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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叶亭杂记
甘省文风,初惟宁夏最盛,今则莫盛于凉州之武威。昔时宁夏与凉州别一丁字号,取中二人,凉州人以为苦,具呈愿归大号,屡不准。至乾隆戊子,凉州始得归大号应试。至此,每科凉州获售者不仅一人矣。又有木字号为榆林设也,宁夏归之。然宁夏以一科归木字号取中,一科归大号取中,不专守木字号也。
贵州学政向无棚规,取进童生历有红案银两。嘉庆四年二月有人条奏,奉旨询之任满谈学使组绶属实。上谕曰:“各省学政棚规系陋习相沿,非私卖秀才可比。若将棚规红案银两概予裁革,则学政办公竭蹶,岂转令其营私纳贿耶?况各省地方官所得各项陋规不一而足,尚难一一禁止,乃独于读书寒唆出身膺衡文之任者遇事搜求,亦殊属无谓。惟此项红案,只应令新进童生量力交送,实无力者即当量为减免。傥于规外复加多索,则必重治其罪。”圣人准情立制如此。其人盖弹前学政陈伯恭先生崇本而类及之也。其时有酌定每名四金之例。次年上以贵州地瘠,恐日久复旧,遂裁革,增学政养廉五百两。贵州学政向为美官,今不然矣。
道、府同知准封章奏事,雍正年间行之,后亦渐止。嘉庆四年,上以监司大员职任巡查,视京中科道相等,除知府外,有准各省道员照藩臬两司例密摺封奏之谕,三月十日也。
各省教授向系从九品,教谕、学正、训导均未入流。其加教授为从七品,教谕、学正为正八品,训导为从八品,自雍正十三年十二月始也。
乾隆末年,宫内太监时不敷用,因取之各王公大臣家,盖缘王公大臣所用过多,向无定额,太监多投充私宅。嘉庆四年始定额数;亲王准用七品首领一名,太监四十名;郡王准用八品首领一名,太监三十名;贝勒准用二十名;贝子准用十名;入八分公准用八名;一品以上文武大臣准用四名;公主额驸准用十名;民公准用六名;其不入八分公及二品以下、民爵侯以下,俱不准私用。其宗室王公等所用,年终报宗人府查核;一品文武大臣等所用,年终报都察院查核,俱各汇奏。
道光元年十月,内务府检查内库绸缎等项存者若干件,奏请发交外库备用,上乃命悉数分赐大学士、九卿及翰詹科道。于是以官职高卑为差等。余官编修,分得天青江纟由一端、回子锦一匹,小臣不胜庆幸之至。腊月充实录馆纂修,复有磁器之赐,时余以奉使沈阳不与焉。二年八月八日,馆臣又有水果四盒之赐,余分得苹婆脯三枚。此次较对亦得分食,麟侍讲见亭庆不取果,而以盒与之。
近京师宴客,器皿精致,不独外省所未见,即京师向亦未之有也。器之由来多出于内府。嘉庆十□年,磁器库以库贮充斥,请发出变价。□□年再发一次。
于是旧磁悉出,间有明代者。其式样之工,颜色之鲜,质地之美,往时外人偶得一具,必将珍为古玩,今乃为酒席之用。每一庖人且备至十数席。古云美食不如美器,官、哥、定、汝,何以加兹。
岁丁酉秋,入朝站班之象行至西长安街,一象病而卧地,少顷力起,跪而向北若叩首者三,复转而向西又若叩首者三,倒地乃毙;向北而拜,盖谢恩也。向西而拜,盖不忘所生之地也。象亦可谓灵物哉。
凡宝物皆有精气。宣和玉杯之将败,有白光从阁上冉冉去;明时铜鼎之将毁,静夜长鸣如虬吟。《韵石斋笔谈》载之,固不独宝剑之气见于丰城也。余为举子时,谢赐衣恩,五更往右上门。时冬夜寒甚,天色尚早,因入扩军直宿之室小憩。
有老骁骑校话及嘉庆二年十月廿一日乾清官灾。时伊在殿屋上救火,初见白烟一缕起,自殿脊直上,高约一二尺。烟中即现一冠带人,高亦不过尺许,愈上愈小。
顷闻裂帛一声,化为黑烟而散,自是或现女子身,或现道士身,或现书生身,或现盔甲身,高者尺许,短者数寸,不一而足,及殿脊火出乃止。盖皆殿中珠宝精也,为火所焚,真精上出,火迸裂,故闻裂帛之声,黑烟一散,下亦煨烬矣。
和砷查抄议罪后,分其第半为和孝公主府(和之子丰绅殷德尚十公主),半为庆亲王府(时尚为郡王)。及嘉庆二十五年,庆亲王薨,五月十五日,管府事阿克当阿代郡王绵憨呈出毗卢帽门口四座、太平缸五十有四、铜路镫三十六对,皆和家故物也。此项亲王尚不应有而和乃有之,庆亲王未及奏者且二十年。缸较大内稍小,镫则较内为精致,因分设于紫禁。今景运、隆宗两门外,凡所陈设铁缸及白石座细铜丝罩之路镫,皆其物也。
和孝固伦公主下嫁和相国之子额驸丰绅殷德。主未嫁时,呼和相国为丈人。
一日高宗携主游同乐园之买卖街,和时入直在焉。高宗见售估衣者有大红夹衣一领,因谓主曰:“可向汝丈人索之。”和因以二十八金买而进之。主呼和为丈人,不知其故。闻主少时衣冠作男子状,或因戏为此称耶。
各关征税,国初定有正额。后货盛商多,遂有赢余,而司权者竞苛取以求胜。
于是,赢余一项更有比较上三届最多年分之例。见好者固日渐加增,缺数者亦时多赔累。上洞悉其弊,嘉庆己未三月分别核减,著为定额。其三年比较之例永停。
而是年有德御史新以山海关减数较每年所解少至二万五千余两,请再增二万两,其余仿此酌增。上掷还原摺,切谕其非。然自减后,九江关犹亏缺二十六万余两(任观察兰佑革任)。后其任者遂于木料过时,多报其数,厚征以补其缺。国家之税量货而征,加则不可,于是以少为多,商虽怨而无如之何。余过九江关,船户言此船向报税银五两,今当七两有余。盖本一丈者,量为一丈数尺,以此取盈焉。
嘉庆四年核减工关赢余数目:辰关三千八百两。武元城二两。临清关三千八百两。宿迁关七千八百两。芜湖关四万七千两。龙江关五万五千两。荆关一万三千两。通永道三千九百两。渝关、由闸关、南新关、潘桃口、潘家口、古北口、杀虎口,以上木税、正额之外,向无盈余。
嘉庆四年核减户关赢余数目:太平关七万五千五百两(额税四万六千八百二十九两零)。粤海关八十五万五千五百两。九江关三十六万七千两。淮安关十三万一千两。海关庙湾口三千八百四十两。闽海关一十一万三千两。芜湖关十二万两。扬州关七万一千两。浒墅关二十五万两。西新关八万八千两。风阳关一万七千两。江海关四万二千两。赣关三万八干两。北新关六万五千两(额税银十万七千六百六十九两)。浙海关四万四千两。天津关二万两。临清关一万一千两。坐粮厅六千两。崇文门盈余十七万三千二百两。左翼盈余一万八千两。右翼盈余七千三百二十两。夔关十一万两。
武昌关一万二千两。归化城一千六百两。梧州厂七千五百两。浔州厂五千二百两。
打箭炉向无例额,照例尽收尽解。山海关四万九千四百八十七两零。杀虎口一万五千四百一十四两零。张家口四万五百六十一两零。
乾隆朝江南地方黄河漫口次数:乾隆七年七月铜山县石林口等处漫口,本年十二月合龙。乾隆十年七月阜宁县陈家浦漫口,本年十月合龙。乾隆十五年六月清河县豆班集漫口,本年七月合龙。乾隆十八年八月张家马路漫口,本年十二月合龙。乾隆十九年八月孙家集漫口,二十一年十月合龙。乾隆三十一年八月韩家堂漫口,本年十月合龙。乾隆三十八年八月陈家道口漫口,本年十月合龙。乾隆三十九年八月老坝口漫口,本年九月合龙。乾隆四十五年六月睢宁县郭家渡漫口,本年九月合龙。乾隆四十六年六月魏家庄漫口,本年八月合龙。乾隆五十一年七月李家庄等处漫口,本年十月合龙。
河南地方黄河漫口次数:乾隆十六年六月阳武十三堡漫口,十七年正月合龙。乾隆二十六年七月杨桥等处漫口,本年十一月合龙。乾隆四十三年七月仪封等处漫口,四十五年二月合龙。乾隆四十五年七月考城五堡、芝麻庄等处漫口,本年八月合龙。乾隆四十五年七月张家油房漫口,本年十二月合龙。乾隆四十六年七月焦桥漫口,本年本月台龙。乾隆四十六年七月青龙岗漫口,四十八年三月合龙。乾隆四十九年八月睢州漫口,本年十一月合龙。乾隆五十二年六月睢州十三堡漫口,本年十月合龙。
顺治间,林司农起龙条奏军营绿旗兵制,略曰:“有制之师兵虽少,以一当十,饷愈省,兵愈强,而国富。无制之师兵虽多,万不敌千,饷愈贵,兵愈弱,而国贫。今天下绿旗营兵几六十万,而地方有事即请满洲大兵。是六十万之多,仍不足当数万之用。推原其故,总缘将官赴任,召募家丁,随营开粮,军牢、伴当、吹手、轿夫皆充兵数。甚有地方铺户命子侄充兵,以免差徭,其月饷则归之本管。又马兵关支草料多有克扣短少,至驿递缺马,亦借营兵应付,是以马皆骨立,鞭策不前。又器械如:弓箭、刀枪、盔甲、火器等项,俱钝敝朽坏。至于帐房、窝铺、雨衣、弓箭罩从未见备。又春秋两操之法竟不举行,将不知分合奇正之势,兵不知坐作进退之法。徒空国币而竭民膏,虽有百万之众,亦属何益。然其大病有二:一则营兵原以戡乱,今乃责之捕盗;一则出饷养兵原以备战守之用,今则加以克扣,兵丁所得仅能存活,又不按月支发,贫乏之兵何以自支?今总计天下绿旗兵共六十万,诚抽得二十万精兵,养以四十万兵饷,饷厚兵精,不过十年可使库藏充溢”云云。足见营伍废弛大概。然以兵为伴当,器械钝敝之弊,今亦不免。古北口提督衙门兵马册档内有轿夫十八名,皆战兵充役,为阿公迪斯所奏。山西之兵以将领令之服役过严,遂怀恨砍伤本管参将王栋,为倭公什布所奏。
岂旧习相沿未可除耶?余于乾隆甲寅、乙卯随任六安。有德参将海者莅任,合兵演习,枪箭无一日或辍。每晨曦欲吐,而教场之枪声已发矣。兵初苦之,既复甚感,盖月饷可得足平也。六安营兵素多事,至是地方安帖。盖整顿与废弛,惟在其人也。德,满洲人。
郑方伯源之伏法也,或谓侍郎罗国俊劾之。余于史馆曾见弹章,衔名由内裁去,略曰:“如湖南布政司郑源踌者,凡选授州县官到省,伊即谕以现有某人署理,暂不必去,俟有好缺以尔署之。有守候半年、十月者,资斧告匮,衣食不供。闻有缺出,该员请示,伊始面允,而委脾仍然不下。细询其故,需用多金,名为买缺。以缺之高下定价之低昂,大抵总在万金内外。该员财尽力穷,计无所出,则先晓谕州县书吏、衙役人等务即来省伺候。书役早知其故,即携重资而来,为之干办。及到任时,钱粮则必假手于户书,漕米则必假手于粮书,仓谷、采买、军需等项则必假手于仓书,听其率意滥取,加倍浮收。上下交通,除本分利。至于衙役以讼事入乡,先到原告家需索银两,谓之启发礼。次到被告家,不论有理无理,横行吓诈,家室惊骇,餍饱始得出门。由此而入族保、词证各宅,逐一搜求,均须开发。迨到案时,不即审结,铺堂、散班之费,莫可限量。盖各有所挟,积渐之势使然也。是以贼盗蜂起不敢申报,报则枉费银两,不为缉获,获即受贿放去,毫无裨益。谚云:”被盗经官重被盗。‘凡此,皆由署事官员贻害之所致也。盖不见机取利,则瓜代者又至矣。内有一二自好者,任其摆弄,不肯曲从。
如长沙府属之湘乡县知县张博实授已七年,在任不满四月;湘潭县知县卫际可实授已五载,至今并未到任。大率好缺皆然,不胜枚举。巡抚姜晟近在同城,岂无闻见,只以其纳贿和坤,莫可谁何,盖自守则有余,而振刷则不足也。且闻郑源在署,家属四百余人外,养戏班两班,争奇斗巧,昼夜不息。昨岁九月,因婚嫁将家眷一分送回,用大船十二只,旌旗耀彩,辉映河干。凡此靡费,皆民膏脂。
是以楚南百姓富者贫,贫者益苦矣。臣不忍坐视一方赤子日填沟壑,冒昧直陈,不敢隐讳,亦不敢虚饰“云云。此摺颇简切。是以王三槐之乱则曰”官逼民反“。
由此观之,倚仗权门鱼肉百姓,正不独一郑源也。其时南尹阁学壮图召至京,即以整饬吏治入奏,略曰:“现今所急者川省军务,尤莫急于各省吏治。吏治日见澄清,贼匪自然消灭。贼匪不过癣疥之疾,而吏治实为腹心之患也。以今日外省陋习相沿,几有积重难返之势。惟在亟宜剔刷,破格调剂,庶乎有益,似非徒仗雷霆诫谕所能耸其听也。臣以为除弊者不搜其作弊之由,则弊终不可除。治病者不治其受病之根,则病终无由治。伏查乾隆三十年以前,各省属员未尝不奉承上司,上司未尝不取资属员。第觉彼时州县俱有为官之乐,闾阎咸享乐利之福,良由风气淳朴,州县于廉俸之外,各有陋规,尽足敷公私应酬之用。近年以来,风气日趋浮华,人心习成狡诈。属员以夤缘为能,上司以逢迎为喜,踵事增华,夸多斗靡,百弊丛生,科敛竟溢陋规之外。上下通同一气,势不容不交结权贵以作护身之符。此督抚所以竭力趋奉和┞,而官民受困之原委也”云云。语极明快,后半则请清查陋规,以乾隆三十年前旧有者存之,乾隆三十年以后续加者去之。
谓与其任凭隐瞒以酿无穷之弊,何如明为指破,以施调剂之恩耳。
盐法之弊,盐价愈增而弊愈甚。江南私盐充斥,固由私枭,亦半由粮艘盐船之夹带。戊寅岁,江、广缉私颇力。孙寄圃制军奏言:“与其巡查于私盐上船之后,不若严缉于未经上船之先。江安回空漕船收买芦盐,入山东境即行随路售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