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朝经世文统编


曰某氏来归祖祢之灵未接祖祢不知有是妇也故不迁不祔则不得葬于夫之党然始至之时与妇并拜以告至朝庙矣此庙非即祖祢之庙耶祖祢之灵岂必待三月庙见而始知有是妇耶且曾子问篇又云亲迎在途有齐衰之丧男女改服于门次即位而哭除丧不复昏礼夫不复昏礼则不复庙见不幸于三月中妇死又将何说以处耶此 国朝吴定因援仪礼舅姑已殁三月奠菜之文以为不迁不祔者未见祖庙也归葬于女党者未见祢庙也若舅姑逮存已执笄见焉则虽未见祖未见皇姑先王必许其葬于夫之党而特不迁不祔也疑经而迁就以圆其说可乎哉愚考古礼有传之于今而当时未行者有之耳数十年而旋废不行者礼之近人情者圣人弗禁则废不近人情之礼又安得而禁之乎六经毁于秦火戴记皆汉儒补缀成书鱼目混珠累累不少非若仪礼之尚为圣人完书也晋时易三月庙见为三日之期温公书仪朱子家礼并从其制三月中必无不克庙见之礼而女子以身事人之义全受全矣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邶风是诗为卫夫人而作夫人至城门而君死入持三年之丧不返于齐此在夫子定礼以前矣妇之报夫者如此其夫贞之报妇者如彼其契吾故曰非夫子之言也

  书应观察所记张贞女事后     
俞樾

余同年生应敏斋观察出所记张贞女事示余余大书苦贞节四字于其卷首或问余曰未嫁而为夫守节礼与余应之曰礼记曾子问篇曾子问曰取女有吉日而女死如之何孔子曰齐衰而吊既葬而除之夫死亦如之郑注曰未有期三年之恩也女服斩衰孔氏正仪曰以服齐衰故知女服斩衰夫妇人不二斩在室为父母已嫁为夫今闻死斩衰往吊是固以夫之服服之也惟是圣人制礼本乎人情使必斩衰三年终身不嫁则是强人以所难行而中人以下之人其不能仰而跂者众矣故为之制既葬而除之除之而女得嫁于他族斯礼也所以全中人以下之人而使天下可以通行也世之儒者执此以绳天下之女子见有未嫁夫死而为之守者辄以非礼诋之呜呼过矣士昏礼郑注曰妇人年十五许嫁笄而礼之因着缨明有系也是许嫁之后此身已有所系属矣故必待成昏之夕夫亲为脱缨今不幸夫死此缨孰脱之乎将遂不脱而又系于他族乎是一系再系也将自脱之待其许嫁他族而又着缨乎是系而不系也以是言之设有死吊而遂不归奉舅姑抚嗣子数十年如一日者圣人必深许之也必不以非礼诋之也列女传曰往卫寡夫人者齐侯之女也嫁于卫至城门而卫君死保母曰可以还矣女不听遂入行三年之丧作诗曰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圣人录其诗于邶风不以为非礼明矣且夫圣人之礼岂独未嫁夫死可以改嫁乎虽已嫁夫死亦可以改嫁也是故礼有同母异父昆弟之服使埶此而谓夫死改嫁礼也可乎不可乎或据曾子问篇昏礼有吉日之父母死致命女氏曰某之子有父母之丧不得嗣为兄弟使某致命女氏许诺而不敢嫁礼也免丧女之父母使人请弗取而后嫁之可也是之父母死且得改嫁死乎是固不然夫礼经之晦久矣此经两曰礼也具有深意女氏许诺而不敢嫁礼也此礼之正也不取而后嫁礼也此礼之权也之

曰不取而后嫁之可知取则仍此矣古人昏礼自纳采问名至期请而成礼为时初不甚久非如后世之论昏于髫齿之年也故遇父母之丧待至三年之后已为旷日持久圣人知久要不忘之义非可责之中人以下也故其制礼委曲如此亦所以全中人以下之人而岂概谓女必改嫁乎余所著经平义曾详言之世儒不达礼意遂谓昏礼成于亲迎未亲迎之前犹涂人也改嫁不为过呜呼岂有涂人而圣人为制斩衰之服者乎推不二斩之义女已为斩衰矣设未葬而己之父母死必降而服期乃既葬之后又还为父母斩衰圣人制礼有如是浮游不定者乎夫斩衰之服三年之丧也圣人既为制斩衰之服必欲其终三年之丧苟不欲其终三年之丧必不为制斩衰之服是故既葬而除之圣人之不得已也或又曰礼女未庙见而死不迁于祖不祔于皇姑不杖不菲不次归葬于女氏之党示未成妇也是未庙见且未成妇未成昏乎是又不然妇者对舅姑而言未庙见故未成妇非谓其未成乎妻也妻之道成于亲迎而实始于许嫁许嫁之后已有夫矣传曰六礼不备贞女不行此因夫在而然若不幸而夫死则固当奔赴矣且其斩衰往吊也见舅姑乎不见舅姑乎既往吊矣其必见舅姑可知也既见舅姑矣其已成妇又可知也是故女未庙见而死不迁于祖不祔于皇姑是未成妇道也未成昏而夫死斩衰往吊示已有妻道也圣人制礼或远之或近之岂可执一而论乎昔延陵季子一剑之细不因生死易心女子以身许人而忍负之 国家定制凡未守制志者皆旌如例考之礼经则有斩衰之服稽之功令则有旌表之典然则子于贞女何讥焉余既以应问者因次其词而书其后

  聚民论
三代之时其民聚三代以后其民散其民聚则不待上之人之卫民也而民常有以自卫及其散也民且亟亟焉求卫于上民求卫于上而上更何所藉以自卫乎夫三代之民所以能聚者何也乡遂之制定而人皆土著死徙无出乡乡田同井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扶持而车徒马牛甲兵之属又皆民之所自出而无所假于上之人郊内自比闾以至州乡野自邻里以至县遂大小相维远近相统如身臂手指联络呼应无事之日而隐隐然有金汤之固是故上未尝有以卫民也即民之自卫以为之卫而国家亦由以自卫则其势之聚者然也然而乡遂之制则固不能行于今者何也古者封建行于上井田行于下田有授受地有肥硗生齿有登耗俱就理于一人之手君之于民常如一家之人深知熟悉而无有乎隐匿阂隔之虞夫是故民数明而生产可得而均也生产均而乡遂可得而制也今则不然自两税久行而力役之征亦更为地丁归亩之法于是户口之迁徙丁中之多寡俱非有国者所急有司十年编审之法亦不过视为具文委之吏胥之无能者行之而已于是游民纷于镇集技业散于江湖交驰横骛而上之人不得问焉呜呼民之散也久矣夫民者至愚至贱而初无计长久之念于其心者也古者乡遂之行民乌知其所以自卫哉亦不过阴驱显率于先王之政而卒以大获其福若夫生于今之时果其能鉴于前者天下之崩裂与夫流寇之祸固将思所以自卫之计然而民不能知也奈何为之上者亦安坐听之迫而不得已始仓皇为一切苟且之政而无计长久之念于其心乎今者井田之制既不可复则比闾乡遂之说固不敢以进于今矣而一二深识之士辄议寻古之所谓保甲者行之朝廷亦尝下之督抚趣行于郡国且勘其奉行之真实以为政殿最则庙堂之上识亦大鉴其弊而思有所变更之道然在当时卒亦未尝行或行之不踰年而亦废一时之良法美意止以烦胥吏縻文书已耳讵其法诚有未便欤尝思之民者可静而不可动者也能简而不能繁者也先王之世法至诚繁至赜然而动民而民若不之觉烦民而民乐为所用者则上之德有以喻乎民也上与下之相近而无所隔于其间也且亦三代相承而增损积渐之使然也今之势既不能不异乎是民既有所疑乎上而上亦不能取必乎民然则为之上者毋亦唯安坐听之而无容转计矣乎夫天下固有自然之势而斯民亦有自然自情性可以使之相维相系而不必以上之法与乎其间者则在重宗族而已矣

古者先王之为民也上使之统于君下使之统于宗故公刘之立国也君之宗之而九两系邦国之民五曰宗以族得民春秋晋埶蛮子以畀楚太宰以楚司马致邑立宗焉以诱其遗民则当时民之依于宗者固可想见六国之亡豪族处处而有高祖代秦徙诸大姓齐田楚景之辈实关中以为强干弱枝之本自魏晋以来最重谱系朝廷立图谱局置郎令史以掌之然祗以神天下之人才以为中正选士之法而九两系民之遗意卒无讲者今者强宗大姓所在多有山东西江左右以及闽广之间其俗尤重聚居多或万余家少亦数百家其耳目好尚衣冠奢俭恒足以树齐民之望而转移其风俗今诚能严土断之禁重谱牒之学立大宗之法以管摄天下之人心凡族必有长而又择其齿德之优者以为之副凡劝导风化以及户婚田土争竞之事其长与副先听之而事之大者方许之官国家赋税力役之征亦先下之族长族必有田以赡孤寡有塾以训子弟有器械以巡徼盗贼惟族长之以意经营而官止为之申饬其间凡同氏谱之未通者则官为通之单丁只户不成族者则以附于大族游寓之家其本族不能相通者则亦各附于所寓之地凡某乡几族某族几家某氏附某族某族长某人岁置簿以上于官夫使民反其所自生则忠爱出因乎其同类则维系固以族长率同族则民不惊以单户附大族则民各有所恃讵非其自然之势至简之术乎夫以乡遂聚民者聚于人也以宗族聚民者聚于天也聚于人者容或有散之日聚于天者固无得而散之矣语曰百足之虫至死而不僵斯固民所以自卫之方而即所以卫上之道也

  宗法论一   
纪大奎

或问宗之为义一而已矣宗子之外又有四宗可乎曰宗者所以重其祭祀也始祖一而已矣故宗止于一高祖以下之亲四故宗必有四班固曰宗其为高祖后者为高祖宗宗其为曾祖后者为曾祖宗宗其为祖后者为祖宗宗其为父后者为父宗此四宗之说也无可疑者也曰前辈之小宗也辨谓大宗以始祖为宗小宗以高祖为宗族人虽各有曾祖祖祢之亲然视之高祖彼皆支子也不为宗得为宗者高祖所传之适而已礼经所称继祢继高祖者据其初言则为继祢自其终言则为继高由是言之宗不得有四也曰是说也吾尝求之矣其法必俟高祖既祧然后高祖诸子又各为高祖而其宗始分然高祖未祧以前支子之为曾祖祖祢与凡适子庶子之为祖若祢者既皆不得食而高祖当祧之时或支子之元孙已殁元孙之子必以祧祖之孙为高祖则此祖之弥未有主而已当祧遂终不得食而继祢之义于是乎穷矣古者必有宗而后有祭无宗是无其祭也故曰四宗之说无可疑者也曰礼何以不言四宗也曰言之矣有百世不迁之宗有五世则迁之主始祖享百世之祭者也故不迁始祖以下凡非殇与无后者皆得以各享其四世之祭故历五世而后迁五世以前子孙未有不得祭其祖考者也是故有四世之适有三世之适有二世之适有一世之适一言而四宗备焉矣若必俟高祖之祧而后高祖之支子始得以仅享其元孙一代之祭则凡族之适子适孙适曾孙终身不得以祭其曾祖祢祖而无所谓三世再世一世之适其于五世则迁之义不亦悖乎且仪礼亦言之矣为人后者为其父母报传曰降其小宗也女子子适人者为昆弟之为父后者传曰小宗故服期也夫父宗之得为小宗则不待祖之祧而后宗之可知也祖祧而后宗之子不得为父宗矣期服传曰世父叔父何以期也与尊者一体也又曰有东宫有西宫有北宫有南宫异居而同财有余则归之宗不足则资之宗此所谓宗即世父也丧服之有世父母叔父母统凡为世父叔父者言之不谓之专言始祖高祖之宗也故凡昆弟有一体之义莫不各以其适为宗而昆弟之子尊之曰世父以其父宗之故曰世父也则不待曾祖高祖之祧而后宗之又可知矣曾祖高祖祧而后宗之弟不得宗其昆矣昆弟之子不得宗其世父矣故四宗之说天理人情之至也无可疑者也

  宗法论二     
纪大奎

然则四宗之义重矣先儒谓大宗无子立后小宗无子则绝者何也曰非经意也礼仪丧服为人后者传曰何如而可为之后同宗则可为之后何如而可以为人后支子可也同宗言同以为宗也百世之宗则百世之族属同宗之四世三世再世之宗则四世三世再世之亲属同宗之故曰同宗则可为之后也如何而有当绝之义也曰为人后者为其父母报传曰何以期也不贰斩也持重于大宗者降其小宗也为人后者孰后后大宗也曷为后大宗大宗者尊之统也然则此传之言非与曰此该再世以上之宗言之也始祖之宗大于高祖高祖曾祖之宗大于祖祖之宗大于祢降其小宗者明父宗之独为小宗也为人后者或宗其祖或宗其曾祖或宗其高祖或宗其始祖皆得以统其父之宗统也者统于其重也以其所为统也故小之以其所统也故大之大之者大其重也故曰大宗者尊之统也此该再世以上之宗言之也传又曰禽兽知母而不知父野人曰父母何算焉都邑之士则知尊祢矣大夫及学士则知尊祖矣诸侯及其太祖天子及其始祖之所自出尊者尊统上卑者尊统下大宗者尊之统也然则百世之尊统上者也四世三世再世之尊以递而卑统下者也故皆曰尊之统也故尊祢则有祢之宗矣尊祖则有祖之宗矣宗之则统不可绝绝之是绝其祖祢也绝其祖祢是传所谓禽兽也野人也故曰后大宗者该再世以上之宗言之也传又曰大宗者收族者也不可以绝故族人以支子大宗也适子不得后大宗古者高祖以下谓之族四世三世再世之适皆有收族之道故曰异居而同财有余之后不足资之故无子则族人咸宗其昆弟之子以为之后如何而有当绝之义也宗而可绝则适子何以不得后大宗也适子不得后大宗则适子他日之不可以无后又可知也曰先儒则以为殇与无后者从祖祔食故适子固可以无后小宗固可以绝也曰此言庶子之无后者非言适子适子可以无后则父之兄不得有世父之名世父也者重其为祖上以之继也名之曰世父矣然则世父无子而侪之殇与无后之列可乎故曰大宗该再世以上言之也

  宗法论三     
纪大奎

或曰别子为祖继别为宗继祢者为小宗继祢者继别子之支子也继别子者然后为大宗是大宗不得有二也与仪礼之言大宗者异矣曰无以异也礼之所为宗以适为宗而已矣继别者曰宗继高曾祖者亦曰宗宗不言大也必者惟支庶之适则谓之小宗小宗者支庶宗之而已凡继祢者皆然然而必始于别子之支子故于别子之支子发其义也小宗之适则不复谓之小宗故继之曰有五世而迁之宗有之云者异乎其为小宗之辞也再世之适则一世之适宗之三世四世之适则再世一世之适宗之凡适之所宗皆曰宗继祢者一世之适而已矣必祢适而后谓之宗是故祢适则谓之继祖祖适则谓之继曾祖曾祖适则为之继高祖此所谓五世而迁之宗也是故高祖之宗统其继曾祖之宗曾祖之宗统其继祖之宗祖之宗统其继祢之宗祢之宗则尚未有所统也未有所统则谓之小宗有所统则其所统者必大之矣大之则不可绝绝之是绝其所统也故曰大宗者尊之统也无子则为之立后凡为之后者皆大宗也或继其祖或继其曾祖或继其高祖皆继宗也皆继宗则皆受重者也是以古无继祢之后祢非宗也宗之则可为之后非宗则不为之后矣是故为人后者继其祖则必昆弟之子昆弟之子宗之也继其曾祖则必先昆弟之子无昆弟之子则从父昆弟之子昆弟之子与从父昆弟之子宗之也继其高祖则必先昆弟之子无昆弟之子则从父昆弟之子无从父昆弟之子则从祖昆弟子之昆弟之子以至从祖昆弟之子宗之也然而犹必先昆弟之子昆弟之子近也故丧服为人后者为其父母报不言为其祖其祖同也为其昆弟不言为其叔父世父后其世父也后其世父则叔父同也为其姊妹适人者不言为其姑其姑同也凡受重则必自其近者受之受之愈亲则歆之愈切此所以为受重之正也受之而不得不远者权也五世之宗亦犹是也百世之宗亦犹是也故礼仪之言大宗与礼记之言五世之宗百世之宗无以异也仪礼之言小宗与礼记之言继祢者为小宗无以异也若后其高祖而其父或再世之适后其始祖而其父或三世之适亦以小宗例之者从其所为后者小之而其所与大之者固在也非是无有以继祖以上为小宗者自汉儒始以百世之宗为大宗五世之宗为小宗后世言礼者因之于是礼经为人后之义有出于天理人情之外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