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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汉书
太后报曰:“吾反复念之,思令两善。岂徒欲获谦让之名,而使帝受不外施之嫌哉!昔窦太后欲封王皇后之兄,丞相条侯言受高祖约,无军功,非刘氏不侯。今马氏无功于国,岂得与阴、郭中兴之后等邪?常观富贵之家,禄位重叠,犹再实之木,其根必伤。且人所以愿封侯者,欲上奉祭祀,下求温饱耳。今祭祀则受四方之珍,衣食则蒙御府余资,斯岂不足,而必当得一县乎?吾计之孰矣,勿有疑也。夫至孝之行,安亲为上。今数遭变异,谷价数倍,忧惶昼夜,不安坐卧,而欲先营外封,违慈母之拳拳乎!吾素刚急,有匈中气,不可不顺也。若阴阳调和,边境清静,然后行子之志。吾但当含饴弄孙,不能复关政矣。” 不如约,天下共击之。” 时新平主家御者失火,延及北阁后殿。太后以为己过,起居不欢。时当谒原陵,自引守备不慎,臱见陵园,遂不行。初,太夫人葬,起坟微高,太后以为言,兄廖等实时减削。其外亲有谦素义行者,辄假借温言,赏以财位。如有纤介,则先见严恪之色,然后加谴。其美车服不轨法度者,便绝属籍,遣归田里。广平、钜鹿、乐成王车骑朴素,无金银之饰,帝以白太后,太后即赐钱各五百万。
于是内外从化,被服如一,诸家惶恐,倍于永平时。乃置织室,蚕于濯龙中,
数往观视,以为娱乐。常与帝旦夕言道政事,及教授诸小王,论议经书,述叙平生,雍和终日。
四年,天下丰稔,方垂无事,帝遂封三舅廖、防、光为列侯。并辞让,愿就关内侯。太后闻之,曰:“圣人设教,各有其方,知人情性莫能齐也。吾少壮时,但慕竹帛,志不顾命。
今虽已老,而复‘戒之在得’,故日夜惕厉,思自降损。居不求安,食不念饱。冀乘此道,不负先帝。所以化导兄弟,共同斯志,欲令瞑目之日,无所复恨。何意老志复不从哉?万年之日长恨矣!”廖等不得已,受封爵而退位归第焉。 言弥复吝惜封爵,不欲滥封亲戚也。
太后其年寝疾,不信巫祝小医,数□绝祷祀。至六月,崩。在位二十三年,年四十余。合葬显节陵。
贾贵人,南阳人。建武末选入太子宫,中元二年生肃宗,而显宗以为贵人。帝既为太后所养,专以马氏为外家,故贵人不登极位,贾氏亲族无受宠荣者。及太后崩,乃策书加贵人王赤绶,安车一驷,永巷宫人二百,御府杂帛二万匹,大司农黄金千斤,钱二千万。诸史并阙后事,故不知所终。
章德窦皇后讳某,扶风平陵人,大司*(徒)**[空]*融之曾孙也。祖穆,父勋,坐事死,事在窦融传。勋尚东海恭王强女沘阳公主,后其长女也。家既废坏,数呼相工问息耗,见后者皆言当大尊贵,非臣妾容貌。年六岁能书,亲家皆奇之。建初二年,后与女弟俱以选例入见长乐宫,进止有序,风容甚盛。肃宗先闻后有才色,数以讯诸姬傅。及见,雅以为美,马太后亦异焉,因入掖庭,见于北宫章德殿。后性敏给,倾心承接,称誉日闻。明年,遂立为皇后,妹为贵人。七年,追爵谥后父勋为安成思侯。后宠幸殊特,专固后宫。 初,宋贵人生皇太子庆,梁贵人生和帝。后既无子,并疾忌之,数闲于帝,渐致簄嫌。因诬宋贵人挟邪媚道,遂自杀,废庆为清河王,语在庆传。
梁贵人者,曪亲愍侯梁竦之女也。少失母,为伯母舞阴长公主所养。年十六,亦以建初二年与中姊俱选入掖庭为贵人。四年,生和帝。后养为己子。欲专名外家而忌梁氏。八年,乃作飞书以陷竦,竦坐诛,贵人姊妹以忧卒。
自是宫房惵息,后爱日隆。 及帝崩,和帝即位,尊后为皇太后。皇太后临朝,尊母沘阳公主为长公主,益汤沐邑三千户,兄宪,弟笃、景,并显贵,□威权,后遂密谋不轨,永元四年,发觉被诛。
九年,太后崩,未及葬,而梁贵人姊*(□)**[嫕]*上书陈贵人枉殁之状。
太尉张酺、司徒刘方、司空张奋上奏,依光武黜吕太后故事,贬太后尊号,不宜合葬先帝。百官亦多上言者。帝手诏曰:“窦氏虽不遵法度,而太后常自减损。朕奉事十年,深惟大义,礼,臣子无贬尊上之文。恩不忍离,义不忍亏。
案前世上官太后亦无降黜,其勿复议。”于是合葬敬陵。在位十八年。 帝以贵人酷殁,敛葬礼阙,乃改殡于承光宫,上尊谥曰恭怀皇后,追服丧制,百官缟素,与姊大贵人俱葬西陵,仪比敬园。
和帝阴皇后讳某,光烈皇后兄执金吾识之曾孙也。后少聪慧,善书蓺。永元四年,选入掖庭,以先后近属,故得为贵人。有殊宠。八年,遂立为皇后。
自和熹邓后入宫,爱宠稍衰,数有恚恨。后外祖母邓朱出入宫掖。十四年夏,有言后与朱共挟巫蛊道,事发觉,帝遂使中常侍张慎与尚书陈曪于掖庭狱杂考案之。朱及二子奉、毅与后弟轶、辅、敞辞语相连及,以为祠祭祝诅,大逆无道。奉、毅、辅考死狱中。帝使司徒鲁恭持节赐后策,上玺绶,迁于桐宫,以忧死。立七年,葬临平亭部。父特进纲自杀,轶、敞及朱家属徙日南比景县,宗亲外内昆弟皆免官还田里。永初四年,邓太后诏赦阴氏诸徙者悉归故郡,还其资财五百余万。 和熹邓皇后讳绥,太傅禹之孙也。父训,护羌校尉;母阴氏,光烈皇后从弟女也。后年五岁,太傅夫人爱之,自为翦发。夫人年高目冥,误伤后额,忍痛不言。左右见者怪而问之,后曰:“非不痛也,太夫人哀怜为断发,难伤老人意。故忍之耳。”六岁能史书,十二通诗、论语。诸兄每读经传,辄下意难问。志在典籍,不问居家之事。母常非之,曰:“汝不习女工以供衣服,乃更务学,宁当举博士邪?”后重违母言,昼修妇业,暮诵经典,家人号曰“诸生”。父训异之,事无大小,辄与详议。 永元四年,当以选入,会训卒,后昼夜号泣,终三年不食盐菜,憔悴毁容,亲人不识之。后尝梦扪天,荡荡正青,若有钟乳状,乃仰嗽饮之。以讯诸占梦,言尧梦攀天而上,汤梦及天而咶之,斯皆圣王之前占,吉不可言。又相者见后惊曰:“此成汤之法也。”家人窃喜而不敢宣。后叔父陔言:“常闻活千人者,子孙有封。兄训为谒者,使修石臼河,岁活数千人。天道可信,家必蒙福。”初,太傅禹叹曰:
“吾将百万之众,未尝妄杀一人,其后世必有兴者。” 及后有疾,特令后母兄弟入视医药,不限以日数。后言于帝曰:“宫禁至重,而使外舍久在内省,上令陛下有幸私之讥,下使贱妾获不知足之谤。上下交损,诚不愿也。”帝曰:“人皆以数入为荣,贵人反以为忧,深自抑损,诚难及也。”每有燕会,诸姬贵人竞自修整,簪珥光采,筜裳鲜明,而后独着素,装服无饰。其衣有与阴后同色者,实时解易。若并时进见,则不敢正坐离立,行则偻身自卑。帝每有所问,常逡巡后对,不敢先阴后言。帝知后劳心曲体,叹曰:“修德之劳,乃如是乎!”后阴后渐簄,每当御见,辄辞以疾。时帝数失皇子,后忧继嗣不广,恒垂涕叹息,数选进才人,以博帝意。
阴后见后德称日盛,不知所为,遂造祝诅,欲以为害。帝尝寝病危甚,阴后密言:“我得意,不令邓氏复有遗类!”后闻,乃对左右流涕言曰:“我竭诚尽心以事皇后,竟不为所佑,而当获罪于天。妇人虽无从死之义,然周公身请武王之命,越姬心誓必死之分,上以报帝之恩,中以解宗族之祸,下不令阴氏有人豕之讥。”即欲饮药,宫人赵玉者固禁之,因诈言属有使来,上疾已愈。后信以为然,乃止。明日,帝果瘳。
对曰:“乐则乐矣,而不可久也。”王曰:“愿与子生死若此。”姬曰:“君王乐游,要妾以死,不敢闻命。”后王病,有赤云夹日如飞鸟。王问周太史。史曰:
“是害王身,请移于将相。”王曰:“将相于孤,犹股肱也。”不听。姬曰:“大哉君王之德。妾请从王死矣。昔日游乐,是以不敢听命,今君王复礼,国人为君王死,何况妾乎?妾愿先驱狐狸于地下。昔日口虽不言,心许之矣。
妾闻信者不负其心。”遂自杀。故曰“心誓”。事见列女传也。
十四年夏,阴后以巫蛊事废,后请救不能得,帝便属意焉。后愈称疾笃,深自闭绝。会有司奏建长秋宫,帝曰:“皇后之尊,与朕同体,承宗庙,母天下,岂易哉!唯邓贵人德冠后庭,乃可当之。”至冬,立为皇后。辞让者三,然后即位。手书表谢,深陈德薄,不足以充小君之选。是时,方国贡献,竞求珍丽之物,自后即位,悉令禁绝,岁时但供纸墨而已。帝每欲官爵邓氏,后辄哀请谦让,故兄骘终帝世不过虎贲中郎将。
元兴元年,帝崩,长子平原王有疾,而诸皇子夭没,前后十数,后生者辄隐秘养于人闲。殇帝生始百日,后乃迎立之。尊后为皇太后,太后临朝。和帝葬后,宫人并归园,太后赐周、冯贵人策曰:“朕与贵人托配后庭,共欢等列,十有余年。不获福佑,先帝早□天下,孤心茕茕,靡所瞻仰,夙夜永怀,感怆发中。今当以旧典分归外园,惨结增叹,燕燕之诗,曷能喻焉?其赐贵人王青盖车,采饰辂,骖马各一驷,黄金三十斤,杂帛三千匹,白越四千端。”又赐冯贵人王赤绶,以未有头上步摇、环佩,加赐各一具。
之子于归,远送于野。瞻望不及,泣涕如雨。”
是时新遭大忧,法禁未设。宫中亡大珠一箧,太后念,欲考问,必有不辜。乃亲阅宫人,观察颜色,实时首服。又和帝幸人吉成,御者共枉吉成以巫蛊事,遂下掖庭考讯,辞证明白。太后以先帝左右,待之有恩,平日尚无恶言,今反若此,不合人情,更自呼见实核,果御者所为。莫不叹服,以为圣明。常以鬼神难征,淫祀无福,乃诏有司罢诸祠官不合典礼者。又诏赦除建武以来诸犯妖恶,及马、窦家属所被禁锢者,皆复之为平人。减大官、导官、尚方、内者服御珍膳靡丽难成之物,自非供陵庙,稻梁米得导择,朝夕一肉饭而已。旧大官汤官经用岁且二万万,太后□止,*(曰)**[日]*杀省珍费,自是裁数千万。及郡国所贡,皆减其过半。悉斥卖上林鹰犬。其蜀、汉扣器九带佩刀,并不复调。止画工三十九种。又御府、尚方、织室锦绣、冰纨、绮縠、金银、珠玉、犀象、檋瑁、雕镂翫弄之物,皆绝不作。离宫别馆储峙米糒薪炭,悉令省之。又诏诸园贵人,其宫人有宗室同族若羸老不任使者,令园监实核上名,自御北宫增喜观阅问之,恣其去留,即日免遣者五六百人。
及殇帝崩,太后定策立安帝,犹临朝政。以连遭大忧,百姓苦役,殇帝康陵方中秘藏,及诸工作,事事减约,十分居一。
诏告司隶校尉、河南尹、南阳太守曰:“每览前代外戚宾客,假借威权,轻薄謥詷,至有浊乱奉公,为人患苦。咎在执法怠懈,不辄行其罚故也。今车骑将军骘等虽怀敬顺之志,而宗门广大,姻戚不少,宾客奸猾,多干禁宪。
其明加检□,勿兼容护。”自是亲属犯罪,无所假贷。太后愍阴氏之罪废,赦其徙者归乡,□还资财五百余万。永初元年,爵号太夫人为新野君,万户供汤沐邑。 二年夏,京师旱,亲幸洛阳寺录冤狱。有囚实不杀人而被考自诬,羸困舆见,畏吏不敢言,将去,举头若欲自诉。太后察视觉之。即呼还问状,具得枉实,实时收洛阳令下狱抵罪。行未还宫,澍雨大降。
三年秋,太后体不安,左右忧惶,祷请祝辞,愿得代命。太后闻之,即谴怒,切□掖庭令以下,但使谢过祈福,不得妄生不祥之言。旧事,岁终当飨遣韂士,大傩逐疫。太后以阴阳不和,军旅数兴,诏飨会勿设戏作乐,减逐疫侲子之半,悉罢象橐驼之属。丰年复故。太后自入宫掖,从曹大家受经书,兼天文、筭数。昼省王政,夜则诵读,而患其谬误,惧乖典章,乃博选诸儒刘珍等及博士、议郎、四府掾史五十余人,诣东观雠校传记。事毕奏御,赐葛布各有差。又诏中官近臣于东观受读经传,以教授宫人,左右习诵,朝夕济济。及新野君薨,太后自侍疾病,至乎终尽,忧哀毁损,事加于常。赠以长公主赤绶、东园秘器、玉衣绣衾,又赐布三万匹,钱三千万。骘等遂固让钱布不受。使司空持节护丧事,仪比东海恭王,谥曰敬君。太后谅闇既终,
久旱,太后比三日幸洛阳,录囚徒,理出死罪三十六人,耐罪八十人,其余减罪死右趾已下至司寇。 续汉书曰:“大傩,选中黄门子弟,年十岁以上,十二以下,百二十人为侲子。
皆赤帻皂制,执大窹。” 七年正月,初入太庙,斋七日,赐公卿百僚各有差。庚戌,谒宗庙,率命妇髃妾相礼仪,与皇帝交献亲荐,成礼而还。因下诏曰:“凡供荐新味,多非其节,或郁养强孰,或穿掘萌牙,味无所至而夭折生长,岂所以顺时育物乎!
传曰:‘非其时不食。’自今当奉祠陵庙及给御者,皆须时乃上。”凡所省二十三种。
王以圭瓒酌郁鬯以献尸,次后以璋瓒酌郁鬯以献尸,此谓交献也。卒事凡九献焉。
自太后临朝,水旱十载,四夷外侵,盗贼内起。每闻人饥,或达旦不寐,而躬自减彻,以救灾□,故天下复平,岁还丰穰。
元初五年,平望侯刘毅以太后多德政,欲令早有注记,上书安帝曰:“臣闻易载羲农而皇德着,书述唐虞而帝道崇,故虽圣明,必书功于竹帛,流音于管弦。伏惟皇太后膺大圣之姿,体乾坤之德,齐踪虞妃,比迹任姒。
孝悌慈仁,允恭节约,杜绝奢盈之源,防抑逸欲之兆。正位内朝,流化四海。及元兴、延平之际,国无储副,仰观干象,参之人誉,援立陛下为天下主,永安汉室,绥静四海。又遭水潦,东州饥荒。垂恩元元,冠盖交路,菲薄衣食,躬率髃下,损膳解骖,以赡黎苗。恻隐之恩,犹视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