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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朝柔远记选录
——以上见原书卷十五。
乙丑、同治四年
以两江总督兼理南洋大臣。
南洋自五口通商,外洋麇集,换条约诸事,交涉纷繁。咸丰八年,曾颁钦差大臣关防,或归两广总督、或归两江江苏督抚兼管;是年始定归两江总督专责,于是有「南洋大臣」之称。每年额拨南洋经费,洋税项下,江海关二成,粤海、山海、浙海、闽海沪尾、打狗二口(二口在台湾)各关四成;华税项下,分解一半,照四成例算;并派各省厘金项下,江苏、浙江各二十万,湖北、广东、福建、江西各十五万协济南洋,筹办海防及添制船炮、军械之需。
丙寅、同治五年
冬十一月,以沈葆桢总理福建船政。
时讲求海防,力图自强。闽浙总督左宗棠因请创立船政,派重臣总理。上命沈葆桢总司其事,专折奏事;先刻木质关防印用,一切事宜及需用经费,均与英桂、吴棠、徐宗干等商办。时葆桢方丁忧在籍,以材非其任,力辞;不许。
丁卯、同治六年
六月,沈葆桢入船政局任事。
沈葆桢既力辞船政不许,左宗棠奉命西征,复再三敦劝;葆桢犹屡辞,终莫获请。至是服阕,不得已,起任事,犹举「七难」入告。称『臣之材望,迥非左宗棠比,而所处之地又各不同。洋人性善疑,非其素所信服之人,动生疑忌。日意格、德克碑久隶左宗棠麾下,其公忠果毅亲见之而习知之,固宜为之尽力;臣于二将无一面之识。其难一也。轮船经费与别项军需不同,稍不应手,便碍大局。其难二也。绅,受治于官者也;为所治者忽然与之并列,其势必争。其难三也。官之于民,有分以相临;故威则知惩、恩则知劝。绅与士民等耳,恩威俱窒。其难四也。欲速则不成,惜费则不成。其难五也。外国可法之事无多,而制器之工实臻神妙,其人非有聪明绝异之质;但此精益求精、密益加密,不以见难自阻、不以小得自足,此意正自可师。内地工匠专以偷工减料为能,用意即已迥别;故不患洋人教导之不力,而患内地工匠向学之不殷。非峻法以驱之、重赏以诱之,不足以破除痼习。其难六也。日意格、德克碑功成之日,既获厚利、又得重名,名利所归,妒之者众;求分其利、求毁其名,皆在意料之中。稍涉湤移,则前功尽弃。左宗棠威望足以镇之,非臣所能及。其难七也。具此七难,何敢轻率从事!惟念时事多艰,皇太后、皇上且旰食宵衣,焦劳中夜;若为臣子者狃于避谤远罪之私智,何以上答君父而自立于天地之间!是以再四踌躇,欲辞不敢;计惟有毁誉听之人、祸福听之天,竭尽愚诚,冀报高厚鸿慈于万一。臣所深恃者,谕旨谆切,知自强之道断自宸衷;以万不得已之苦心,创百世利赖之盛举,必不为浮说所摇。但愿共事者,体朝廷之心以为心,勿以事属创行而生畏难之见、勿以议非己出而存隔膜之思,则大功之成,拭目可俟矣』!
——以上见原书卷十六。
辛未、同治十年
〔秋七月〕,与日本国立约。
日本,在明代藉市贡煽诱沿海奸民,寇钞海疆不已。至我朝,始伏处东隅,不敢动。康熙以后虽通市,而禁绝贡舟,然亦惟我之估帆往,而彼之商船不来。及闻西洋诸国咸得在中华互市,去年遣使来上海,请通商立约;并致书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略云:『日本国从三位外务卿清原宣嘉、从四位外务大辅藤原宗则,致书于大清国总理外国事务大宪台下:兹者,我国往昔以降,与贵国往来交谊特深。方今与西洋诸国定约贸易者,或谓我国未曾与贵国结盟。窃思我国虽僻处海隅,尚非远隔重洋;贵国声教,仰慕久矣。大西洋各国且荷一视同仁,不分畛域,谅不肯令我国受西洋诸国胁制。拟早年遣使来修盟好,祗以国家多故未果,然此事终不可久旷也。今本省业经奏准,权派从四位外务权大丞藤原前光、正七位外务权少丞藤原义质、从七位文书权正郑永宁等命往贵国,定其通信、通商正约,或驻扎京师、或往来各港等因。该使臣等投至贵宪台下,则祈随时接待,听其陈述本国所望事件,并求贵宪着实周旋,从善襄成。本省特附此书致上,谨言』。书未纪「明治三年(岁次庚午)七月」。总理衙门据奏议驳,不许。至是,复遣使来天津,恳请通商立约。
时大学士、直隶总督李鸿章兼理北洋大臣,阅其照会恭顺,又鉴于西洋诸国不遵理谕径赴京师,若行严拒,势必效尤前往;遂允代奏。上以声教西被而不东渐,非所以宏「怀柔远人」之量;廷议允行,命鸿章照会日本使臣酌拟章程。鸿章遂与其全权大臣从二位大藏卿藤原宗臣(伊达氏)订修好条约十八款、通商章程三十三款,于二十九日画押。奉批准将约互换,刊行各处,使彼此官民咸知遵守。所设领事官,在福州者兼管厦门、台湾、淡水,在上海者兼管镇江、汉口、九江、宁波,在香港者兼管广州、汕头、琼州通商各事。
甲戌、同治十三年
夏四月,日本犯台湾番社。
命船政大臣沈葆桢渡台湾设防。
日本攻生番纲索、加芝来等社。
命福建布政使潘霨赴台湾会商设防。
五月,沈葆桢、潘霨至台湾。
潘霨、夏献纶赴倭营。
日本与牡丹社番议和。
沈葆桢请派水师提督彭楚汉率师来台湾。
六月,埤南番目陈安生、买远来归化。
日本移兵于风港三家厝。
以提督唐定奎统军赴台湾助防
沈葆桢抚降生番。
秋七月,哨弁李长兴却倭兵于茄鹿塘。
筹造铁甲船。
沈葆桢请奖税务司好博逊。
提督唐定奎统军驻凤山。
秋八月,日本遣人来军致书。
提督罗大春、同知袁闻柝剿抚台湾叛番。
秋九月,日本兵大疫,多遁归。
筑安平炮台。
增台湾各路番地防营。
冬十月,日本遵约撤兵。
遣使驻外洋各国。
夏四月,日本犯台湾番社。
先是,日本有船在台湾遭风破坏,土人救出难民,官为护送,交回上海领事。是月初三日,忽有日本船一号来后山沿海地,备载糖、酒、哔吱诸物,云欲与生番联和,立马头通市。续有刘穆斋等雇墨西哥国人啤噜之船,亦来后山岐莱,至花莲港触礁船破。时有加礼宛及七交川等五社生番助之拖曳,船人因以湿物分给各番,且求寄住番庄。嗣有成富清风及啤噜经头围,语县丞邹祖寿,云:此次失去洋银千余圆,意藉向生番寻衅。至是,突以兵船三路进攻番社,一由风港、一由石门、一由四重溪,路各五、六百人。生番纷纷逃窜,牡丹、高士佛、加芝来、竹仔各社咸被焚,又声言进攻龟仔舟社。其时尚有兵轮泊厦门。于是台湾戒严。
命船政大臣沈葆桢渡台湾设防。
台湾报至,总理衙门王大臣请派大员查看情形;上以李鹤年事繁,命沈葆桢领轮船,声言巡阅台湾,相机筹办。葆桢遂密奏:『日本越境称兵,此其意有所图,尚何待问。即示以挞伐之威,并不得谓衅开自我。惟近来议洋务者,非一意畏葸苟安目前、不恤贻患将来,则专务高谈,义愤快心,不妨孤注一掷,于国家深远之计,均何当焉!臣夙夜思维,谨以管见所及,为皇上陈之。一曰:联外交。倭人狡谲非常,其称兵也,西人曾斥其非。我将情形照会各国领事,请其公评曲直;如其怵于公论,敛兵而退,上也。否亦展转时日,我得集备设防;其鬼蜮端倪,亦可随时探悉。一曰:储利器。日本之敢于鸱张者,恃美国暗中资助。又有铁甲船二号虽非完璧,而以推寻常轮船,则绰绰有余;彼有而我无之,水师气为之夺,则两号铁甲船不容不购。他如洋煤、洋火、合膛之开花弹以及火龙、火箭之类,尤须多办。明知所费不赀,必有议其不量力者;然备则或可不用,不备则必启戎心。乘军务未兴之时,尚可为牖户绸缪之计;迟则无及矣。一曰:储人才。此时欲消除萌蘗,须得折冲樽俎之才。黎兆棠胆识兼伟,洞悉洋情;臣请调之前来,以期集思广益,毋失机宜。一曰:通消息。台洋之险,甲诸海疆;欲消息常通,断不可无电线。由福州陆路至厦门、由厦门水路至台湾,水路之费较多、陆路之费较省,合之不及造一轮船之赀;瞬息可通,事至不虞仓卒矣』。
日本攻生番纲索、加芝来等社。
初,日本有数兵船寄碇琅■〈王乔〉。是月二十日,以一船载生番俘馘及伤亡兵回国,余船续赴厦门;又以一船赴后山载兵百余,过噶玛兰入鸡笼口买煤,琅■〈王乔〉遂无倭船。其登岸之兵二千余人,分驻大浦、琅■〈王乔〉、龟山。时以轮船运粮械济军,又以财物诱降番社。其牡丹各社已破者,番众逃匿绝巘。遂移兵胁龟仔角社,社番誓死不降。网索等十一社社给一旗,加芝来社番目复导之攻八磘社。二十八日,以二百人从石门入、八十人从风港入,破三社,杀生番数人;倭兵死者二十余,伤者五十余人。
命福建布政使潘霨赴台湾会商设防。
时上厪虑台疆,命福建布政使潘霨赴台湾帮同沈葆桢筹划,并会商福州将军文煜、巡抚李鹤年、提督罗大春等办理。谕云:『现在日本兵船登岸,各国船只复驶往福建洋面,较李鹤年所奏情形尤为吃紧。着沈葆桢懔遵前旨,与潘霨慎密筹划,随时会商。文煜、李鹤年等悉心布置,毋令日本侵越,并预杜各国觊觎,方为妥善。着文煜等将拨饷、拨兵事宜妥速筹办,毋误事机!日本是否回兵?台湾镇、道如何与之理论?即着据实奏闻』。
五月,沈葆桢、潘霨至台湾。
沈葆桢、潘霨奉命后,均于是朔率洋将日意格、斯恭塞格由马尾启程,分乘「安澜」、「伏波」、「飞云」各轮船,霨船直放大洋,葆桢暨日意格等两船沿各口查察。抵南日(山岛名,在兴化海中),海坛镇总兵黄联开巡洋亦至,葆桢询悉洋面情形。越三日,抵澎湖,登勘炮台形势。翼日,抵安平,霨已先二日至。既接台湾镇、道,具悉日本侵扰情事。遂奏称:『辰下所宜行者三,曰理谕、曰设防、曰开禁。开禁非旦夕所能办,必外侮稍定,乃可节次图之。理谕一节,则臣霨过沪时,业与彼国公使柳原前光往复辩论。该酋始则推诿,继忽自陈追悔为西人所卖,商允退兵;有手书可据。乃到台后,察其情状,恐未足信;则设防,万不容缓。台地亘千余里,固防不胜防,要以郡城为根本。城去海十里,而近洋船炮力及之有余。海口安平,沙水交错,望之坦然。中一小阜突出,俗呼红毛台,盖明季荷兰国揆一王踞台湾时筑也;为地震所圯,而砖石坚厚,遗址尚存,炮亦锈而不适用。近日西洋炮火猛烈,砖石炮台虽坚,不足恃。臣拟仿西洋新法,于是处筑三合土大炮台一座,安放西洋巨炮,使海口不得停泊兵船,而后郡城可守。又北路淡水、噶玛兰、鸡笼一带物产殷厚,苏澳民番关键,尤他族所垂涎;故日意格谓急须派兵船驻扎。且去郡千里,有事鞭长莫及;臣等商派「靖远」轮船,迎提督罗大春镇之。并饬「长胜」轮船,同通晓算法之艺生转入山后,周回量水浅深,探其形势;镇、道等添招劲勇,着力训练,多筹子药、煤炭,以备不虞』。又称:『防务方始,费用殷繁。臣等既驻台地,时有动支;若俟省城展转拨解,恐难应手,致误事机。可否将台湾盐课、关税、厘金等款应行解省者,尽数截留,归台湾道衙门支销?俾遇事得迅速举行。再有不足,则由省城拨解而来,以免支绌』。又称:『台、澎之用内地班兵也,当时以新入版图、民情浮动,若用在地之兵,恐其联为一气;计弭内变,非计御外侮也。积久生弊,班兵视为畏途,往往雇倩而来;伍籍且不符,何有于技勇!臣昨到澎湖踏勘,陂陀周回数十里,无一山、一田、一树,为向来未见之瘠壤。然台飓作时,台南数百里舍此更无泊船之处。地则极要,守则极难。守将吴奇勋谓此地班兵七百余人,皆疲苶不可用。该处不生五谷,民以捕鱼为业;自少至老,衽席风涛。诚招此辈以易班兵,民间既开生途,防务尤为得力。臣等商诸镇、道,咸谓全台均宜照此办理;否则,弁兵缺额候内地募补而来,动淹累月,缓不应亟。且台地,闽、粤两籍互相箝制,可无意外之虞;即使弊端踵生,事平不难改归旧制。可否将台、澎班兵疲弱者先行撤之归伍,其旷饷招在地精壮充补,以固边防』?皆奉旨允行。
潘霨、夏献纶赴倭营。
是月初八日,潘霨偕台湾兵备道夏献纶、随员张斯桂、洋将日意格、斯恭塞格等乘轮船,由安平冒风涛出海;日昳,抵琅■〈王乔〉登岸,宿车城。诘朝,抵倭营,晤其中将西乡从道,以葆桢照会并柳原前光书函,与之辩论;及来报谒,复逐条穷话,中将词屈。霨旋复造其营,中将辞以病。霨及献纶遂遣人传各社番目,惟牡丹、中社、里乃三社以避倭不出,至者凡十五社、百五六十人,服饰诡陋,言语啁啾;通事译传大意,皆谓日本欺凌,恳求保护。因谕令具状,均愿遵约束,不敢劫杀。霨等宣示国家德意,加以赏犒;番目等咸求设官经理,永隶编氓,遂欢欣鼓舞而去。霨等因中将不出,将还;中将内惭,复来谒,仍坚以生番非中国版图为词。及示以「台湾府志」所载生番岁输番饷之数与各社所具结状,倭将羞愤。霨等厉声晓譬,乃复婉谢,以耗费无复为言。及复以理斥,倭将请遣人附我轮船,一至上海致书柳原前光、一请厦门电报寄音回国暂止添兵。霨等遂返,而风潮愈厉,轮船已退入澎湖;改由番社陆行,鸟道兽蹊蜿蜓如线,舆从饥惫,止宿风港。翼日,抵枋藔,始出番境。及回府城,往返凡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