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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官法戒录
市掾、主市肆之贸易者也、方贩夫贾竖之为伍、而慨然有用世之志、其自负固已不凡矣、观其见诏书而自喜、早有不容已于斯世斯民之念、至其天性峭直、而又疾俗吏苛刻、议论常依宽厚、则深得为政之大体者也、
孔奋、字君鱼。扶风茂陵人。署议曹掾。守姑臧长。在职四年、财产无所增。事母孝谨、奉养极求珍膳。躬率妻子、同甘菜茹。力行清洁。治贵仁平。被召单车就路。吏民及羌胡、更相谓曰。孔君清廉仁贤、举县蒙恩。如何今去、不报其德。遂相赋敛牛马器物千万以上、追送数百里。奋谢之、一无所受。为武都太守。举郡莫不改操。为政明断、甄善疾非。见有美德。爱之如亲其无。行者。忿之若雠。郡中称为清平。 【同上】
赃吏之不顾行检、多为妻子所累、孔君能躬率妻子、同甘菜茹、所以得全其清节也、否则所需既多、所求无餍、未有不以贿败者矣、以俭养廉之说、不但官长奉职之良规、亦吏胥保身之要道也、
应奉、字世叔。汝南人。少聪明、为郡决曹史。行部四十二县、录囚徒数百千人。及还。太守备问之。奉口说罪系姓名。坐状轻重、无所遗脱。时人奇之。为武陵太守。慰纳叛蛮、兴学校、举侧陋、政称蛮俗。迁司隶校尉。纠举奸违、不避贵戚。着汉书后序、多所述载。 【同上】
口说数百千人姓名罪状、无一遗脱、以此聪明、体察狱情、何情不得、观其后慰纳叛蛮、兴学校、举侧陋、足知其聪明而不苛刻、诚哉为一代名儒也、岂可以郡吏少之、
朱晖、字文季。南阳宛人。为郡吏。太守阮况尝欲市晖婢、晖不从。及况卒、晖乃厚赠送其家。人或讥焉。晖曰。前阮府君有求于我、所以不敢闻命、诚恐以财货污君。今而相送、明吾非有爱也。东平王苍、闻而辟之。正月朔旦、苍当入贺。故事。少府给璧。是时帝舅阴就为府卿、吏傲不奉法。苍坐朝堂、漏且尽、求璧不可得。晖望见少府持璧、即往绐 【音殆。欺也。】 之曰。我数闻璧而未甞见、请试观之。主簿以授晖、晖顾召令史奉之。 【奉之于苍。】 主簿大惊。遽以白就。就曰。朱掾义士、勿复求。更以他璧朝。苍既罢、召晖谓曰。属者掾自视、孰与蔺相如。帝闻壮之、以晖为卫士令。再迁临淮太守。吏人为之歌曰。强直自遂、南阳朱季。吏畏其威、人怀其惠。后迁为尚书令。以老病乞身。拜骑都尉。 【同上】
官长无所求于吏、尚百计逢迎、中之以欲、以为固宠营私之地、今太守欲市晖婢、而晖竟不从、恐污官长名节、真能自守以正、而又爱人以德者也、夺璧之举、继躅相如、南阳之歌、希风召伯、岂不伟然一豪杰士哉、
郑弘、字巨君。山阴人。少为乡啬夫。太守第五伦行春、 【太守常以春行县、劝农赈乏、】 见而奇之。召署督邮。举孝廉。弘师同郡河东太守焦贶。楚王英谋反发觉、以疏 【书也。】 引贶。贶被收、于道亡没。妻子闭系诏狱、掠考连年。诸生故人惧相连及、皆改变名姓以逃其祸。弘独髠头负鈌锧。诣阙上章。为贶讼罪。显宗觉悟、即赦其家属。弘躬送贶丧、及妻子还乡里。自是显名。由令守、官至太尉。 【同上】
贶已死而犹讼其非辜、恤其妻子、笃于公义、终始如一、其为啬夫、治行必有可观、第五伦识之于风尘、不爽也、
周章、字次叔。南阳随人。为郡功曹。大将军窦宪免、封冠军侯就国。章从太守行春、到冠军、太守犹欲谒之。章进谏曰。今日公行春、岂可越仪私交。剖符大臣、千里重任。举止进退、其可轻乎。太守不听。遂便升车。章前拔佩刀、绝马鞅、乃止。及宪被诛、公卿以下、多以交关得罪。太守幸免。以此重章。举孝廉、历位司空。 【同上】
趋承权贵、惟恐不及、为官者类然、况于吏乎、周君以正义责其太守、后竟以此免祸、其识远矣、剖符千里、居之者不自重、而属吏兢兢焉惜之、此其所以终为大臣也、
廉范、字叔度。京兆杜陵人。为郡功曹。太守邓融为州所案、范知事谴难解、欲以权相济、乃托病求去。东至洛阳、变姓名、代廷尉狱卒。居无几、融果征下狱。范遂得卫侍左右、尽心勤劳。融怪其貌类范、而殊不意。乃谓曰、卿何似我故功曹也。范诃之曰、君困戹瞀乱耶。语遂绝。 【恐人知之、伪为不相识者、呵止之、不复接谈也、】 融系出困病、范随而养视。及死、竟不言。身自将车、送丧至南阳。葬毕、乃去。后辟公府。会薛汉坐楚王事诛、故人门生莫敢视、范独往收敛之。显宗大怒、召范诘责。范叩头曰。臣愚戆不胜师资之情、罪当万坐。帝贳之。由是显名。举茂才。数月、再迁为云中太守。会匈奴大入塞、范令军士各交缚两炬、爇火营中。虏遥望火多、谓汉兵救至、大惊。范令军中蓐食、晨往赴之、斩首数百级。虏由此不敢向云中。后频历郡守、随俗化导、各得治宜。迁蜀郡太守。其俗尚文辩、好相持短长。范每厉以淳厚、不受偷薄之说。成都邑宇逼侧、旧制禁民夜作、 【作女工、】 以防火灾。范毁削先令、但严使储水而已。百姓为便、乃歌之曰。廉叔度、来何暮。不禁火、民安作。 【音做】 平生无襦今五袴。 【同上】
汉世最重名节、属吏之于府主、分若君臣、情同师友、多有患难周旋、蹈死勿顾者、后世相承以貌、相御以术、苟一日去其官、则羣吏视之若路人矣、如叔度诸人之风、真堪砥砺薄俗也、
杨终、字子山。成都人。年十三、为郡小吏。太守奇其才。遣诣京师受业、习春秋。显宗时、征诸兰台、拜校书郎。与班固贾逵等、于白虎观论考五经同异。受诏删太史公书为十余万言。兄凤为郡吏。太守廉范为州所考。遣凤候终。 【以终有才望、求为之计也、】 终为范游说、坐徙北地。诏贳还故乡、后征拜郎中。 【同上】
以郡小吏而有奇才、自是有用之器、所少者经书耳、太守遣之从师受业、习春秋、遂致列儒林之选、操笔削之权、为官辨冤、得是非之公、为兄获谴、亦仁者之过、无非其穷经稽古之效也、然则吏而有才、其读书尤不可少哉、
锺皓、字季明。颖川人。为郡着姓、世善刑律。皓以笃行称。同郡陈寔、年不及皓、皓引与为友。皓为郡功曹。会辟司徒府、临辞、太守问谁可代者。皓曰。明府欲必得其人、西门亭长陈寔可。寔闻之曰。锺君似不察人、不知何独识我。皓及荀淑、并为士大夫所归慕。李膺尝叹曰。荀君清识难尚、锺君至德可师。 【同上】
锺姓世善刑律、至皓以笃行称、其为郡功曹、亦必明于刑律、不尚深刻、善于平反者也、观其临辞荐代、惟在仁恕忠厚之陈寔、而李膺亦有至德可师之叹、孰谓司刑律者、遂有伤于厚德耶、吏之习刑律者、当以皓为法、
陆续、吴人、字智初。仕郡户曹史。时岁荒、民饥困。太守尹兴、使续于都亭赋民饘粥。续悉简阅其民、讯以名氏。事毕。兴问所食几何。续因口说六百余人、皆分别姓名、无有差谬、兴异之。剌史行部见续、辟为别驾从事。以病去、还为郡门下掾。是时楚王英谋反、事连尹兴、征诣廷尉狱。续与主簿梁宏、功曹史驷勋、诣狱就考。肌肉消烂、终无异辞。续母至京师。无缘与续相闻。但作馈食、付门卒以进之。续对食悲泣、不能自胜。使者怪而问其故。续曰、母来不得相见、故泣耳。使者大怒、以为狱门吏卒通传意气。续曰。因食饷羹识母所自调和、故知来耳、非人告也。使者问何以知母所作。续曰。母常截肉未尝不方。断葱以寸为度。是以知之。使者阴嘉之、上书说续行状。帝即赦兴等事、还乡里。长子稠、广陵太守、有理名。中子逢。乐安太守。少子褒、力行好学。不慕荣名。连征不就。 【同上】
于简阅饥氏见其才、于辨证太守见其义、于泣对母食见其孝、虽终于掾史、而百世之下、犹令人咨嗟叹息、想慕其人也、
雷义、字仲公。豫章鄱阳人。初为郡功曹。擢用善人、不伐其功。尝济人死罪、辠者后以金二斤谢之、义不受。金主伺义不在、默投金于承尘 【施于屋上、以承尘土者、】 上。后葺理屋宇、乃得金。金主已死、无得复还、义乃以付县曹。后举孝廉、拜尚书侍郎。有同时郎坐事。当居刑作。义默自表取其辠。以此论司寇。同台郎觉之、委位自上、乞赎义罪。顺帝诏皆除刑。义归、举茂才、让于同学友陈重。剌史不听。义遂佯狂被发走、不应命。乡里为之语曰。胶漆自谓坚、不如雷与陈。三府同时俱辟二人。 【同上】
济人死罪、本无望报之心、罪者酬之以金、至默投于屋间而去、意亦诚矣、及得金之日、而其人已死、不得已而受、于义无伤也、竟付之县曹、若斯人者、方是一介不取、诚心为善、不但吏胥中罕有其□、即士大夫亦不多观耳、
仇览、字季智。陈留考城人。少为书生、淳默、乡里无知者。年四十、县召补吏。选为蒲亭长。劝人生业。为制科令。至于果菜为限、鸡豕有数。农事既毕、乃令子弟羣居就学。其剽轻游恣者、皆役以田桑、严设科罚。躬助丧事。赈恤穷寡。期年。称大化。览初到亭、有陈元者、独与母居、而母诣览告元不孝。览乃亲到元家、与其母子陈人伦孝行、譬以祸福之言。元卒成孝子。乡邑为之谚曰。父母何在在我庭、化我鸤枭哺所生。 【同上】
十里曰亭、亭长之职、与今之图书总甲等耳、而意在劝人为善、卒能使不孝者感悟、复归于孝、居然收兴行教化之益矣、彼托身公门者、其可以导人为善、当更易于亭长、奈何不以此为劝善之地、而徒以为渔利之薮也、
孟尝、字伯周。会稽上虞人。其先三世为郡吏、并仗节死难。尝少修操行、仕郡为户曹史。上虞有寡妇至孝。养姑、姑年老寿终。夫女弟先怀嫌忌、乃诬妇鸩其母。列讼县庭。尝知枉状、备言于太守、太守不为理。尝哀泣谢病去。妇竟冤死。郡中连旱二年。后太守殷丹到官、访问其故。尝诣府具陈寡妇冤诬。丹即刑讼女而祭妇墓。天应澍雨、谷稼以登。尝后为合浦太守。郡不产谷实、而海出珠宝。先时宰守并多贪秽、珠遂徙于交址郡界。尝到官、革前弊、求民病利。曾、未踰岁、去珠复还。百姓皆反其业、商货流通。称为神明。被征当还、吏民攀车请之。尝不得进、乃载乡民舩夜遁去。隐处穷泽、身自耕佣。邻县士民慕其德、就居止者百余家。【同上】
三世死节已难、三世为史而死节、尤史册所罕见也、尝之为吏、以申冤理枉为汲汲、至以去就争之、此知有公不知有私者也其居官也、廉静爱民、异迹表着、如尝者、可谓世济其美者矣、
鲁恭、字仲康。扶风人。有至性。年十二、丧父、号恸、丧礼过成人。待弟丕友爱。恭欲先就丕名、托疾不应举。丕举后、乃为郡吏。谦逊不为名高。勤习吏事、言动不苟。后拜中牟令。专以德化民、不任刑罚。民有争田者、守令不能决。恭为平理。皆退而自责、以田相让。教化大行、吏人怀服。蝗不入境、雉不怛人、童子不攫生、号称三异。征为侍御史。迁光禄勋。选举清平。京师贵戚、莫能枉其正。 【同上】
为吏而不为利勋、已是难事、今并不求名高、其立心可谓纯正矣、异日中牟之化、有以孚童竖而格昆虫、皆由于此、
任延、为武威太守。自掾史子孙、皆令诣学受业、复其徭役。章句既通、悉显拔荣进之。郡遂有儒雅之士。 【同上】
掾史子孙、所耳闻目见、无非刑名法律之事、故才者习于深文、不肖者作奸犯科、无所不至、不复知仁义忠信为何事矣、任公皆令诣学受业、正欲以诗书导其善气也、岂徒慕儒雅之虚名乎、
王涣、字稚子。广汉郪人。少好侠、任气力晚而折节、敦儒学。习尚书、读律令、畧举大义。为太守陈宠功曹。当职割断、不避豪右。宠风声大行。和帝问宠曰、在郡何以为理。宠顿首曰。臣任功曹王涣、以简贤选能主簿镡显、拾遗补阙。臣奉宣诏书而已。涣由此显名。举茂材。除温令。县多奸猾。积为人患。涣以方畧悉诛之。境内清夷。商人露宿于道、终无侵患。为洛阳令、以平正居身、得宽猛之旨。其冤嫌久讼、历政所不断、法理所难平者、莫不曲尽情诈、压塞羣疑。病卒、百姓致奠以千数。丧归、经弘农、民庶皆设盘案于路。诏以其子为郎中。镡显后亦知名。安帝时、为豫州刺史。天下饥荒、竞为盗贼、州界收捕万余人。显愍其困穷、辄擅赦之。因自劾奏、有诏勿理。后至长乐尉。 【同上】
古以任用功曹为贤、今以听信吏胥为戒、非时势有不同、吏胥之贤不肖、相去悬殊耳、稚子公平正直、自其为吏而已然矣、今之吏胥、苟有公平正直如稚子者、岂非官司之所乐得任用者哉、官司得一公平正直之吏、何患不能坐致治理哉、然则使官司不敢任吏、而防闲惟恐不至者、固非尽官司之故也、
第五访、字仲谋。京兆长陵人。少孤贫、常佣耕以养兄嫂。有闲暇。则以学文。仕郡为功曹。察孝廉、补新都令。政平化行。三年之间、邻县归之、户口十倍。迁张掖太守。岁饥、粟石数千。访乃开仓赈给、以救其敝。吏惧谴、争欲上言。访曰。若上须报、是弃民也。太守乐以一身救百姓。遂出谷赋人。顺帝玺书嘉之。由是一郡得全。官民并丰、界无奸盗。迁护羗校尉、边境服其威信。 【同上】
开仓赈饥、不惜一身以救百姓、其任事之勇、皆动于心之所不容已也、具此一副热肠、其为功曹时、利济当复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