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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异记
○李昕
唐李昕者,善持《千手千眼咒》。有人患疟鬼,昕乃咒之,其鬼见形,谓人曰:“我本欲大困辱君,为惧李十四郎,不敢复往。”十四郎,即昕也。昕家在东郡,客游河南,其妹染疾死,数日苏,说云:“初被数人领入坟墓间,复有数十人,欲相凌辱。其中一人忽云:”此李十四郎妹也,汝辈欲何之今李十四郎已还,不久至舍。彼善人也,如闻吾等取其妹,必以神咒相困辱,不如早送还之。‘乃相与送女至舍。女活后,昕亦到舍也。
○李洽
山人李洽。自都入京。行至灞上,逢吏持帖,云:“追洽。”洽视帖,文字错乱,不可复识。谓吏曰:“帖书乃以狼籍。”吏曰:“此是阎罗王帖。”洽闻之悲泣,请吏暂还,与家人别。吏与偕行过市,见诸肆中馈馔,吏视之久,洽问:“君欲食乎?”曰:“然。”乃将钱一千,随其所欲即买。止得一味。与吏食毕,甚悦。谓洽曰:“今可速写《金光明经》,或当得免。”洽至家写经毕,别家人,与吏去。行数十里,至城,壁宇峻严。因问此为何城,吏云:“安禄山作乱,成司恐贼越逸,故作此城以遏之。”又问城主为谁,曰:“是邬元昌。”洽素与城主有故,请为通之。元昌召人,相见悲喜。须臾,有兵马数十万至城而过,元昌留洽坐,出门迎候。久之乃回,洽问此兵云何,曰:“阎罗王往西京大安国寺也。”既至寺,登百尺高座。王将簿阅,云:“此人新造金光明经,遂得延算,故未合死。”元昌叹羡良久,令人送回,因此得活。
○王乙
王乙者,自少恒持《如意轮咒》—元初,徒侣三人将适北河。有船夫求载乙等,不甚论钱直,云:“正尔自行,故不计价。”乙初不欲去,谓其徒曰:“彼贱其价,是诱我也。得非苞藏祸心乎?”舡人云:“所得资者,只以供酒肉之资,但因长者得不滞行李尔。”其徒信之,乃渡。仍市酒共饮,频举酒属乙。乙屡闻空中言:“勿饮。”心愈惊骇。因是有所疑,酒虽入口者,亦潜吐出,由是独得不醉。洎夜秉烛,其徒悉已大鼾。乙虑有非道,默坐念咒。忽见舡人,持一大斧,刀长五六寸,従水仓中入,断二奴头,又斩二伴。次当至乙,乙伏地受死,其烛忽尔遂灭,乙被砍三斧。背后有门,久已钉塞,忽有二人従门扶乙投水,岸下水深,又投于岸。血虽被体,而不甚痛。行十余里,至一草舍,扬声云:“被贼劫。”舍中人收乙入房,以为拒闭。及报县,吏人引乙至劫所,见岸高数十丈,方知神咒之力。后五六日,汴州获贼,问所以,云:“烛光忽暗,便失王乙,不知所之。”一疮虽破,而不损骨,寻而平愈如故。此持《如意轮咒》之功也。
○钳耳含光
竺山县丞钳耳含光者,其妻陆氏,死经半岁。含光秩满,従家居竺山寺。有大墩,暇日登望,忽于墩侧见陆氏。相见悲喜,问其死事,便尔北望,见一大城,云:“所居在此。”邀含光同去。入城,城中屋宇壮丽,与人间不殊。傍有一院,院内西行,有房数十间,陆氏处第三房。夫妇之情,不异平素,衣玩服具亦尔。久之,日暮,谓含光曰:“地府严切,君宜且还,后日可领儿子等来,欲有所嘱。明日不烦来也。”及翌日,含光又往。陆氏见之,惊愕曰:“戒卿勿来,何得复至?”顷之,有绯衣吏,侍従数十人,来入院。陆氏令含光入床下,垂毡至地以障之,戒使勿视,恐主客有犯。俄闻外呼陆四娘,陆氏走出。含光初甚怖惧,后稍窃视,院中都有二十八妇人,绯衣各令解髻,两两结,投釜中。冤楚之声,闻乎数里,火灭乃去。陆氏径走入房,含光见人,接手床上,良久闷绝。既寤,含光问:“平生斋菜,诵经念佛,何以更受此苦?”答云:“昔欲终时,有僧见诣,令写《金光明经》,当时许之。病亟草草,遂忘遗嘱,坐是受妄语报,罹此酷罚。所欲见儿子者,正为造《金光明经》,今君已见,无烦儿子也。”含光还家,乃具向诸子说其事,悲泣终夕。及明往视,已不复见,但荒草耳。遂货家产,得五百千。刺史已下,各有资助,满二千贯文。乃令长子载往五台写经。至山中,遍历诸台,未有定居。寻而又上台,山路之半,遇一老僧,谓之曰:“写经救母,何尔迟回!留钱于台,宜速还写《金刚经》也。”言讫不见。其子知是文殊菩萨,留钱而还。乃至舍写经毕,上墩,又见地狱,因尔直入。遇闭门,乃扣之,门内问:“是谁?”钳耳赞府即云:“是我。”久之,有妇人出,曰:“贵閤令相谢,写经之力,已得托生人间,千万珍重。”含光乃问:“夫人何故居此?”答云:“罪状颇同,故复在此尔。”
○席豫
唐开元初,席豫以监察御史按覆河西。去河西两驿,下食,求羊肝不得,挞主驿吏。外白肝至,见肝在盘中遥动不息,豫颦蹙良久,令持去,乃取一绢,为羊铸佛。半日许,豫暴卒,随吏见王,王曰:“杀生有道,何故生取其肝,独能忍乎?”豫云:“初虽求肝,肝至见动,实不敢食。”言讫,见一小佛従云飞下,王起顶礼。佛言:“如豫所陈。”王谓羊曰:“他不食汝肝,今欲如何?”寻放豫还也。
○苏颋
唐尚书苏颋,少时有人相之,云:“当至尚书,位终二品。”后至尚书三品。病亟,呼巫觋视之,巫云:“公命尽,不可复起。”颋因复论相者之言,巫云:“公初实然,由作桂府时杀二人,今此二人地下诉公,所司减二年寿,以此不至二品。”颋夙莅桂州,有二吏诉县令,颋为令杀吏。乃嗟叹久之而死。
○张纵
唐泉州晋江县尉张纵者,好啖鲙。忽被病死,心上犹暖。后七日苏,云初有黄衫吏告云:“王追。”纵随行,寻见王。王问使:“我追张纵,何故将张纵来,宜速遣去。”旁有一吏白王曰:“此人好啖脍,暂可罚为鱼。”王令纵去作鱼,又曰:“当还本身。”便被所白之吏引至河边,推纵入水,化成小鱼,长一寸许。日夕增长,至七日,长二尺余。忽见罟师至河所下网,意中甚惧,不觉已入网中,为罟师所得,置之船中草下。须臾,闻晋江王丞使人求鱼为鲙,罟师初以小鱼与之,还被杖。复至网所搜索,乃于草下得鲤,持还王家至前堂,见丞夫人对镜理妆,偏袒一膊。至厨中,被脍人将刀削麟,初不觉痛,但觉铁冷泓然。寻被剪头,本身遂活。时殿下侍御史李萼左迁晋江尉,正在王家餐鲙,闻纵活,遽往视之。既入,纵迎接其手,谓萼曰:“餐脍饱耶?”萼因问何以得知,纵具言始末,方知所餐之鳞,是纵本身焉。
○杜暹
杜暹幼时,曾自蒲津济河,河流湍急。时入舟者众,舟人已解缆,岸上有一老人,呼“杜秀才可蹔下。”其言极苦。暹不得已往见,与语久之。船人待暹不至,弃补于岸,便发。暹与老人交言未尽,顾视船去,意甚恨恨。是日风急浪粗,忽见水中有数十手攀船没,徒侣皆死,唯暹获存。老人谓暹曰:“子卿业贵极,故来相救。”言终不见。暹后累迁至公卿。
○皇甫氏
唐仆射裴遵庆,母皇甫氏,少时常持经,经函中有小?珊瑚树。异时,忽有小龙骨一具立于树侧,时人以为裴氏休祥。上元中,遵庆遂居宰辅云尔。
○句容佐史
句容县佐史能啖鲙至数十斤,恒食不饱。县令闻其善啖,乃出百斤。史快食至尽,因觉气闷,久之,吐出一物,状如麻鞋底。县令命洗出,安鲙所,鲙悉成水。累问医人术士,莫能名之。令小吏持往杨州卖之,冀有识者。诫之:“若有买者,但高举其价,看至几钱。”其人至杨州,四五日,有胡求买,初起一千,累增其价,至三百贯文。胡辄还之,初无酬酢,人谓胡曰:“是句容县令家物,君必买之,当相随去。”胡因随至句容。县令问此是何物,胡云:“此是销鱼之精,亦能销人腹中块病。人有患者,以一片如指端,绳系之置病所,其块即销。我本国太子少患此病,父求愈病者,赏之千金。君若见卖,当获大利。”令竟卖半与之。
○武胜之
唐开元末,太原武胜之为宣州司士,知静江事。忽于滩中见雷公践微云逐小黄蛇,盘绕滩上。静江夫戏投以石,中蛇,铿然作金声,雷公乃飞去。使人往视,得一铜剑,上有篆“许旌阳斩蛟第三剑”云。
○破山剑
近世有士人耕地得剑,磨洗诣市。有胡人求买,初还一千,累上至百贯,士人不可。胡随至其家,爱玩不舍,遂至百万。已克,明日持直取剑。会夜佳月,士人与其妻持剑共视,笑云:“此亦何堪,至是贵价!”庭中有捣帛石,以剑指之,石即中断。及明,胡载钱至,取剑视之,叹曰:“剑光已尽,何得如此?”不复买。士人诘之,胡曰:“此是破山剑,唯可一用,吾欲持之以破宝山。今光芒顿尽,疑有所触。”士人夫妻悔恨,向胡说其事,胡以十千买之而去。
○顾琮
顾琮为补阙,尝有罪系诏狱,当伏法。琮一夕忧愁,坐而假寐,忽梦见其母下体。琮愈惧,形于颜色。流辈问,琮以梦告之,自谓不祥之甚也。时有善解者贺曰:“子其免乎!”问何以知之,曰:“太夫人下体,是足下生路也。重见生路,何吉如之!吾是以贺也。”明日,门下侍郎薛稷奏刑失人,竟得免。琮后至宰相。
○玄宗
玄宗尝梦落殿,有孝子扶上。他日以问高力士,力士云:“孝子素衣,此是韦见素耳。”帝深然之。数日,自吏部侍郎拜相。
○吕諲
吕諲尝昼梦地府所追,随见判官。判官云:“此人勋业甚高,当不为用。”諲便仰白:“母老子幼,家无所主。”控告甚切。判官令将过王,寻闻左右白王:“此人已得一替。”问替为谁,云:“是蒯适。”王曰:“蒯适名士,职当其任。”遂放諲。 諲时与妻兄顾况同宿,既觉,为况说之。后数十日,而适摄吴县丞,甚无恙。而况数玩諲,以为欢笑。适月余罢职,修第于吴之积善里。忽有走卒冲入,谒云:“丁侍御传语,令参三郎。”适云:“初不闻有丁侍御,为谁?”卒曰:“是仙芝。”适曰:“仙芝卒于余杭,何名侍御?”卒曰:“地下侍御耳。”适恶之,曰:“地下侍御,何意传语生人。”卒曰:“兼令相追,不独传语。名籍已定,难可改移。”适求其白丁侍御,己未合死,乞为求代。卒去复来,云:“侍御不许,催令促装。”因中疾,数日而死。
○楚寔
著作佐郎楚寔,大历中,疫疠笃重,四十日低迷不知人。后一日,忽梦黄衣女道士至寔所,谓之曰:“汝有官禄,初未合死。”因呼:“范政,将药来。”忽见小儿持琉璃瓶,大角碗写药,饮皆便愈。及明,许叔冀令送药来。寔疾久困,初不开目,见小儿及碗药皆昨夜所见,因呼小儿为“范政”,问之信然。其疾遂愈。
○薛义
秘省校书河东薛义,其妹夫崔秘者,为桐庐尉。义与叔母韦氏为客,在秘家。久之,遇痁疾,数月绵辍,几死。韦氏深忧,夜梦神人,白衣冠袷单衣,韦氏因合掌致敬,求理义病。神人曰:“此久不治,便成勃疟,则不可治矣。”因以二符兼咒授韦氏。咒曰:“勃疟勃疟,四山之神,使我来缚。六丁使者,五道将军,收汝精气,摄汝神鬼。速去速去,免逢此人。急急如律令。”但疾发,即诵之,及持符,其疾便愈。是时,韦氏少女年七岁,亦患痁疾,旁见一物,状如黑犬而蚝毛,神云:“此正病汝者,可急擒杀之,汝疾必愈。不尔,汝家二小婢,亦当患疟。”韦氏梦中杀犬。及觉,传咒于义,义至心持之,疾遂愈。韦氏女子亦愈,皆如其言也。
○召皎
安禄山以讨君侧为名,归罪杨氏,表陈其恶,乃牒东京送表。议者以其辞不利杨氏,难于传送,又恐他日禄山见殛,及使大理主簿召皎送表至京。玄宗览之不悦,但传诏言:“皎还。”皎出中书,见国忠,问:“送胡之表,无乃劳耶赖其不相罪状,忽有恶言,亦当送之乎?”呵使速去。皎还至戏口驿,意甚忙忙,坐厅上绳床,恍然如梦。忽觉绳床去地数丈,仰视,见一人介胄中立,呵叱左右二十余人令扑己。虽被拖拽,厅上复有一人,短帽紫衣,来云:“此非蒋清,无宜杀也。”遂见释放。皎数日还至洛。逆徒寻而亦至,皎与流辈数人守扃待命,悉被收缚。皎长大,有容止,而立居行首,往见贼将田乾贞。乾贞介胄而立,即前床间所梦者也。逆呵呼皎云:“何物小人,敢抗王师!”命左右仆杀。手力始至,严庄遽従厅下曰:“此非蒋清,无宜加罪。”乾贞方问其姓,云:“姓召。”因而见释。次至蒋,遂遇害也。
○李捎云
陇西李捎云,范阳卢若虚女婿也。性诞率轻肆,好纵酒聚饮。其妻一夜梦捕捎云等辈十数人,杂以娼妓,悉被发肉袒,以长索系之,连驱而去,号泣顾其妻别。惊觉,泪沾枕席,因为说之。而捎云亦梦之,正相符会。因大畏恶,遂充断荤血,持《金刚经》,数请僧斋,三年无他。后以梦滋不验,稍自纵怠。因会中友人逼以酒炙,捎云素无检,遂纵酒肉如初。明年上巳,与李蒙、裴士南、梁褒等十余人,泛舟曲江中,盛选长安名倡,大纵歌妓。酒正酣,舟覆,尽皆溺死。
○李叔霄
监察御史李叔霁者,与兄仲去俱进士擢第,有名当代。大历初,叔霁卒。经岁余,其妹夫与仲云同寝,忽梦叔霁,查见依依然。语及仲云,音容惨怆,曰:“幽明理绝,欢会无由,正当百年之后,方得聚耳。我有一诗,可为诵呈大兄。”诗云:“忽作无期别,沉冥恨有余。长安虽不远,无信可传书。”后数年,仲云亦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