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涑水记闻
静江军留后刘平为延、宁、环庆路副都部署,屯庆州。康定元年正月,延路都部署范雍闻夏虏将自保安定土门路入寇,移牒使平将兵趣土门救应。十五日,平将所部三千人发庆州。十八日,至保安军,遇延路副都部署石元孙。十九日,与元孙合军趣土门。有蕃官言:“贼兵数万已入塞,直指金明。”会得范雍牒,令平、元孙还军救延州,平、元孙引兵还。明日,复至保安军,因昼夜兼行。二十二日,至万安镇。平、元孙将骑兵先发,令步兵饭讫继进。夜至三川口西十里所,止营,令骑兵先趣延州夺门。是时,东染院副使、延路驻泊都监黄德和将兵二千余人屯保安军北碎金谷,巡检万俟政、郭遵各将所部分屯他所,范雍皆以牒召之,使救延州,平又使人趣之。
明日平旦,平所部步兵尚未至,平与元孙还逆之,至二十里马铺乃遇步兵。及德和、政、遵各所部兵皆会,凡五将,合步骑近万人。乃引兵东行,且五里,平下令诸军唱杀齐进;又行五里,至三川口,遇贼。是时平地有雪五寸许,贼于水东为偃月阵,官军亦于水西作偃月阵相向。贼稍遣兵涉水为横阵,郭遵及忠佐王信先往薄之,不能入;既而官军并进,击却之;贼复蔽盾为阵,官军亦击却之,夺其榜牌,杀获及溺水者八九百人。平左耳后及右胫皆中箭。会日暮,军士争挈人头及所获马,诣平论功,平曰:“战方急,且自记之,悉当赏汝也。”语未竟,贼引生兵大至,直前荡官军,官军却二三十步。
是时黄德和在阵后,先率麾下二三百人走上西南山,众军顾之皆溃。平子侍禁宜孙追及德和,执其马,拜之数十,曰:“太保且当勒兵还,与大人并力却贼,今先去,欲何之?”德和不从。宜孙又请遣兵一二人还访其父,德和不与,宜孙遂与德和俱走。
平使军校以剑遮截士卒近在左右者,得千余人,力战拒贼,贼退水东。平率余众保西南山下,立寨自固,距贼一里所。贼夜使人至寨旁问曰:“寨内有主将否?”平戒军士勿应。贼又使人诈为汉卒,传言送文牒,军士知其诈,斫杀之。至四更,贼使人绕寨诟曰:“几许残卒,不降何待?”平使指挥使李康应之曰:“狗贼,汝不降,我何降也?”且曰:“救兵大至,汝狗贼庸足破乎?”
及明,平命军士整促甲马,再与贼战。贼又使骑临阵呼曰:“汝肯降乎?我当舍尔。不则尽杀之。”平又使李康应曰:“我来巡边,何者为降?汝欲和者,当为汝奏朝廷耳。”贼乃举鞭麾骑自四山下,不可胜计,合击官军,死者甚众。至巳时,平与元孙巡阵东偏,贼骑直前冲阵中央,阵分为二,平与元孙皆为贼所虏。平仆夫王信以颉敦负留后印及宣敕从平在阵,与平相失,贼尽夺其衣服并颉敦等,信逃窜得免。
是时,黄德和自山中南走,出甘泉县北,稍稍收散卒,得五六百人,缘道纵兵士剽窃民家避寇者货财,及饮酒,杀其牛畜食之。二十五日,至州。二十六日,虞候张政自战所脱归,德和问曰:“汝见刘太尉、石太尉乎?后来如何?”政当时实与刘、石相失,不能知其处,道中闻散卒言“刘太尉以亡失多,不敢归,已降贼矣”,因言于德和曰:“刘太尉二十四日再与贼战,士卒死伤且尽,太尉令军士曰:‘汝曹勿复发箭,今日败矣,吾不能庇汝曹,当解甲降之耳。’贼遂执其马而去。”德和曰:“果然,吾与汝曹当诡言二十四日不肯降贼,力战得出,作奏上之,不惟解罪,亦可收功,汝曹皆有赏矣。”政出,因播其言于市里,云平降贼。散卒继至者,皆言平降贼,以顺德和意。有蕃落将吕密,实见平与元孙为贼所虏,并所得官军旗帜,收卷以去,德和问之,亦顺指意,言:“平与元孙降贼,贼以红旗前导而去。”德和喜,命所亲吏戚睿作吕密等状,仍增损其语,使与己意相傅会。睿意谓状中有名者皆应得赏,乃更私益兵士曲荣等数人名于其中。德和即以密等状为奏云:“二十三日,贼生兵冲破大阵,臣与刘平等阻西山为寨。二十四日,再与贼战,平以其卒降贼,臣等义不受屈,与数百人力战得出。”
会平仆夫王信自延州来,德和与知州张馆使杂问之,信私念其主为大将,而为贼所擒,可丑,因绐言:“贼使李金明来约和亲,平令李康往答之。既而康还,言元昊欲与太尉面相约结,平既乘马入贼军中,从者不得入,皆见剽剥,信独脱归。”德和起诣东厢,召信诘曰:“军士来者皆言平降,而汝独言平往约和,何也?”信曰:“此非信之所知也。”数日,德和召信诣其馆,谓曰:“汝太尉降贼,人人皆知之,我已取军士等状奏之矣。汝今言乃异同,朝廷将有制狱,汝何能受其榜楚乎?我丐汝银钗一枚,汝鬻之,速去,勿留矣。”信拜受之。是时州使人监守信,信欲亡不得,身无衣,寒甚,乃为书遗平子曰:“信从太尉与贼战不利,太尉入贼中约和亲。今人乃言太尉叛降贼,朝廷将有制狱,信当以死明太尉忠赤,保太尉一家。今信衣装为贼所掠,饥寒不可忍,愿具衣及钱粮,速寄以来。”有庖人将如庆州,信与书寄之。延走马承受薛文仲遇之,得其书,以闻。
二月一日,德和将其众归延州,及州城南,范雍使人代领其众,遣德和归州听朝旨,寻又徒之同州。德和始惧,奏言:“臣尽忠于国,范雍诬言臣弃军走。”又以书抵钤辖卢守勤及薛文仲求救,云:“有中贵人至者,当为力营护之,死生不敢忘。”守勤等悉上其书。十一日,朝廷遣殿中侍御史文彦博、入内供奉官梁知诚即河中府置狱按之。先是,有诏:“平仆人王信乘传诣阙。”既而,复械送河中府彦博按治。德和及信等不能隐,皆服其实。时河东都转运使王沿又奏言:“访知延州有金明败卒二人自虏中逃还,云刘平、石元孙、李士彬皆为贼系缚而去,平在道不食,数骂贼云:‘狗贼,我颈长三尺余,何不速斩我,缚我去何也?’”彦博牒延州求二卒,皆不知处。四月十五日,具狱以闻。中书、枢密院共召大理寺约法,准律:主将以下先退者斩之。又,部曲告主者绞。二十二日,两府进呈,奉圣旨:黄德和于河中府腰斩,枭其首于延州城下;王信杖杀。
●卷十二
范帅雍在延,命李金明士彬分兵守三十六寨,勿令虏得入寨。其子谏曰:“虏大举,将入寇,宜聚兵以待之,兵分则势弱,不能拒也。”士彬不从。康定元年,虏兵大至,士彬所部皆降,其子力战而死,士彬遂为所擒。
金明既陷,安远、塞门二寨在金明之北,知延州赵振不能救,遂弃安远,拔城中兵民以归。又移书塞门寨主高延德曰:“可守则守,不可守亦拔兵民以归。”延德守半岁,救兵不至,遂帅众弃城归,虏据险邀之,举众皆没。及元昊请降,遂割其地以赐之。
宝元元年九月十六日,延路都钤辖司奏:今月五日,六宅副使、金明县都监、新寨解家河芦关路巡检李士彬申:四日戌时,男殿直怀宝及七罗寨指挥使妹,引到宥州末藏屈己团练侍者末藏福罗,以赵元昊所给宥州山遇令公及侄屈讹相公、从弟吃也相公告身三通来云:山遇先在元昊处为枢密,兄弟室家皆居细项,与屈己为婚姻,屈己居宥州南没姑川,元昊数诛诸部大人且尽,又欲诛山遇。八月二十五日,山遇妹夫易里遇乞令公以告山遇,山遇自河外与侍者二人逃归,既济河,集缘河兵断河津三处。二十八日,山遇还至细项,使其弟三太尉者将宥州兵监河津诸屯。二十九日,山遇使侍者乞召屈己至细项。九月一日,山遇与屈己坐帐中,召福罗告以事状,山遇哭且言曰:“去年大王弟侍中谋反,欲杀大王,赖我闻之,以告大王。大王存至今日,我之力也,今乃欲杀我!汝为我赍此告身三通,赴金明导引告延州大人,我当悉以黄河以南户口归命朝廷。今已发兵在细项,朝廷欲得质者,以我子若我弟皆可也。大王来追,我自以所部兵拒之。汝至南,得何语,当亟来,我别以马七八百匹献朝廷,更令使者自保安军驿路告延州。我此月三日集宥州,监州兵之河上,悉发户口归朝廷也。”福罗既得告身,屈己送至长城岭南而还。福罗至金明,以状言。
本司契勘,前此元昊所部有叛者,为元昊所诛,已具闻奏。今山遇云欲归明,本司商量,已录白下告身,令士彬复以告身付福罗,自从其所告谕福罗,以元昊职贡无亏,难议受其降款,已遣还。臣等仍恐虏为奸诈,已戒缘边刺候严备去讫。
又奏:六日,保安军北蕃军巡检、殿直刘怀中状申:“知山遇相公、屈己相公、二太尉、三太尉、吃也相公等于二日起兵,有余二千余人,劫掠村社族帐,只在宥州境内。”寻得保安军状云:“五日寅时,山遇及弟二防御、三防御、侄屈讹相公、从父弟吃也相公,将麾下一十五骑,皆披甲执兵,抵归娘族指挥使罗家,云欲归命朝廷。”臣等已令保安军诘问山遇等所以来事故,勒令北归。仍令缘边部族首领严兵巡逻,或更有北来户口,皆约遣令还,毋得承受,别致引惹者。
诏延路都钤辖司,严敕缘边诸寨及蕃官等,晨夜设备,遣人讠候,如虏人自在其境互相攻战,即于界首密行托备,毋得张皇;或更有山遇所部来投告者,令李士彬等只为彼意婉顺约回,务令安静。所讠知事宜,节次驿置以闻。仍下环庆泾原路部署司、麟府路军马司准此。是时知延州、管勾延路军马公事、刑部郎中、天章阁待制郭劝,都钤辖、四方馆使、惠州刺史李渭,知保安军、供备库副使朱吉。
高继隆等破后桥寨康定元年正月十八日,延环庆路经略使范雍奏:“体量到洛苑使、环庆路钤辖高继隆,礼宾使、环庆路驻泊钤辖、知庆州张崇俊部领兵马,入西贼界,打破贼后桥寨。先令蕃官奉职、巡检李明领蕃部围寨,继隆、崇俊领大军继进,与贼斗敌相杀;又分擘兵甲,令柔远寨主、左侍禁、阁门祗候武英,监押、左侍禁王庆,东谷寨监押、奉职张立,左侍禁、阁门祗候、北路都巡检郝仁禹攻打寨城,其武英先打破寨北门,入城;又令淮安镇都监、西头供奉官、阁门祗候刘政,东谷寨主、左侍禁贾庆,各部领兵马入贼界驻泊,牵拽策应,破荡却吴家、外藏、土金、舍利、遇家等族帐;又令入内西头供奉官、走马承受公事石全正把截十二盘路口。其殿侍、军员、兵士及蕃官使唤得力,或斫到人头,或伤中重身,系第一等功劳者,凡一百一十五人。伏乞体念今来此贼不住来沿边作过,正当用人之际,特与各转补名目,所贵激赏边臣及军士各更效命。”奉圣旨:高继隆、张崇俊于见今使额上各转七资,刘政、郝仁禹以下各转官有差。
康定元年秋,夏虏寇保安军、镇戎军。九月二十日,环庆路部署、知庆州任福谋袭夏虏白豹城及骨咩等族,以牵制虏势,使东路都巡检任政、华池寨主胡永锡击骨咩族,使凤川寨监押、殿直刘世卿将广勇、神虎二指挥会华池,又使淮安镇都监刘政、监押张立将兵趣西谷寨,与寨主等共击近塞诸族,期以二十日丑时俱发。
福以十六日夜闭门后,授诸军甲。十七日未明,出兵,令城门非从行兵无得辄出一人,声言巡边。是夜,宿业乐镇。十八日晚,入柔远寨。十九日,犒设柔远诸蕃部,禁止毋得出城。密部分诸将,使驻泊都监王怀正攻白豹城西,断神树<者多>来路;北都巡检范全攻其东,断金汤之路;柔远寨主谭嘉震攻其北,断叶市之路;供奉官王庆、走马承受石全正攻其南,击赏渥等族;驻泊都监武英主入城门斗敌,福以大军驻于城南,照管策应。是日,引兵柔远寨,置蕃官等于福马前而行,凡七十里。
二十日丑时,至白豹城,各分部分,即时攻城。卯时克之,悉焚其伪署李太尉衙署、酒税务、粮仓、草场及民居室、四十里内禾稼积聚。诸将分破族帐四十一,擒伪署张团练,杀首领七人,斩获二百五十余级,虏牛、马、羊、橐驼七千余头,器械三百余事,印记六面,伪宣敕告身及蕃书五十通。军士死者一百六十四人。以范全及蕃官巡检赵明为殿而还。
庆历元年二月十二日,赵元昊寇渭州,先遣游兵数千骑入塞,侵掠怀远寨、静边寨、笼竿城。西路都同巡检常鼎、刘肃及诸寨与战,斩获颇众。于是环庆路部署任福及钤辖朱观,泾原路都监王、桑怿,渭州都监赵律,镇戎军都监李简、监押李禹亨等合兵三万余人追击之。将作监丞耿傅掌督刍粮,亦在军中。贼阴引兵数万自武延川入据姚家、温家、好水三川口。诸将及士卒贪虏获,分道争进。十四日晨,至三川口。是时官军追贼已三日,士卒饥疲,猝与贼遇,怿力战先死,福等兵大败,福、英、、律、简、禹、亨、肃、傅皆死于贼。指挥使、忠佐死者十五人,军员二百七十一人,士卒六千七百余人,亡马一千三百匹。杀虏民五千九百余口,熟户一千四百余口,焚二千二百六帐。斩贼首五百一十级,获马一百五十四匹。
康定初,夏虏入寇,参知政事宋庠荐供奉官、阁门祗候桑怿有勇略,今在岭南,请召于西边任使。诏迁内殿崇班,充延路驻泊都监。顷之,徙泾原路驻泊都监,屯镇戎军。至是战死。
任福字之,开封人,少时颇涉书史。咸平中,应募补殿前诸班,以材力选为列校,凡六迁,至遥领刺史。宝元初,夏州赵元昊始绝朝贡,朝廷选班直诸校有勇干者除前班官,任以边事,除福莫州刺史,充岚石隰州都巡检使,寻改凤翔秦凤阶成等路驻泊马步军副都部署兼知陇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