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癸辛杂识
○奉倩象山
荀奉倩以六籍为圣人糟粕,据子贡言性与天道也。此与象山与学者言六经几个不分不晓底,子曰:“贤,信得及否”数语相似,元言与顿悟本相近也。
○大行
大行乃不返之辞,见《昌邑王传》韦注,平声。理宗之丧,湖州教官刘亿读祝,依《文选》注作去声,所谓大行受大名,细行受细名,此虽谥法而实不然也。《前汉书音义》云:“《礼》有大行人、小行人,主谥号官也。”韦昭云:“大行,不返之辞,崩未有谥,故称大行。”《谷梁传》曰:“大行受大名。”《风俗通》云:“夫子新崩,未有谥,故且称大行皇帝。”义两通,又见《安帝纪》注。
○龙有三名
龙之名有三。龙见而雩,此谓东方七宿为苍龙。蛇乘龙,此谓岁星木精,木为苍龙,故岁星亦以龙名。并见《左传》。又《淮南子》青龙为天之贵神,即太岁异名,王莽《铜权铭》“岁在大梁,龙集戊辰”者,以岁为岁星,龙为太岁也。魏文昌《殿钟ね铭》“岁在丙申,龙次大火”,是则以岁为太岁,龙为岁星。义得两通。若《张纯传》所谓摄提之岁,苍龙甲寅,按是岁太岁而言驳(右见吴斗南《两汉刊误补遗》)。今按龙集者,岁星所集也。魏《铭》所指星也,莽《铭》乃易置为太岁。今世皆以太岁为龙集,盖名用莽《铭》而实用魏《铭》也。若《张纯传》语则叠指太岁,其误甚矣。又苍龙甲寅在东宫,此以岁在寅德与甲相值,甲位在东方故也。《王莽传》亦云:“苍龙癸酉,德在中宫。”注云:“癸德在中宫。”按杜钦云:“戊土,中宫之部,今癸北宫而云中宫者,以癸为戊妃也。”此与《纯传》小异。《莽传》又云:“今年刑在东方,是岁壬申,申刑寅,故也”。欧阳公《集古录》载隋《李康碑》云:“岁在亥,大将军在酉。”公谓出于阴阳家,前史所未见。按此即张晏所谓岁后二辰为太阴者也。《抱朴子》有诺皋太阴将军之称,碑用其说。
○押字不书名
余近见先朝太祖、太宗时朝廷进呈文字,往往只押字而不书名。初疑为检底而末乃有御书批,殊不能晓。后见前辈所载乾淳间礼部有申秘省状,押字而不书名者。或者以为相轻致憾,范石湖闻之,笑其陋,云:“古人押字,谓之花押印,是用名字稍花之,如韦陟五朵云是也。”岂惟是前辈简帖,亦止是前面书名,其后押字,虽刺字亦是前是姓某起居,其后亦是押字。士大夫不用押字代名,方是百余年事尔。
○蕞
蕞二字,上音祖外反,小貌;下音租税反,束茅表位,出《国语》。叔孙通为绵野外。注:“立竹及茅索营之,习礼仪其中也。”师古曰:“蕞与同,皆子说反。”然十七薛韵内只有此说,字乃在十四泰,音最。木待问轮对,误读蕞尔之国作撮音,寿皇厉声曰:“合作在最反读为是。”按毛晃韵十七薛出蕞二字,于十三蔡内,亦有一字,内字下注子芮反,束茅表位,正叔孙通绵之仪。《春秋传》云:“置茅荫也。”蕞字下注:“《史记》礼书作绵蕞”。徐广曰:“表位标准。”如淳曰:“置设绵索,为习肄处,谓以茅剪植地为纂位。”又于十四泰亦出二字,皆有祖外反,别出一蕞字,祖外反,小貌也。则二音皆可通用无疑。
○五月五日生
五月五日生子,俗忌之,然不可一概论也。姑书数事于此:田文以五月五日生,父命勿举,母私举之。文长,以实告之,启父曰:“不举五月子,何也?”父曰:“生及户损父。”文曰:“受命于天,岂命于户?若受命于户,何不高其户?谁能至其户耶”父知其贤。后封孟尝君。俗以五月恶月,故忌。(苑史纪传)王镇恶以五月五日生,家人欲弃之,其祖猛曰:“昔孟尝君以此日生,卒相齐。此儿必兴吾家,以镇恶名之。南史王凤亦以五月五日生者,父欲不举,曰:“俗语举此子,长及户则自害,否则害其父母。”其叔父曰:“昔田文以此日生,非不祥也。”遂举之。(《西京杂记》)胡广以五月五日生,本姓黄,父母恶之,藏之葫芦弃之河流岸侧。居人收养,及长,有盛名,父母欲取之。广以为背其所生则害义,背其所养则忘恩,而无所归,托葫芦而生也,乃姓胡名广。后登三司,有中庸之号。(《世说》)唐崔信明亦以五月五日正中时生,太史令占曰:“五月为火,火为离,为文采,日正中,文之盛也。”及长,博文强记,下笔成章,终秦川令。徽宗亦以五月五日生,以俗忌改作十月十日为天宁节。近世省吏翁应龙亦以五月五日生,后受极刑。屈原则以五月五日生,投汨罗江而死。楚人哀之,每至其时,以竹筒贮米投水祭之。(《续齐谐记》)孝女曹娥,其父以汉安二年五月五日溯涛迎神溺死,娥年十四,乃号泣十七日,投江而死,三日后与父尸俱出。(《东汉列女传》)
○度宗庙无室
太庙自宣、僖、翼、顺四祖为祧,别于太庙西上为祧殿以奉之,与大庙诸室并同列,而各门以隔之。自太祖以下至理宗为十四室,度宗之,在理宗东,已无所容,乃外辟东庑以处之,亦不祥矣。
○徐留登第
留忠斋梦炎、徐经畋霖在衢校,俱受之于俞教任礼。俞善濮斗南,俞以二人属之,徐魁南宫,留亦中选。每同诣濮,又同寓邸,而徐日湎于酒,无所闻知。时穆陵书“后”“克艰”二语以锡丞相史嵩之,谢表及记,皆濮所为。留刺知之,不以语徐,遂以自拟对策,遂冠多士云。
○私取林竹溪
林竹溪希逸字肃翁,又号[C160]斋,福清人。乙未,吴榜由上庠登第,凡三试,皆第四。是岁真西山知举,莆田王迈实之亦预考校。西山欲出《尧仁如天赋》立说,尧为五帝之盛,仁为四德之元,天出庶物之首,西山以此题为极大。实之云:“题目自好,但矮些个。”西山默然。林居与王隔一岭,素相厚善,省试前,林衣弊衣邀王车,密扣题意。王告以必用圣人以天下为一家,要以《西铭》主意,自第一韵以后皆与议定,首韵用三极一家次韵云:“大圣人之立极,合天下为一家”,四韵尧宅禹宫,大铺叙《西铭》。至是西山局于无题可拟,乃谓实之曰:“日逼,无题奈何?”王以位下辞避,西山再四扣之不已,王久之若不得已,乃以前题进,并题韵之意大略,西山击节。至引试日,题将揭晓,循例班列拈香,众方对越,闻王微祝云:“某誓举所知,神其鉴之。”是时乡人林彬之元质亦在试中,上请,以乡音酬答,亦授以意,亦预选云。
○吴益登对
吴益为院辖官日,因轮对上殿,理宗忽问曰:“白鹿之功,何如淮、淝?”奏曰:“不同。”又问所以不同,奏曰:“淮、淝之功,成于已济。”上首肯之。贾师宪以此喜之。
○朱王二事相同
朱元晦平生议论,前无古人,独庙议以僖祖东向及社仓祖述青苗二事,与王介甫正同,殊不可晓。庙议见《中庸或问》及宋祁《祖宗配侑议》(《文鉴》卷百五),元晦以东向之说出于韩退之《袷议》,殊非公论。南史臧焘驳郑元以二祧为文、武之谬,其语甚切,当并考之。
○方珠
横塘人褚生以右科官与贾巨川涉有旧,初为扬州一令,有妻,又赘于一宗姓之家。既而挟其资以逃,因遭褫剥,夤缘复官,既得廉州,蓄徒二百,专事采珠。有舶商得方珠,褚知之,因矫朝命,籍而取之。经司风闻,复遭废停,已过满半年,后至者挤之,遂饮而殂。方珠者竟莫知所在(且珠者贵圆,贵色,贵大,如珠不圃,更无色,何足贵)。
○张约斋佣者
张约斋甫初建园宅,佣工甚众。内有一人,貌虽瘠而神采不凡者,张颇异之。因讯其所以,则云本象人,以事至京,留滞无以归,且无以得食,故不免为此。张问其果欲归否?答曰:“虽欲归,奈无路途之费。”张曰:“然则所用几何?”遂如数周之。且去,不复可知其如何也。未几,张以罪谪象州,牢落殊甚。一日,忽有来访者,审则其人也。于是为张营居止,且贷以资,使为生计,张遂赖以济。后张殁于家,其人周其葬,事毕亦莫知所在。
○禁男娼
书传所载龙阳君、弥子瑕之事甚丑,至汉则有籍孺、闳孺、邓通、韩嫣、董贤之徒,至于傅脂粉以为媚。史臣赞之曰:“柔曼之倾国,非独女德。”盖亦有男色焉。闻东都盛时,无赖男子亦用此以图衣食。政和中,始立法告捕,男子为娼者杖一百,赏钱五十贯。吴俗此风尤盛,新门外乃其巢穴。皆傅脂粉,盛装饰,善针指,呼谓亦如妇人,以之求食。其为首者号师巫行头。凡官府有不男之讼,则呼使验之。败坏风俗,莫甚于此,然未见有举旧条以禁止之者,岂以其言之丑故耶?
○赵春谷斩蛇
赵暨守衢日,所任都吏徐信,兴建佑圣观,敛民财甚多。未几,詹寇作,信以致寇抵罪而死。然民之诣祠如故,特太守不复往。赵孟奎春谷始至,以典祀亦往致敬。已而得堂帖,从前守陈蒙所申,命加毁拆。民投牒求免,而主祀祠黄冠遇大蛇于道,谓神所凭,率民以祷,曰:“果神也,盖诣郡。”遂以蛇至ヘ厅,以白郡。赵曰:“此妖也。”以黄冠为惑众,械系于狱,继取蛇贮以大缶,加封闭焉。三日狱成,黄冠坐编置,而戮蛇于市,人咸壮之。
○三山诏岁举送
三山旧例诏岁试,每场两日,帅于谯楼揖士,盖贡院在楼之内也。楼头赞揖,士子同应,声如奔雷者,无虑数万。杂以市人群不逞旗号,纷然抢案占廊,奔突可(此下有缺文)。
●续集上
○罗椅
罗椅字子远,号间谷,庐陵产也。少年以诗名,高自标致,常以诗投后村,有“华裾客子袖文过”之句,知其为巨富家子也。壮年留意功名,借径勇爵,捐金结客,驰名江湖。时方向程朱之学,于是尽弃旧习而学焉。然性理之学必须有所授,然后名家,于是尊饶双峰为师。时四方从之者数百,类多不能文之人。子远天资素高,又济之以性理之学,竟为饶氏高弟,其实欲盖陶猗之名也。未几,以李之格荐登贾师宪之门。久之,贾恶其不情,心薄之。时在江陵,值庚申透渡之事,遂去贾往维扬,依赵月山(日起),遂青鞋破褙、蓬头垢面,俨然一贫儒也。月山得其衔袖之文甚喜,遂延之教子,宾主极相得。未几,师宪移维扬,月山仍参阃幕。一日话间云:“儿辈近得一师,善教导,盖庐陵罗兄也,才美可喜,但一贫可念也。”师宪先廉知为子远,绐月山云:“好秀才能教子弟,极难得,愿见其人。”月山遂拉子远出见之,师宪为之绝倒。月山茫然问所以,师宪曰:“此江西罗半州也,其家富豪十倍于我辈,执事高明,乃为所欺耶!”月山甚惭。子远知踪迹已露,遂告别而去。既而登丙辰第,以秉义郎换文林,为江陵教,又改潭教。潭之士闻其来,先怀轻侮之意,乃至首讲《中庸》,可听,诸生乃无语。及宰赣之信丰,登畿为提辖榷货务,贾师宪既知其平生素诡诈,不然之,久而不迁。至度宗升遐,失于入临,于是台评论罢而去。饶双峰者,番阳人,自诡为黄勉斋门人,于晦庵为嫡孙行。同时又有新淦董敬庵、韩秋岩,皆为双峰门人,子远与之极相得,互相称道。及世变后,道学既扫地,董、韩再及门,则子远不复纳之矣。董、韩亦行怪者,俱不娶。双峰死,二君匍匐往哭,缟素背负木主。每夕旅邸辄设位奉木主哭临之,旅主人皆患苦之。及道由抚州,黄东发震时为守,津吏报云:“有二秀才素衣背位牌入界,大哭而去,行止怪异,不知何人?”东发闻之,即往迎之,亦制服于郡厅设位,三人会哭,俱称先师之丧。及自石洞回,东发聘董为临汝堂长,书币极厚,留韩郡斋。盖一时道学之怪,往往至此,时人有言云:“道学先牌人欲行。”董敬庵,淦之浮薄者,乡人呼为董苟庵。韩自诡为魏公之裔,僻居屋,而榜帖则必称本府。常语朋友云:“先忠献王勋德在国史,先师文公精神在《四书》,诸贤不必对老夫说功名、说学问。”以此往往为后生辈所讥云。
○大打围
北客云:“北方大打围,凡用数万骑,各分东西而往,凡行月余而围始合,盖不啻千余里矣。既合,则渐束而小之,围中之兽皆悲鸣相吊。获兽凡数十万,虎、狼、熊、罴、麋鹿、野马、豪猪、狐狸之类皆有之,特无兔耳。猎将竟,则开一门,广半里许,俾余兽得以逸去,不然则一网打尽,来岁无遗种矣。”又曰:“未猎之前,队长去其头帽,于东南方开放生之门。如队长复帽,则其围复合,众始猎耳,此亦汤王祝网之意也。”
○水竹居
薛野鹤曰:“人家住屋,须是三分水、二分竹、一分屋,方好。”此说甚奇。
○宋彦举针法
赵子昂云:“北方有宋彦举者,针法通神,又能运气,谓初用针即时觉热,自此流入经络,顷刻至患处,用补泻之法治之,则病愈而气血流行矣。”
刘汉卿郎中患牙槽风,久之颔穿,脓血淋漓,医皆不效。在维扬有邱经历,益都人,妙针法,与针委中及女膝穴,是夕脓血即止,旬日后颔骨蜕去,别生新者。其后张师道亦患此证,亦用此法针之而愈。殊不可晓也。邱尝治消渴者,遂以酒酵作汤饮之而愈,皆出于意料之外。
委中穴在腿瞅中,女膝穴在足后跟,俗言丈母腹痛灸女婿脚后跟,乃舛而至此,亦女膝是也。然《灸经》无此穴。又云女须穴。
○华夷图石
汴京天津桥上有奇石大片,有自然《华夷图》,山青水绿,河黄路白,粲然如画,真异物也。今闻移置汴京文庙中,作拜石。(伯几、月观皆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