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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朝经世文续编
臣谨按。太宗所云。人主一心。攻之者众。可谓洞烛病源矣。自非不迩声色。不殖货利。以清嗜欲之源。则见理不明。而佞邪得售其术。人主之心。遂受其攻而不觉矣。太宗所以知其难而致谨也。又以不合天心。未副人望。然自警。则必有畏保之实。而无狎侮之心可知。魏征进之以图终。亦可谓责难于君者矣。
太宗患吏多受赇。密使左右试贿之。裴矩谏曰。是陷人于法也。恐非所谓道之以德。齐之以礼。上悦。告臣曰。裴矩能当官力争。不为面从。傥每事如此。岂非贤乎。
臣谨按。司马光曰。古人有言。君明臣直。裴矩佞于隋而忠于唐。非其性之有变也。君恶闻其过。则忠化为佞。君乐闻直言。则佞化为忠。是知君者表也。臣者景也。表动则景随矣。斯言岂不信哉。
太宗曰。朕得良弓十数。自以为无加。近示弓工。乃曰皆非良材。木心不正。则脉理皆邪。弓虽劲。而发矢不直。夫朕以弓矢定天下。识之犹不能精。况天下之务乎。乃数延见臣。问民疾苦。及政事得失。
臣谨按。太宗因论弓而及天下之务。可谓切于求治。而不自用矣。此其所以兴乎。
臣又按。工人之言。其借弓为喻。以规太宗乎。盖心为万事之主。人君之心。明白洞达。而无一毫邪曲之私。则发之政事。乃合于天理之正。而即乎人心之安。表里所以相符也。许衡谓心如印板。板不差。则印不差。亦此意尔。
太宗尝罢朝。怒曰。会须杀此田舍翁。后问为谁。上曰。魏征每廷辱我。后具朝服拜。曰。妾闻主明臣直。魏征直。由陛下明故也。妾敢不贺。上乃悦。
臣谨按。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人臣敢谏。岂不有益于君哉。唐太宗为三代后令辟。极称能纳谏者。于魏征犹有廷辱之怒。盖受直言之难也。然得文德皇后一言。即能自克。故不损其贤耳。有太宗之纳谏。斯有魏征之敢谏。君明臣直。不诚为笃论哉。
太宗谓公卿曰。朕欲营一殿。材用已具。鉴隋而止。王公以下宜体朕此意。后发卒修洛阳宫。以备巡幸。张元素谏曰。陛下初幸洛阳。凡宫室宏侈者。皆令毁之。曾未十年。复加营。何前日恶之。今日效之也。且今日财力。何如隋世。役疮痍之人。习亡隋之弊。恐又甚于炀帝矣。上曰。卿谓我不如炀帝。何如桀纣。对曰。若此役不息。亦同归于乱。上曰。吾思之不熟。乃至如此。即为之罢役。赐元素绢二百疋。
臣谨按。真德秀曰。太宗鉴隋之侈。一殿之营。为费无几。而亟已之。然未数年。即有洛宫之役。由俭入奢。其易如此。此元素所以谏也。惟其喜闻直言。虽比之炀帝桀纣。曾不少忤。而亟从之。此其所以致贞观之治也。
太宗谓臣曰。人欲自见其形。必资明镜。君欲自知其过。必待忠臣。苟其君愎谏自贤。其臣阿谀顺旨。君既失国。臣岂能自全。公辈宜用为戒。事有得失。无惜尽言。
臣谨按。太宗求谏之心。何其切也。不虑已之不纳谏。转以不谏即不能自全。耸动其臣。其乐于闻过为何如也。人君诚能如此。则臣孰不愿忠于君。以成其君之美哉。
太宗自立太子。遇物则诲之。见其饭。则曰。汝知稼穑之艰难。则常有斯饭矣。见其乘马。则曰。汝知其劳而不竭其力。则常得乘之矣。见其乘舟。则曰。水以载舟亦以覆舟。民犹水也。君犹舟也。见其息于木下。则曰。木从绳则正。后从谏则圣。
臣谨按。随事随物均可引以自鉴。汤铭盘。武王铭几杖。皆此意也。借物警心。则心常存而不放。即此便是学问。即此便是治理。
贞观四年。敕百官。诏敕未便者。皆执奏。
臣谨按。史臣云。天下之理惟其是而已。理有未当。则诏敕虽行。改之何害。惟人君吝于改过。人臣喜于为佞。则天下之事。明知其非。而冒理行之。必至于蠹政害民而后已。此则古今之通患也。太宗有见于此。是以惟理之从。不拘己见。凡未便之事。虽诏敕已行。皆得执奏。是岂不足以彰无我之德乎。噫。可以法矣。
唐元宗以风俗奢靡。制乘舆服御金银器玩。令有司销毁。以供军国之用。其珠玉锦绣。焚于殿前。后以下。皆毋得服珠玉锦绣。天下毋得采珠玉织锦绣等物。
臣谨按。明皇初政。综核精密如此。开元之治。所以几于贞观。及在位日久。侈心一生。奸邪乘之。聚财纵欲。遂致安史之乱。由此观之。治乱兴亡之判。祇在一念敬肆之闲而已。可不戒哉。可不畏哉。
元宗素友爱。初即位。为长枕大被。与兄弟共寝。饮食起居。相与同之。薛王业有疾。上亲为煮药。火爇上须。左右惊救之。上曰。但使王饮此药愈。须何足惜。
臣谨按。元宗屈天子之尊。序家人之乐。恩明谊美。相好无尤。天伦之爱。何其挚也。如元宗者。可谓曲尽友于之谊矣。
唐肃宗为太子。尝侍膳。有羊臂臑。上顾太子使割。肃宗既割。余污满刃。以饼洁之。上熟视不怿。肃宗徐举饼啖之。上大悦。谓太子曰。福当如是爱惜。
臣谨按。此琐事耳。一饼之惜亦微耳。而明皇于此垂训殷殷。盖观人必于所忽。而存心不遗其细。此最谨小慎微之学。汉昭烈帝曰。勿以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亦此意也。
唐宪宗尝与宰相论治道于延英殿。日旰暑甚。汗透御服。宰相恐上体倦。求退。上留之。曰。朕入宫中。所与处者独宫人近侍耳。故乐与卿辈。共谈为理之要。殊不知倦也。
臣谨按。尧舜之时。君臣一体。都俞吁咈于一堂。文王自朝至于日中昃。不遑暇食。今观宪宗之勤政如此。亦可谓知君道者。宜其能削平僭乱。有光于前烈也。
唐吴元济反。宪宗命发兵讨之。是时诸道节度使。及宰相李逢吉。皆请罢兵。惟裴度力主讨贼之议。上曰。吾用度一人。足破此贼。遂以度为相。度至淮西。身自督战。由是诸将力。淮西遂平。
臣谨按。用兵之道惟在将帅得人。盖智足谋事。勇足任事。策敌无遁。调度有方。则士卒用命。而肤功克奏矣。观淮蔡之役。愬光颜等犹是也。何以裴度未出。而累岁无功。裴度一出。而淮西底定。将帅得人故也。韩愈平淮西碑。归功于度。然非宪宗之能用度。又何以有功哉。
唐宣宗尝以太宗所撰金镜录。授翰林学士令狐绹使读之。至乱未尝不任不肖。治未尝不任忠贤。上止之。曰。凡求治太平。当以此言为首。又书贞观政要于屏。每正色拱手而读之。
臣谨按。自古未有任不肖而不乱者。未有任忠贤而不治者。宣宗于此特有省焉。以治天下。得其要矣。
臣又按。贞观政要。诚为致太平之书。然必即太宗之所以致治者而力行之。以实见于用人行政之闲。然后可以比隆贞观。非第披览其书。为儒生口耳之功也。宣宗书于屏闲。取法之意深哉。
宣宗乐闻规谏。凡谏官论事。门下封驳。苟合于理。常屈意从之。得大臣章疏。必焚香盥手而读之。
臣谨按。宣宗乐于闻过。屈于从人。可谓明矣。至读章疏。必加诚敬。盖诚敬则神明专一。智虑精详。可以察其言之当否以为施用。非徒敬其章疏而已也。宣宗图治若此。故大中之政。人思咏之。以为继美太宗。岂不足为贤君哉。
宋太祖尝曰。人主当澹然无欲。勿使嗜好形见于外。则奸佞无自而入。朕无他好。惟喜读书。多见古今成败。者从之。不者改之而已。
臣谨按。者从之。不者改之。如此读书。方于身心有裨。若泛览辞章。怡情释典。便近玩物之失矣。
太祖征处士王昭素。问治世养身之术。对曰。治世莫若爱民。养身莫若寡欲。太祖爱其言。书于屏几。
臣谨按。寡欲是涵养其心之德。爱民是扩充其爱之理。二语已探为仁之要。人君能体乎此。则澄其心以操宰治之源。公其爱以宏出治之用。明于知人。周于立政。而无愧为仁君矣。
宋王全斌之伐蜀也。属汴京大雪。太祖设帏于讲武殿。衣紫貂裘帽以视事。忽谓左右曰。我被服如此。体尚觉寒。念征西将士。冲冒霜雪。何以堪处。即解裘帽遣中侍驰赐全斌。仍谕诸将曰。不能及也。全斌拜赐感泣。故所向有功。
臣谨按。古者歌采薇以劳戍役。而终之以柳往雪来。窃叹其轸念征夫为已至也。太祖因寒而念及征蜀将士。推己及人。以诚相感。一时士心激发。所向有功。不亦宜哉。
太祖性俭素。尝曰。吾为天下守财耳。古人云。以一人治天下。不以天下奉一人。苟以自奉为意。使天下之人何仰哉。
臣谨按。书曰。惟辟玉食。则民乐输将。以天下奉一人者宜也。太祖乃谓以一人治天下。不以天下奉一人。心愈谨。情愈厚矣。能充此意。则不迩声色。不殖货利。虽与古成汤争烈可也。岂特以俭素自名也哉。
宋太宗勤于读书。自巳至申。然后释卷。臣下以劳瘁为谏。帝曰。开卷有益。不为劳也。
臣谨按。自古圣人虽聪明出于天赋。莫不资学问以成德。盖古今治乱兴衰。天下民情物理。必博观经史。乃可周知。勤于谘访。始能通晓。故明君以务学为急正为此也。观太宗勤学如此。其能为承平令主。而宏开文运之盛。有由然哉。
宋寇准为枢密直学士。尝奏事殿中。语不合。太宗怒起。准引帝衣请复坐。事决乃退。太宗嘉之。曰。朕得寇准。犹文皇之得魏征也。
臣谨按。人臣奏事。至于牵引上衣。以尽其说。为君者。若不谅其忠直之心。必以为不敬而怒斥之矣。太宗不惟不怒。且叹美之。其容人之度若此。所以能使臣下尽言。政事少失。而为宋之令主也。如太宗者。洵无愧于文皇矣。
宋仁宗初年。宰相王曾。以帝初即位。宜近师儒。乃请御崇政殿西阁。召侍讲学士孙奭。直学士冯元。讲论语。初诏双日御经筵。自是虽只日。亦诏近臣讲读。帝在经筵。或左右顾。及容体不正。奭即拱立不讲。帝为悚然改容。
臣谨按。仁宗天资粹美。又有贤宰相辅导问学。当时讲官。复尽心启沃。仁宗能敬信而听从之。所以养成盛德。恭俭仁恕。终始惟一。而为一代贤君也。
宋龙图阁学士孙奭。尝画书无逸为图以进。上命施于讲读阁。及作延仪迩英二阁成。又命蔡襄写无逸篇于屏。
臣谨按。无逸一书。乃周公告成王之言。欲其知艰难。勤政事。兢兢业业。不敢自逸。能如此。则福祚长。不如此。则寿命短促。前举三宗后举文王以为法。复举商纣以为戒。其言深切恳至。实万世人君之鉴也。仁宗既受孙奭之图。又命蔡襄书之。盖必有味乎其言矣。则其观后苑之麦。忍中夜之饥。孰非自此书中得来。所以明君以务学为急。
臣又按。宋吕祖谦曰。耽乐之主。每自恕曰。一日放逸。为害几何。不知是心一流。则自一日二日以至终身。流而不返。故周公先塞其源。戒之以无敢遑逸。曰今日耽乐。下无以示民。上无以顺天。有莫大之愆。而非小失也。盖人主不可使知耽乐之味。苟开其端以为无伤。则寖深寖溺矣。
仁宗时。王德用进二女。王素论之。上曰。德用实进女。然已在朕左右。素曰。臣之忧。正恐在左右耳。上动容。立命宫官遣女。素曰。陛下既不弃臣言。亦何遽也。上曰。朕若见其人留恋不肯行。恐不能出矣。顷之。宫官奏二女已出内东门。上乃起。
臣谨按。谢良佐言。克己从性偏难克处克去。声色之诱。情欲之感。其昵人至甘。所谓难克处也。仁宗既纳二女。闻王素之论而遽遣之。俟其出门乃起。是其能忍嗜欲。而不少系吝焉。可不谓明且果乎。若仁宗者可以法矣。
仁宗时。考官以苏轼对策切直。欲黜之。仁宗曰。朕以直言取人。而以直言弃之。人其谓我何。
臣谨按。明宪宗时。以星变诏臣言阙失。一时建言诸臣。如卢瑀汪吉彭纲等。最为伉直。帝以方修省不罪。然心忌之。书其名姓于屏。未几瑀等相继贬斥。以直言求。而以直言弃。以视仁宗之于苏轼。真大相径庭矣。
仁宗尝语近臣。昨日因不寐而饥。思食烧羊。曰。何不取索。帝曰。恐遂为例。可不忍一夕之饥。而启无穷之杀。或献蛤蜊二十八枚。枚千钱。曰。一下箸。费二十八千。吾不堪也。
臣谨按。仁宗在宋。最为仁厚之主。观其不忍害物。则不忍伤民可知。故能致治升平。而享祚悠久也。
同治元年二月十二日奉
上谕工部尚书倭仁呈进所辑古帝王事迹及古臣工奏议二帙洵足资启沃而绝心源着赐名启心金鉴并将此书陈设弘德殿以资讲肄钦此谨按文端膺 弘德殿授读之 命即首进是篇备举 圣学源流纲目条贯实为千古学术之宗复经 毅皇赐名故录冠全书恭纪 谕旨特标 圣学一门以志 两朝治道所本焉
应 诏陈言疏道光三十年
大理寺卿倭仁
窃臣蒙古世仆。荷蒙 先皇帝知遇之恩。至优极渥。夙夜祗惧。报称无由。我 皇上至德嗣兴。丕绍 鸿烈。 受命之初。即 告谕内外大小臣工。共矢公忠。成郅治。又复 特诏九卿科道。有奏事之责者。于用人行政诸大端。皆得据实密奏。诚念 祖宗缔造之艰。 先帝付托之重。兢兢业业。勤求上理。固非徒循广言之故事。博纳谏之虚名已也。臣之愚昧。何补高深。顾蒙 清问之殷。敢忘刍荛之献。谨即 圣谕用人行政推阐言之。伏惟行政莫先于用人。用人莫切于严辨君子小人。方今 宝箓初膺。励精求治。百尔臣工。惴惴焉视 九重好尚以为趋向。薄海内外。亦莫不延颈举踵。观 朝廷举错。以卜升平。易泰之初九日。拔茅茹以其汇征吉。此其时矣。夫君子小人之分。藏于心术者难知。发于事者易见。类族辨物。约有数端。敬为我 皇上陈之。大抵君子拙讷。小人巧佞。君子恬退。小人躁进。君子爱惜人才。小人排挤异己。君子图远大。以 国家元气为先。小人计目前。以聚敛刻薄为务。刚正不挠。无所阿向者。君子也。依违两可。伺候人主喜怒以相趋避者。小人也。谏诤匡拂。为 朝廷补阙拾遗者。君子也。迁就逢迎。导人主遂非长傲者。小人也。进忧危之议。悚动 当扆之敬心者。君子也。动言气运。不畏天变。以滋长人君之逸志者。小人也。公私邪正。相反每每如此。我 皇上天亶聪明。勤学念典。孰贤孰否。自难逃 圣明洞鉴之中。第念一人之心思。而揣摩者众。一人之耳目。而淆混者多。几微莫辨。情伪滋纷。爱憎稍涉于偏私。取舍即虞其失当。此知人则哲惟其难。大禹所以致叹也。今欲求所以知人。岂有他术。要惟本 皇上好学之心。勤求不怠。使 圣志益明。 圣德益固耳。宋臣程颢云。古之人君。必有诵训箴谏之言。惟命老成贤儒。俾日亲便座。讲论道义。以辅 圣德。又择天下贤俊。使得陪侍法从。朝夕延见。开陈道。讲论治体。以广闻听。我 朝康熙年间。熊赐履恭上 圣祖仁皇帝疏。谓大学衍义一书。为万世君师天下者之律令格例。伏愿延访真儒。讲求研究。务尽其理。于是考之以六经之文。监之以历代之迹。实体诸身。默会诸心。以为执政出治之本。若夫左右近习。必慎其选。缀衣虎贲。亦择其人。非圣之书。屏而弗读。无益之事。戒而不为。内而深宫燕闲之间。外而大廷广众之际。微而起居言动之恒。凡所以维持此身者无不备。防闲此心者无不周。则君志清明。君身强固矣。臣以为二臣所言。人君修身养心之要。用人行政之原也。天下治乱系宰相。君德成就贵经筵。惟君德成就而后辅得人。辅得人而后天下治。然则开讲习以赞 宸修。致治要图。莫切于此矣。臣学识谫陋。惧无以仰承 德意。谨就管见所及。冒昧以陈。伏乞 皇上采择。不胜惶悚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