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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巡回銮始末
其时近支王公,贝子,贝勒及宗室诸人,徐随扈外,留京者尚多。怡亲王为某国军所拘,既如棰楚,复令为诸兵浣衣,督责甚严,卒以困顿不堪而自裁。克勒郡王亦与庆部郎宽同时被拘,楚辱备至,复使同驮死尸出弃之,日往返数十次,不准稍息。日食以面包一枚,清水一盂。二人颐养素优,不耐其苦,数日后乘隙往诉李相,哭求设法。李无如何,慰而遣之。其它王公,贝子,贝勒等,财产既尽,生计日绌,每以宝石顶及朝珠等物,沿街求售,又无人顾问。
启秀初为日军拘禁,既因母死,李相为之缓颊,请放假十日,俾归治母丧;日军许之,惟恐其逃逸,仍以绳系其一手,使人牵之偕行。启治丧已,往见庆邸,庆邸讽以微词,启不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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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退而就禁。
崇绮则于城破后,仅以身免,其眷属尽为联军所拘,驱诸天坛,施无礼以为乐。崇子葆公爵知之,愤忿无地,即自缢以死。崇至保定,闻之,亦自裁焉。崇家本富素,讲求服饰,城破,遭联军罄其所有衣服三千余袭,顷刻而尽,寸丝尺缣无遗.联军统帅瓦德西既至京,乃驻节禁城,就仪鸾殿而居。李相入京,尝与订期会晤,瓦帅欲于殿上见之,李坚以不敢僭入为辞.瓦帅不能强,始与易地相见。
又前安徽巡抚福润,为故相倭文端公之子,向居京师,其母年九十余.联军入城,福死之,其家被掠,眷属尽失。其母为某国兵所获,挫辱备至,亦死焉。
天津府知府沈家本,以尝与源匪往来,城陷时为联军所获,拟以监禁若干年之罪。旋经某教民在旅顺西官处,控以袒匪害教,遂复将沈解至旅顺对质.有见者谓沈缧绁就道,无异平时官府之递解犯人。
◇北塘炮台被攻记
德兵于西九月十九号,即华闰月十六日下午三点锺时,由天津整束队伍,往攻北塘炮台.当起行登车时,津地留守各西兵,奏军乐以送之。旋又有法国炮队一队,随后而行。
至军粮城时,德兵下车。该处有俄兵屯扎,德兵到后,即由两军统将,互相会晤,议定德兵为中军,以俄兵为其左翼,分道开队至塘沽取齐.两军既合,复有俄国水师兵多名前往助战。至中夜十二点锺时,德俄两军统将会集麾下各弁,共议进取之策。时火车早经预备遂传令各兵登车。约行十余里,各兵即下车涉盐池泥泽而行。
至炮台前,已二点锺左右。当由俄炮队先行开炮。计开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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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后,炮台上始行还炮,惟炮弹皆由左而落,故洋兵非特并无死伤,反从右面攻击。
未几,又以德步兵为前队,而以炮队为之殿,复又逼近数里.时天已渐明,华兵始接连开炮。其炮台之在南面者,更开放不已。在台兵弁,似极勇猛,只以准头不能瞄准,故洋兵并不畏惧。又复奋勇前进,正行之际,地雷忽从左而起,而洋兵适在其右,是以一无损伤,因各格外加意。少选地雷又忽炸发,其声盘旋不已。有马队兵官二员,适当其厄,人马均飞入半空,肢体分为数段而堕。各兵乃大惊,分负伤者退回,而以炮兵列于前,鼓勇开放。枪弹皆向炮台而落,无一为虚发.至七点锺时,两军炮声更紧.乃转瞬间,炮台上浓烟忽尔迷漫,火焰即冲空而起。盖其中火药房为洋兵炮弹所击中,故即了火也。其时北面炮台上之大炮,及洋兵所放之炮,彼此已各受伤,难以再放。惟华兵尚有一炮,未曾损伤,然开放亦稍缓矣。
至八点锺时,大雨骤下,两军始各停战。而炮台上之火,亦已救息。洋兵收队后,点视各兵,伤亡甚众.遂将伤者送回天津医治。一面复行计议,明知炮台坚固,非可以寻常炮火攻取,乃特派兵至津,将前者攻夺津城之列低炮二尊,于夜间由火车运往。乘炮台不备,突然向之开放。华兵初尚竭力支援,嗣因绿气飞舞,闻者辄毙,乃始不支而退。炮台遂为洋兵所据。
是役华兵所用皆无烟火药,开放时只见火光一闪,炮声已从空而下,故洋兵之死者,难以数计。然华兵则亦尸骸枕藉,血流成渠矣。
◇保定失守记
联军以保定曾经杀害教士,其幸免者尚逗留在彼,遂声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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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师问罪。公议以英提督介斯星率英,法,德,意四国兵士,于闰八月十九日由京津同时拔队前往。
及抵保定,则法国游骑已先期而至。凡各要隘处,悉已悬以法旗。其时华兵亦已早经撤往他处矣。
直藩廷方伯雍知联军又大至,乃率所属各官出郊以迎。联军初尚并无动作,仅令方伯回署,而以骑兵三百名入城,周历四厢,复以各国旗帜遍插城垣。翌日,始将廷方伯,奎恒,王占魁拘拿。时谭道文焕适在保定狱,亦由联军解赴天津,处以枭首之刑。并设公案于督署大堂内,各统帅列坐,提方伯等三人跪阶下,一如华例审问,历讯以何故杀害教士。方伯侃侃而对,几无以屈。因即按照西例,当场翻以枪毙之。复将各城门楼,及城堵东北角城隍庙,三圣庵等处轰毁,以示罪城之意。
由是保定遂为四国所据。
◇庆王李相与联帅瓦德西问答记
议和全权大臣李少荃中堂进京后,以联军统帅瓦德西既亦在京,自应往谒,以伸主谊,且以和局开议在即,亦须稍通款曲,不无裨益之处。遂于九月二十四日会同庆王,随带译员荫午楼副都统等,命驾前往。
李相先至,瓦统帅脱帽以迎,执手为礼.彼此坐定,寒暄毕。先是李相云:“贵统帅气体甚好。”
统帅云:“托庇甚好,中国天气与吾极宜。贵大臣与吾前数年在德国会晤后,目下贵大臣体气尚好,吾甚喜悦。”李相云:“吾前在德国时,因事忙不获与贵统帅畅谈。今日得见,甚为欣喜。”统帅云:“贵大臣在中国声望甚着,吾已早闻。今日得以复见,何幸如之!”李相云:“贵统帅今年若干岁,谅已七十矣?”统帅云:“吾年六十八岁!”李相云:“贵统帅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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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尚能来华,真可异也!”统帅云:“吾慕中国已久,深愿来华一游,以长见识.”李相云:“华民均不愿远游,与贵统帅所言,殊觉相反。”统帅云:“贵大臣尽可劝令以后宜至他国游历.”李相云:“吾在欧洲时,见各国殷富,甚为骇愕。”
统帅云:“英人韦礼逊所著之书,有道及贵大臣事者,吾曾读及。韦礼逊言谈:使贵大臣能如前劝令贵国人民,则贵大臣将有益国家不浅.”李相云:“不幸中国居高位者知识甚浅,致中国大为所害,华民亦不愿有铁路电线等物。”瓦帅云:“从前德民亦然,当铁路新出时,德民均不愿有之,经久亦知其为有国者所不可不有之物。”李相云:“和议成后,中国自当即行开办铁路。”瓦帅云:“如和议一成,欧洲各国即将以巨款借与中国,以为建造铁路之用。”李相云:“吾甚望中国民智渐开.”瓦帅云:“吾深知中国极富,但须设法以变之耳。铁路后来更大有用处。”李相云:“中国刻下仍贫。”瓦帅云“欧美各处,吾殆已行遍,深知铁路之有用。贵大臣在德国时,曾谈及毛针军。将军,即吾师也。渠亦深知铁路之有用者。”
李相云:“吾在德时,毛将军已故数年,独幸与卑士麦克王爵谈有数点锺之久。”瓦帅云:“吾亦深知此事。”李相云:“贵统帅彼时在汉勃克邻近某处为统带官,卑士麦克王爵宅第去汉勃克并不遥远.”瓦帅云:“约一点锺时可至。”李相云:“贵统帅大约与卑士麦克王爵为良友?”瓦帅云:“然,吾二人交谊始终无渝。”李相云:“刻下和伦洛熙王爵是否为德国宰相?”瓦帅云:“否,近已告退。”李相云:“继为德相者何人?”瓦帅云:“褒洛孚伯爵也。该伯爵年罗尚未甚老。”
李相云:“和伦洛熙王爵已逾八旬否?”瓦帅云:“已逾八旬。”李相云:“刻下是否褒洛孚伯爵为德国首相?”瓦帅云:“然。”李相云:“毛奇将军有子否?瓦帅云:’毛奇将军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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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侄甚多。”瓦帅又云:“北京气候颇冷。”李相云:“贵统帅置有火炉否?”瓦帅云:“有。此间天气与吾颇相宜。德国秋冬之间,雨水颇多,北京则否。”李相云:“刻下望雪甚殷。”李相又云:“德王刻在柏林否?”瓦帅云:“德皇刻在柏林,体气极好,共有皇子□人。”李相云:“吾在柏林时,皇子尚无如此之多。”李相又云:“德皇后近体如何?”瓦帅云:“皇后体气极好。”李相云:“吾在柏林时,曾蒙皇后赐宴,吾亦曾见过皇子。贵统帅共有几子?”瓦帅云:“无.”李相云:“贵统帅已成婚否?”瓦帅云:“业已娶亲.”李相云:“贵统帅自一千八百七十年起,是否一向带兵?”瓦帅云:“然,中间有时参办交涉事宜。”瓦帅又云:“贵大臣在此颇无所扰否?”李相云:“然”瓦帅云:“兵争一事,无论何人,殊形不便。”李相云:“孟公使暨立侧尔副将近状如何?”瓦帅云:“孟公使等体气甚好。立侧尔副将刻回保定,渠素来钦佩贵大臣。”李相云:“立侧尔副将暨希立克新,乃上等之陆军教习。”瓦帅云:“吾极望以后中国再聘用德国教习。”李相云:“联军以德国为首务国,所出之主意,他国自必乐从。”瓦帅云:“吾亦望如此。但贵大臣必须与吾会同办理,则事自无难办者。”李相云:“吾闻联军将往张家口。”瓦帅云:“否,不过至长城为止,该处闻有华兵。”李相云:“该处如有华兵,无非为弹压地方起见。”瓦帅云:“保守府附近各处亦有华兵,该兵并不剿除团匪。”李相云:“北方华军,专为弹压地方起见,并不与西人为难.”瓦帅云:“此间华军无纪律者颇多,北省人民颇不愿有之。”李相云:“吾意此系道路之言,并不确凿。”瓦帅云:“如贵大臣能保华军不与联军相近,则吾必不遣兵前往各处。”李相云:“联军所占各处,吾不甚详悉。”
瓦帅云:“吾将示贵大臣以图.”李相云:“谢谢.”李相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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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德军将往张家口否?”瓦帅云:“如华军与之抗拒,则德国军必往。又闻该处有某教会在彼,为百姓所虐待。”李相云:“吾知该处教会,断不至有险况.吾已到京,当更无是事。”瓦帅云:“此军不可不发.”李相云:“保定府乃拳匪渊薮,刻下已甚安静.”
语至此,庆王至。瓦统帅遗德兵宫布立克新迎之。
瓦帅云:“贵大臣近得两宫消息否?”李相云:“两宫情形,大略同前。”瓦帅云:“北京与两宫如何通电?”李相云:“此间致电上海,再转汉口而入西安。贵国大皇帝曾劝皇上返跸北京,奈吾皇上甚胆怯。”
时庆王已到,即经李相引进.庆王云:“吾久望与贵统帅缔交。”瓦帅云:“今日得见王爷,吾心甚喜。”庆王云:“吾愿来已久。”瓦帅云:“吾亦久欲来中国,今日幸得如愿。中国情形,吾前虽未来,然见之书中者颇多。所不幸者,此来为兵争事起见耳。”庆王云:“亨利亲王,吾曾见过.”瓦帅云:“亨利亲王曾告我云:北京人民,待之甚厚。”庆王云:“吾与亨利亲王亦曾叙谈多次。”庆王即言及德使被戕,我两宫暨中国人民均为惋惜抱歉之意,继云:“各统帅觉北京寒冷否?”瓦帅云:“吾刻已按照中国例,以皮衣御寒。北京有皮货,实为天下所仅见。”庆王云:“德国气候与北京相同否?”瓦帅云:“大约相同,惟冬日较北京更短,北京似觉较好。”庆王云:“贵统帅今年若干岁?”
瓦帅云:“六十八。想王爷比吾至少小十岁.”庆王云:“六十三岁.”瓦帅云:“王爷有宫在北京否?”庆王云:“有,不过甚小,与此间相距甚近。”瓦帅云:“有避暑宫否?”庆王云:“有,亨利亲王来华,曾在该处早膳。”瓦帅云:“是否与皇上避暑宫相近?”庆王云:“然。贵统帅带有马车来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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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瓦帅云:“然,不意此间人民见之,颇为骇异。”庆王云:“此间此物极为罕见。”瓦帅云:“欧洲马车甚有用,中国亦宜用之,其有用处与铁路相等。”庆王云:“贵统帅带来者是否驾以双马?”瓦帅云:“然,如行远,则驾四马.”庆王云:“此间道路崎岖,马车殊形不便。”瓦帅云:“如驾良马,即可无虞。此间城内布置甚好,皇宫尤妙。”庆王云:“惜刻下只余废址颓垣。”瓦帅云:“甚望两宫早日回京。”庆王云:“如欲北京一切复旧,此系最难之事。”瓦帅云:“吾适间与李相接谈,以王爷来而止。吾曾问中国皇上能早日回京否?”庆王云:“吾望皇上早日东归,惟刻下难于布置,请贵统帅转请各公使早将和议条款议定。””瓦帅云:“约数日内即可照办.”庆王云:“甚望如此。近日皇上有谕云:“和议一有头绪,即将返跸。况贵国大皇帝,亦请皇上回京。”统帅云:“王爷须知吾已奉令,以皇帝礼接待皇上。”庆王云:“甚善。”又云:“一年前亨利亲王来时,敝国亦以礼接待。”
统帅云:“彼时德王闻之甚喜。吾德皇亦甚愿与中国共守和局,方中东构衅时,德皇即有此言。”庆王云:“吾知德皇待中国极好。贵统帅在贵国向居何职?”统帅云:“吾充巡阅德国陆军之职。”言及此,即顾其翻译官云:“请将此职发明,俾王爷详知。”庆王云:“此位其高,惟甚辛苦。贵统帅常见亨利亲王否?”统帅云:“在克伊尔地方,时常与相见。”庆王云:“亨利亲王刻管何营?”统帅云:“亨利亲王现正休息,明春即当复出。”李相云:“德皇太子是否尚在学堂读书?”瓦帅云:“否,已入军营,一二年内再入大学堂附学,其所占地步甚好。”庆王云:“今年若干岁矣?”瓦帅云:“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