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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球国志略
「明一统志」:『地不产奇货,人无剽掠。商贾不通,时驾舟楫,缚竹为筏;急则群舁之,泗水而遁』。「夏录」云:『舟舶之制,与中国略同。如小艇,则刳木为之。陪臣入贡航海,必别以巨舟。缚竹为筏,未之见也』。「徐录」云:『前明洪、永中赐海舟后,每请自备工料,于福州改造。今本国亦能自造如式。各岛之船,大小皆尖底。太平山船加饰栏槛,小船皆刳独木为之;或不胜载,则并两为用』。
王肩舆,照中国式,或八人、或十六人。轿上亭盖帷幔,髹木为之。国相以下,轿高不逾三尺,席底趺坐,四围以席;远望如笼榼。贵族亦有用罗汉杉木雕镂金漆,锦边绘里,纱谷为蔽;皆用两人,以木杠贯其顶而抬之。
马高者绝少,善山行,上下沙砾中,不见颠蹶;终岁食青,不识栈豆。故虽村户下贫,亦多畜马。鞍制,略同中国;朱黑漆描金,前后加红帕四条以为饰。鞯,黑漆皮描金龙;简略者,只用红毡一条。勒索,用五色相间蕉布全幅,入手两盘,垂之尚及马胁。镫以木,或铜铁为之。式如曲杓形,一边着绳系鞍下;空其口,以便赤足穿踏。骑马皆不用鞭。官家女人骑马,拥领蔽面,多侧坐鞍上,两足共一镫;人控徐行。
——以上服饰。
屋宇不甚高,以近海多风;去地必二、三尺,以避地湿。每一间,瓦脊四出如亭子样。瓦皆■〈同瓦〉瓦,粘盖极厚;非此,不能御■〈风贝〉台也。门窗皆无户枢,上下限俱刻双沟道;设门扇——其中为方格,以纸糊之,左右推移,以为启闭。外限复设板门,重迭一处;闭时,递次至末扇。内有暗拴,自落限窍。屋用樫木,纹理细润坚重,千年不蠹;出奇界岛尤良。然价贵难购,故久米有从仕多年,尚处茅屋者。壁无粉墁,多用砑粉花笺及名书画表之。室内地板上,无贵贱悉铺脚踏。画轴皆短小,屋矮故也。中间多作神龛,以香炉置青石其中,白沙实之为玩;或云即祖神也。盖家不设神主,贵家始有祠堂,又多以「天地君亲师」五字供奉者。竹帘以全茎细竹为之,挂四周;内可见外,外不见内。然皆一行作屋,无重构复室也。居无砖墙,惟迭海崖砺石砌成;贵家有削磨极平者。屋上、门前,多安瓦狮;及立片石,刻「石敢当」者。「隋书」谓「门户必安兽头骨角」;殆以此欤!屋中开轩多旁向,或东、或西。庭院中设小山石,树乌木、榕、桧、樫木、福木及佛桑、紫薇、山丹、榴、槿、兰、竹之类;更地多茸草,极细软如茵。或置小石池,畜金鱼、螺、螓其中。石上植铁蕉,墙上密栽慎火草。庭隅必立石桩,置石盆贮水。桩前用■〈同瓦〉砌如小池,填以石笋。池前铺一石,或方、或圆,以备盥洗手足之用。盖国人晨起即盥涤其中,不用热水故也。村径皆极宽洁,多编细叶小竹或列植十里香作屏篱;时时剪剔,今整齐方平。久米最盛,为中山八景之一(徐葆光「粂村竹篱诗」:『村村编竹墙,筠绿满秋径;客伴迷东西,隔篱忽相应』。米廪,亦悬地四、五尺,远望如草亭;下施十六柱,柱间空处可通人行,上为板阁。村民有数家共一亭者。
女集,向在天使馆东天后宫前后徙马市街,今移在辻山沿海坡上。早晚两集,无男人,俱女为市。市物惟鱼、盐、米、菜及粗窳陶、木器;间有土织蕉、棉布,亦极薄恶,价复不贱。道中无肩担背负,凡柴薪、米、豆累百余斤者,女人悉以首衬草圈顶之;垂手曳袖,无偏堕者。闻首里市集亦女人为之。店肆,惟使馆前略有数间;近皆移空,以居从役。
——以上舍宇。
琉球国志略卷五
翰林院侍讲臣周煌恭辑
山川
山川
国中山属岛山海(潮候、风信、针路附)水泉桥梁
臣窃闻前代洪武时,尝躬祀琉球山川之神于南京,寻改附祀于福建,典綦隆已。兹秋奉命到国,辄访其境内之名山川,而蕃官以三山、五岳对。徐浏览其都邑,祗中国一大培塿耳,岳云乎哉?按「星槎胜览」谓球山抱合而生,有翠麓(一作丽)、大崎、斧头、重曼等名;今俱无有。而前明陈侃,胡靖暨本朝使臣张学礼等「图录」,又皆绘山南、山北离立海中,与中山隔别;不知山南、北固与中山联在一岛也。臣详考图经、细分原委,于山则先国中之显著者,次及属岛之有闻者;于海则风潮与封贡暨常所往来诸地之针路尤晰,而水利桥梁相因而见:虽不敢拟诸山经、水注,而以觇异域流峙之大较,则与侈谈蓬岛、诞说瑶池者业有间矣。志山川。
国中山
属岛山
海(潮候、风信、针路附)
水泉
桥梁
国中山
崎山:在王府继世门之东,为中山龙脉。上有望仙阁,下为云坛。坛侧建茶亭。去亭百步有石岩,镌梵书「雨上〈弓弓弓〉下」字一,大盈丈。下瞰大壑,云涛蜃彩、旷幻杳忽,不可名状。古松偃郁,怪石苍斒;有堂曰「东苑」,前使汪楫书额。苑外十数里,竹径纡回,密筱成墙;高不逾寻,平直如削:洵第一胜处也。东望林木丛茂,为佐敷;隔海港少西,见一山郁然青翠,即辨岳也(汪楫「崎山道中」诗:『竹屏十里若为栽,细叶繁枝费剪裁;记取崎山山下路,梦游时向此中来』)。
升簥山:在王府东北。有故宫人宅。
石虎山:在王城北赤平村下。有天庆院。
龟山:在王城北末吉村,亦称末吉山。重冈环绕。山半有亭,南望见海,山下有万寿寺。寺中有察度王旧影,后毁于火。
勒马岩:在王城西。下瞰龙潭,苍莹可爱。
万松岭:在首里立岸村,一名万岁岭。山北大道上下石碑略曰:『兹岭以「万岁」为名,盖取「嵩呼」之义,以作中山都会。尚真君上命于天,俾为斯记。大明弘治丁巳仲秋吉日,奉诏扶桑散人樗不材谨记』。
泊山:在首里西五里。有桥,跨海。前有泊津,西流入海。
天久山:在泊村西北沿海,与波上、雪崎相望。下有圣现寺。东行大石离立,或方、或圆,崖洞颇奇。
奥山:在那霸炮台西水中,潮至,则弥漫数十里;潮退,则沙平可涉。旧为蛇窟,僧心海始辟之,蛇相率渡水去。筑堤截潮,引泉种松,建龙渡寺(徐葆光诗:『水远平如镜,山围翠作堆;分明洞庭渚,不见雁飞来』。『客去山更寂,回首俄成昨;明月擢歌声,又向泉崎落』)。
鹤头山:在奥山东。万松森立。西望有泉,从岩底喷流,供诸村茗饮。每潮,至扳敷宇平等湖。渔舟夕照,为那霸近所第一胜处。
辻山(国人读为「失汁山」,一字两音。「汪录」作青芝山):小石阜。沿海下,皆夷冢,亦多僧塔;女集在焉。下为旧演武场。
波上:在辻山东北,一名石笋崖。山下海中生石芝、石松,多白色;嵌空玲珑,仍具扶疏之态。山头石垣四周,有板阁三楹;旁为护国寺,右崖左小神舍。八月十八夜,多候潮于此;为中山八景之一(汪楫「波上诗」:『海之水瀜瀜,刻屈劳天风;万里赴峭壁,一激凌苍穹。回头发长噫,纷纷成白虹』。海之水泠泠,吞天一色青;触石石不受,砉若奔繁星。历落扫何处?浮光入杳冥』。徐葆光「笋崖夕照」诗:『日日晚来游,残霞水外浮;乡心随日下,不觉海东流』)。
雪崎山:在辻山东北,近海碛。有洞可供玩憩,国人多以正、三、五、九月男女群至拜祷。
龟山:在雪崎东北,崎海滩上,拳石嶙峋;非末吉之龟山也。
识名山:在真和志。有神应寺。东苑八景「识名积翠」,即指此。
七星山:在牧志村长虹堤南。墩阜错峙,若断若联,故名。西里许,为城岳。丛灌成林,密筱攒蕉;云日屏翳,四山皆松。
壶家山:城岳东,为国中陶处。
中岛:在泉崎南,与奥山隔湖遥对。昔多蕉树,今废;为中山八景之一(徐葆光「中岛蕉园」诗:『蕉影墙头合,人家住绿云;机声织明月,幅幅冰绡纹』)。
浦添山:在首里东三十里。山水明秀,土田肥沃;中山龙气小蟠结处。
姑场山:在姑场村。有姑场岳。常为王孙采地。
——以上俱中山省。
石火山:在丰见城饶波村山下。有水东北流,为饶波。
小禄山:在首里南二十里。
仪间山:在那霸对岸。山下有垣花村,多米廪(徐葆光「垣花村诗」:『欲问山南路,垣花第一程;横桡弄清浅,振策上峥嵘。冬雨秧田绿,寒陂水岸平。劝农初遗使,应向此间行』)。
大岭:在海边村。无他树,满望皆呀呾呢,泉石颇佳(徐葆光「大岭诗」:『孤村背岭住,一径野人家;丛棘种成树,畬田耕带沙。冈寒牛卧日,潮去岸留楂。回首山南石,崚嶒迭海霞』)。
高岭(土名多嘉岭):在首里西南三十里。有山南王故城。东北有八头岳。
国吉山:在高岭东南。
樱岛山:在麻文仁村。山形如樱,丹崖碧嶂,故名。
——以上俱山南省。
金武山:在首里东北九十里。上为金峰;下有洞,有千手院、有富藏河。
恩纳山:在首里北一百里。一名佐渡山。
名护山:在名护间切,去首里北一百五十里。上有万松院,产异兰。有岳祠,称名护岳。
佳楚山:在今归仁府。一名宇胜岳,最高;为中山第一峰。
运天山(一名上运天),在名护山北。下有运天江,多稻田。
——以上俱山北省。
属岛山(凡岛,皆山也。既以岛名,不复列。兹特就其岛中之小山著名者,揭书一、二;不能详也)。
清水山、菊花山、永明山:俱在大岛。
筑山:在太平岛。山甚高,土名七姑山。上有碧于亭。
金城山:在姑米山。松杉蔽天,下有甘泉,泻石崖直下如瀑布。
——以上俱外岛。
海(潮候、风信、针路附)
环岛,皆海也。海面西距黑水沟,与闽海界。福建开洋至琉球,必经沧水,过黑水;古称沧溟(「溟」与「冥」通,幽元之义),又曰东溟。琉地固巽方,实符其号。东邻日本萨摩洲(「指南广义」作要是麻)——常所交市国,一苇可航。北望野古,可直达高丽。南逼台、澎、淡水后之溜山,恰与叶壁后之漈水同属尾闾,沃焦之壤。而三十六岛唇齿相依,臂指互用。水中复有沙洲隐现,断续于各岛间,直若草蛇灰线、马迹蛛丝。以故气脉牵联,地土物候大同小异;是海固不可以道里计,而球阳之海则实有无形之区限在焉。若其舟航之便利、鳞介之蕃滋,又足以聚其人民而遂其生长。建邦斯土者,其永睹海波之不扬;而长祝中国万年有道之圣人,恪共尔职,慎固吾圉!我皇上覆载同仁,中外一体,自必深嘉乐予、加惠无穷,而不忍膜外视之者矣。
水之进退有度,朝而至者为潮、夕而至者为汐。然世之论者不一:「山海经」以为海鳅出入之故。夫鳅,特一微物耳,顾能横四海之大而鼓之以盈缩耶?浮屠氏谓为神龙变化之迹。殊不知龙见于春夏、蛰于秋冬,则秋冬之潮汐又何物变化而致其往来乎?抱朴子则云「两水相合相荡而成」。然必疾风暴雨,始足以张其势;乃雨霁水枯,未闻其或辍也。要皆支离诞妄,不足为典要。及观卢肇之赋,以日出于海,冲激而成;而「高丽图经」谓天包水、水承地,地沈则水溢、地浮则水缩。余襄公之论,独以为水之应月,各从其处:月临卯酉,则水涨于东西;月临子午,则水平于南北。综是数说,应月之论为最与邵康节「经世书」所云「海潮者,月之喘息」相唇合。臣窃睹阴燧水精,皆可映月而取明;水于八月望夜尤速且多,可验应月之说为不诬矣。福州与各直省潮水,率皆与月为进退。琉球,独较福州每潮率后三辰。望日,福州午时潮满、琉球则满以戌时,余日因以递迟;似不与月运同行。然据望日昼潮以戌时满,而望前夜潮则实于望日辰时满;虽谓之早于福州两辰亦可。况凡物必有所自始,而其来也有渐。琉球地偏东极而尾闾在其后,安知非月始离海之精,琉球受光独近,得气尤盛;初出之光华,与内地方中之精彩略等。且水生于西而归于东,而物从其朔,潮之生也恒自东;则琉地之潮逐月始生而即涨,又何足异乎!故八卦先天之坎位,月象也;而后天之坎位,乃一六生成之所:畴谓潮汐非应月而生者哉!虽然,覆载之大,非可以常见拘。据各洋舶往来所见,潮候又各不同。西洋一日一潮,定以申涨、以寅退;是有汐而无潮。马寻诸国则一日两潮,计昼夜各两潮、两汐;即钱塘潮,古亦有偶三日不至者。臣所以不能不复参之理气之说也。华钥谓「潮汐者,天地嘘吸之气、阴阳消长之理,自然而成」;似属通论,足括群言(潮候)。
封册,例以夏至后,乘西南风至琉球;以冬至后,乘东北风回福州。然北风凛烈,不比南风和缓;故归程尤难。考嘉、万封舟回闽最称安吉者,惟萧崇业。其放洋日期,乃十月二十四日;故海船老伙长皆言无论冬至迟早,总以十月二十后东风顺送为吉。若冬至前后,则风势日劲,浪从船上过矣。正月风飓最多,应期不爽,万无行舟之理。二月则多雾,恐风顺,遇山不见,反致逼山;且龙蛰甫惊,常多出海,复有龙风之患。前使海宝等回闽,于二月十六日放洋,十七日即见二龙起于船之左右,水沸立二、三丈;益信十月二十后之说为不刊也。
清明以后,地气自南而北,则南风为常;霜降以后,地气自北而南,则北风为常。反是,飓、台将作矣。正、二、三、四月多飓,五、六、七、八月多台;飓骤发而倏止,台渐作而多日。九月则北风,或至连月,俗称「九降风」;间有台起,亦骤如飓。船在洋中,遇飓犹可,遇台难当。十月以后,多北风,台飓无定期;舟人视风隙以来往。凡飓将至,天色有黑点;急收帆,严柁以待之。稍迟,则收帆不及,或至倾覆。台将至,天边断虹见若片帆者,曰「破帆」;稍及半天如鲎尾者,曰「屈鲎」。若见北方者,比他方尤虐。又海面骤变——多秽如米糠及海蛇浮游,皆台、飓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