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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汉纪
〔二〕 灾、笑形近易讹:据范书刘盆子传改。
是月,赤眉立盆子为天子。盆子年十五,被发徒跣,见众人拜,恐怖欲啼。崇等自相署置。崇本先起,有勇力方略,自徐宣等皆宗之,然不能书。徐宣故狱吏,通易经。于是推宣为丞相,崇为御史大夫。
盆子者,故式侯萌子。王莽时废为家人。〔赤眉〕(更始)过式〔一〕,略盆子与二兄恭、茂俱在军中。〔崇等〕(更始)之诣洛阳〔二〕,恭随见南 宫。恭前顿首曰:“故式侯世子,大汉复兴,圣主在堂,不胜欢喜,愿上寿。”有诏引上殿,称寿曰:“九族既睦,平章百姓。”更始悦之,即封为式侯。恭通尚 书,以明经数幸言事,擢为侍中,从更始入关。茂与盆子留赤眉中,尝为刘侠卿牧牛〔三〕。盆子即立,犹朝夕拜侠卿,侠卿为之跪。后祠景王于郭北,使盆子乘鲜 车大马。草中牧儿皆随车观曰:“盆子在是中。”至祠所,盆子拜,崇等皆为之拜。祠罢,复归侠卿所,时欲出从牧儿戏;侠卿怒止,崇等亦不复候视也。
〔一〕 按汉书地理志,式属泰山郡,非更始军活动地区,更始岂能至式掠盆子及二兄于军中?范书刘盆子传作“赤眉过式”,甚是,据以改。下文“茂与盆子留赤眉中”亦为明证。
〔二〕 范书刘盆子传曰:“恭少习尚书,略通大义。及随崇等降更始,即封为式侯。”则 “更始”乃“崇等”之误,故据以改,文义始通。
〔三〕 太平御览卷八一四引袁山松书,“侠卿”作“仲卿”。他书均与袁纪同。
秋七月辛未,前将军邓禹为大司徒,封酂侯〔一〕。野王令王梁为大司空,封武彊侯。初,赤伏符曰: “王良主卫作玄武。”〔二〕上以野王卫徙也,玄武水神也,大司空水土之官也,乃以梁为大司空。又以谶言,以平狄将军孙臧行大司马事〔三〕。众大不悦,佥 曰:“吴汉、景丹应为大司马。”上曰:“景将军旧将,是其人也。然吴将军有建策之谋,又诛苗曾,收谢躬,其功大。”于是以吴汉为大司马,封武阳侯〔四〕, 景丹为骠骑大将军。
〔一〕 杨树达曰:“高祖封萧何为酂侯,初食邑八千户,后益二千户,合为万户。光武此封,以萧何拟禹也。
〔二〕 谶文“王良”,类聚卷四七引续汉书、初学记卷一一引华峤书、范书、通鉴均作“ 王梁”。唯汪文台七家后汉书所辑华峤书与袁纪同。按谶文或本作“良”,后以梁应谶出任司空,而诸书改之,袁纪当仍其旧文也。
〔三〕 东观记曰:“谶曰:‘孙咸征狄’。今以平狄将军孙咸行大司马事。咸以武名官,以应图谶。”他书均作“孙咸”袁纪作“孙臧”,恐误。
〔四〕 范书吴汉传作“舞阳侯”。两汉志,武阳在犍为郡,为公孙述辖地,光武不可得而封也。袁纪误。
袁宏曰:夫天地之性,非一物也;致物之方,非一道也。是以圣人仰观俯察,而备其法象,所以开物成务,以通天下之志。故有神道焉,有人道焉。 微显阐幽〔一〕,远而必着,聪明正直,遂知来物,神之所为也。智以周变,仁以博施,理财正辞,禁民为非,人之所为也。故将有疑事,或言乎远,必神而明之, 以一物心。此应变适会,用之神道者也。辩物设位,官方授能,三五以尽其性,黜陟以昭其功〔二〕。此经纶治体,用之人道者也。故求之神物,则着策存焉;取之 人事,则考试陈焉。是〔故〕善为治者〔三〕,必体物宜,参而用之,所以作而无过,各得其方矣。
〔一〕 “微显”似当作“显微”。
〔二〕 “黜”原误作“默”,迳改。
〔三〕 “故”字据南监本补。
若夫谶记不经之言,奇怪妄异之事,非圣人之道。世祖中兴,王道草昧,格天之功,实赖台辅。不徇选贤,而信谶记之言,拔王梁于司空,委孙臧于 上将,失其方矣。苟失其方,则任非其人,所以众心不悦,民有疑听,岂不宜乎?梁实负罪不暇,臧亦无所闻焉。易曰:“鼎折足,覆公餗。”〔一〕此之谓也。
〔一〕 见易鼎卦。
上玺书劳邓禹曰:“将军与朕谋谟帷幄,决胜千里。孔子曰:‘
自吾有回,门人益亲。’〔一〕平定山西,功效尤着,尔作司空,敬敷五 教。”禹遂渡汾阴〔二〕,入夏阳。更始中郎将公乘歙将十万众拒禹于衙,禹击破之。时赤眉入关,三辅扰乱,民无所归。闻禹至衙,军兵整齐,百姓喜悦,相随迎 禹,降者日以千数,号百万众。禹时年二十四,所止住仪节,白首耆老及诸将在军下,莫不饱满,名震关西。
〔一〕 语见史记仲尼弟子传。
〔二〕 自汾阴渡黄河也。范书作“ 汾阴河”,误。
八月壬子,初祠社稷于怀。
是时上新即位,军食不足,寇恂转运不绝,百官赖焉,以为奉上。上数玺书劳恂,茂陵人董崇说恂曰: “上新即位,四方未定。而以此时据大郡,内得人民,外破苏茂,威震远近,此谗人所因怨祸之时也。昔萧何守关中,悟鲍生之言而高祖悦〔一〕。今君所将,皆宗 族兄弟也,无乃以前人为镜戒哉?宜从功遂身退之计。 ”恂然其言,称病不亲事,自请从上征。上曰:“河内未可离也。”固请,不听。恂乃遣兄子寇张、姊子谷崇愿为前锋。上悦,以为偏将军。
〔一〕 史记萧相国世家曰:“汉三年,汉王与项羽相距京索之间,上数使使劳苦丞相。鲍生谓丞相曰:‘王暴衣露盖, 数使使劳苦君者,有疑君心也。为君计,莫若遗子孙昆弟能胜兵者悉诣军所,上必益信君。’于是何从其计,汉王大悦。”
廪丘王田立降。赵萌、李松攻三王,三王败走,更始徙居长信宫。三王降赤眉,别兵出战。李松拒之,赤眉生得松。时松弟泛为城门校尉,赤眉使人诱泛曰: “开城,活汝兄。”泛遂开城门。
九月,赤眉入长安,更始出渭滨。式侯恭以盆子之立,自系有司。赤眉入,吏民奔,式侯从狱中出,三械。见定陶王刘祉,解其械言:“帝在渭滨。”遂 相随见更始于舟中。弘农太守公乘歙谓京兆尹解恽曰:“送帝入弘农,我自保之。”恽曰:“长安已破,吏民不可信。”右辅都尉严本恐失更始,为赤眉所诛,即 曰:“ 高陵有精兵,可往。”时虎牙将军刘顺、定陶王刘祉、尚书任延君、侍中刘恭步将更始至高陵。严本将军兵城守,外如宿卫,内实围之。
上闻更始失城守,未知所在,诏:“封更始为淮阳王,敢有害及妻子者,罪大逆;其送诣吏者封列侯。 ”
赤眉〔下书曰〕〔一〕:“更始降者,以为长沙王。过二十日者,不受。”更始知严本所守,恐其(自)〔日〕尽〔二〕,即遣刘恭请降。赤眉遣大司徒 谢禄受之。〔坐〕更始于庭下〔三〕,议杀之。式侯与谢禄共请,不听,逐更始去。式侯举刃欲自刎,崇等共止之,乃舍更始,封为畏威侯。式侯复守崇求本约 〔四〕,竟封更始为长沙王。常依谢禄,式侯拥护之,颇得与故人宾客相见。故人有欲盗更始去者,事发,皆系狱。于是禄闭更始,自是式侯不得见也。
〔一〕 据陈澧校及范书补。
〔二〕 据四部丛刊本改。
〔三〕 据果亲王校及陈澧校补。
〔四〕 原作“守崇本求约”。陈璞曰:“‘求’疑当在‘守’字上。”按守即作求解,不当相叠,实“求本”误倒耳,今正之。
赤眉诸将日会争功,各言所欲封,拔剑斫柱。稍得王莽时中黄门数十人,皆晓故事,颇得差整,数日辄复乱。初,三辅畏赤眉兵彊,又见更始降,诸县营 长皆遣使奉献〔一〕,络绎道路;赤眉兵辄遮杀,取其物,吏民由是皆城守。上书封拜者不关盆子〔二〕,盆子日夜号泣,诣黄门中共卧起,登诸台榭,诸黄门皆哀 怜之。
〔一〕 胡三省曰:“时三辅豪杰处处屯聚,各有营长。”
〔二〕 关,报也。不关盆子,即封拜诸事皆不报盆子而自行之。
式侯知赤眉必败,自恐兄弟俱死,即劝盆子归玺绶,教习为辞让语。后崇等大会,式侯先于众中跪言: “诸君共立恭弟为君,德诚深厚。立且一年,散乱益甚,诚不足以相成,恐死而无益。愿得兄弟退为庶人,宜更求贤圣。今有君而更求,恐贤人不出,不知空其位而 博选贤圣,唯诸君省察!”崇等谢曰:“皆某等罪也。 ”盆子因下床解玺绶,叩头曰:“今设为县官,而为盗贼如故。流闻四方,莫不怨恨,不复信向。此皆非其人之所致也。愿乞骸骨以避贤,兄弟备行伍。必欲杀盆子 以塞事者,无所离死,诚冀诸君相哀之耳!”因涕泣歔欷。崇等及郎吏数百人,无不感恸,崇等下座顿首曰: “无状,负陛下,请自今已后相检敕,不敢放纵。”因共扶盆子,带以玺绶〔一〕。盆子号泣不得自在。崇等既罢,各闭门,不出卤掠。三辅闻之翕然,百姓争入长 安中,市里且满。后二十余日,赤眉贪其财物,因大放兵虏掠,因纵火烧宫室。
〔一〕 原作“授”,据黄本改。
三王谢禄曰:“三辅营家多欲得更始者,一朝失之,必合兵攻赤眉,不如杀之也。”于是谢禄使兵杀更始。式侯夜往葬之。
诸将劝邓禹取长安,禹曰:“玺书每至辄曰:‘ 无与穷赤眉争锋。’〔一〕今吾众虽多,能战者少,前无可仰之积,后无转运之饶。赤眉新拔长安,财富日盛〔二〕锋锐不可当也。盗贼群居,无终日计,财货虽 多,变故万端,非能坚守长安也。上郡、北地饶谷多畜,吾且休兵北道,就粮养士,观其弊,乃可图也。”于是引军北行,所至郡县皆降。顷之,积弩将军冯愔与车 骑将军宗歆在〔栒〕(愔)邑,〔三〕争权,愔杀歆,与禹相攻〔四〕上闻之,遣尚书宗广持节喻降冯愔〔五〕,及更始诸将王匡、胡殷、(成丹)等。广至安邑, 尽诛之〔六〕。
〔一〕 通鉴考异曰:“按世祖赐禹书,责其不攻长安,不容有此语。二年,十一月,诏征禹还,乃曰‘无与穷寇争锋’。袁纪误也。”
〔二〕 “富”原作“赋”,他本与范书俱作“富”,蒋本妄改,今正之。
〔三〕 栒邑,袁纪涉冯愔之愔而误作“愔邑”今据陈澧校及范书改。
〔四〕 东观记曰:“冯愔反,禹征之,为愔所败。”
〔五〕 宋广,范书及通鉴均作“宗广”。
〔六〕 范书邓禹传曰:“乃遣尚书宗广持节降之。后月余,防果执愔,将其众归罪。更始诸将王匡、胡殷、成丹等皆诣广降,与共东归。至安邑,道欲亡, 广悉斩之。愔至洛阳,赦不诛。”据此则所诛者乃更始诸将,不及愔也。二书所记,未知孰是。又沈家本曰:“按圣公传,更始复疑王匡、陈牧、成丹与张卬等同 谋,乃并召入,牧、丹先至,即斩之。是尔时已无成丹,‘成丹’二字衍。”今按袁纪上文亦曰“更始乃召陈牧、成丹即斩之”。则此成丹亦当是衍文,故删。
隗嚣之奔天水,复聚其众,自称西州大将军〔一〕。长安既坏,士人多奔陇西,嚣虚己接之。以谷恭、范逡为师友〔二〕,赵秉、郑兴为祭酒,申屠刚、杜林为治书〔三〕,王遵、周宗、杨广、王元为将帅。
〔一〕 范书隗嚣传曰:“自称西州上将军。”又曰:“建武二年,冯愔引兵叛禹,西向天水,嚣逆击,破之于高平,尽获辎 重。于是禹承制遣使持节命嚣为西州上将军,得专制叙州、朔方事。”与袁纪异。
〔二〕 范书隗嚣传曰:“以前王莽平河大尹长安谷恭为掌野大夫,平陵范逡为师友。”
〔三〕 李贤曰:“治书,即治书侍御史。”
于是窦融始据河西。融字周公,右扶风平陵人也。融家贫,少时为骠骑将军王舜令史〔一〕,泛爱好交游。女弟为大司空王邑小妇。出入贵戚,结交豪 杰,以任侠为名;然事母兄,养弱弟,内行修整。汉兵起,融从王邑败昆阳。汉兵得新丰,邑荐融可任用,莽拜融为波水将军,赐金千斤,引兵新丰。会三辅内溃, 融降大司马赵萌。萌以融为校尉,绝重之;荐融于更始,拜为钜鹿太守。融见更始立,东方扰攘。融祖父为张掖太守,从祖父为护羌校尉,从弟又尝为武威太守,累 世在河西〔二〕,知其土俗,融心乐之,独谓兄弟曰:“天下安危未可知,河西人民殷实,带河为固,张掖属国精兵万骑,欲求为之,且以避世,一旦有缓急,杜绝 河津,足以自守,此真遗种处也。”〔三〕兄弟皆劝之,融乃辞让钜鹿,求张掖属国都尉。萌为言,竟得之。融大喜,遂将家属而西,抚养吏民,结雄杰〔四〕,怀 集羌胡,河西翕然而治。
〔一〕 范书窦融传曰:“王莽居摄中,为强弩将军司马。”注曰:“强弩将军即莽明义侯王俊。”惠栋曰:“俊当作骏。”又按汉书王莽传,王舜曾任车骑将军,非骠骑将军,袁纪恐误。
〔二〕 按范书融传,“融祖父”作 “融高祖父”。沈钦韩曰:“王莽传有护羌校尉窦况。 ”今按新唐书宰相世系表曰:融祖 父猛为安定太守,从曾祖父寿为护羌校尉,从弟林后汉武威太守、太中大夫,避难徙居武威。”而窦林传又曰: “融从兄子林为护羌校尉。”与表异。诸书记述淆乱,未知孰是,录以存疑。
〔三〕 李贤曰:“遗,留也,可以保全,不畏绝灭。”
〔四〕 蒋国祚字句异同考曰:“一本结纳雄杰,有一纳字。”按诸本均无“纳”字,蒋言 “一本”不详为何本。范书作“抚结雄杰”。此句必有脱字,俟考。
是时酒泉太守梁统、金城太守库钧、张掖都尉史苞、酒泉都尉竺曾、敦煌都尉辛彤皆州郡英俊,与融有旧。更始欲败,融与统等议,皆以为“天下扰乱, 未知所统。河西斗绝在羌、胡中〔一〕,不同心并力,则不能自守;权均力齐,又不相率,当推一人为将军,共全五郡,观世变动。”皆曰:“善。”以梁统为太 守,先共推之。统固辞曰:“昔陈婴不受王者,以有老母。今统内亲老,又德能鲜薄,不足以当督师也。”窦融典兵马,又家世为河西二千石,吏民所向,即共推融 行河西五郡大将军事。统字仲宁,安定乌氏人。少治春秋,好法律。更始时为中郎将,安集叙州,因为酒泉太守〔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