封王,子孙昌盛无比。翰死未三十年,子孙乞丐于道矣。
颜光衷曰:「兵主杀,而以救民止暴,则生机在焉。故能以生用杀。则功无在将上者。何也?抛一死,救万生,视寻常行善,固有不同。若以杀用杀,则罪亦无在将上者:第一、无事生事,以百万枯骨博封侯印。第二、鏖战屠害,败则多杀己,胜则多杀敌。第三、冒杀平民,攘功首级,又军无纪律,纵其劫掠,至有木梳贼、篦机兵之谣,痛何如乎!何怪世之为将者,多不良死哉!」
正统间,邓茂七倡乱福建延平等处。张都宪楷,计擒贼首;复委布政谢都事,搜求东路贼党。谢求贼中真党之外,凡可疑及胁从者密授白布小旗,约搜路兵至,各插门首为信,仍预戒兵丁,不得妄杀;全活万人。后生子迁,状元名相。孙丕,复中探花。
姚若侯曰:「都事领兵,自是苦差。然都事,小官耳。非此苦差,安能活万人?子孙之状元探花,何自而来哉?都事积德如此,受福如此。则上而监司以及督抚,偏裨以及大将军,茍以都事之心为心,其子孙之状元探花,岂一世再世巳哉?」
人不幸当乱贼窃发之际,厕身其境者,岂得自主?茍一不从,未死于官,而先死于贼矣!故胁从一项,诚为可悯。后汉虞诩临终,谓其子恭曰:「吾事君直道,行己无愧。所悔为朝歌长时,杀贼数百人,其中何能不有冤者。自此二十余年,家门不增一口。获罪于天,已可知也。」夫以虞诩之贤,而尚有冤杀之服;世之滥杀胁从以为功者,其无冥责哉?」
狄仁杰刺豫州时,越王兵败,其党二千人皆论死,仁杰释其械,密疏曰:「臣欲有所陈,似为逆臣申理;不言,且累陛下钦恤至意。表成复毁,自不能定。然此皆非本恶,诖误至此。」诏得谪戍边。囚出宁州,父老迎劳曰:「我狄使君活汝耶!」相与哭碑下,三日乃去。
言言嗫嚅畏慎,自然使之倾心入听;若侃侃执理极谈,恐反未必从也。
建州章太傅,妻练氏,素有贤德,智识过人。太傅出兵,有二人违令,欲斩之,练氏密使亡去。二人奔南唐为将。后攻建州,州破。时太傅已死,二将重以金帛遗练氏。且以二白旗授曰:「吾将屠此城,夫人植旗于门,吾戒士卒勿犯。」练氏返金帛,并旗不受。曰:「君幸念旧恩,愿全此城之人。必欲屠之,吾家与众俱死耳,不愿独生也。」二将恐亡练氏,又感其言,遂止。夫人所生八子,皆登第。
大慈悲,真胆智,须眉男子尚且难之!
刘大夏,为车驾郎中。成化间(或言宣德时),有人言先朝遣郑三保至西洋,获宝无算。上命兵部查三保至西洋水程。时项忠为为尚书,使吏检旧案。刘先入,检得藏之。项笞吏,令复检;三日不得。刘终秘不言。会有谏者,事遂寝。后项诘吏,以库中案卷,焉得失去?刘在旁微笑曰:「三保下西洋时,所费钱粮数十万,军民死者万计。纵得珍宝,何益?旧案虽在,亦当毁之。尚追究有无耶?」项降位再揖而谢。指其位曰:「公阴德不细,此位不久属公矣!」刘果至其位。
后又议征安南,传旨索永乐中调军册籍。公尚在前职,故匿其籍,不以予。尚书余子俊,为榜吏至再。公密告曰:「衅一开,西南立麋烂矣!」余乃悟,力阻其事。两次匿籍,不知阴救多少生灵。何等智术胆气!他人纵有此仁心,岂能有此妙用?洵乎做好人不可无才!
王韶以取熙河功,致位枢密。晚年悔之。尝游金山寺,以因果问众长老。皆言以王法杀人,如舟行压死螺蚌,自是无心。韶犹疑之。有刁景纯者,前辈学佛。一日,逢于寺,韶复举前问。刁曰:「但打得贤者心下过,便是无妨。」韶曰:「今自打得过否?」刁曰:「打得过时,自不问也。」韶益不自安。岁余,疽发背,终日阖眼。医者欲令开眸看眼色,韶曰:「安敢开?斩头截脚人,有许多在前。」洞见五脏而死。
颜光衷曰:「当其热肠图功时,不知也。一旦灰冷,真心自现,不必问天证佛,已知端的矣!」
人于势位炎赫,事业忙中,切须稳提住,平心一观。(以上辑用兵)
王贺,汉武帝时为绣衣御史。逐捕魏郡群盗,多所纵舍,以奉使不称免,叹曰:「吾闻活千人,子孙有封。吾后世其兴乎!」后至一门五侯,诸女为后,荣贵震天下。
此与于公高门待封,同一自信,似有意望报矣!然其言竟若左券;人只要真正为善耳,亦无嫌有意也。
崔篆,王莽时为新建大尹。至治,见狱犴填满,垂涕曰:「陷人于井,彼皆何罪而至此?」遂理出二千余人。掾吏叩头固争,篆曰:「邾文公不以一人易其身,君子谓之知命。如杀一大尹,赎二千人,盖所愿也。」卒释之。
仁心剀论,可泣鬼神!
史弼为平原相。诏举钩党,郡国承旨,连至数百;弼独无所上。从事坐传责曰:「诏书疾恶党人,旨意垦恻。青州六郡,其五有党。平原何理,而得独无?」弼曰:「先王疆理天下,画界分境,水土异齐,风俗异尚。他郡自有,平原自无,胡可相比?若承望上司,诬陷善良,淫刑滥罚,以逞非理,则平原之人,户可为党,相有死而已,所不能也。」从事无以诘之。
不讼党人之冤,不言他郡之枉,就郡说郡。与鲜于侁为利州运副,部民不请青苗钱,安石遣吏诘之,侁曰:「青苗之法,愿取则与;部民不愿,岂能强之?」同妙。得守士官之体。
熙宁中,新法方行,州县骚然。邵康节闲居林下,门生故旧仕宦者,皆欲投劾而归。以书问康节,答曰:「正贤者所当尽力之时。新法诚严,能宽一分,则民受一分之赐矣!投劾而去,何益?」
姚若侯曰:「宽一分二语,可为黯然。然宽一分者,较宽十分者更难。昔人所以论徐有功在张释之之上也欤 」
欧阳观,庐陵人,有学行。历泗绵二州推官,留心谳狱,惟恐不得其情。尝夜对烛治官书,屡废而叹。夫人郑问之。曰:「此死狱也,我求其生而不得耳。求之而不得,则死者与我俱无恨也。矧求而有得耶!以其有得,则知不求而死者有恨也。夫常求其生,犹失之死,而世常求其死也。」生子修,未及成立,而观卒。母夫人尝以是语修,且曰:「吾不能必汝之有成,但知汝父之必有后也。」修果及第,为贤相。追封观郑国公。
理刑官肯发如此心,肯用如此功夫,则虽杀人之中,皆是活人之仁。不然,刑曹真不可为也。
屠康僖公勋,浙人,为刑部主事。宿狱中,细询诸囚情罪,得其无辜者若干人。不自以为功,密疏其事,以白尚书。后朝审,尚书摘其语以讯诸囚,遂释冤抑十余人,一时咸颂尚书之明。公复禀曰:「辇毂之下,尚多冤民;四海兆姓,岂无枉者?宜五年差一减刑官,核实而平反之。」尚书为奏,允其议。时公亦差减刑之列,梦神告之曰:「汝命无子,减刑之议,深合天心,赐汝三子,皆衣紫腰金。」是夕,夫人有娠,实生应埙。次应坤、应竣,皆显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