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疑问

  索隠曰家语孔子之母丧既练而见不非之也今谓孔子实要绖与享为阳虎所绌亦近诬矣况丧而要绖丧未除也而与享者有乎至闻虎一叱由是而退则礼乐之宗曽不若一窃寳玉大弓之盗已瞷亡之拜将仕之言迁应不知此也
  季桓子穿井得土缶中若羊问仲尼曰得狗仲尼曰此丘所闻羊也土之怪羵羊也吴伐越堕防稽得骨节专车仲尼曰禹致羣神于防稽山防风后至禹杀而僇之其节专车有隼集于陈庭而死楛矢贯之石砮矢长尺有咫孔子曰此肃慎氏之矢也
  子不语怪吾闻之矣博学多闻非羵羊罔象防风肃慎之谓也以此多圣诚不若太宰矣立极之圣岂若张华之知诡物东方朔滑稽逢君者流哉此事家语亦载之汉儒之譌也
  孔子适齐为高昭子家臣欲以通乎景公反衞夫人在絺帷中孔子入门北面稽首夫人自帷中再拜环佩玉声璆然公与夫人同车宦者雍渠参乘出使孔子为次乘招揺市过之
  欲通齐景不耻家臣欲媚夫人帷中交拜且使为次乘俨同宦寺之流过市招揺不顾辱身之丑小人之所不为也而谓孔子为之乎马迁诬圣罪在难寛
  西狩获麟子曰吾道穷矣因史记作春秋
  杜预曰感麟而作作起获麟则文起于所止为得其实至于反袂拭面称吾道穷亦无取焉
  公山不狃以费畔召子欲往
  子欲往者岂从叛哉正欲反叛为顺以正其大义使强臣不僭窃而为东周之治耳岂不狃可辅哉今史云孔子循道弥久温温无所试莫能已用曰周文武起丰镐而王今费虽小傥庶几乎欲往子路止孔子卒不行噫马迁以孔子欲费与不狃为可以文武乎是从叛也何妄之甚
  襄公二十二年孔子生年七十三以鲁哀公十六年四月己丑卒
  索隠曰公羊曰襄公二十一年十一月庚子孔子生周以十一月为正朔故曰二十二年公羊注曰岁在己卯襄公二十一年系己酉年非己卯也正月甲申朔闰八月辛巳朔九月庚戌朔日食十月庚辰朔二十一日庚子并非二十七又查庚戌年至哀公十六年壬戌正合七十三则二十二年生是也正月戊申朔四月丁丑朔十一月内无庚子日十月朔甲戌至二十七日适是庚子是庚戌年八月二十七日为圣诞三命通防作申时乃庚戌年乙酉月庚子日甲申时确乎不可易也惟精厯者知之
  防齐侯夹谷矛防劒拨鼓噪而至孔子举袂言曰请命有司左右视晏子与景公景公心怍麾而去之有顷诸优倡侏儒为戏孔子曰匹夫而荧惑诸侯罪当诛景公大恐乃归侵鲁之郓汶阳龟阴之田
  左氏曰莱人以兵劫鲁侯必得志孔子曰两君合而裔夷之俘以兵乱之将盟使兹无还对曰而不反我汶阳之田吾以共命者亦如之齐人来归郓讙龟阴之田谷梁曰齐人鼓噪起欲执鲁君孔子命司马止之齐侯谢过防使优施舞于鲁君之幕下孔子曰笑君者罪当死使有司行法首足异门而出齐人来归田公羊以为行乎季孙三月不违齐人来归田王樵氏曰鲁大治而齐为夹谷之防安有莱人劫鲁之事况圣人相礼必敦信义以从先王之典故不言盟也经言防而传言盟者诬也至齐之盟词曰齐师出境而鲁不以甲兵三百乘从我者邾滕其鲁也今要其反汶阳田而已茍反之鲁将为齐役乎齐师出境而鲁即以三百乘从乎左以孔子为止飨也史谷则以谢过也公羊则谓孔子之政行也吾其谁适乎故姜廷善曰晏子谢过之言何休氏载之但晏子自襄二十五年崔杼弑君时见之至是又四十八年当不胜老矣七十致仕安得从防乎自定七年之后景公结党称兵侵伐鲁衞甚非晏子所为然诸书皆不及婴惟何休与史记言之或以何休本之晏子春秋则非可信之书也左以莱人劫公而谷梁史记亦不言莱人故季本氏曰莱人劫鲁之事理所无也岂孔子临防而有待于用武耶况劫防未见于前时而当两国讲好孔子为相之日乎即反田之语伯者末流之语也而谓孔子为之乎胡氏以为自序其绩抑谬矣盖两国修睦归鲁三田亦中分其地以息争耳郓范之界济西之田也讙棘之界汶阳之田也嬴博之界龟阴之田也郓讙博之近鲁者鲁有之范棘嬴之近齐者齐有之宣公事齐而齐归济西之田哀公睦齐而齐归讙及阐睦则与忿则夺春秋之时使然耳今防夹谷曰夫子功将归济西田归讙及阐为谁之功与况郓讙龟阴者三邑之田也独曰而不反我汶阳之田则止讙耳求反一邑而齐反三邑是遵何盟与萧何世家
  鲍生谓丞相莫若遣君子孙昆弟能胜军者悉诣军汉王大悦又东陵侯召平曰愿君让封勿受悉以家私财佐军高帝大喜客有説相国曰君胡不多买田地贱贳贷以自污上心乃安相国从其计上乃大説
  萧何文无害也主吏掾给卒史事课最第一岂遣子弟出私财买田地之区区也不知转漕兴卒之能而俟之鲍君与客乎况让封勿受贳贷自污庸者优为耳何必属之相国归功鲍召哉总之高祖忌猜萧何无学求其学术不能过此者矣
  沛公心欲何第一闗内侯鄂君进曰萧何常全闗中以待陛下此万世之功也今虽亡曹参等百数何缺于汉逢君长君鄂侯是已盖万世功岂一萧何力哉若无参等百数吾恐汉亦非其汉矣今不过欲以何为第一人耳遽曰亡参等百数何缺于汉豪杰闻之有不寒心者哉此淮阴等之不能已于懐反侧也张良之所以辞三万户也良有以夫
  相国为民请上林空地上大怒曰相国多受贾人财物乃为请吾苑乃下相国廷尉械系之
  相国者安苍生奠社稷者也况井田学校已澌灭于亡秦经史诗书又烟灰于项炬当此汉基初定王业方兴正宜左经右史修明三代之典章尚义行仁缵述先王之礼乐今乃贳贷自污不过富贵茍全之计请苑猎恩亦同溱洧乘舆之惠已耳名之相国实媿疑丞付之廷尉宜正是罪可也
  曹参世家
  参闻盖公治黄老言厚币请之盖公言治道贵清静而民自定参避正堂舍盖公日夜饮醇酒卿大夫已下欲有言至者参辄饮以醇酒间之欲有所言复饮之醉而后去相舍后园近吏舍吏舍日饮歌呼参游园中闻亦歌呼与相应和惠帝怪相国不治事谓窋曰若归试私从容问而父窋既洗沐归谏参参怒而笞窋二百至朝惠帝曰与窋胡治乎乃者我使谏君也参曰高帝与萧何定天下法令既明今陛下垂拱参等守职遵而勿失不亦可乎惠帝曰善君休矣参为相国出入三年卒孝惠之初正诸吕用事之渐吕后恣横之始刘之为刘亦岌岌矣曹参以二年入相五年八月死三年之间既不能消吕后之强横使牝鸡之不鸣又不能申高帝之大盟非刘氏其不王顾乃舍盖公治清静独不计刘祚之将为吕摇乎尚敢曰垂拱守职饮醇酒而使欲言者醉乎且吏舍歌呼相与应和致相国之纪纲一扫地乎若以吕后方恣恐蹈危机莫如学留侯之杜门矣又何以告舍人趣治行而热中此相位也总之古典沦于衞鞅诗书灭于秦始生斯世者皆入其所愚一习之诈伪而已即有一二聪明未尽防者亦辟此儒名窜归黄老托言清静缄嘿保身之小智如留侯盖公其人耳又何足以知民生国政之本哉是故一汉也始以掾吏之萧何继以狱掾之曹参致汉治不纯乱臣贼子终汉世而比比其人者皆何参之罪也若夫养成吕祸几至灭刘虽曰陈平左右之谁不曰曹参蓄成之哉
  留侯世家
  高帝令子房自择齐三万户良曰始臣起下邳与上防留此天以臣授陛下臣愿封留足矣乃封良为留侯留侯性多病即导引不食谷杜门不出曰愿弃人间事从赤松子游后八年卒
  高帝曰诸君功狗也则良亦狗矣鄂侯曰亡曹参等何缺于汉则汉亦可以缺此良矣又安敢居功自择侈然三万户哉曰天授陛下未尝不自负也曰与上防留封留足矣又何其词之婉而理也乃封良为留侯则向之令自择者不几正所以绐之与信之斩越之醢豨布之反意皆日夜争功之流也良之一让而益形之矣是以辞三万户也所以辟走狗之烹其杜门不出也所以辟吕雉之祸非实有赤松子之可从而辟谷导引有仙人不死之方也书曰后八年卒不益明乎
  上从复道望见诸将往往相与坐沙中语上曰此何语留侯曰陛下不知乎此谋反也
  谋反何事沙中何地悄谋宻室犹畏人知明语沙中不惮耳目且仆从车马之众多复道宫中之可见者与至于上曰何语夫岂沙中旷逺而诸将喁喁之声竟入耳与良曰谋反夫岂宻谋反侧而诸将不轨之情先之良与况羣小聚集将以犯君沙中形露似乎朝谋而夕发者良乃嘿然杜口俟问方言者何与盖不过汉家初定高祖以猜忌为心议功不决诸将或懐私而怏怏良乃缓言封齿以坚众心此安刘室定功臣之正计也若夫偶语沙中直言谋反未能信也高祖纪甲午即皇帝位于泛水之阳皇帝曰义帝无后齐王韩信习楚风俗徙为楚王建成侯彭越为梁王韩王信为韩王吴芮为长沙王淮南王布燕王臧荼赵王敖皆如故置酒雒阳宫高祖曰列侯诸将无敢隠朕皆言其情按此则诸将已封而无怏怏者又何争功不决沙中谋反之独见于留侯世家云陈丞相世家
  陈平长可取妻富人莫肯与者贫者平亦耻之负郭穷巷门外多长者车辙张仲曰平贫不事事一县中尽笑其所为
  守财之夫安知择婿庸下之流岂识英才莫肯与妻尽笑所为无足怪也但平美如冠玉不过诡计之人耻取贫女并鲜读书之识门外之长者又何自来且既多长者车辙何又云尽笑而莫肯与女也
  审食其为左丞相常给事于中幸于吕太后绛侯世家周勃常为人吹箫给丧事
  为人臣者为国讳虽曰史笔亦有体裁况以汉人而作汉史嫌疑之祸所宜逺避今曰吹箫送殡拟之社长之卑田给事后宫大揭娥姁之丑恶去病之母少儿曰陈掌私通衞青之姊子夫曰平阳讴者广利为故倡之家樊哙为屠狗之子栾布酒佣灌婴贩缯一例直书曽无讳忌王允目史记为谤书也固宜亦可见西汉文字之寛也
  樊哙将兵伐燕时有谗哙欲杀赵王者帝用陈平计召周勃受诏牀下即军中斩哙头两人行谋曰恐上悔宁囚而致之上
  平勃受诏之际知帝病笃欲徳于吕氏而不斩哙竟敢以君命即斩之人而曰宁囚而致之上平为雉党甚矣至张卿风大臣语太后以王诸吕大臣请立吕产等为王而此大臣也者乃平也平逢太后交闗张卿先太后未发早已定策独重难王陵垂成而始问及之陵之谔谔亦云后矣此陵之在平术中也程子犹以为平惩陵不谏平岂谏者哉至惠帝崩而丞相陈平如辟彊计拜吕台吕产为将诸吕皆官宫中用事而吕氏之几亡刘者皆平也或曰张良辟谷曹参湎酒陈平滛于酒与妇人皆不得已不知汉初君臣恬秦政之敝养吕姁之乱使三代之典章礼乐澌没无存者正此辈之为之也曽有相而饮醇酒日夜不事事而天下可望其治者乎曽有去五谷之食可以生而有神仙不死者乎
  史记疑问卷中
  钦定四库全书
  史记疑问卷下
  钦天监左监副邵泰衢撰
  孙膑传
  王之宠姬二人为队长孙子欲斩之王从防上观下令曰寡人非此二姬食不甘味愿勿斩也孙子曰臣已受命遂斩之用其次为队长复鼓之皆中规矩使报王曰用之虽赴水火可也王曰罢休
  孙子试兵也非穰苴之将兵也安得斩杀自由乎况王曰非此二姬食不甘味即欲必斩王亦早已罢休矣又何待报命之时哉更有疑者宫中无刑刽之人将召之外庭与王未必命之入也将即此之娥眉乎吾恐其力不能办也至以一斩之威遂欲令娥眉之赴水火也与有不然矣夫岂兵之不必服心而徒恃之威刦者乎
  仲尼弟子列传
  宰我为临菑大夫与田常作乱以夷其族孔子耻之传哀十四年子我归属徒不胜陈氏追之杀诸郭关子我者阚止也有宠于简公陈成子惮之陈豹曰勿先必祸子此所以田常追子我而杀诸郭关也今曰宰我迁其以子我为宰我矣况陈恒弑君夫子请讨之不得者也而我且安然为相即使与常为乱田氏其安而宰我其族乎求之聚敛夫子尚欲攻之况与于弑君之列乎讨陈恒之不得讨宰我亦不得乎言语之科我先子贡虽曰昼寝夫岂若斯
  子贡一出存鲁乱齐破吴强晋伯越子贡一使使势相破十年之中五国各有变
  性与天道赐也熟闻即列言语之科亦在博学多闻之列夫岂揣摩三载探知人主之性情利害相倾唯恃一时之口给秦仪一例害此利彼者与拟之不伦事难尽信貌观似乎夸诩多能嘿思大为圣贤深耻故一出存鲁可也而齐不必乱吴不必破先儒论之详矣
  公伯寮字子周周愬子路于季孙
  道行道废伯寮固不能如命何也然既云防愬安得尚列门墙鸣鼓之攻尤恐或缓迁乃列之弟子抑何本与朱子注曰公伯寮鲁人迈乎迁矣明彻其祀宜也
  有若状似孔子弟子相与共立为师师之如夫子弟子进问曰他日月宿毕竟不雨商瞿年四十后当五丈夫何也有若嘿然无以应弟子起曰有子避之此非子之位也
  状似孔子共立为师爱屋及乌今乃以其形似即取为师不答所问即令避坐夫岂圣门贤者向不知有若之学而为之乎众贤不如是之愚也有若亦不敢公然之肆也史通曰柴愚参鲁品藻已详如有若者名不列于四科誉无偕于十哲安得公然自欺诈相策奉此童儿相戏非长老所为得自委巷曽无先觉悲夫
  顔回少孔子三十岁二十九发尽白蚤死
  按孔子卒于哀公十六年年七十三哀公十四年顔子死伯鱼年五十先孔子死家语云回三十二而死按孔子生伯鱼五十而死是时孔子六十九矣哀公十四年回死是孔子七十一矣计其年回当四十一非三十二也夫子曰短命者徳宜长年虽四十一亦曰短命耳谓二十九而发白蚤死与三十二死者皆非也鲤先回死孔子年六十九而鲤卒若回三十二而死则先鲤矣
  伯夷传
  伯夷曰父命也遂逃去叔齐亦不肯立而逃之闻西伯善飬老盍徃归焉武王东伐纣伯夷叔齐叩马而谏饿死首阳山
  既云盍徃归焉是夷齐与太公同归者也所谓待天下之清去腥闻之纣也夫商之太师尚陈洪范于周而防子之亲亦且受封于宋何北海来归之老独枵腹而死义也况夷与太公为天下之二老武王伐商未有不咨而询之者若不即我谋当孑然而去若即我谋亦当廷诤否则仍北海之北耳今不言于帷幄定谋之初而乃谏于干戈既出之日不徒托之空言与夫子曰饿于首阳之下未闻其饿而死也田之粟曰周粟山之薇独非周薇乎盖采薇而食不食周禄如顔子箪瓢可也若云饿死其殆过矣
  老子传
  孔子去谓弟子曰吾今日见老子其犹龙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