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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潜纪闻初笔
◎后三高国初,吴郡有隐君子三人,曰拔贡生考授知县彭行先,曰举人郑士敬,曰诸生金俊明,皆以巨人长德,见推于州里。三人者,岁时过从,须眉皓然,相与评论文史,扬挖翰墨,杯酒豆肉,谈笑移日。见者羡为神仙中人,士大夫称为“后三高”(按:苏州旧有“三高”祠,祀汉梁鸿、唐陆鸿渐、宋苏子美)。三人中,彭尤老寿,汤文正公开府吴中,每月吉读法,必命有司延致以为重。既还朝,圣祖询三吴人物,公亦首举行先以对。行先卒不出,年九十二,始考终,逮见其孙凝求以第三人及第。
◎缪炳泰以写像受高宗知遇本朝文人墨客,以书画供奉内廷,浸被知遇者,指不胜屈,独缪舍人炳泰,以写像受高宗皇帝特达之知,唐阎立本后一人而已。初,炳泰以诸生远游,历滇、黔、粤、吴,不得意;久之,以能写像名于浙中。会尚书福长安公奉使过浙,挟与俱北,闻于上,立召入,写御容,拜文绮之赐。先是,院工应诏者百数,上无所可,独善炳泰。由是公卿贵人,争相邀致,购其迹者至一二年不能得。乾隆四十九年六巡江浙,炳泰献诗纪盛,遂与召试,既入选,天颜大悦,赐举人、内阁中书。自是属车所莅,靡不从行,并命更定紫光阁后五十功臣画像。五十三年台湾平,复绘功臣像,皆炳泰笔也。相传炳泰写像无师法,儿时乘塾师出,窃纸笔,随所见人默图之,有不似,百方涂改。以是废其所课,屡为父师督过,好之如初。可知生际圣明,虽曲艺微长,不忧沦弃。并可见一技之末,非专心壹志为之数十年,亦不能发名而成业也。
◎顾礼琥以举业雄吴中顾同知礼琥,乾隆间以举业雄吴中,从游常百十人。善相士,尝贻书京师故人,才其所授业生二人,以为吴门双璧,后起之隽。其后两人先后通籍,均以第一人及第,盖即潘世恩、吴廷琛也。礼琥虽出身进士,而自为诸生,代河臣草奏,适中上旨,遂留不遣。浸寻被荐,再进官,未离幕府,不身领事,至卖其所居屋以自资。高宗东巡,有欲为之地者,固谢以免,则非特鉴别之过人矣。
◎满洲尚武之风太祖高皇帝尝攻翁鄂洛,其臣有鄂尔果尼洛科者,从火中突出,射高皇帝中之,一矢贯胄,一矢穿锁子甲护项,拔之,镞卷如钩,血肉并落。已而破其城,获此两人,咸不杀而官之,用以劝为人臣者。康祺敬按:我朝开国之初,满洲风尚,士不死绥,引为大耻。迄今几三百年,而发、捻、回匪之变,虫沙猿鹤,忠义如林。於戏!风气所开,岂一朝一夕之故与。
◎圣祖幼冲圣祖仁皇帝八龄践阼之初,太皇太后问帝何欲,帝对臣无他欲,惟愿天下治安,民生乐业,共享太平之福而已。康熙四十九年,蠲租谕旨,犹述及之。仰见至人天圣功,蒙养之始,已廑不获予辜之隐矣。
◎高宗崇奖风雅高宗天资闳远,几余览古,笃嗜过于儒素。乾隆间,诏建七阁,用天一阁之式。内廷斋额,采“知不足”之名。圣量谦冲,崇奖风雅至已。而范、鲍两家,荣荷赐书,叠邀天藻,稽古之报,千载一时。
◎绘功臣像乾隆朝,诏绘功臣像凡三次:四十一年平金川五十功臣,五十三年平台湾三十功臣,五十八年平廓尔喀十五功臣,皆蒙高宗亲洒宸翰,立赞褒美。本朝武功之盛,纯庙酬庸之渥,前千古而后万年,莫与比隆已。唯幅员既广,辑柔为难,世之镇边庭、受疆寄者,能不忘当日披荆辟土之勤劳,庶同我太平永永无极。彼汉弃珠崖,明还交趾,传之史策,固不能不咎当国之非人也。
◎十五老臣道光癸未八月七日,宣宗幸万寿山玉澜堂,锡宴十五老臣,踵乾隆五十年正月六日千叟宴故事,赓歌图绘。其时与宴诸臣,以和硕仪亲王为首,若御前大臣赛冲阿、大学士托津、大学士军机大臣曹振镛、大学士戴均元、大学士两江总督孙玉庭、户部尚书军机大臣黄钺、礼部尚书穆克登额、工部尚书初彭龄、理藩院尚书富俊、左都御史松筠、郡王衔都统哈迪尔、都统阿那保、致仕大学士伯麟、致仕都统穆克登布,皆先朝耆硕,德爵兼尊,黄发番番,躬逢嘉会。视彼香山、洛社,不过乡里典型,麟阁、云台,未必功名终始。云龙鱼水,夫岂偶然。成庙尝赋七言古诗纪事,见《御制诗初集》。
◎文相国在总理衙门遇事持以定力自中西立约互市,朝廷设总理衙门,以大学士以下、九卿以上数人,为总理各国事务大臣,多寡无定员。其章京则以阁部司员考充之,如军机例。凡遇中外交涉事件,泰西诸国驻京使臣(其自称曰全权大臣),多赴总理衙门,与中朝诸大臣定议。顾夷性狡谲,恃其机器舟械之利,出语骄横不可制。近十年来,赖文相国祥以忠忱挚悃,诚实不欺,默化其鸷悍之气,遇事持以定力,虽敌情万变,而不为所挠。同治一朝,边事尚不至酿成大衅者,相国一人力也。闻西人海届岁首,辄遗书通商诸大臣,以为履端之贺。其称文相国,必曰忠鲠清廉,而微嫌其与彼为难,余皆以圆融、识时务誉之。否或称甲第之华美,车骑之都丽,谓太平宰相,安富尊荣,固应尔尔。呜呼!虽在异类,岂无人心,惜我老成骑箕久矣。
◎京城雉堞之数京师内外城堞,凡十五万四千有奇,见《明史》、《明纪》等书。
◎大臣夺情本朝大臣夺情任事者,指不胜屈。前载安溪李文贞公光地,为世訾议,以公承平硕辅,理学名臣,不应有此也(陈文恭公宏谋,初丁外艰夺情,颇类此)。道光四年八月,林文忠公则徐方丁母忧,宣宗命督南河堤工,公闻诏即行,植立河干,不辞劳悴。六年四月,命署两淮盐政,始托疾力辞。贤者出处,自有本末如此。嗣后粤匪之役,胡文忠公林翼,墨视师,曾文正公国藩,且一再夺情,驰驱江皖。金革无避,忠孝两完,此则天下后世所当共谅者已。
◎嘉道以前部曹重于翰林尹文端公继善,官翰林院侍讲时,怡贤亲王请为记室,寻奏补刑部郎中。陈文恭公宏谋,由编修升吏部郎中;张船山太守问陶,且由翰林充御史,由御史选补吏部郎中。嘉、道以前,似此者不可枚举。今新列词垣者,几视部郎为哙等,盖由事例既开,六部司员,皆可入赀行走,而柏台芸馆,必由科目进身,郎部黯然,职是之故。其实郎中非屡考不能得,编检则冗杂无定员,同一进士出身,内升卿班,外放道府,何遽以词臣为美官耶?
◎度支考近年中外士大夫留心时事者,莫不以库藏匮乏为忧。康祺郎曹多暇,亦尝博稽详考,或采之邸抄疏奏,或询之户部友人,综核出入,终不解咸、同已来,何以与康、乾之世,赢绌若是其悬殊。惜官非司农之属,究不获洞见底蕴。私心妄揣,开源节流,因利而利,事事必核其实,人人不顾其私,吾中国之大可有为,断断然也。
考康熙元年至四十四年,所免钱粮共九千万有奇,五十一年又免地丁银三千三百万有奇。且康熙初年,军务、河工,需用浩繁,三逆盘踞、蹂躏之处,正供多未征取,乃至四十八年,户部库银尚存五千余万(见吴督部熊光《伊江笔录》)。
乾隆一朝,大兵大役,散财不赀,四十五年以前,又普免天下钱粮四次,户部尚余银七千八百万(见曾文正公《简练军实疏》)。五十五年已前,又免钱粮多次,而户部尚存银八千万(洪北江庚戌祝诗云:“免钱粮,免钱粮,四次两次看誊黄;今年诏下恩尤厚,普免正供由万寿。”又云:“大农钱粟虽频散,耕九余三积储惯,户部银仍八千万。”)即谓四十六年增兵之案,添兵六万有奇,每年费银二百余万(亦见曾疏),而嘉庆、道光两次裁兵一万六千,计可节省五六十万。
至于道光年间,一耗于夷务,再耗于库案,三耗于河决,以及秦豫二年之旱,东南六省之水,并咸、同二朝剿粤逆、剿捻逆、剿回逆,入少出多,原不可以数计。然中兴迄今十余年矣,以地丁计之,直隶额征二百四十三万余(近年户部咨直隶,地丁额征一百八十万余,与此稍异),耗羡十三万余,近数年截长补短,每年约完九成余;山东三百四十三万余,耗羡四十七万余,近年约完七成;河南三百十九万余,耗羡四十一万余,近年约完八成(光绪四年,袁保恒奏:河南田赋额征三百余万,岁收仅二百余万,与此数符);山西三百零五万余,耗羡三十七万余,近年约完八成;陕西一百六十万余,耗羡二十三万余,近年约完九成;甘肃一百二十二万余,耗羡十五万余,近年实完数未报部;安徽一百六十七万余,耗羡十八万余,近年约不及八成;江南、江宁九十一万余,耗羡三十五万余,近年约完二三成;苏州一百四十三万余,耗羡二十二万余,近年约不及八成;浙江二百七十九万余,耗羡十三万余,近年约不及八成;福建一百二十四万余,耗羡二十二万余,近年约不及八成;湖北一百零六万余,耗羡二十八万余,近年约完五成以上;湖南一百十三万余,耗羡十三万余,近年约完六成以上;广东一百三十二万余,耗羡二十三万余,近年约完三四成;广西四十万余,耗羡四万余,近年完一万余;四川六十七万余,按粮津贴数亦如之,近年全完(同治十三年约八成余);南十九万余,近年实征数,奏明缓报;贵州十二万余,近年完一万余;四川、云、贵三省,耗羡未详;东三省额征各项五十余万,盛京船规在内(岁支约须银一百四十余万)。总计地丁所入,以今光绪初年较承平时,约减七成耳。
以漕粮计之,江苏苏松粮道所属,同治三年前原额漕白正耗米一百七十余万石,四年减定一百二十余万石,十一、十二、十三年奏报起运,自六十七八万至七十万余石不等;额征漕项银六十余万两,除轻赍一项,每年起解外,余俱留充海运经费。江安粮道所属之江北各属,额征正耗米二十五万余石,同治九年、十年、十一年、十二年奏报起运,自十万石至十一万余石不等;额征漕项十四万余,除轻赍四千余两批解通库,余俱留充起运经费。浙江原额漕白正耗米九十六万余石,四年减定六十九万余石,十年、十一年、十二年,自三十八九万至四十万余石不等;额征漕项约四十余万,除轻赍一项起解外,余俱留充海运经费。
山东额征米豆三十四万余石(近年多以粟米一项抵征),同治十一年起运二十七万余石,到通交仓十八万余石(按:山东漕粮,惟同治九年折色,每石解部银一两三钱)。
河南额征粟米麦豆二十万九千余石,同治元年抚臣张公之万奏定折色,各州县每米一石,折解藩库银三两三钱,以二两解部,以一两充军需,以三钱为通省公费。嗣李公鹤年奏定,杞县等三十三州县,于军需内减银二钱,公费内减一钱;又祥符等十四州县,于军需内二次减银共四钱,兰仪等四州县,军需、公费全行减征,惟各属解部银每石二两不改。
额征漕项十一万余,同治十一年实解部五万两。江西额征正耗米七十六万石,咸丰三年后均系折色,每石以银一两三钱解部,同治十一年实解部七十万两;额征漕项十八万余,亦未零解。湖北额征正耗米十六万四千余石,咸丰三年后均系折色,每石以银一两三钱解部;八年,胡文忠公奏定每石折收钱,各属少者四千文,多者六千五百文,解部银每石一两三钱,各属一律;同治十一年,实解部银十六万;额征漕项一万余两,未零解。湖南额征正耗米十五万石,咸丰三年后均系折色,每石以银一两三钱解部,同治十一年实解部十万两;额征漕项一万余,未零解。
安徽江安粮道所属之安徽各属,额征正耗米二十六万余石,咸丰三年后均系折色,每石以银一两三钱解部,历年未解。奉天额征粟米黑豆三万八千余石,同治十一年咨报,起运米豆二万余云。
是总计漕粮项下,较承平时米加少(定例:漕入四百万云。道光时,已无全入者。同治十年,天津收江、浙漕白米一百九万六千余石),而银实加多也(按:国初海运未兴,京仓备米,本有赢余。是以乾隆年间,纯庙以京、通二仓存米充溢,久藏陈腐,不如蠲免。其时阿文成奏云:漕异于钱,非旦夕可达京师,蠲免后设有水旱,恐一时缓不济急,未如所请。至嘉庆间,河患阻漕,仓储支绌,人皆服文成先见。
然在今日,则无虑也。考近年运米虽少,而京、通各仓,每年进米,尚不下一百万石;除岁支八旗甲米约六十万石,春秋俸米京仓约放十二万石,通仓约放五万石,一切杂支约数万石,桥仓转运,例除折耗及抽查掣欠约数万石,总共出数不及九十万石。是以光绪四年二月,户部侍郎翁公同折称:现在京仓米数,除粟米及未到南粮不计外,实存粳籼米二百二十七万石。按照现放章程,尚可支两三年之用云云)。
以盐课计之(每引四百斤,其课正杂并计,每引至重不过一两七钱四分,轻者一两零),长芦五十万二千余两,灶课一万三千余两,近年实完二十八万两上下,又征完复价银二十万两零;山东正课十五万六千余两,灶课二万余两,近年实完十一万两上下;河东五十九万余两,又加费羡余,加价约三十万余两,近年全完;两淮二百十四万余两,折价九万五千余两,近年课厘二项约收二百七十余万两,制钱八千余万串;两浙三十二万三千余两,灶课十一万两零(同治八年,浙抚李公瀚章奏改纲运,浙东认销二十七万九百余引,浙西六万六千引。),近年课厘二项,约收六十余万两;福建十六万余两,溢课等十八万余两,近年改票,每年应收三十七万九千余两;广东六十五万余两,余项无考,近年约收五十七八万两;四川十五万五千余两,羡余等银十五万八千余两,近年约完十六万零,又零收盐厘六十余万两;南额征正课杂税等五十万余两,近年未据报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