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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官法戒录
唐翼修曰。凶人贪冐无耻、随处必欲占小利、而人亦畏之让之。独怪终身所占小利、必以一事尽丧之、而更过其所占之数。吉人守分循理、不敢妄为、而人亦欺之侮之、故凡事受歉。然冥冥之天、必将以大福之事补之、而浮于其所受歉之数。或及其身。或及其子孙。历观往辙无不然者。 【人生必读书】
占人利益、而人畏之让之、莫如衙门中人、遇守分循理之人、而偏欲欺之侮之、亦莫如衙门中人、究竟欺人是祸、饶人是福、冥冥中自有分晓、远在儿孙近在身、尚其猛省、
又曰。仅夺人之财而不杀其人、虽有报应、亦不极惨。至夺人财而并杀其人、未有不报之惨而极速者。入于吾目者、不止数十人。又如官吏遇人犯法、巧于取财。开释其罪、不顾枉法。其子孙之报、亦止败坏家财而已。若贪而又酷、以直为曲、以曲为直。不畏王法、不顾天理。夺财多、害人众。其祸未尝不大、其报应未尝不惨。或至杀身灭门者有之。凡此皆为财所使、而得恶报者也。 【同上】
世人原有夺人财而不必杀人者、惟衙门中人、既欲得财、则必多方播弄、设计坑陷、虽置之死地、亦不顾惜、那复计及报应之惨且速耶、
又曰。狱官狱卒、其意以酷虐不加、则贿赂不入。每借一二穷者、酷加刑具、恐吓他囚。彼岂无人性哉、利心积惯使然也。为府县官者、拣一个好狱吏、最为紧要。 【同上】
每闻衙门中人、动曰打死狗与活狗看、又曰不见棺材不下泪、无非卖弄酷虐难堪之状、使人不得不贿赂、不敢不贿赂耳、此不独狱吏也、而狱吏更甚、
又曰。为善难而为恶易者、莫如胥役之辈、与往来官府之人。何也、彼日侍官府之侧、便于进言。有瑕隙者、投戈下石之。利端弊窦、逢迎开导之。甚易易也。非有守之人、鲜能自持者。夫方其投戈下石、逢迎开导之时、幸以为无人知也。人即知之、以为莫我如何也。于是肆志行之而莫之戒。及其罹于法网也、鞭笞刑戮。上以致父母之忧、而下以贻妻子之累、辱莫甚焉。即使王法可漏、而天必加谴、鬼必加责。能逃于身、而不能逃于子孙。正恐报遅一日、则更重一日也。何如存心宽恕、常循理法。不假公道以济私忿。不开利端以害万姓。其获福宁有量乎。 【同上】
为奸猾描写心曲、为奸猾计虑后患、更为奸猾寻觅出路、与颜光衷所言同意、而此更显切着明也、、有人论及案牍秘要、友答以一字诀曰刻、谓宁刻则自己有地步、可以免过也、此真一言而伤天地之和者也、夫不论理之是非、而惟以刻为能、势必事事从深处吹求、则事之难行、而人之不得所者岂少耶、即为自已地步、宽而得过、不失为君子、刻则天怒人怨、其得祸当更烈也、至于吏胥、身居里党、平日岂无私恩小怨、而事情一经其手、时势有可以为、遂尔昧却良心、罔顾公论、操戈下石、深文曲法、易于反掌、虽快心于一时、终贻祸于异日、编中论公私宽刻之利害、而谆谆于吏胥、正此意也、
石天基曰。愚民无知犯法、正如瞎人走入深坑、未有不得祸者、而彼不知、是以可悯。悯之如何、劝之而已。婉言开导、劝也。危词警戒、亦劝也。有势力者、以势力行其劝戒。有智巧者、以智巧行其扶持。全在不为利、不为私、秉公处之。积诚动之而已。桐城姚司寇曰。人能劝一庸人为善、世上便多一个好人。劝一恶人为善、则世上少了一个恶人。又多了一个好人。其功更倍。 【人事通】
衙门中每日所见、多愚而犯法之人、苦肯作瞎人走坑看待、常存怜悯之心、常行劝戒之术、此中积德无量、一切倚势作奸、乘危肆害之事、自然不肯复为矣、至于劝化恶人、亦惟衙门中为最便、
又曰。朝廷申设律法、禁民为非、实所以保全之也。每见乡村小民、胆小识浅。官法所在、凛如雷霆。刑杖所及、赫如鼎镬。惟身处公门、见闻习熟。反视律令为闲话、安刑罚为枕席。辱父母之遗体、污祖宗之清名。岂非自作之孽乎。语云、惧法朝朝乐。即是此义。 【同上】
衙门中人、日日以法律绳人、刑杖若人、而自己反不畏法律、不畏刑杖、固由利令智昏、亦由习见生玩、身居其地、所宜猛省、
●在官法戒录卷之二
粤西陈弘谋榕门编辑
昆山葛正笏搢书
长洲张凤孙少仪同订
临川李安民书臣参校
法录上
◆法录上
萧何、沛人。以文母害、 【用文法能公平也、】 为沛主吏 【犹都吏、】 掾。高祖为布衣时、数以吏事护高祖。及高祖为沛公、何尝为丞、督事。沛公至咸阳、诸将皆争走金帛财物之府分之。何独先入收丞相御史律令图书藏之。沛公具知天下阸塞、户口多少强弱处、民所疾苦者、以何得秦图书也。沛公为汉王、何为丞相。进韩信、东定三秦。何收巴蜀、填 【音镇】 抚谕告、使给军食。汉王数失军、何常兴关中卒补缺。上以此专任何关中事。汉王即皇帝位、以何功最盛、封酇侯。食邑八千户。位次第一。封何父母兄弟十余人、皆食邑。何买田宅、必居穷僻处。为家不治垣屋。曰、令后世贤、师吾俭。不贤、母为势家所夺。薨、谥文终侯。 【汉书】
沛公至咸阳、何不取金帛财物、而独收律令图书、当时似近于不急之务、迨后沛公得因此具知阨塞户口强弱及民疾苦、以此见何为吏掾时、已具宰辅器识、视争取金帛财物、何啻天渊耶、至由刀笔吏而至相位、极人世富贵显荣、而置宅必于穷僻、训后惟在节俭、尤非富贵中人也、
曹参、沛人。秦时为狱掾。 【主狱之吏。】 从高祖定天下、战功最多。赐爵列侯。食邑平阳万六百三十户、世世勿绝。孝惠时、为齐相。用葢公 【齐贤人。】 言。治道贵清静而民自定。相齐九年、国内安集。萧何薨、召入为宰相。举事无所变更、一遵何之约束。择郡国吏、讷于文辞、谨厚长者、即除为丞相史。吏文言刻深、欲务声名、辄斥去之。卒谥懿侯。百姓歌之曰。萧何为法、顜 【音讲、直也、和也、】 若画一。曹参代之、守而勿失。载其清静、民以宁壹。 【同上】
凡为狱掾、无不以警巧深刻为能者也、参由狱掾为丞相、择吏惟取木讷谨厚、而斥深刻务名之人、则其为狱掾、尚谨辱而恶深文、已可概见、宜乎继何为相、能使海内治安也、自秦燔书坑儒之后、学者以吏为师、一时才智、胥托其中、迨汉兴、萧曹辈佐之、开两京之盛治、可见负杰出之姿者、随其所处、皆有建立可以表见也、
于定国、字曼倩。东海郯人。其父于公为县狱史。 【史、佐掾者也。】 郡决曹。 【主断狱者。】 决狱平。罗文法者、于公所决、皆不恨、郡中为之立生祠、号曰于公祠。东海有孝妇、少寡、无子、养姑甚谨。姑欲嫁之、终不肯。姑恐久累少壮、自经死。姑女告妇杀姑。吏验治。 【拷问也。】 孝妇自诬服。具狱上府。于公争之不能得。乃抱其狱具。哭于府上。因辞疾去。太守竟论杀孝妇。郡中枯旱三年。后太守至、卜筮其故。于公曰。孝妇不当死、前太守强断之、咎倘在是乎。于是太守杀牛祭孝妇塜、表其墓。天立大雨、岁熟。定国少学法于父、亦为狱史郡决曹。补廷尉史。以材高累迁光禄大夫、超为廷尉。定国乃迎师学春秋。身执经、北面备弟子礼。为人谦恭、尤重经术士。虽卑贱、定国皆与钧礼。恩敬甚备。其决疑平法、务在哀鳏寡。罪疑从轻、加审慎之心。朝廷称之曰。张释之为廷尉、天下无冤民。于定国为廷尉。民自以不冤。为廷尉十八岁。后为丞相。封西平侯年七十余。薨。谥曰安侯。始定国父于公。其门闾坏、父老方共治之。于公谓曰。少高大门闾、令容驷马高葢车。我治狱多阴德、未尝有所冤。子孙必有兴者。至定国为丞相、子永为御史大夫、封侯传世云。 【同上】
父子相继为狱史、稍有以刻为能之心、其积恶流毒、岂有纪极、今观于公父子、自为掾以及居官、平反矜疑、慈祥蔼吉之气、萃于一门、遂致封侯传世、若操左劵焉、孰谓刑狱非积德行善之地耶、
石奋、温人。年十五、为小吏。高祖击项籍过河内。与奋语、爱其恭敬、以为中涓。 【官名】 积功劳。官至大中大夫。恭谨无与为比。为太子太傅、列九卿。子四人、皆以驯行孝谨、官至二千石。景帝号奋为万石君。万石君以上大夫禄、归老于家。岁时过宫门阙、必下车趋。见路马、 【御马。】 必轼 【凭轼致敬。】 焉。子孙为小吏、来归谒。万石君必朝服见之、不名。子孙有过失、不诮让。 【谴责也。】 为便坐、对案不食。诸子相责、因长老肉袒谢罪。改之、乃许。子孙胜。冠者在侧、虽燕必冠、申申如也。僮仆欣欣如也。唯谨。上时赐食于家、必稽首俯伏而食、如在上前。其执丧、哀戚甚。子孙遵教、亦如之。万石君家、以孝谨闻于郡国。虽齐鲁诸儒质行、皆自以为不及也。子庆为丞相、封侯。诸子孙为小吏、至二千石者、十三人。 【同上】
万石君为小吏、别无他长、惟一生恭谨、并以此训诫后人、享一门福禄之盛、吏之天资谨愿者、但能循循礼法、不敢倚势作奸、即是有用受福之器、纵不能致位通显、而保守身家有余矣、
公孙弘、菑川人。少时为狱吏、有罪免。家贫、牧豕海上。年四十余、乃学春秋杂说。武帝初、弘年六十、以贤良征为博士。使匈奴、还报不合意、免归。后复征贤良文学。上策诏诸儒、擢弘为第一。拜为博士、待诏金马门。每朝会议、开陈其端、使人主自择。不肯面折廷争。上察其行慎厚。辩论有余。习文法事。缘饰以儒术大说之。一岁中、至左内史。数年、迁御史大夫。为丞相。封平津侯。开东阁以延贤人、与参谋议。弘身食一肉、脱粟饭。 【饭之不精凿者。】 故人宾客仰衣食、奉禄皆以给之。家无所余。年八十。终相位。 【同上】
吏胥稍稍得志、便睥睨士类、食肥衣轻、务为骄奢、平津侯自狱吏至丞相、年已垂暮、独能开阁招贤、以俸禄给故人宾客、而身自脱粟布被、依然寒素之风、可谓难矣、
赵广汉、字子都。涿郡蠡吾人。少为郡吏、州从事。廉洁通敏。下士。举茂材为令、治行尤异。守京兆尹。新丰杜建为京兆掾。素豪侠。宾客为奸利。广汉先风告之。不改、于是收案致法。中贵人豪长者为请、终无所听。京师称之。迁颖川太守。奸党散落、风俗大改。壹切治理威名、流闻匈奴。广汉以和颜接士。其遇待吏、恩勤甚备。推功善归之于下、发于至诚。吏皆输写心腹、无所隐匿。咸愿为用。其或负者、辄先闻知。风谕不改、乃收捕之、无所逃。为人强力、天性精于吏职。见吏民、或夜不寝至旦。京兆政清。自汉兴以来、治京兆者莫能及。 【同上】
为小吏时、即以廉洁通敏下士见称、可知后之树立、葢有所本非仅恃智术为钩距也、
尹翁归、字子兄。 【音况】 河东平阳人。少孤、为狱小吏。晓习文法。是时大将军霍光秉政。诸霍在平阳、奴客持刀兵入市鬬。吏不能禁。及翁归为市吏、 【稽察市肆者、】 莫敢犯者。公廉、不受馈。百贾畏之。后去官归家。田延年为河东太守、行县至平阳。召故吏五六十人、亲临见。令有文者东、有武者西。阅数十人、次到翁归、独伏不肯起。对曰。翁归文武兼备。惟所施设。延年奇之、除补卒史。案事发奸、穷究事情。延年自以不能及。举廉、历守郡中、所居治理。拜东海太守。治明察。吏民贤不肖、及奸邪罪名、尽知之。收取黠吏豪民、案致其罪。以一警百。吏民皆服、改行自新。以高第入守右扶风。选用廉平吏、罚在必行。缓于小弱、急于豪疆。扶风大治。盗贼课常为三辅最。 【捕盗考成。为三辅中第一也。】 在公卿间、洁清自守。语不及私。温良谦退、不以行能骄人。病卒、家无余财。夭子贤之。赐其子黄金百斤、以奉祭祠。三子皆为郡守。少子岑、历位九卿、至后将军。 【同上】
惟能公廉不受馈、故以市吏之微、而不畏大将军赫赫之势也、及身为公卿、而洁清如故、家无余财、终始一节、岂非其砥砺者有素哉、
黄霸、字次公。淮阳阳夏人。少学律令、喜为吏。武帝末。察廉、为河南太守丞为人明察内敏、又习文法。然温良有让、知善御众。为丞处议当于法。合人心。太守甚任之。宣帝闻霸持法平、召以为廷尉正 【廷尉属官】 后擢为颖川太守。时上垂意于治、数下恩泽诏书。霸为选择良吏、分部宣布、令民咸知上意。务耕桑。节用殖财。种树畜养。去食谷马。米盐靡密。 【细杂之务。】 初若烦碎。然霸精力能推行之。力行教化而后诛罚。务在成就安全。治道去其太甚。外宽内明。得吏民心。盗贼日少。户口岁增。治为天下第一。天子下诏称扬、赐爵关内侯。后为丞相。封建成侯。薨、谥曰定侯。 【同上】
吏胥生长里巷、执事官衙、于民间之情伪、官司之举措、孰为相宜、孰为不宜、无不周知、他日见诸施为、当更有条而有理、如黄公之治颍川、初若烦碎、而能推行无碍、其平素之讲求于民生利弊者至矣、
文翁、庐江舒人。少为郡县吏。好学。通春秋。察举。为蜀郡守。仁爱。好教化。见蜀地僻陋。有蛮夷风。文翁欲诱进之。乃选郡县小吏、开敏有材者十余人。亲自饬厉。遣诣京师、受业博士。或学律令。成就归、文翁以为右职。用次察举、有至郡守剌史者。又修举学官。 【即学宫。】 招下县子弟、以为学官弟子。 【如今之生员。】 为除更繇。 【繇役。】 高者补郡县吏。次为孝弟力田。吏民荣之。由是大化。文翁终于蜀、吏民为立祠堂、岁时祭祀不绝。至今巴蜀好文雅。文翁之化也。 【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