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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官法戒录
王文庄公鸿儒。甫成童、作书端劲、以贫依亲属为府史者、从治文书。郡守段公坚、见而奇之。留居府中衣食之、亲课其业、遂入郡学为诸生。提学副使陈选、尝识其文曰、是经世之文也。居乡试第一、成进士。授南京户部主事、迁山西提学副使。刘忠宣公荐于孝皇、历迁吏部左侍郎。以甄拔为已任。崇奖实行、不纯采虚名。尝曰。济天下事、惟诚实者能之。趋名者亦趋利也。不见夏忠靖王盐山乎。唯知有朝廷而不知有亲党。唯知有天理而不知有身家。如是、社稷生民乃攸赖云。 【近古录】
士之能书而贫难自给者、为人佣书、犹是以笔代耕、砚田餬口之事、如今之贴写清书、皆此类也、此中岂无有志之士、毌遽目为贱役凡夫事也、文庄公之志行卓卓、何尝以佣书稍为贬损哉、
郑某。号乐泉。福建莆田人。父珏、郡学生、将贡而斥落。为藩司吏、官龙泉典史。九载满职去。有惠政、民怀之。乐泉事父孝。长游燕赵间、遇贼、以已金予之、而完乡人所寄之金。寄者请分、固却不受。 【同上】
明制、生员被黜者、罚充书吏、郑以微员而有惠政、所去见思、愈于坐守一毡、无所短长者矣、子孝且义、其流泽岂有既耶、
蔚能。陕西朝邑人。起家吏员。由光禄寺典寺卿、进礼部右侍郎。在光禄三十余年。未尝持一禁脔归家。尝偕僚联名、疏请查入内供应器皿。下禁狱、问所繇。能奋曰。上怒不可测。能老矣。当独任、不以累诸公也。降官、未尝有后言。 【藏书】
事当羣情畏避之地、公道一时难明、有人能担当一分、则受庇者不少矣、蔚公只此一节、亦足知其平日为吏、存心利济、非沾沾一身之计者也、
杨自惩。鄞县人。初为吏、存心仁厚。时令。好苛刻、自惩常为宽解、不使含冤。日久、令大信之。家甚贫、私遗一无所受。而囚人在禁无食者、撒已食之粥以济之。令鞫事。常怒一罪人。自惩从旁请曰。如得其情、哀矜勿喜。喜且不可、何况于怒。令为之霁威。生子守陈、吏部侍郎、谥文懿。次守址、吏部尚书。孙茂元、刑部侍郎。茂仁、四川按察使。俱以名节着。今科第犹绵绵不绝。此上天福善之不爽也。 【廸吉录】
一片哀矜恻怛之心、随处而施、故能使大令信服、而全活甚多、宜子孙之鼎盛也、为书吏而欲昌厥后、当以此为法、
黄冈王思旻、为县刑房吏。有被盗诬者、陷狱中。王心知其枉、力言于令、获释。思旻后以三考为泰州判官。岁大水。值廵方御史至。思旻具饥民册、求请发赈。御史弗许、王抱册投水中。御史悯其意、令人急拯之、允所请、丁忧归。卜葬山中。见一处形势完美、恐不能得、徘徊久之。遇前被诬者曰、此非王恩人乎、何为至此。语之故、且指其处。曰、此我家山也。吾荷再生恩、岂惜此一抔土乎。遂??迁葬焉。孙济、进士、官参政。曾孙廷瞻、官大司寇。廷陈、官翰林、与李梦阳何大复等、号称嘉靖七才子。至今科第联绵。 【黄冈县志】
王之脱人于狱、特心知其冤而白之、非为买山计也、其人虽感激、亦不知此山之可以报王也、十余年后、两相需而适相遇、似冥冥中有阴相之者、语云、阴地由于心地、于此益信、身在官衙、此等被诬于盗之事、所见不少、盍恻然动念为之觧救、培此方寸善地、比之百般计巧以图吉壤、不且□而有获耶、
徐一元。字在川、昆山人。任交河主簿。先曾在严文靖公幕、因三吴大水、为草蠲粮疏上之、得请、全活数百万人。后子孙皆贵。至五世孙干学、庚戌探花。秉义、癸丑探花。元文、己亥状元。同胞三及第、从古未有、人以为世德之报云。 【配命录】
王峯徐氏、兄弟甲科、一门鼎盛、其先世积德行善、定非一端、此事载配命录中、与家乘相合、尤信而有征者、故并录之、以为世劝、凡地方水旱灾伤之事、动关民命、官司虽有职掌、而心力或多不周、身在公门者、果能尽心筹划、力图救济、虽无显名、必有厚报此正所谓阴德也、
万历戊戌状元赵秉忠。父某、作邑掾。有袭荫指挥系冤狱、赵力出之。指挥感极、无以为报。请以女奉箕箒。赵摇手曰、此名家女、使不得。强之、又曰、使不得。如是再四、竟不从。后其子上公交车、途有拊其舆者曰、使不得的中状元、如是者再。及第归、语其父。父太息曰。此二十年前事。吾未尝告人。何神明之告尔也。 【丹桂籍】
救人之冤甚力、却人之女甚坚、掾吏中之忠信而正直者也、子中大魁、而若或示之符契、正以见天不负善人、虽未尝告人之言、鬼神无不阴识之也、
徐珪。应城人。为刑部典吏。先是千户朱能、以女满仓儿、付媒者鬻于乐妇张。绐曰、周皇亲家也。后转鬻乐工袁璘所。能殁、妻聂访得之。女怨母鬻已、诡言非已母。聂与子刼女归。璘讼于刑部郎中丁哲、员外郎王爵。讯得情、璘语不逊。哲笞璘、数日死。御史陈玉、主事孔琦、验璘尸、瘗之。东厂中官杨鹏。从子尝与女淫。教璘妻诉冤于鹏、而令张指女为妹。又令贾校尉属女、亦如张言。媒者遂言聂女前鬻周皇亲矣。奏下镇抚司、坐哲爵等罪。复下法司锦衣卫谳、索女皇亲周彧家、无有。复命大臣及科道廷讯、张与女始吐实。都察院奏哲因公杖人死、罪当徒。爵、玉、琦、及聂母女、当杖。狱上、珪愤懑抗疏曰。聂女之狱、哲断之审矣。鹏拷聂使诬服、镇抚司共相欺蔽。陛下令法司锦衣会问、惧东厂莫敢明。至鞫之朝堂、乃不能隐。夫女诬母、仅拟杖。哲等无罪、反加以徒。轻重倒置如此、皆东厂威刼所致也。臣愿陛下革去东厂。戮鹏叔侄。并贾校尉、及此女于市。谪戍镇抚司官极边。进哲、爵、琦、玉、各一阶、以洗其冤。臣一介微躯、知祻必不免。顾与其死于东厂镇抚司、孰若死于朝廷。愿斩臣头以行臣言。帝怒、下都察院考讯。抵以奏事不实、赎徒还役。时孙盘以进士观政在部。上疏、谓近谏官以言为讳、而非宠幸、触权奸者、乃在胥吏、臣窃羞之。珪后以荐授桐乡丞、历贑州通判。以平盗功、擢知州。 【明史】
直道自在人心、朝野岂无公论、惟持禄保位之心胜、遂致依违顾忌、明知其非而不敢言、徐君一刑曹吏耳、绝无顾忌、痛切指陈、存天下是非之公、正国家刑罚之失、典吏之名、荣于公卿台谏矣、
吴成器。休宁人。由小吏为会稽典史。倭三百余、刦会稽。为官军所逐、走登龛山。成器遮击、尽殪之。未几、又破贼曹娥江。擢浙江布政司经历、旋授绍兴通判。论功、进秩二级。成器与贼大小数十战、皆捷。身先士卒进止有方畧。所部无秋毫犯。士民率于其战处、立祠祀之。 【同上】
成器御寇立功、居然将帅□才、而出身亦由小吏、是胥曹中不惟可以习吏治、并可以讲武畧也、其所以每战必克、士民爱慕者、尤在于秋毫无犯、孰非本平日好行方便、不宜妄取之心、所推而暨之者乎、
猗氏人原良相者。性愿谨。明末为仓老人。受郭某交代、皆平斛。及役满而代之者、荆某也。其人狡黠、故尖其斛、折数多。良相夜寝仓中、拜祷于神。夜分、忽有红光。见东南隅。继闻空中掷米声。觉米大充溢、渐逼卧处。质明、则仓廪悉满。县令闻之、往验、溢米六十余石。人以为忠厚之报云。 【陇蜀余闻】
当含冤莫诉之时、而鬼神为之默济其厄、忠厚之报、彰彰若此、世有为善不免受累、而天独巧于相报、皆此类也、
万厯间、增城县狱卒名亚孻 【音如阿来】 者、素称朴健。值腊月逼除、狱有重囚五十余人、号哭不止、声闻于外。亚孻亟止之、问其故。众曰。岁朝将临、合邑之人、无不完聚。我等各有父母妻子、不能相见。且系重犯、势不可出、是以悲耳。亚孻俯首良久曰、无难也。我与尔等约、今夕各还尔家。俟正月二日、齐来赴狱。我释尔罪、应死。尔俱不来、我亦死。尔来而或失一人、我亦死。尔人人来。我至寿尽亦死。等死耳、何如行此善事而死也。是时法网阔疏、且值改岁、不甚严稽。悉放回家。明年初二日、前囚陆续而至。按名呼入、不失一人。亚孻鼓掌大笑曰、善哉。遂趺坐而逝。狱众感德、浣濯其体而加漆焉。以其事言于县。县上廵按御史、请为县狱之神。今肉身尚在狱中。 【□剩】
以狱卒而纵囚、虽不可为训、然其轻视一巳之死、而切于救众人之死、则固仁人义士之所存心也、以视凌虐囚徒、因而为利者、何啻什伯哉、
江阴门军张旺、恨一雠家。一夕匿火、将焚其室。道经观沟。有画师吴碧山未寝、闻步履声。窥而见旺、有怪鬼数百随行。顷见旺回、则皆青衣童子前导。诘旦叩其故。旺曰。我恨某不能巳、本欲焚其室。既而默念冤冤相报、将无已时、故止。旺自是猛然回首、弃家入山修道、遂证仙果。 【丹桂籍】
一念杀机、凶鬼随之、一念悔悟、吉神导之、公门中人常作是想、则欺人害人之心、乍发即止、虽未能证道登仙、而转祸为祥、逢凶化吉、所得巳多矣、
栎阳尉郭鄩。困顿无一善状。亲友渐相疏斥。每困倦时、见二物如猿、跳跃其旁。心甚恶之、却之不得。后自悔过。折节改行。忽一日二物见形、作人言曰。我乃主世之灾耗者。君有罪、故来相扰。今君有悔过迁善之心。当从此逝矣。 【同上】
灾耗二物、竟至有形可见、今人处此、必思所以祈禳之术、岂知悔过迁善、遂不复相犯、所谓人有善念、吉曜照临者也、吏役中有机巧过人、而动遭刑辱、困穷不免者、焉知非二星作祟之故、尚其以改行从善、为祈禳之上策乎、
潘奎为本郡掾。慈仁好拯物。太守御下严。胥吏无敢启口。有豪甚残暴、往往诬陷杀人、贿诸役煅炼、人无敢辨。一日当审录退、奎伏地为诸囚白冤、并数豪不法事甚具。守乃覆讯得实、悉解放、捕豪下狱。后奎于吏舍生子、守梦诸神骑乘鼓吹、送一儿至吏舍。醒而念曰。有德者必有后、是潘奎家也。月给粟周之。所生子即尚书恩也。 【江南通志】
乡豪之诬陷良善、惟恃钱多、足以饱啖吏胥耳、使吏胥尽如潘也、虽钱如山积、技何所施、潘真仁人也、义士也、雪冤枉、除民害、功德最大、神物降生、克昌厥后、夫复何疑、
朱仲南、为县主刑吏。景泰末、无锡大饥。民无食者、羣聚而之有谷之家强贷焉。有谷之家、指为盗。上之郡、郡守拟以辟。仲南争之曰、法当笞足矣。守怒其狥、榜掠甚毒。严讯至再、无异辞、狱以不成。英宗复辟。诸囚邀赦出。仲南曰。我为小吏、活三十六人、亦可以无负矣。遂解役归。 【同上】
强贷有应得之罪、坐之以盗、则失入矣、仲南揆情凖法、执之甚坚、甘受榜掠而不辞、即使终不邀赦、而在我之心已尽、可无愧于三十六人也、主刑之吏、均当以此为法、
李太宰邦彦、父曾为银工。或以为诮。邦彦羞之归告其母。母曰。宰相家出银工、乃可羞耳。银工家出宰相、此美事、何羞焉。 【智囊】
银工之子为相、此必其能行善事、积有阴德、与寻常业冶、惟利是计者不同、此正可为白屋出公卿、行善获美报者、立一榜样、世人遇此、往往不称羡之、效法之、而反有薄之之意、何所见之谬也、胥吏之役、不贱于银工、而以读书识字之人、处是非法纪之地、苟欲为善积德、较之一手艺人、更易推广、试观古今来、祖父为胥吏、而子孙登科第、作公卿者、在在有之、三复李母之训、当益思其致此之由、而厚自培植也、
方麟。号节庵。蘓州昆山人。弃举子业为商、未几、弃商为郡从事。 【即府吏也。】 其友怪而问之。方翁曰。子乌知士之不为商、不为从事、而为商与从事之不为士乎。会岁歉。尽出所有以赈饥乏。朝廷义其所为、荣以冠服。选授建宁州吏目、方翁不赴。惟竭力农耕、殖其家。乐善好施。以士业授二子鹏、凤、皆举进士。志节较然。有声朝宁。顾太史九和云。吾等见翁与二子书。亹亹皆忠孝节义之言。出于流俗、类古之知道者。阳明子曰。古者四民异业。其要在有益于生人之道而已。自王道熄而学术乖、人失其心、交骛势利以相驱轶。于是有歆士而卑农。荣宦游而耻工贾。夷考其实。射财罔利有甚焉。方翁士商从事之说、隐然有当于古者四民之义。是以二子皆敦古道、敏志于学。其居官临民、务在济世及物、求尽其心也。 【王阳明集】
论寻常择术、郡吏不如为商、商又不如为士也、然苟以济世为念、则又不在此论、如方翁之弃士商而为郡吏、岂知其有益于人、乃在士商之上耶、得阳明之论、可以励世之为郡吏者、更可以愧世之为士商而不如郡吏者、
吴江朱大经、繇吏员任仓大使。甫半岁、乞归。训蒙度日。取予不苟。令公刘时俊、访求邑中善士乡耆。或以大经对。公书匾具礼。差养民官旌其庐。 【近古录】
由吏员而得官、人所视为进身媒利之阶者也、乃不半岁而乞归、其志远矣、苟无善行、何足动有司之景慕也、以尘埃趋走之吏、为矜式一乡之人、是故君子贵乎自立、
段常。浙江鄞县人。初为功曹掾。有患疫疠者、众徙以避。常曰。夫舍中人、皆兄弟也。而急乃弃之乎。躬视汤药。或竟夕不还。其人有妾而弗蠲也。 【素不贞洁。】 众疑之。常每往、必与仆偕、明烛达旦。久之、人始服其至诚云。后移役兰溪、晨出、路遗一青布囊、中有金也、归而悬诸廨舍。往迹其人于亡所。俄有泣而至者曰、我里役也。掌收都料、持五十金输县。时天未曙、假寐道左。会县官仓卒至、前驱辟而遗之、死无偿矣。常即挈而授之。其人以十金为谢。常曰、君谓有还金而望取分者耶。辞而去。后奉化尹曹、兰溪尹唐、同食于棘闱、谈及段掾事。叹曰、孰谓世无好人哉。 【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