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首页
- 子藏
- 笔记
- 书影
书影
杨升庵、朱郁仪两先生著书最多,予既合刻其目矣;此外则陈心叔先生(士元),楚之应城人,所著诗文,名《归雲集》,若干卷。外有《论语类考》廿卷,《孟子杂记》四卷,《易象钩解》四卷,《易象汇解》廿卷,《五经异文》十一卷,《姓汇》四卷,《姓觿》十卷,《名疑》四卷,《古俗字略》七卷,《梦占逸旨》八卷,《隄疾恒谈》十五卷,《楚故略》廿卷,《象教皮编》六卷,《楚绝书》二卷,《荒史》六卷,《世历》四卷,《江汉丛谈》二卷,《俚言解》二卷,《裔语音义》四卷,《岳纪》六卷。板帙浩繁,未易流传。予旧藏六七种,今只存一二矣。後托家吴昉大令觅其全本,亦不可得。相传先生览揆之前一夕,其父梦一老翁,冠袍款户而入,自称齐卿孟轲;翌旦而心叔生,其父遂小字之曰孟卿。後登嘉靖甲辰进士,刺滦州。己酉二月上丁,有事孔庙,分献於孟子,木主无故自仆,型爵皆堕地。心叔恶之,遂自兔归。称养吾子,息影读书,故著述甚富。孝感夏振叔云:心叔子堦,字吉薮,亦博学。著有《编日新书》十二卷。
谯楼画角之曲有三弄,为曹子建作。其初弄曰:‘为君难,为臣亦难,难又难。’再弄曰:‘创业难,守成亦难,难又难。’三弄曰:‘起家难,保家亦难,难又难。’今角声之呜呜者,皆难字之变声耳。夏振叔言:崇祯己卯其乡省试,有延乩问题者。乩书一绝,末二句云:‘今年试目非容易,请听谯楼第二声。’问者不解。至就试,题乃《为臣不易》,始叹其隐妙。
夏振叔言:其乡数年前疟大作,或教於古钱中检取周元通宝一文,持之即愈。初不知此说倡自何人,一时喧传,宝为符箓,一文须时钱一缗。按此钱乃周世宗毁天下铜佛所铸;其却疟者,或亦仰藉瞿昙之灵欤!○黄俞邰云:金陵人传,此钱难产者持之即下。亦不知何故。
《升庵外集》载孙器之评诗一则,而称‘定陶孙器之’。夏振叔云:按其人姓敖名陶孙,而器之其字也。杨误以敖陶为地,而改‘敖’为‘定’,以合郡邑之名;与误认刘德升为刘景升、索幼安为管幼安者,同一可笑。因记《桯史》一条,乃器之事,附录于此:赵忠定既以人言投荒,善类多力争被逐,而韩侂胄之权遂张;公议哗然,谤书日悬阙下,虽加疏捕,莫得其名。太学生敖器之亦有诗,末云:‘九原若遇韩忠献,休说渠家末代孙。’盖侂胄乃韩忠献琦曾孙也。一时都下竞为传写。侂胄虽知出器之手,亦不之罪。器之後登进士。按器之成是诗,墨未乾而壁已舆去;器之恐,易服逃去,变姓名;侂胄逐,始成进士。此云侂胄不之罪,未之考也。器之,闽人。
夏振叔言:幼随其先大夫官汴,苦蝎,问之汴人,云:不拘春夏,但闻雷第一声,即默援衣带作结;或遭螫,便举结摩之即愈。试之良验。○方邵村侍御云:小解朝不向东,暮不向西,日不向南,夜不向北,永不受毒虫之螫。
卫夫人见王右军年十二书,流涕曰:‘此子必蔽我名。’按右军初学卫书,将谓不及;北游见李斯、曹嘉等书;之许下,见锺繇、梁鹄书;又之洛下,见蔡邕《石经》三体书;又于从兄洽处见张昶《华岳碑》。叹曰:‘巫雲洛水外,云水宁足贵哉!’古人成一艺,亦必脚下行数千里路,目中见无限古人手迹,乃始成名。今日执笔便欲凌跨古人,岂不自愧!○元微之‘除却巫山不是云’之句,亦本右军。
干宝撰《搜神记》,时人曰:‘卿可谓鬼之董狐。’魏使李骞入梁,见佛寺旁执笔者,谓之尸头,骞曰:‘此僧之董狐也。’又六朝人撰《酒记》,时谓‘酒之南董’。黄长睿评书,号‘书之董狐’。近黄山潘景升好品题诸姬,自为撰记;文辞艳丽,时人谓景升是‘姬之董狐’
俗传杨玉环是白鹇之精,故指爪纯赤。此语亦有所本,云出之张文献公《千秋金鉴录》。○按新都黄潭《读书一得》云:嘉靖辛卯,始兴令张鉴,刻张文献《千秋金鉴录》,予读之有疑焉。考《纲目》:唐开元二十四年,张九龄上《千秋金鉴录》,‘以镜自照见形,以人自照见吉凶’两语者,其书之序意也,述前世兴废之源者,其书意也。兹录也,序无两语而述前世兴废之源,择焉不精,语焉不详,不似公口中语,伪无疑矣。三章内云:‘安禄山野猪之精,腹垂过膝;史思明翮鸟之精,胁生两羽;杨贵妃白鹇之精,指爪纯赤。’考之《纲目》,公以开元二十二年为中书令,禄山、思明事在二十四年夏四月。录内云云固当,若贵妃者,开元二十三年十二月册为寿王妃;二十五年贬公为荆州刺史;二十八年公卒;又明年,改元天宝;天宝四载,以杨太真为贵妃,是太真为寿王妃十年,始为玄宗贵妃;公为相日,见太真为寿王妃,未见为玄宗贵妃也。恶得有白鹇之精云云也!其伪无疑矣。然录固言之矣:公就中书焚稿,则是录之焚久矣,世乌得而传之哉!
汤义仍《牡丹亭》剧初出,一前辈劝之曰:‘以子之才,何不讲学?’义仍应声曰:‘我固未常不讲也!公所讲性,我所讲情。’王渼陂好为词曲,客谓之曰:‘太上立德,其次立功,其次立言,公当留心经世文章。’渼陂应声曰:“公独不闻‘其次致曲’耶!”一时戏语,颇见两公机锋。
甬东薛千仞(冈)曰:‘走九州而後知天地之大,亦知天地之小;走两都而後见人才之多,亦见人才之少。’又云:‘诱人子弟入饮博之门,其罪小;诱人子弟入诗文邪路者,当服上刑。’语皆有意味。
杨用修先生《丹铅》诸录出,而陈晦伯《正杨》继之,胡元瑞《笔丛》又继之。时人颜曰《正正杨》。当时如周方叔、谢在杭、毕湖目诸君子集中,与用修为难者,不止一人;然其中虽极辨难,有究竟是一义者,亦有互相发明者。予已汇为一书,颜曰《翼杨》。书已成,尚未之镌耳。薛千仞云:用修过目成诵,故实皆在其胸中,下笔不考,误亦有之;然无伤于用修。好事者寻章摘句,作意辩驳,得其一误,如得一盗赃,沾沾自喜。此其人何心!良可笑也。
鄞江东包氏,望族也。有老母畜一鹅,躬亲喂养。已而母死,鹅绕棺哀鸣三匝亦死。包氏子颜其堂曰‘赧鹅’,文徵明太史为之记。
南唐李後主以七月七日生,亦以七月七日死;吴越王俶以八月二十四日生,以八月二十四日死。两王生死相同如此!予《同书》中未载此事,当为补入。○海盐姚叔神(士麟)云:後主以‘故国不堪回首’句及徐铉所探语,赐牵机药死;患懿荷礼最优,宜无他者。顾两王皆以生辰死者,盖衔忌未消,各借生辰赐酒阴毙之耳。
嘉兴宗给谏(宏暹)宦江右时,方籍分宜相,宗与监籍之员言:严相青褶纱巾,手持小书数帙而出。籍者难之,严曰:‘此经验方书’欲藉以送老耳。’曰:‘方书中有刀疮药方否?’曰:‘有。’曰:‘能治得杨继盛、沈链颈疮否?’严为默然。监者曰:‘若然,则此书犹无用也。’遂夺而投之火。鉴者此语,大快人意,然犹憾此獠得全骸骨以终。
金坛王伯弢孝廉自言:丙午偕计,至德州,见道旁有捕贼勾当与州解相噪。问之,云:‘放马贼画劫上供银若干,追之则死贼射,不追则死坐累。’各相向呼天,泣数行下,然贼马尘起处,犹目力可望也。忽有夫妇两骑从他道来,诸捕咸惊,相庆曰:‘保定名捕至矣,当无忧也。’诸捕控名捕马,问:‘何从来?’言:‘夫妇泰山进香耳。’然名捕病甚,俯首鞍上;其妻亦短小好妇人,以皂罗覆面,手抱一婴儿。诺捕告之故,哀乞相助。名捕曰:‘贼几人?’曰:‘五人。’曰:‘余病甚,吾妇往足矣。’妇摇手:‘我不耐烦。’名捕嗔骂曰:‘懒息妇!今日不出手,只会火坑上抟老公乎!’妇面发红,便下马抱儿与夫,更束马肚结,缚裙鞾,攘臂袖;一刀长三尺许,光若镜也。夫言:‘将我箭去。’妻曰:‘吾弹固自胜。’言未讫,身己在马上,绝尘而去,诸捕皆奔马随之。须臾,追及贼骑。妇人发声清亮,顺风呼贼曰:‘我保定名捕某妻,为此官钱,故来相索,宜急置,毋尝我丸也。’贼言:‘丈夫平平,牝猪敢尔!贼发五弓射妇,妇从马上以弹弓拨箭,箭悉落地。急发一弹,杀一人;四人拔刀拟妇,妇接战,挥斥如意,复斫杀一人;三人惧,少却。妇更言曰:‘急置银,舁两尸去。俱死无益也!’三人下马乞命,置银,以二尸缚马上而逸。未几,诸捕至,舁银而还。此妇犹旖旎寻常,善刀藏之,下马遍拜诸捕曰:‘妮子着力不徤,纵此三寇,要是裙襦伎俩耳。’州守为治酒宴劳,五日而去。姚伯祥曰:此皆伯弢口授于予,予为之记。所谓舌端有写生手也。○此妇要是隐娘、红线之流。伯弢善述,伯祥此记,亦奕奕动人。所谓潘君之笔,乐君之舌也。
姚叔祥自云:‘余十三而孤,年二十犹目不识丁;以写照自给,寓居德清学博姜孩日先生家。姜谓予曰:“男子何可不知书!”遂句读授予。’○叔祥二十,穷苦犹不识丁,晚乃卓然自立,为当代名硕。人不可不自立如是,!人不可以年自废如是!叔祥著述甚多,予仅见三数种。
坡公《魏武帝论》,就其成败之迹而推原其理。如医家见前医投药不效,而推其用药之悮。虽不可谓洞见肺腑,然其理亦有不能外者。读者存其理可也。
释氏止因圣人之言平易正直,习之生厌,故更将其理翻新换异,横见侧出,以使人鼓舞不倦耳。论者至以释氏之旨大悖於圣人,而尊之者又以为大过於圣人,岂不俱失哉!然其所以为害,亦即由此。譬之优人演剧。不过因其晏乐,引之忠孝而已;而其後遂不能不沉湎於酒食,污漫於邪淫。意欲大有功於圣人,而流弊乃更甚焉!亦由其深稳终不及圣人也。
御人御字,本古帝王公平接物之理;而英雄稍济之以权略。至後世狡狯之流,俱窃之以行其奸。岂知雅远之士,玄胜之流,笑其机诈若小儿耳。安有受其羁勒者哉!
煮海之利,原非本富,然少取赢余以减正赋,未为不善也。後世苟且之法,无所不用,取之尽锱铢矣;而田赋之加,未见其少逭,亦拙於取末利矣。何也?彼不能用末利以纾其本富也。
高康生阜曰:天下之谬,莫谬於今相者之说。相者之说曰:某相优,当得富贵也;某相劣,当得贫贱也;其人虽庸且愚焉,苟可以富且贵,则以为人之所不若也;其人虽贤且才焉,苟仅止於贫且贱,则以为有所甚歉於人也。推是说也,使颜氏与端木并衡,则必以端木优於颜氏矣;伯夷与盗跖同观,则必以伯夷劣於盗跖矣。幸而获验,已不免重荣利而轻道德,而况揣摹於势分之间,臆度於服马之细,不中者比比也。徒使人不知所自立,而因以丧其所守而己!呜呼!孔子之道不著,世将何所取衷哉!
高康生曰:君子小人,相为消长;不特君子自有消长,小人自有消长也。小人化为君子,君子长而小人消矣;君子化为小人,君子消而小人长矣。君子小人,实互相消长也。且君子小人,亘古来两两对立,必是天地间不可相无之类。如使君子可以灭尽小人,则必天地间有阳而无阴可也;而独阳不生,又何以解乎!盖阴阳本一气运行,其运行不及处即阴也;然即运行不及处,亦复有道;虽阳之极力运行,不能不借此运行不及处,相为乘除。凡一切心之公私,身之气血,人之男女,品之君子小人,皆於此类应焉。惟处之各得其当,使君子常足以御小人,而小人无以乘君子,则小人之为助於君子,岂可少哉!至於处之不当,而始有小人之祸焉。则其责当在谁乎?曰:在君子。此又君子之为统乎小人,而阳大阴小之义也。
卷九
偶览张无垢《横浦集》云:其家旧畜犀带一銙,文理缜密,中有一月影,遇望则见。盖犀牛望月之久,故感其形於角也。无垢正人君子,以道学称,决非妄言。然此带亦太奇也。以此推之,古有辟寒犀、辟尘犀、骇鸡犀、辟暑犀、夜明犀,当皆有之。
曾参字子舆,元吾衍精於字学,谓当读‘参乘’之‘参’,不当作梳簪切,方与名字相涉。
唐于祐《题红叶》诗云:‘曾闻叶上题红怨,叶上题诗寄阿谁?’‘阿谁’二字,出《三国志•庞统传》。邹臣虎刻作图章,每於书画中用之。
世传范文正公知开封府日,遣将麦五百斛往姑苏。子纯仁还次丹阳,见石曼卿云三丧未举,以麦金与之;二女未适,又以舟与之。还见公,曰:‘江南见故旧乎?’曰:‘丹阳见石曼卿者,三丧不归,二女未适,以麦金与之犹未敷。’公曰:‘何不连麦舟与之。’曰:‘已与之矣。’公曰:‘善。’按《文正公年谱》:仁宗天圣五年丁卯,夏六月,次子纯仁生。时公年三十九;及景祐二年乙亥,公权知开封,时年四十七,而忠宣公方九岁,未必知以麦舟与人。又按石曼卿,真宗朝推恩三举进士,年甚少;父讳补之,官至太常博士,未必贫至如此。况曼卿只少文正二岁,与文正同立朝,累迁大理寺丞;计忠宣九岁时,曼卿亦拜官久矣。正史俱不载,予以为必无是事也。曼卿卒,文正有文祭之,见集中。又丹阳去县七里有桥,嘉靖间,县令来某更名‘麦舟桥’,姜宗伯为记,亦未考其实也。陈眉公云:欧阳文忠为文正作墓志,为曼卿作墓表,皆不载麦舟一事,盖公盛德不专在此。予谓本无是事,所以不载耳。又按《吴志》载:全琮父使琮赍米到吴,有所市具;琮至皆散,空船而回。父大怒,琮顿首曰:‘愚以所市非急,而士大夫方有倒悬之患,故便赈赡,不及启报。’父便以此奇之。此事在麦舟之先,今人但传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