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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修类稿
○帝王功臣庙洪武初,建帝王庙于南京鸡鸣山之阳,以祀三皇五帝、三王、汉高祖、光武、唐太宗、宋太祖、元世祖。又诏以历代名臣从祀,风后、力牧、皋陶、夔龙、伯夷、伯益、伊尹、傅说、周公旦、召公、太公望、方叔、召虎、张良、萧何、曹参、陈平、周勃、邓禹、冯异、诸葛亮、房玄龄、杜如晦、李靖、郭子仪、李晟、曹彬、潘美、韩世忠、岳飞、张浚、木华黎、博尔忽、博尔术、赤老温、伯颜。
○建文君太祖一夕梦二龙斗殿中,黄胜而白负。明日见建文、成祖同戏,建文着白,心知后必不协;且见建文头颅颇偏,匣髡缁之具,戒曰:“必婴大难乃发。”靖难师临城,启视,一刀一度牒,有敕曰:“欲生,怀牒为僧,密地去;不然,自尽。”遂焚宫去。地道出东南,似当时齐泰、黄子澄知之而传于人。故文庙靖宫之日,以为匿于僧录洽南洲,以他事禁锢之。齐泰追至广德,不及被擒。今钱塘东明寺,土人相传建文曾居于此,至今其厮如楼,非常人家所造。后自川历滇,故沐春之传云:常使人护卫,往来于西平侯弟晟之家。时朝廷差湖州尚书严震直往交趾,相见于晟家。严思不言,恐祸及身;言之不义也,一夕自缢死。明日,建文逃焉。及老,遁至岭南横州寿佛寺,居寺十五年,人不知也;其徒归者千数,横有礼部郎中乐章之父乐善广,亦从受浮屠法,故至今寺额“寿佛禅寺”四字,乃手笔也。
一日作诗曰:“读罢楞严磬懒敲,笑看黄屋住团瓢;南来瘴岭千寻险,北望天门万里遥。款段久忘飞凤辇,袈裟新换衮龙袍;百官侍从知何地?惟有群鸟早晚朝。”,遂为人觉,奔往田州土官处,自明为建文君。官司震愕,因启将若何?答曰:“吾老矣,欲送骸骨归帝乡。”因送赴京,号为“老佛”。至长安门,赋诗进朝廷,诗云:“牢落江湖四十秋,归来白发已盈头。乾坤有象家何在?江汉无情水自流。长乐宫中云影淡,朝元阁上雨声愁。新蒲渚柳年年绿,野老吞声哭未休。”英宗使旧中官吴亮最新幸者使审之。建文见亮,即曰:“汝非吴亮邪?”亮曰:“不是。”曰:“我昔御便殿时,弃肉于地,汝伏地饣舌食之,何谓不是邪?”亮佯为不知以。复命,遂取进西内。
又云:在湖湘直入巡按之门,坐地自陈。巡按则曰:“我与汝无名分矣。”因执而送京。又云:在河南某寺,因寺僧为盗,官司来捕,围寺将屠之。建文特书黄布掷之曰:“皇帝圣旨,令众军散。”官执而问之,得实,送之京。恐皆非也。崩日,阁下议以神宗之谥,朝廷不从。竟葬西山,树碑曰:“天下大法师之墓。”
○仁宗立仁宗柔顺好文,而汉王则英勇,精于弧矢。成祖每喜汉王,左右窥见,则谗仁宗者又至矣,故有立储未决之意。问之解缙,缙以“立嫡以长,又好圣孙”二语定之。然既立仁宗,使之留守南京矣。中心不悦,封汉王于云南,不肯行;改青州,又不行;惟欲南京,遂顺之。成祖又暗使尚书胡氵荧出使访之,故《立斋闲录》载:“胡尝曰:予使外,濒行,圣谕曰:人言东宫多失德,南京可多住几日,试观何如?胡竟以仁明数事上之。”至十四年,汉王私造兵器,僭用舆服等事露,削护卫,封之乐安,然后召仁宗至北京行在。《蓄德录》以解缙题虎诗云:“虎为百兽尊,谁敢触其怒。惟有父子情,一步一回顾。”因是文皇感动而召之,误矣。
○本朝封王汉封诸王,惟嫡世袭其爵,余同庶人,但免其役而已。唐亦唯世其嫡,中叶以来,爵亦寄虚名也。宋封爵止于皇子,其子子孙,不问嫡庶,不过承荫入仁为环卫官,却许应试,至有年深齿德之尊者,仍嗣封王。本朝王爵封及二代,子孙六世,尚得为校尉,余有禄,亲亲之恩,可谓隆矣。不知数世之后,尾大难掉,故韩王一脉,一府之钱谷不足支也。成化、弘治间,宗室有请立宗学者,有愿辞禄入试者,诚高见也。惜不能从。呜呼!羽士充奉,常荫资补外任,此独不可乎?○渡江取闽至正十七年,天兵既取建业,命将四出,攻取京口、毗陵、浙西等处。时毗陵乃张士诚之将张德为守,徐达屡战不利。太祖闻而亲率冯胜等十人往援,皆扮为商贾,暗藏军器,顺流直下。时江风大作,舟为颠覆,太祖惶惧乞神。忽见红袍者拖舟,转仰沙上。太祖曰:“救我者何神?”默闻曰:“晏公也。”又曰:“有船可济。”视之,江下果有一舟来,太祖呼江,即过以渡。开至半江,舟人执利刃示太祖曰:“汝等何处客人?知吾名否?”太祖微笑,而邓愈应声曰:“艄工,毋送死耶!我等图大事者。汝欲富贵,当降以去!”舟人曰:“汝非朱官人乎?”愈曰:“然。”舟人遂拜曰:“吾辈江中剽掠。昨夜闻人呼我兄弟,明晚有朱官人来,授汝一生富贵。今日可知其豪杰也!”遂呼船尾避者一十余人皆拜之。闻其姓名,一名张赫,一为朱寿,《功臣录》不知,误言也。
又,吴四年二月,汤和既定方氏,欲由海道胜兵取福建,遇蓝面渔翁曰:“子勿杀吾,指子攻之之路。”一宿,倏抵福城。降至崇安,陈友定遣宁武战和,大败,参军胡琛为乱军所杀,和正无计间,而渔翁又至,曰:“明日,子与沐英捱次出战。”明日,汤诈败,继之沐英夹攻,宁武死,友定闭门。为和云梯攻陷,平闽不过一月也。
呜呼!前之渡江,神之救护圣君如彼;后之取闽,神之助引名臣如此。平治一统,岂非皆天之所为耶!
○封晏公国初,江岸常崩,盖猪婆龙于下搜抉故也。以其与国同音,嫁祸于鼋;朝廷又以与元同音,下旨令捕尽,而岸崩如故。有老渔翁过曰:“当以炙猪为饵以钓之。”钓之而力不能起,老渔他日又曰:“四足爬土石为力,尔当以瓮通其底,贯钓纟昏而下之,瓮罩其项,必用前二足推拒,从而并力掣之,则足浮而起矣。”已而果然。众曰:“此鼍也。”老渔曰:“鼍之大者能食人,即世之所谓猪婆龙。汝等可告天于,江岸可成也。”众问姓名,曰:晏姓。倏尔不见。后岸成,太祖悟曰:“昔救我于覆舟,云为晏公。”遂封其为神霄玉府晏公都督大元帅,命有司祀之。予以《尔雅翼》曰:“鼍状如守宫,长一二丈,背尾有鳞如铠,力最遒健,善功奇岸。”正符此也,又知晏公之封自本朝。
●卷十三 国事类○两郭子兴国朝追封滁阳王郭子兴,乃太祖初起兵之外父,定远人也。功臣郭子兴,则封巩昌侯者也,其弟英,亦以开国功,封武定侯,今子孙世袭。事实见《功臣录》。○黄蔡叶初,张士诚委弟士信为丞相,守杭,后复令潘原明取弟回姑苏谋国。时士信专用黄敬夫、蔡彦文、叶得新,然三人黄书生、蔡业医、吴星士也。吴中因作十七字诗:“丞相做事业,专用黄蔡叶,一夜西风起,干瘪。”至吴元年九月初八日癸未,是日西风,大将军徐达攻破姑苏,从西门进兵,擒士诚等,然后知其为谶也。
○英宗复位实录景泰八年正月,上有疾,免朝数日。百官问安,太监兴安曰:“徒问不能为社稷计。”于是十一日科道奏立东宫,十二日礼部会君臣又奏,旨意不允,云十七日出视朝也。十四日,诸衙门又皆会议,学士商辂主笔,请复立茂陵,本具,十六日进待,十七日面恳时,阁下召石亨会本,亨则曰:“上面有病,且休激他。”盖十三日上召亨于榻前,面受代行郊坛之礼,故知其重也。
时,亨意以复立东宫,不若请太上皇复位,会都督张︷、太监曹吉祥合谋,同扣太常卿许彬,彬曰:“此社稷功也。虽然,彬老矣,无能为矣。盍图之徐元玉?”︷、亨等从其言。是月十四夜会有贞,有贞曰:“太上皇帝昔日出狩,非以游畋,为赤子故耳;今天下无离心,谋必在时,不知南城知此意否?”︷等曰:“两日前已阴达。”有贞曰:“必伺获审报,乃可启议。”︷等去两日夜,复会有贞,言报得失,计将安施?有贞乃升屋,览步乾象,亟下,拊︷等背曰:“时在今夕,不可失。”遂相与密语,人不得闻,已而︷云:“今虏骑薄都城,奈何?”有贞言:“正宜乘此以备非常为名,阴内兵入内,谁不可者?”︷等首肯之,复密语,既仓皇以出。有贞焚香祝天,与家人诀曰:“事成,社稷之福;不成,家族之祸。去矣,归耶人,不归鬼。”遂往会︷、亨、吉祥、王骥、杨善、陈汝言等,收诸门钥;夜四鼓,开长安门,内兵近千人,宿卫官军惊愕不知所为;有出入者,兵辄叱止之。有贞命仍锁诸门,曰:“万一内外夹攻,事去矣。”锁讫,有贞取钥投水窦井,︷等莫知所为。时天色晦冥,︷等惶惑,有贞辄行,︷顾谓曰:“事当济否?”有贞大言:“时至矣,勿退。”薄南宫城门。铁锢牢密,扣不应。俄闻城中隐然有开门声,有贞等命取巨木架悬之,数十人举撞城门,又令勇士逾垣入,与外兵合毁垣,垣坏门启,城中黯然无灯火,︷等入见。太上皇帝烛出,谓︷曰:“尔等何为?”俯伏合声:“请陛下登位。”乃呼兵士举舆来,兵惊惧不能举;有贞等助挽以前,掖上皇登舆,有贞等又自挽以行。忽天色照朗,星月辉光,上皇顾谓有贞等,“卿为谁?”各对某官某。有贞等前异,密迩属车,既升奉天殿,诸臣犹在舆前者,武士以椎击有贞,上叱止之。时黼座尚在殿隅,诺臣往推之至中;上升座,钟鼓鸣,群臣百官入贺。景皇帝闻钟鼓声,问左右云:“于谦耶?”左右对曰:“太上皇帝。”景皇帝曰:“哥哥做,好!”
上既复辟,即日命有贞依旧做副都御史兼翰林学士。明日,升兵部尚书,命掌内阁事。三月,封武功伯,仍命兼华盖殿大学士,掌文渊阁事。又旨拿于谦、王文弃市,商辂为民,余人从编戎伍,以其迎立外藩之故。
呜呼!当时君臣,多无复立英宗之意,故《日录》曰:学士王文与太监王诚,欲取襄王,杨记会请立储之疏,都御史萧惟贞改“更建”,元良为“更择”,可知矣;但图富贵小人,因众摇惑之际,平日为于谦掌兵而不得遂私,遂驾祸于公曰:“王、于已差人迎立,并害亨等”,乘机激以除之。不知亨等遂成其谋,酿成其祸,故杨记为当日究迎立之迹,无实可验。《日录》曰:王文之谋,其实未发,此为实也。《双溪杂记》又以于谦之死,固有贞之策,而李贤阴助之。此则过矣。予尝得读杨御史记陈阁老循辨冤疏、李学士贤《天顺日录》、祝通判允明《苏林小记》,因缉略以为前文,中则全取《小记》,盖诸篇则言其前后事情,复位无如《小记》之佯也,余见后。
○忠魂久现御史王彬,建文朝巡按江淮,靖难师至扬州而死节焉。逮正统间,白日现形于察院,亲与某御史相接谈其死事。浙江按察使王良,亦因文庙登极而死节者,正德戊寅夜,亦现形、遂立庙祀之。呜呼!忠魂义魄,千古不灭。于此可见,事详载于《萃忠录》。
○郭国嫔郭国嫔,讳爱,字善理,凤阳人也。颖悟警敏,贤而能文,宣宗闻之,召至宫,二旬而卒。先数日,自知死期,复书楚声以自哀,其辞曰:“修短有数兮,不足较也;生而如梦兮,死则觉也。先吾亲而归兮,独惭乎予之孝也,必凄凄而不能已兮,是则可悼也。”又尝幸一大臣家,见其幼女甚都,遂赐礼,命长入宫,后进宫不数日卒。噫!才质易得,福寿难全,信哉。
○中国气数盛北虏自古为患,独我朝不维无纳币结亲之事,祖宗时,真可谓漠南无王庭矣。正统时,也先虽强横,时掳驾,而终则送还;弘治间,火筛扰边矣,终为我师所歼。嘉靖中,有吉襄,又有中国降人王三,皆极骁勇者也,吉襄四次入寇,被斩数百级,王三诱而缚焉。呜呼!中国盛衰,视夷狄之强弱也。夷狄有人而犹且如此,则我国家气数之厚可见矣。
○内官冠帽今太监之冠帽,即高丽王之制也。闻国初,高丽未服,太祖令内侍戴之,而给使令于高丽使者之前。使归,举国降。
○状元入阁本朝百八十年,为龙首者六十矣,而入阁者止胡文穆公广、曹文忠公鼐、陈文洲公循、商文毅公辂、彭文宪公时、谢文正公迁、费鹅湖公宏、顾味斋公鼎臣八人而已,可以为难矣。较宋人咏曰:“坚朝龙首四十二,身到黄扉止六人”,则又过矣。虽然,此数也,又不在于功业文章论。
○王保保太祖混一之后,语诸将曰:“当今谁为好汉?”众以开平常公对。帝曰:“是北鄙能掌王保保者耶?”盖当时惟保保不服,每来扰边,帝固激之云耳。《草木子》云:“元末西北尚尔晏然,惟太原则有王保保也,天兵至太原,保保不支遁。”世皆知保保之名,《元史 顺帝纪》中,累称扩廓帖木儿之勇,竟未降于太祖,《纲目》亦然,疑其即是人也。然读《功臣录》,每传有云,“扩廓帖木儿与王保保连兵”,有云“为犄角之势。”《龙飞纪略》或独书、连书,皆如二人。惟《清溪暇笑》中,辨以为扩廓即保保,以其世代为王;故云王保保也。然思保保何义,考史又无其传,心终疑之,因而细查至正廿七八年,太原乃扩廓所署,则保保即扩廓也。保保者,当时尊称之辞,如史称天兵取益都路,“平章政事保保降”;《草木子》称顺帝居应昌,帝“遣李保保袭之”,又闻金陵旗首卫指挥王某者,乃其裔也。其《元史》不列传者,意其曾杀诏使,不受君命,当入《逆臣传》;然终于臣节,不降我朝,则又似忠义也;况远去沙漠,不知所终,此王华川难于笔也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