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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改制考
(白圭似墨子尚质而不尚文者,而公孙龙、惠子名家者流,尚文而不尚质者也。孔穿为孔子六世孙,亦儒家者。然而白圭、惠子相攻甚力,以其一文一质,宗旨不同,所以交讥。此皆不该不遍一曲之士也。孔子云:“文质彬彬,然后君子。”二子不知孔子改制文质相因之义,故交攻如是。)
──右名、法家交攻。
赵惠王谓公孙龙曰:“寡人事偃兵十余年矣而不成,兵不可偃乎?”公孙龙对曰:“偃兵之意,兼爱天下之心也。兼爱天下,不可以虚名为也,必有其实。今蔺、离石入秦,而王缟素布总;东攻齐得城,而王加膳置酒。秦得地而王布总,齐亡地而王加膳,所非兼爱之心也,此偃兵之所以不成也。今有人于此,无礼慢易而求敬,阿党不公而求令,烦号数变而求静,暴戾贪得而求定,虽黄帝犹若困。”(《吕氏春秋审应》)
(公孙龙为墨子弟子,以坚白鸣者,故亦言兼爱。──右名家攻纵横家。
人君唯无好全生,则群臣皆全其生,而生又养生。养,何也?曰:滋味也,声色也,然后为养生。然则从欲妄行,男女无别,反于禽兽。然则礼义廉耻不立,人君无以自守也。故曰全生之说胜,则廉耻不立。(《管子立政》九败解)
(全生之说,则杨学也。
──右法家攻杨学。
孔子改制考 卷06
○墨老弟子后学考(表附)
(大教之行,各有龙象。其教力之所嘘吸,皆有聪敏坚强之士,为之先后疏附,奔走御侮焉。虽然,读辽、金、大理、南诏之书,其人才光诵于口、脍炙于时者,寡矣。若王猛、慕容恪、王朴之流,才略冠古今,独不能与萧、张、房、魏争功臣之享,况范增、荀彧者哉?嗟夫,仕非其主,功名夭枉,况事师从教,垂于万世者乎!颜、冉、由、赐之徒,俎豆莘莘,乐舞铿锵,烹牛莘羊,既既芬,翼翼瞽宗,万方严宏,龙衮缝掖,匍匐振振,若诸子后世可述者,其有几人哉?拾遗补坠,表附于后。此皆当时之误于攀龙鳞、附凤翼者,盖湮没暗汶于草土不齿数者久矣。士青云之附,岂可不善择耶?)
墨子弟子后学孔子弟子七十,养徒三千人,皆入孝出悌,言为文章,行为仪表,教之所成也。墨子服役者百八十人,皆可使赴火蹈刃、死不还踵,化之所致也。(《淮南子泰族训》)
(百八十人死不旋踵,疑即孟胜之事附于墨子者。观其称孔子之徒曰“孝悌”、“文章”、“仪表”,而称墨子之徒曰“赴火蹈刃、死不还踵”,合于孟胜之传巨子,墨子之答战死者之父。则墨子以死为教,确乎其为任侠之传哉!耶苏及摩诃末,徒众仅十二,犹能大成,况此百八十乎?)
孔丘、墨翟,修先圣之术,通六艺之论,口道其言,身行其志,慕义从风而为之服役者,不过数十人。使居天子之位,则天下遍为儒、墨矣。(《淮南子主术训》)
孔、墨之后学,显荣于天下者众矣,不可胜数。(《吕氏春秋当染》)
诸侯放恣,处士横议,杨朱、墨翟之言盈天下。天下之言,不归杨,则归墨。(《孟子滕文》)
(孟子去墨子、杨子为时不远,而其徒盈天下,其道亦可谓盛矣。)
书传之微者,惟圣人能论之。今取新圣人书,名之孔、墨,则弟子句指而受者,必众矣。(《淮南子修务训》)
(盖当时孔、墨之号为圣人久矣,托于其名,受者必众。然则诸子改制之托于先王,有以夫。)禽滑厘(许犯田系索卢参)
禽滑厘学于墨子,许犯学于禽滑厘,田系学于许犯。(《吕氏春秋当染》)
(庄子称墨子,亦并称禽滑厘。禽盖墨子第一传道巨子。许犯、田系,当亦再三传之巨子也。)
子墨子曰:公输子之意,不过欲杀臣。杀臣,宋莫能守,可攻也。然臣之弟子禽滑厘等三百人,已持臣守圉之器,在宋城上而待楚寇矣。(《墨子公输》)
禽滑厘之事子墨子,三年,手足胼胝,面目黧黑,役身给使,不敢问欲。(《墨子备梯》)
(禽滑厘之事墨子如此,与邵子之事李之才,黄勉斋之见朱子,皆备极真实刻苦,宜其冠墨门也。)索卢参,东方之巨狡也,学于禽滑黎。(《吕氏春秋尊师》)
孟胜(田襄子徐弱)
墨者巨子孟胜,善荆之阳城君。阳城君令守于国,毁璜以为符,约曰“符合听之”。荆王薨,群臣攻吴起,兵于丧所,阳城君与焉,荆罪之。阳城君走,荆收其国。孟胜曰:“受人之国,与之有符,今不见符,而力不能禁,不能死,不可。”其弟子徐弱谏孟胜曰:“死而有益阳城君,死之可矣。无益也,而绝墨者于世,不可。”孟胜曰:“不然。吾于阳城君也,非师则友也,非友则臣也。不死,自今以来,求严师必不于墨者矣,求贤友必不于墨者矣,求良臣必不于墨者矣。死之,所以行墨者之义而继其业者也。我将属巨子于宋之田襄子。田襄子,贤者也,何患墨者之绝世也?”徐弱曰:“若夫子之言,弱请先死以除路。”还殁头前于。孟胜因使二人传巨子于田襄子。孟胜死,弟子死之者百八十。三人以致令于田襄子,欲反死孟胜于荆。田襄子止之曰:“孟子已传巨子于我矣。”不听,遂反死之。墨者以为不听巨子不察。严罚厚赏,不足以致此。今世之言治,多以严罚厚赏,此上世之若客也。(《吕氏春秋上德》)
(墨道尚侠。以友失国之故,而为之死。弟子以其师故而为死者,至百余人。轻身尚气,与西教之十三传弟子,皆丧身狮口,略同。盖专以悍胜,不必其精义也。然悍则可畏矣!儒者无自命为大贤者,亦无人赍送之者。墨子巨子有传授,有赍送,则必有衣钵印绶之类矣。死而后传,则不并立。此如佛之有达赖、班禅,天主之有教皇矣。故谓中国墨学若行,必有教皇出焉。此所以异于孔子之道乎?)
相里勤五侯苦获已齿邓陵子相夫氏相里勤之弟子,五侯之徒,南方之墨者苦获、已齿、邓陵子之属,俱诵《墨经》,而倍谲不同,相谓“别墨”。以坚白同异之辩相訾,以奇偶不仵之辞相应。以巨子为圣人,皆愿为之尸,冀得为其后世,至今不决。墨翟、禽滑厘之意则是,其行则非也。(《庄子天下》)
(相里、邓陵、相夫三家,见于《韩非》,诚为当时大宗矣。而倍谲不同,争为后世,如儒之孟、荀、朱、陆然。一师之门,其哄如市,诸教皆然。争为之尸,如宋人之论“道统”然。墨氏有巨子,如天主之有教皇,故其争尤甚哉!坚白同异之说,则公孙龙亦墨子之大宗也。)
自墨子之死也,有相里氏之墨,有相夫氏之墨,有邓陵氏之墨。故孔、墨之后,儒分为八,墨离为三。(《韩非子显学》)公孙龙桓团惠施黄缭桓团、公孙龙,辩者之徒。饰人之心,易人之意,能胜人之口,不能服人之心,辩者之囿也。惠施日以其知与人之辩,特与天下之辩者为怪,此其柢也。然惠施之口谈自以为最贤,曰“天地其壮乎”。施存雄而无术。南方有倚人焉,曰黄缭,问天地所以不坠、不陷、风雨雷霆之故。惠施不辞而应,不虑而对,遍为万物说。(《庄子天下》)
孔穿、公孙龙相与论于平原君所,深而辩,至于藏三牙。公孙龙言藏之三牙甚辩。孔穿不应。少选,辞而出。明日,孔穿朝。平原君谓孔穿曰:“昔者公孙龙之言甚辩。”孔穿曰:“然,几能令藏三牙矣!虽然,难。愿得有问于君:谓藏三牙甚难而实非也,谓藏两牙甚易而实是也,不知君将从易而是者乎?将从难而非者乎?”平原君不应。明日谓公孙龙曰:“公无与孔穿辩。”(《吕氏春秋淫辞》)
(公孙龙名家之学,本于墨子《经上》、《经下》。庄子亦以为学墨者,以奇仵不偶之辞相应,是也。)
赵惠王谓公孙龙曰:“寡人事偃兵十余年矣而不成,兵不可偃乎?”公孙龙对曰:“偃兵之意,兼爱天下之心也。兼爱天下,不可以虚名为也,必有其实。今蔺、离石入秦,而王缟素布总;东攻齐得城,而王加膳置酒。秦得地而王布总,齐亡地而王加膳,所非兼爱之心也,此偃兵之所以不成也。今有人于此,无礼慢易而求敬,阿党不公而求令,烦号数变而求静,暴戾贪得而求定,虽黄帝犹若困。”(《吕氏春秋审应》)
(公孙龙言兼爱,当为墨学无疑。)程繁程繁问于子墨子曰:圣王不为乐。昔诸侯倦于听治,息于钟鼓之乐;士大夫倦于听治,息于竽瑟之乐;农夫春耕夏耘,秋敛冬藏,息于聆缶之乐。今夫子曰“圣王不为乐”,此譬之犹马驾而不税,弓张而不弛,乃非有血气者之所不能至邪?(《墨子三辩》)
程繁曰:子曰“圣王无乐”,此亦乐已,若之何其谓圣王无乐也?(同上)(墨子非乐,其徒程繁亦有不安于心者。)荆耕柱子墨子游荆耕柱子于楚。二三子过之,食之三升,客之不厚。二三子复于子墨子曰:“耕柱子处楚无益矣。二三子过之,食之三升,客之不厚。”子墨子曰:“未可智也。”毋几何而遗十金于子墨子,曰:“后生不敢死:有十金于此,愿夫子之用也。”(《墨子耕柱》)
管黔氵放高石子子墨子使管黔氵放游高石子于卫。卫君致禄甚厚,设之于卿。高石子三朝必尽言,而言无行者。去而之齐,见子墨子曰:“君以夫子之故,致禄甚厚,设我于卿。石三朝必尽言,而言无行,是以去之也。卫君无乃以石为狂乎?”子墨子曰:“去之苟道,受狂何伤?古者周公旦非关叔,辞三公,东处于商盖,人皆谓之狂,后世称其德,扬其名,至今不息。且翟闻之,为义非避毁就誉。去之苟道,受狂何伤?”高石子曰:“石去之焉敢不道也?昔者夫子有言曰:‘天下无道,仁士不处厚焉。’今卫君无道,而贪其禄爵,则是我为苟陷人长也。”子墨子说,而召子禽子曰:“姑听此乎!”(《墨子耕柱》)
高何县子石高何、县子石,齐国之暴者也,指于乡曲,学于子墨子。(《吕氏春秋尊师》)
县子硕问于子墨子曰:“为义孰为大务?”子墨子曰:“譬若筑墙然,能筑者筑,能实壤者实壤,能欣者欣,然后墙成也。”(《墨子耕柱》)(按县子硕即县子石。)
骆滑牦子墨子谓骆滑牦曰:“我闻子好勇。”骆滑牦曰:“然。我闻其乡有勇士焉,吾必从而杀之。”子墨子曰:“天下莫不欲与其所好,度其所恶。今子闻其乡有勇士焉,必从而杀之,是非好勇也,是恶勇也。”(同上)
弦唐子子墨子南游使卫,关中载书甚多。弦唐子见而怪之,曰:“吾夫子教公尚过,曰‘揣曲直而已’。今夫子载书甚多,何有也?”(《墨子贵义》)
(朱子谓陆梭山,言其弟子静竟夜不寝读书,而教人束书不观古今。六祖自谓不识字。教主多此类,墨子有焉。)跌鼻子墨子有疾。跌鼻进而问曰:“先生以鬼神为明,能为祸福,善者赏之,为不善者罚之。今先生,圣人也,何故有疾?意者先生之言有不善乎?鬼神不明知乎?”(《墨子公孟》)
(墨子弟子,皆以墨子为圣人。)公尚过子墨子游公尚过于越。公尚过说越王,越王大说,谓公尚过曰:“先生苟能使子墨子于越而教寡人,请裂故吴之地,方五百里,以封子墨子。”公尚过许诺。遂为公尚过束车五十乘,以迎子墨子于鲁,曰:“吾以夫子之道说越王,越王大说,谓过曰:‘苟能使子墨子至于越,而教寡人,请裂故吴之地,方五百里,以封子。’”(《墨子鲁问》)(墨子极能荐其徒属弟子于时王,如游耕柱于楚,使管黔氵放游高石子于卫,游公尚过于越,使胜绰事项子牛。而其弟子得禄,待其师友极厚,故其徒属甚盛。)
曹公子曹公子而于宋,三年而反。睹子墨子曰:“始吾游于子之门,短褐之衣,藿羹,朝得之,则夕弗得。祭祀鬼神,而以夫子之政。家厚于始也,有家厚。谨祭祀鬼神,然而人徒多死,六畜不蕃,身湛于病。吾未知夫子之道之可用也。”(《墨子鲁问》)
彭轻生子彭轻生子曰:“往者可知,来者不可知。”子墨子曰:“藉设而亲在百里之外,则遇难焉”。(《墨子鲁问》)胜绰高孙子子墨子使胜绰事项子牛。项子牛三侵鲁地,而胜绰三从。子墨子闻之,使高孙子请而退之。(《墨子鲁问》)
(墨子以非攻立义,胜绰犯戒,故退之。亦可见墨子行道之严。)魏越子墨子游。魏越曰:“既得见四方之君,子则将先语?”(《墨子鲁问》)宋尹文不累于俗,不饰于物,不苟于人,不忮于众,愿天下之安宁,以活民命,人我之养,毕足而止,以此白心,古之道术有在于是者,宋掞、尹文闻其风而悦之。作为华山之冠以自表,接万物以别宥为始,语心之容,命之曰“心之行”。以聏合欢,以调海内,请欲置以为主。见侮不辱,救民之斗,禁攻寝兵,救世之战。以此周行天下,上说下教,虽天下不取,强聒而不舍者也。(《庄子天下》)
夷之墨者夷之,因徐辟而求见孟子。(《孟子滕文》)腹抃墨者有巨子腹綍,居秦,其子杀人。秦惠王曰:“先生之年长矣,非有他子也,寡人已令吏弗诛矣。先生之以此听寡人矣。”腹綍对曰:“墨者之法曰:‘杀人者死,伤人者刑。’此所以禁杀伤人也。夫禁杀伤人者,天下之大义也。王虽为之赐,而令吏弗诛,腹綍不可不行墨子之法。”不许惠王,而遂杀之。子,人之所私也,忍所私以行大义,巨子可谓公矣。(《吕氏春秋去私》)
(墨之巨子皆有高义,如孟胜之死友,腹枿之杀子,宜其能风动当世也。)谢子唐姑果东方之墨者谢子,将西见秦惠王。惠王问秦之墨者唐姑果。唐姑果恐王之亲谢子贤于己也,对曰:“谢子,东方之辩士也。其为人甚险,将奋于说以取少主也。”王因藏怒以待之。谢子至,说王,王弗听。谢子不说,遂辞而行。(《吕氏春秋去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