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台必告录


  乃者,乌合之众,复聚于清时;凫藻之心,倍难于前烈。道光十二年奸民张丙等煽乱,虽运筹甲帐,迅就削平;而流焰申池,几成蹂躏。庭内之悬鱼未腊,惊缴先加;境中之害马难除,寇锋已及。见危授命,再睹阖门殉节之人;临难无生,乃在草檄从军之士;又无论荷戈者之涂膏广野、释甲者之委骨荒沙矣。更有寇兴海鹘,斗起城蛇。秉插羽之书,深林捕伏;张游鳞之网,骇浪追逃:弃躯命如土苴,等浮生于泡幻。至若名登军帖,赴戍年年;事在官书,应差仆仆。唱「公无渡」之曲,灭顶知凶;效「皋某复」之呼,招魂欲泣!呜呼!烈传横草,固宜哀此惮人;险蹈狂澜,畴非殁于王事?加乘车以再世,而馁而之鬼无灵;宠三襚以殊荣,而块然之影早化。自非亟登禋祀、用享吉蠲,无以慰诸忠之魂、实亦丛守土之责。爰于道光三年二月,与同官相率捐廉,即于旧祀复加修葺。循嘉庆七年例,增祀张逆各案伤亡官兵;而以奉檄东渡、舟覆溺海者附焉。

  溯自乾隆五十四年功臣祠告成,由府筹拨三官堂原业凤属赤山里租榖岁纳一百六十一石有奇,置守祠者供洒扫。久且就湮,亟为清厘复旧,选公正绅耆司其会计;复经台湾县知县胡国荣勘度内外地基前后共二十九丈八尺、左右计十八丈七尺,竖立界石,以杜侵占,而昭整肃。于戏!规模式廓,丹艧重新;咸爇炷而拜庭,宛凌烟而见像。为忠为烈,俾留后代观瞻;书爵书名,悉仿史家体例云尔。

  是役也,董其成者:澎湖通判张启煊;鸠金以助之者:淡水同知史密;监工庀财、始终其事者:绅士陈泰阶、黄应清、朱世泽、张必中也。并志。

  考试示谕

  童生考试,进身之始;我出身时,亦从此起。读书累世,须留种子。登舟来此,对神明志:谋利徇私,沉溺海底。尔等作弊,亦同此誓。

  一、各学官于被控生员情节虚诬者,不得附和地方官,致有屈抑。其实有劣迹者,亦不得徇庇干咎。

  一、生童免试经解,其取古者免招覆。果由自己出笔,一望而知。录取内记,不先榜示。

  一、童生取进,多备一、二十名。先将坐号开单,传谕原保廪生认明本童;于某日辰初集院面试,各记坐号听点。不准报名代备真草纸页,无用另具卷册,亦不必携带考筐,用布包文具;不许另带片纸。覆定出榜,再照例招覆。此外,未经入选各童,可及早回籍,免致逗留。

  一、岁试,各属生员有应次年出贡者,准其预考,以省跋涉。

  一、岁试武生未取,有愿闱试者,准其预考遗才。

  一、生员二等、三等前列坐号先行发府,由各学官赴府开单传知。俟一等覆定,再拆弥封榜示。未经取录者,可免守候。

  一、生员有事故及被控暂革者,造册交送考学官赍呈内地学政查考,以杜蒙混。并设木榜,开列各生姓名事由,立限投案,以凭酌量;情节可宽者,于榜内签示开复,注册报部。

  一、文武分起于覆试榜后,随堂簪挂;不必全俟试毕示期,以免守候。

  一、幼童默三经以上者,除取进外,余选取若干,另册发书院注册,按期饬学官背诵后作文;或全篇、或半篇,各从其便。佳者,给外课膏伙。

  一、武科以箭为准。功力娴熟,必中靶心较多,原不必拘定五箭。如仅着靶边,全中亦不为优。其步箭脱空者,免校刀石。

  一、未取武童,于默经原卷面填明箭眼发阅,以昭公允。

  一、取进无分文武,皆为门墙中人,望其将来为国家出力;各乡遇有贼匪,追捕攒射,从优奖励。文有书院,武亦宜课习。住址附近郡城,新生每月望日午后至本辕造册习射,分别奖赏,并习杂技。

  一、各属生童云集道、府连试,寓郡日久,城厢内外地保居民人等务各小心火烛,严防贼盗。向来有窝藏奸匪之徒,乘此考试勾引游荡,遇事生波,端渔利。各属应试子弟不能尽有父兄同来约束,居家本系淳朴,因应试而转近匪徒;读书皆可成材,因赴考而忽为败类。小则耗费钱财,大则损坏品行;或受讼累、或犯官刑。传闻乡里,父母悬望忧愁;俯伏公庭,师友牵连玷辱。考试原为鼓励人才,反致戕贼善类;求名正以败名,言之殊堪愤懑。除饬府行县会营派拨员弁督饬兵役,分段巡查;如有奸徒窝留贼盗及引诱年少子弟嬉游者,立即拿究。该生童之父师人等各加管束;倘有为非不法情事,并坐其父师并该廪保失察之咎。仍在该生童等自爱自重,闭户潜修。考试黜落,非不可对人;若另滋事端,受侮召辱,何颜以见父兄?且一受刑伤,终身不齿于士类,求其当童生而不能矣。再,外属远道而来,无论贫富,资斧总不能有余。往往出外闲游,或深夜不归,行李被盗;良懦者既隐忍无可控诉,刁劣者又架捏藉以索赔。今立定规约:除借居亲族之家外,所有租赁厝舍以及坊寓店铺,本生童入门之日,即将衣物银钱开单,眼同房主点明。如出门有事及应考之日,单身独处者,将住房封锁,以钥匙交付房主,夜间至迟三更回寓;该房主小心守夜,自无疏失。其各街巷旧有赌间、娼家之处,业经本司道密查存记;如考试之时复行开设或兵役人等从中包庇,一经查出,即先饬地方官会同营汛查封治罪。其各凛遵!

  致僚属手札

  卷查台属积案累累,贵处尤多。固由民情刁诈,而历任因循之咎亦不能辞。但一经催提,或旧案复起波澜,或新案愈增讦控。兹择其要者,令张县丞前往催提。该员在嘉任捕官年余,情形较熟,且逐案委人亦不胜其烦扰,是以各札并交带来,面商设法办理,以清尘牍;庶免刁徒播弄,屡渎不休,愈积愈多。

  然图准、不图审之恶习已久,自不能一时清理。查原告不到,例应请销。细加察访,果系所控未实,慎择妥役先传原告;日久不到,即请详销,有委员会禀易以措词。如续控,再作新案办理。况非本任内之案,更无所用其回护;不必定欲提解来郡,以致官民交受其累。果蠹役豪棍,不能畏难姑息,惩一即可儆百;所谓先难而后易也。

  某任州、县二十余年,虽海外情形与各处不同,而地方民情大概事同一律。其一切为难之处,自己既为过来人,必不强诸寅好以所难。且由内地遴选而来,皆能事而不肯废事者;实藉劻勷之力,以冀同免愆尤。尽一分心、有一分效,大要易办者莫放过、难办者要耐烦;清理积案,其一端也。果尽其心力之所能为,无稍倦怠,即宦场得失无凭,冥冥中尚有一部考功则例也。(致各属)

  再,当务为急,无过听讼、缉捕二端。而言语不通,费用无出,兼以重洋易于躲闪;虽贤者,亦不能不为积习所移。但无预存「大化为小、小化为无」之见,而力所能为者,慎无惮难而不为也。

  为民害之尤甚者,不能去其一、二,安用地方官为耶?秋禾渐次登场,或半月、或十日,务拨冗亲历向来多事村庄一行为嘱。如无事,轻骑减从,不必会营。切切!(以上致嘉邑王仲甫明府书)

  贵境与台邑毘连之曾文溪,水涨之时,摆渡船夫,行人自应酌给钱文。而讹诈异常,商旅为之裹足;甚有乘间劫夺,并杀害投之溪流者,或未免言之太甚。其附近溪边系台邑所辖之胡厝寮地方,盗劫频仍;皆由交界地方易以藏奸,且有溪河足以阻截之故。除饬台邑拨役前往巡缉并严谕该庄总理人等清庄联甲外,务祈严谕该管地保乡人等一律办理为望。

  再,闻该溪每年有缴县公费若干,未知虚实?或奸徒假冒撞诈,均未可定。祈密加访察,如果书役人等有此规费,必须明示革除。查地方陋规,非为害太甚者,原不必裁汰;若为利甚小而为害甚大,正不必避干誉之名,设法永远禁除。或商同台邑改为义渡,妥议章程,勒石河干;为民造福无穷,似有损而实有益,不但为自己顾考成也。若漠然置之,岂非蹂躏百姓,皆由我辈作孽耶?想急公向上者,必能振刷精神,实力图之。(致台、嘉两邑书)

  闻四乡农民做小本生业者,多不敢进城,以致诸物昂贵。缘有假充文武衙门人役之棍徒,任意讹索;诚恐串通在官丁胥滋事,是以商同前镇台勒石示禁在案。兹闻各城门车辆仍有阻滞之处,务祈严饬汛弁查禁。如巡防认真,郡城内果常常安静;所有各衙门汛丁,自八月为始,每月由道酌赏,以示奖励。(致吕寿山镇军书)

  思患预防,非全副精神,十分周到,则废弛丛脞,靡所底止。守经兼须用权,但不可以狼豕视百姓、以寇盗视属吏耳。

  仆迁地弗良:譬如以柔弱之客兵,治剽悍之劲敌;以拘谨之学究,敌佻达之狂徒。历官将三十年,所可告无罪者:审断不惜力、缉捕不惜财而已。惟官高一级,即与民远一层;一任呕心,无从措手。天下事固未有独力而能奏效者也。(上浙抚梁楚香中丞书)

  治兵难于治民,治民难于治番;兵安则民安,民安则番安。飓风暴雨,皆官吏咎征,不能感召天和所致。此时惟有戢兵心以平争、收士心以消讼、结民心以弭盗而已。(上廖仪卿座师书)

  漳、泉果能合而为一,游匪无所煽惑,地方自日见敉安。或云联结亦有隐患:此过虑之迂见。惟求目前相安,我辈何至激之使变耶?此时正巡防吃紧之时,无事须作有事想。昔白凌苍副戎有云:『奸宄视政令之疏密为伏发,兵役又视官长之诚伪为勤惰』。旨哉!阅历之言也。夙夜勤劳,安民息事,悉已代为上达。交冬以后,有佩犊而无吠厖。行之无倦,拭目俟之。(致嘉邑丁述安明府书)

  某居官如何?前不深悉;现在留心察看,精明过露。凡事见长,是其所短,然视因循退缩者尚高一筹;是所短,亦即所长。全才难得,在用之者于驰骤之中寓控制之法,养其精锐、遏其虚憍则得矣。若谓荡检踰闲,甚至簠簋不饬,则断断乎无之;可代为保结。倘有影响,万不能稍为姑息,亦不能掩人耳目。此时察吏,别无他求,总以现在控案、斗案、盗案之多寡有无为断,则信而有征。无此三者,无论才具如何,皆为良吏。

  竖旗,诚叛逆也;杀之非枉。然假竖旗之名为抢夺之计,饥寒所逼,不得已胁从;或因案追捕、或被人指控,藉为护符,其戕官攻汛者,往往激而成之。情罪相当,惟其心安理得而止。如故示哀矜,又恐顽梗愈甚,水懦之害尤烈。一旦矫弊太甚,各属官吏岂有不计功者?若遇事不肯上前,或竟讳饰弥缝、「化大为小」,亦为非计。台地但论出力获犯之功,而不究起衅失察之过,有深意也。总在平日于前三项随到随办,一得民心,自能消患于无形耳。

  从前府库充裕,道库亦备贮甚足。每年内地解饷来台,迟早均可;即偶有不虞,总可应手。此时情形,譬如居家者无斗石之储,专候隔海运粮,计日为炊,而又不能操克期必至之权;且事变又往往出其不意,府库垫支罄尽,绅商殷实者少,一切迥不如前。前年饷船失事,倘非从前绸缪远虑,发道库备贮一项,真是不堪设想。是筹添备贮,实为全台命脉所关也。

  洋面未能常常清静,皆由各处捕拿逃窜此间,游奕往来不定;水师将备先须添雇船只,再筹兵费,而盗已一帆远扬矣。舟师出洋,向来造领口粮;商船进口,旧例有津贴一项。每兵一年,匀给纔得银三、四钱;近年船少港淤,并此而无之。内地出洋,均有口粮。台湾洋面收泊较难,尤为艰险。此时海洋情形,非循例出巡可比,必须预备攻击追剿。各兵枵腹从戎,安能责其冒险出力?即官弁从严参处,亦无济也。(以上上刘玉坡制军书)

  向来交冬风谣四起,总不免小动干戈。今人祸幸免,而天灾迭至;淡厅水溢、彰邑地震,伤人甚多。履薄临深,皆成实境。虽筹议抚恤而凋敝已深,岂台民之必不能安生?抑居官者奉职无状,上干天和耳?(上苏鳌石师书)

  用其心之所能到,尽其力之所能为;大概治兵难于治民,治民难于治番。兵安则民安,民安则番安。番无足虑,可虑者通番之民;兵无难治,所难者领兵之官。而终归于地方官不易得其人,然亦非无人。其病一言以蔽之曰:穷而已矣。(上粤督徐仲绅同年书)

  任人行政,不能顾及私情;然心有所挂恋,即不能专一,办公亦当虑及。(上刘玉坡制军书)

  上控之案,愈积愈多,民情诪张难治。一经催提,旧案反起波澜,新案倍增讦告之风。派委员设法清理,而不必定行提问;且多非现令任内之事,察看案情,先传原告,如日久不到,即先详销;一面访出唆讼之徒,惩创一、二,大约不出衙门中人。法自近始,或可刁风少戢。

  各处为民害者,不外盗贼、讼师、蠹役三项;而台属尤甚者,则三者合而为一。胥役勾通匪徒为盗窝;及事主报官,又与讼师代为捏告。愚民无知,讼累经年;赃物丝毫未得,又添出许多费用。卒之,盗匪与棍徒逍遥事外。在官受累者,大半皆被牵良民;于是胥役既分盗赃,又得讼费。失事者固冤无可伸,而未失事者亦不知祸从何来。诸僚属非不肯办事者:一则言语不通,难得其情。一则动须会带兵勇,好官不肯累民,即须自捐;而缺分非昔比,费用无出,即报解一切种种为难,得忍且忍,姑求无事为福,苟安目前。地方奸徒亦明知官之无可如何,于是律例煌煌,皆成虚设。

  某为州、县二十余年,一切系过来人,必不肯苦诸君以为难。但力所能为者,勿畏难苟安为望!(以上致各属)

  劝捐不在委员有能,惟在地方官素得民心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