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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例存疑
强盗 一,强盗同居父、兄、伯、叔与弟,其有知情而不分赃者,如强盗问拟斩决,减一等,杖一百,流三千里。如问拟发遣,亦减一等,杖一百,徒三年。其虽经得财,而实系不知情者,照本犯之罪减二等发落。父兄不能禁约子弟为盗者,杖一百。
此条系雍正七年并九年,据浙江按察使方觐条奏,九卿议准定例,十年刑部増修,乾隆五年改定。
谨按。变卖其家产,罪及其父、兄、伯、叔与弟,法虽过严,无非示人以不敢为盗之意。乃办案者一味从寛,不特变产赔赃之条几成虚设,即罪及其父、兄、伯、叔之案亦百无一二。其于赃物也,则曰赤贫免追。其于父兄也,则曰并不知情。照不能禁约例,拟杖完结者,比比皆然。平情而论,以得相容隐之亲属,反科以知情分赃之重罪,定例本属过当,从寛办理原非失之轻纵,若赃物则须认眞追比耳。与其严办伊父兄等之罪,致与律意不符,不如严追伊父兄等之赃,庶与律文无碍。或酌定限期予以监禁完赃,则免其科罪,不完则酌量示惩亦可。不然,应斩决之盗犯尚从寛,减为发遣,而并未同谋之父兄等反从重问拟流徒,其义果何取耶。
□不知情,谓不知盗情也。既得财矣,何以云不知情耶。容有子弟在外行劫,以赃为别项财物,捏词隐饰,父兄不知其为盗而受之者,则情节更轻矣。减本犯罪二等,殊嫌太重。且罪其父、兄、伯、叔与弟,而不及其妻子,岂父兄等不应分赃,而妻、子独许分赃耶。设如盗犯以所得之财分作数股,以一股与父兄或弟,一股与妻或子,父兄与弟均拟流徒,妻、子则予以勿论,亦嫌未协。余说见窃盗门。
□此条与得相容隐律文不符。窃盗门内亦有此例,应并参看。
强盗 一,凡情有可原之伙盗内,如果年止十五歳以下,审明实系被人诱胁随行上盗者,无论分赃与不分赃,倶问拟满流,不准收赎。
此条系乾隆四年,刑部议准定例。
谨按。此等案件,从前康熙年间,均系拟流收赎。乾隆四年,以此等年幼为盗之人,仍得安居故土,无所惩警,于法未免太轻,改定此例。既不与伙盗同拟发遣,亦不照他犯一体拟流,亦酌量办理之意也。
□应与名例老小废疾收赎律文参看。
强盗 一,强盗引线。除盗首先已立意欲劫某家,仅止听从引路者,仍照例以从盗论罪外,如首盗并无立意欲劫之家,其事主姓名、行劫道路,悉由引线指出,又经分得赃物者,虽未同行,即与盗首一体拟罪,不得以情有可原声请。
此条系乾隆四十年,刑部审拟杨玉等行劫郭全家一案,钦奉谕旨,恭纂为例。
谨按。此即窝主门内,所谓窝线者也。应与彼条参看。以从盗论罪,即彼条所云,上盗得财者,照强盗定拟。未上盗又未得财,仅为通线引路者,拟遣是也。
强盗 一,事主报盗止许到官听审一次,认赃一次。所认赃物即给主回家,不许往返拖累,违者将承审官严加议处。
此条系康熙二十二年,九卿议准定例。
李氏之芳《严饬讳盗累民疏》云,近年盗贼日多,皆由讳盗。讳盗日多,皆由民间不敢报盗。何者。民间报强盗,官必曰,窃盗。民间报强盗杀人,官必日,雠杀、奸杀。盖强盗杀人,则官有缉贼处分,窃盗与雠杀、奸杀,官无缉贼处分故也。于是民报盗而官不缉盗,反行拷民,至有拶逼失主幼女,勒供其兄自杀父。如夏县署印官张岂等事者,奇冤异惨,控吿无门。此其不敢报盗者一也。即地方官差捕缉贼矣,而缉捕不肯踪迹盗贼,反以抑勒失主,先索酒食,次讲差规,不餍不休。以至上下比较,往来解审,杖钱路费,一切取办于失主。小民身家能有几何,强盗搜括于前,兵捕剥削于后,资财产业倍加凋零。如武邑县失主李进才被解役刘白玉等逼要盘费,情急殴毙二命,甘心抵偿。则是被盗时幸而不死,报盗后反不乐生,此其不敢报盗者二也。强盗大案势必三推六问,失主处处随审,弃业抛家,一日盗案未结,一日不得释放。且解到之处,问官又未必即审,累月经年,奔驰守候,累死途中者有之,淹毙旅店者有之。则是强盗未正典刑,失主先登鬼箓,此其不敢报盗者三也。窃念民间被盗己为极苦,乃地方官不能为民靖盗,反咎民以被盗累。官虽明知其苦,毫无体恤,以致各处地方失主纷纭,有一起盗案在审缉之际,即有一起失主在汤火之中。乞饬部确议,通行直省督抚,严加禁饬。以后民间被盗,止许据报缉贼,不许事外生情,故勘失主。捕役承缉,止许躧缉眞贼,不许需索食费,扰害失主。即获盗究审,亦止许失主本地认赃,不许逐处随审,拖累无休。违者,该督抚立加参处,以为庇盗殃民之戒,自此被盗之家稍得安生,应报之盗宁甘容忍,则讳盗者自少,获盗者必多矣。
谨按。事主家被盗劫,已属大不幸事,乃屡次到官听审,尤属拖累不堪,是以定有此条,以示体恤之意。如盗犯系先后拏获,赃物系屡次起出,则又不能拘泥此例矣。
强盗 一,满州旗人有犯盗劫之案,倶照强盗本律定拟,不得以情有可原声请。
此条系乾隆三十五年,刑部题覆盛京刑部侍郎朝铨等审拟西僰旗人齐了其等行劫花义相家一案。奉旨纂定为例。
谨按。旗人犯罪均照民人办理从严,人命、赌博等项是也。后来各例一律改轻,而此条又复加重,总系警戒旗人之意,近来盗案不分首从,一律拟斩,旗民并无异致,似应将此例删除。
强盗 一,盗犯明知官帑,纠伙行劫,但经得财,将起意为首及随同上盗者,拟斩立决枭示。其在外嘹望,接赃,并未上盗之犯,倶拟斩监候,秋审入于情实。若不知系属官帑,仍以寻常盗案论。
此条系嘉庆十九年,广西巡抚台斐音奏,拏获行劫饷银盗犯曾保荣等,分别治罪案内,纂为定例。
谨按。此因系官帑而严之也。惟有一事即定一例,亦觉太烦,且与新例亦大有参差。似应于前条斩枭六项例内,打劫仓库下添入及官帑钱粮一句。将此条删除,以归简净。
强盗 一,强盗案内免死减等发遣为奴之犯,如果在配,安分敛迹,或伊主图占其妻、女,或平人有意欺陵,将本犯致毙者,将伊主及平人照例治罪。如该犯怙恶不悛,或不服伊主管束,或无故欺陵平人,经伊主及平人殴打毙命,将伊主免其治罪,平人照本罪减一等定拟。
此条系乾隆九年,刑部奏准定例。
谨按。徒流人又犯罪门,发遣黒龙江等处为奴人犯,有被伊主图占其妻、女,因而致毙者,将伊主照故杀奴婢例治罪。傥为奴人犯有诬捏挟制伊主者,照诬吿家长律治罪。彼条系统指为奴遣犯而言。奴婢殴家长一条,系指契买奴仆而言。此条系专指免死盗犯而言。虽稍有不同,而情节则一。似应将图占妻、女,杀死奴仆,修并一条,归入奴婢殴家长门。平人与为奴遣犯相杀,分别办理,归入此门。流徒人又犯罪门,伊主图占其妻、女,因而致毙者,照故杀奴婢例治罪。奴婢殴家长门,系发黒龙江当差。此云照例治罪,未审照何例治罪。平人以凡论,自应分别谋故、鬪定拟,伊主是否拟徒,抑发黒龙江之处,记核。
强盗 一,凡用药迷人已经得财之案,将起意为首及下手用药迷人,并迷窃,为从已至二次(按,此为从未下手者。)及首先传授药方之犯,均照强盗律拟斩立决。其余为从者,(按,此别于为从二次者)。倶改发新疆,给官兵为奴。其有人已被迷,经他人救醒,虽未得财,将首先传授药方,转传贻害,及下手用药迷人之犯,均拟斩监候,入于秋审情实。若甫经学习,虽已合药即行败露,或被迷之人,当时知觉,未经受累者,均发往伊犂等处为奴。傥到配之后,故智复萌,将药方传授与人,及复行迷窃,并脱逃者,请旨,即行正法。其案内随行为从之犯,仍各减一等定拟。
此条系乾隆三十八年,云南巡抚李湖题路南州贼犯周新茂,以药迷人取财案内,刑部奏准定例。四十八年、五十二年、五十六年修改,咸丰元年改定。
谨按。用药迷人图财律以强盗论,不分首从皆斩,但同谋在场者,均在应斩之列矣。例以法无可贷,及情有可原,分别定拟,而情有可原之犯,又以一次、二次分别定拟,是以此例亦有一次、二次之分。第现在强盗均改照律文不分首从,及一次、二次,一概拟斩,此等罪同强盗之犯,似亦未便强为区分。惟各省盗风虽炽,而此等案情颇少,略示区别,亦网开一面之意也。用药迷人图财,律以强盗论,用毒药杀人者斩。注云,药而不死,依谋杀已伤律,绞。人已被迷,即与受伤无异。在寻常谋杀案内,首犯尚应论死,况强盗律应不分首从,岂有起意之盗首反得减等之理。此例止言下手用药,而不及起意之犯,自系遗漏。谋杀之案,律应严首犯,而寛下手,此例反严下手,而寛首犯,殊未平允,亦与律意不符。谕旨内明言,用药者本有杀人之心,自系指首犯而言。定例时乃以首先传授药方及下手用药者,问拟斩候,转置起意药人之犯于不议,殊属错误。再,下手之犯拟以斩候,即系强盗伤人未得财罪名,惟首先传授药方之犯,亦拟斩候,则较强盗治罪尤重,至迷人得财案内,其余为从之犯二次者,问拟斩决,一次者,仍行发遣,则又较强盗本律为轻,似嫌参差。第一层首先传授药方及起意用药迷人之首犯,并下手用药迷人之从犯,均拟斩决。第二层祗将首先传授药方及下手用药迷人之犯,问拟斩候,并无起意迷人首犯,严下手而寛起意,似嫌未协。且上文明系三层,此处祗有二层。设有甲、乙、丙三人,甲传授药方与乙,乙起意商同丙用药迷人,丙代为下手,甲、丙均拟斩候,乙应科何罪。若照为从减等,不特罪名未允,于言亦属不顺。若倶拟斩候,例内究无明文,碍难援引。此处到配后脱逃,请旨即行正法,系乾隆四十八年定例,与免死发遣盗犯办法相同。乃捕亡门内,免死盗犯脱逃正法,例文并无此项人犯,未免彼此参差。且老瓜贼例内,跟随学习之人与此条甫经学习,虽已合药,即行败露,情节亦属相同,彼条并未声明,在配脱逃即行正法,尤属参差。检査四十八年原奏,亦未详晰叙明。今复加参核,从前新疆遣犯脱逃,无论原犯何项罪名,旧例系即行正法。原奏并脱逃者,即行正法之语,系照尔时例文办理。嗣于嘉庆四年,将新疆遣犯脱逃正法之例停止,则此条已不在正法之列矣。至免死发遣盗犯(捕亡律内各项也),本系律应斩决,因有可原情节,免死减等,已属幸邀,寛典。是以一经脱逃,即照原犯罪名,请旨正法,以示别于寻常遣犯之意。此条为奴人犯,并非由死罪减等发遣,是其本罪定例时,重在故智复萌,传授药方迷人等语,脱逃一层特带言之耳。玩其文意,可见后来节次纂修,此句仍漏未删除,以故不免参差。犯罪自首门,由死罪减为发遣盗犯一条,亦应参看。
□再査,此例,用药迷人得财,为从,发新疆给官兵为奴为一层。甫经学习,虽已合药,即行败露,或被迷之人当时知觉,未经受累者,发伊犂等处为奴为一层。脱逃被获正法,自系统包上二层在内。犯罪自首门内,用药迷窃案内,发遣人犯在配及中途脱逃被获,例应即行正法者,如有畏罪云云,即系统指此二层而言。徒流迁徙地方门内,应发黒龙江等处条例内,如有脱逃被获者,除用药迷人得财为从一项,系照强盗免死减等仍应正法外,又似专指上一层而言。而捕亡门内,脱逃应正法者,又无此项。彼此均属参差。例内明言,迷窃为从二次者,照强盗斩决,则迷窃为从一次,亦系照强盗免死发遗无疑。惟甫经学习等犯,究与强盗免死有间,是否一概正法之处,殊难臆断。査例内上一层,其余为从改发新疆为奴之犯,系由斩决改为发遣,即所谓情有可原,免死盗犯也。下一层,甫经学习等类发往为奴之犯,系由首犯斩候,递减拟遣,是发遣系属本罪,与免死改遣之盗犯不同,似不在正法之例。参看自明。
□犯罪自首门内按语云,嘉庆十六年二月内,伊犂将军晋昌咨称,用药迷窃未成,遣犯廖胜彩在配,初次脱逃,自行投回一案,应否比照免死发遣盗犯脱逃投回例,仍发原配,咨请部示。刑部査,用药迷人已经得财之首犯,即照强盗一律斩决。其为从及甫经学习之犯,亦与情有可原盗犯同拟遣戌。如脱逃被获,又与免死盗犯一例正法,情罪本属相同云云。盖即指此例而言。
□与老瓜一条参看。
强盗 一,窃盗拒捕刃伤事主,罪应拟绞之犯,如闻拏畏惧,将原赃送还事主,确有证据者,准其照闻拏投首例,量减拟流。若祗系一面之词,别无证据,仍依例拟绞监候,秋审时入于缓决。
此条系嘉庆四年,刑部议覆山东巡抚伊江阿审题赵兴文听从商密,行窃图脱,拒伤事主平复,闻拏畏惧,令商密将原赃送至事主家,隔墙撩还,审依窃盗脱走,拒捕刃伤拟绞例,量减拟流案内,钦奉上谕,恭纂为例。
谨按。事未发而自首者,免罪。知人欲吿而自首者,减本罪二等。闻拏投首者,减一等。犯杀伤于人者,得免所因之罪,律例均有明文。赵兴文之案,既未向事主还赃,又未赴官投首,仅称将原赃隔墙撩还,即使属实,不过仅还赃物,并未出首到官,且隐匿自己姓名,本与自首不同。定案时,因究有还赃一层,是以量从未减。盖虽不自首,亦应以自首论之意,惟例内究未分晰叙明,似应将虽未出首而原赃业已掷还,亦可照闻拏投首定拟之处加载,较觉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