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爝火录
史可法奏:『邱茂华报吴三桂师次庆都,建立大清国顺治元年旗号,迫人剃发』。
严六曹注销法,以杜延迟挂漏之弊。
十四日(己亥)
福王起陈龙正为祠祭司员外郎;不就(龙正,字惕龙,嘉善人;高攀龙门生。崇祯七年进士,官南京国子监丞。门人私谥「文洁」)。
以余扬为考功司主事。
左懋第濒行上疏,言『臣此行生死未卜,请以辞阙之身效一言。臣所望者恢复,而近日朝端行事,似少恢复之气。愿陛下时时以先帝仇耻为心:瞻高皇之弓剑,则思成祖、列圣之陵寝何存;抚江上之黎民,则念河北、山东之赤子谁恤!更望廷臣时时以整顿士马为事,勿以议和为必成、勿以和成为足恃。必能渡河而战,始能扼河而守;必能扼河而守,始能画江而安。先帝殉难臣少,由谏诤臣少也。远如幽燕之地,愿勿以在远而忘;近如伋直之流,愿勿以逆耳而弃』。众韪其言。王命以三千兵护行。
马绍愉陛辞,语及陈新甲主款事;王曰:『如此,新甲当恤』。廷臣无应者;独少詹事陈盟曰:『可』。因命予恤,且追罪尝劾新甲者。廷臣惩刘孔昭殿上相争事,不敢言;给事中陈子龙与同官李清交章力谏,事获已。
太监谷国珍奏:请监司总兵以下,悉勒令行属官礼。
操江诚意伯刘孔昭流言:『臣前有谨□筹江之议一疏,内题下江设镇及募兵措饷事宜;奉圣旨:「兵部会同操臣即行确议具奏。钦此」。该臣覆设镇一节,原疏已详。至增兵一事,部题「原议设水师五万。今旧军旧兵合计一万一千七百耳,其余须于直、浙海乡募取强干勇往有来历者而用之。如南中游惰积猾,习为串逃;又近议漕卒向称骄悍,且多不逞之徒:皆不足用。即新江旧军虽能效死,但多依恋家居。江上时时调防,当并用募兵为妥。募兵之费,如安家、衣甲在行坐月粮之外,每名约用银四两;万人须四万两,所宜速为措处者也」。其措饷一事,察部题「四镇每镇额兵三万,每岁银米共享饷六十万;又田土听其开垦、山泽听其开采,仍许于境内招商收税。今操兵二万,须饷四十万。然水师与陆师不同,中间如舵工、捕盗,皆当加倍于常糈。即以四十万定为饷额,而合用军器、火药、侦探、赏功、行粮等项,尚不与焉。饷额之外,惟有沿江新滩可议屯垦而所入有限,宜候屯垦有绪因而取资者也」等因;于本月初三等日两次移揭兵部会同户部裁议覆行去后。旬日以来,未见议覆。该臣看得今日防江甚于防边,筹兵筹饷刻不可缓。即如募兵,移取、安家、衣甲之费,分头召募,往返仍须累月;教习演练,尚非一朝一夕可成。至如兵饷,尤当议取给之法。若司农措解不前,不若照操院现行分派于苏、松、常、镇就近催给,亦为两便。凡此皆须拟议确当,非一时可办(一作而决非一时可办)。今枢臣请假不视事,臣前疏未得议覆。江上甚危,隔岸便为寇仇;周防毖饬,万难姑待。臣因思先帝之时,用人行政遇一章奏,辄群起嚣纷,左右互袒,先使当事者不得展措;往往紧急时日、紧急事务,误于机锋笔舌而不暇顾。前盐甚惨,宜以为戒。且今日之事,大臣以天下为己任,亦不在于杜门谢事已也』。
史可法请叙东省倡义歼贼伪官乡绅张凤翔等。有旨:『即分别擢用』。
武英殿行插剑悬牌之制。
闯贼伪将宋朝臣兵至杜胜集,原任兵部主事郭献珂召标将张成初与战于桃园,贼兵溃,追斩朝臣。
十五日(庚子)
帝诞日,视朝受贺。魏国公徐弘基、抚宁侯朱国弼、安远侯柳祚昌、灵璧侯汤国祚、忻城伯赵之龙、东宁伯焦梦熊、南和伯方一元、诚意伯刘孔昭、成安伯郭祚永各进采缎恭贺,帝命该衙门察收。
「杞史」云:驾出内官监,服黄袍,十六校尉抬棕轿进,坐武英殿,文武朝见庆贺。折宴散讫,仍回内官监。
十六日(辛丑)
命戎政忻城伯赵之龙同提、协二臣往阅水师。
后府都督牟文绶请留旧募原兵,以壮京营守御。先是,文绶协防凤陵;见贼势纵横,捐资募练义勇数千,以资战守。闻有京营之命,即与总镇刘良佐面议,于中愿留凤者、不愿留者,各听自便。于是除愿留者,即令原领兵官王先声、袁大仁等统率并骑甲器炮俱赴刘镇交付外,其余挈妻子先南走,期以随。文绶恐强拂其意致溃散去,故任其随行,暂驻扎江浦,约共四千余兵,将有不忍相离之情。文绶已具奏:『今按后府该督神机、巡逻二营,名虽一万六千有零,实在不及一半。值此多难之日,宜讨军实而申警之。倘得隶此四千人于二营,可裨战守缓急之用;欲照各镇额例,一体加饷』。奏入,帝下其章于所司。
兵科给事中陈子龙请召还故尚书郑三俊、都御史易昌期、房可壮、孙晋。
以徐人龙为兵部右侍郎。人龙初闻国变,即传檄倡义讨贼。
十八日(癸卯)
刘良佐疏劾『刘宗周力持三案,为门户主盟;倡议谏亲征,图晁错之自为居守、司马懿之闭城拒君。陛下既不为诸奸所容,莫若顺成其志,暂幸凤阳』。疏未下。刘泽清复草一疏,署高杰、刘良佐、黄得功名上之,言『诸臣往以梃击、红丸,谋害皇祖母、皇考。今岁迎立时,又力戴疏藩,诋诬圣德;非臣等与马士英歃血订盟、朱国弼驰书约史可法翊戴,则天位久属他人。宗周等谋危圣躬,已见于凤阳一疏。凤阳无城郭,止有高墙;陛下新承大统,欲安驻于烽火凶危之地。此必非宗周一人逆谋,乃姜曰广、吴甡合谋也。曰广心雄胆大,行伪言奸;不快陛下得位,故密通死党宗周,先剪除内外翊戴诸忠,然后迫劫乘舆迁居别郡耳。乞逮曰广等三奸,付之法司,明正其谋危君父大罪。如甡、宗周入都,臣等即渡江赴阙面诘其奸,正「春秋」讨贼之义』。疏入,举朝大骇,曰广疏辨乞去。王乃传谕诸臣和衷集事,宗周不得已入朝。初,泽清疏出,遣人录示杰;杰曰:『我辈武人,乃预朝事耶』!得功亦驰疏辨:『臣不预闻』;士英寝不奏。可法不平,遣使遍诘诸镇,咸云不知;可法遂遽以入告。泽清闻之,即言疏实己草,而良佐等知状。可法复驳议公疏,泽清辈由是气沮。
可法驳疏云:『此疏乃出诸黎丘之巧鬼』。泽清随具疏,言『此疏实出臣手,因可法偶问,混答之耳』。士英方快心于逐姜、刘,即票旨云:『这所奏,知道了』。不复致诘。
礼部题钱谦益、陈盟、管绍宁俱以原官充经筵讲官;以秋讲届期也。
十九日(甲辰)
荫福府内臣屈尚忠、田成、张执中等弟侄各都督同知,世袭锦衣卫指挥使。
封疆失事太监孙呈琇南归,姜曰广拟旨降调,内批予原官。吏科章正宸疏争,不听。
顾锡畴纠从逆词臣周锺、项煜、杨汝成、杨观光等二十余人,请法司定罪。命察议。
兵科陈子龙疏纠漕储副使庄应会督漕狼籍。
常熟进士王曰俞请表长洲生员许琰。
御史朱国昌疏言:『往者贼入都门,自阁部以至庶僚,有一不青衣小帽、叩首贼廷者乎?至贼众已去,犹思藏头露面,驾言不屈;潜踪觅迹,冀燃死灰。如何瑞征、梁兆阳,万口吐骂矣;若刘大巩等廉耻荡然,当与周锺等并行正法者也』。夺温体仁官荫。
御史郑友立疏请温体仁、薛国观、周延儒三人生前官爵、荫子尽行削夺,以为作奸不忠之戒。从之,并削总督熊文灿官。
命闽省抚按择怀庆王侨寓,并议给供膳等费。
巡视东城御史朱国昌奏「叛兵作乱、乡民难安疏」曰:『据宣义乡居民吴思恩、邹敬、汪贞、马守正等连名状告前事词称:「思恩等俱居在乡,离阙不过数十里;况山连陵寝,原非扎寨驻马之方。今月十六,叛兵数百骑悬刀带矢,竟在本乡驱男劫女,掠杀劫财。口称「奉令打粮」,震恐赤子;发铳放矢,打死多人。龙潭有中军王把总坐拥健卒三千,不行救援,反思助虐;借与火炮、鎗刀,馈饷进食,表里为奸」等情到臣。又据本乡居民孟贵等联名状告流寇掠杀事:「突今十六日,有流寇百余骑口称「奉令打粮」,劫掠民财,毁烧民屋。比有东流村衿监邹永富鸣锣报众,遇寇逞威,发矢射伤民兵三十余人。各村乡民追围,所在地方指望龙潭守御官兵援救。不意中军王把总与寇交结,反差兵卒馈食;仍贪厚利,卖箭及火药、铳炮,如虎添翼,致死乡兵百有余人。尸暴腐朽,畏寇不敢向收,惨酷屠戮不堪;恳怜救剿等情」到臣,随批「东城速察报」去后。续据该城副兵马江士标揭称:「看得近来将怯兵骄,公行劫掠;乡民被害,号吁无门。渐至贼假兵名,阳为奸细,莫之能辨。前此地方处处失陷,多坐此弊。今东阳离朝阳门仅二十里许,突有贼骑数百公行劫杀;居民遂惊惶鸣锣,聚众相救护,贼兵箭尽势穷。乃以火药、器械、粮饷公行相助攻杀百姓者,系龙潭镇守之王中军也。如此,则此方之兵防又不足恃矣。即曰是兵非贼,亦既公行杀掠、行贼之行,纵为真兵,已犯军政,即兵亦贼矣」等因,揭报到臣。据此,看得兵为民害,处处被其荼毒;将官褎如充耳,率多庇护左袒,小民冤抑殆甚。今据被告,寇兵三百余骑,不为不多;劫杀宣义地方,去京止二十余里,不为不近。杀掠如此,认之为贼,何王中军留之共住龙潭?认之为兵,何不闻将官之统领约束,一任其劫掠公行?是兵是贼,茫然莫辨,惟有王中军知其来历。所可异者,贼兵矢尽势穷,王中军既当一旅之援,何至步兵馈其粮饷、资其困乏、假之炮矢,助桀为虐?水深火热,倒悬日甚也哉!所宜皇上敕下兵部发兵援拯,当无执民兵相调之说,俾百姓益为寇兵蹂躏也。若王中军者助寇殃民,以为暴难为党贼解也;并祈敕问。庶近郊重地,少得敉宁;所恃本固邦宁,非浅鲜也』(龙潭把总,名王奇)。
复左都御史易应昌官(一作左副都御史),迁工部左侍都(应昌,字瑞芝,临川人。以执奏乔允升等无死罪,下狱遣戍)。
起张采礼部主事(采,字受先,太仓人;崇祯元年进士,官临川知县)。
采授仪制司主事。
朱国弼、刘孔昭,各请增家丁营将,乞户部给粮。
苏松巡按周一敬请表已故举人张世伟、顾云鸿;部议赠翰林院待诏,从之。
二十四日(己酉)
以张有誉为户部尚书。高弘图等争之;不听。弘图封还内札,具疏力谏;吏科给事中章正宸以有誉虽人望,而中旨不宜出,抗疏力争。卒以廷推简用。
马士英欲用中旨擢阮大铖;适户部尚书周堪赓久不到任,而有誉廉慎为人所称,士英借以开传升之幸门,特降内批擢用。高弘图以不经会推,缴还成命。士英票旨:『特用出自朕裁,卿不必过为疑揣,仍着遵前旨行』。章正宸等力争;弘图票拟再发改,卒不奉诏。
给事中熊汝霖、御史游有伦劾章旷沔阳失城罪,候讯黄州;何腾蛟荐令戴罪立功。
刘宗周疏请正心以正朝廷。
召张亮入京议事,复遣还。
朱国弼、刘孔昭合疏条陈新政:一、吏部用人必勋臣商榷;一、各部行政必勋臣面定;一、皇上图治必勋臣召对。
刘泽清疏请免故辅周延儒职。姜曰广恶其渐干朝政,暂停不下;欲待言路发之,然后下。泽清疏既久,无言者,乃下部议,竟不许。
史可法遣人报睿亲王书,语多不屈。
可法答书云:『南中自得好音,随遣使讯吴大将军,未敢遽通左右;非委隆谊于草莽也,诚以大夫无私交,「春秋」之义。今倥偬之际,忽持琬琰之章,真不啻从天而降也。讽读再三,殷勤至意。若以逆成尚稽天讨,烦贵国为忧,法且感且愧。惧左右不察,谓南国臣民偷安江左,顿忘君父之仇;故为殿下一详陈之。我大行皇帝,敬天法祖、勤政爱民,真尧、舜之主也。以庸臣误国,至有三月十九之事。法待罪南枢,救援无及。师次淮上,凶信突来;地坼天崩,川枯海竭。嗟呼!人孰无君;将肆法于市朝以为泄泄者戒,奚足慰先帝于地下哉!尔时南中臣民,哀恸如丧考妣;无不抚膺切齿,愿悉东南之甲,立剪凶仇。而二、三老成,谓国破君亡,宗社为重;相与迎立今上,以系中外人心。今上非他,神宗之孙、光宗犹子,大行皇帝兄也;名正言顺,天与人归。五月朔日,驾临南都,万姓夹道欢呼,声闻数里;群臣劝进,今上悲不自胜,谦让再三,仅允监国。迨臣民伏阙屡请,始于十五日正位南都。从前凤集河清,瑞应非一。即告庙之日,紫气如盖,祝文升霄,万目共睹,欣传盛事;大江涌出柟梓数万,助修宫殿,是岂非天意哉?越数日,遂命法视师江北,刻日西征。忽传我大将军吴三桂借兵贵国,破走逆成;殿下入都,为我先帝后发丧成礼,扫清宫殿,抚辑群黎,且免薙发之令,示不忘本朝。此等举动,振古铄今;凡为大明臣子,无不长跪北面而顶礼加额;岂但如明谕所云「感恩图报」已哉!谨于七月薄具筐篚,遣使犒师;请兵鸿裁,连兵西讨。是以王师既发,复次江淮。乃辱明谕,引「春秋」大义来相诘责;善哉!推而言之,此文为「列国君薨,世子应立;有贼未讨,不忍死其君」者之一说耳。若夫天下之共主身殉社稷、青宫皇子惨变非常,而拘牵「不即位」之说,坐昧「大一统」之义,中原鼎佛,仓卒出师,将何以维系人心、号召忠义?紫阳「纲目」,踵事「春秋」。其间特书,如莽移汉祚,光武中兴;丕废山阳,昭烈践祚;怀、愍亡国,晋元嗣基;徽、钦蒙尘,宋高缵统:是皆于国仇未报之日,亟正位号。「纲目」未尝斥为自立,卒以正统归之。至于玄宗幸蜀,太子即位灵武;议者察之,亦未尝不许以行权,幸其光复旧物也。本朝传世十六,正统相承,身次冠带之属;继绝存亡,仁恩遐被。贵国夙膺封号,载在盟府,殿下岂不闻乎?今痛心本朝之难而驱除逆乱,可谓大义复着「春秋」矣。昔契丹和宋,多输以金缯;回纥助唐,原不利土地。况贵国笃念世好,兵以义动;万代瞻仰,在此一举。若夫手足膺难,弃同秦、越;规此幅■〈巾员〉,为德不卒:是以义始而以利终,贻贼人窃笑;贵国岂其然乎?先帝轸念潢池,不忍尽戮;剿抚并用,贻误至今。今上天纵聪明,刻刻以复仇为念。庙堂之上,和衷体国;介胃之士,击楫枕戈;忠义民兵,愿为国死。窃以为逆成之灭,当不越于斯时矣。语有云:「树德务滋,除恶务尽」。今贼未伏天诛,卷土西秦,方图报复;此不独本朝不共戴天之恨,抑亦贵国除恶未尽之忧也。伏惟坚同仇之谊、全始终之德,合师进讨,问罪秦中;共枭逆成之头,以泄敷天之愤。则贵国义闻,灼耀千秋;本朝图报,惟力是视。从此两国世通盟好,传之无穷;不亦千载一时哉!若夫牛耳之盟,本朝使臣久已载道,不日抵燕奉盘盂以从事矣。法北望陵庙,无涕可挥;身陷大戮,罪应万死。所以不即从先帝者,实为社稷之故也。「传」曰:「竭股肱之力,加之以忠贞」。法处今日,鞠躬致令,克尽臣节,所以报也。殿下伏赐垂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