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北偶谈


  ◎四相顺治中,阁臣无定员。自康熙元年至今二十年,汉大学士止三人,存内三院之旧也。壬戌岁,宝坻杜公、临朐冯公同致政归,而宛平王公以前兵书大拜。又两月馀,钱唐黄公以吏书、汉阳吴公以礼书同日大拜,始有四相。前此癸丑岁,李、杜、冯三公在内阁,而孝感熊公以翰林学士大拜,亦四相。

  ◎大臣宫衔自康熙元年以后,阁部大臣无加宫衔者。壬戌十一月,以《太宗文皇帝实录》告成,加武英殿大学士礼部尚书勒公、明公俱太子太傅。少傅保和殿大学士户部尚书高阳李公太子太师。致仕太子太傅保和殿大学士礼部尚书宝坻杜公太子太师。

  致仕文华殿大学士刑部尚书临朐冯公太子太傅。故太子太傅中和殿大学士吏部尚书都统公图公追赠少保,仍兼太子太傅。二十馀年所未有也。

  ◎建祠壬戌冬,广西巡抚郝中丞(浴)上疏,为死节前巡抚广西都御史赠兵部尚书谥文毅马公雄镇、平蛮灭寇将军巡抚广西兵部尚书谥忠烈傅公弘烈请建双忠祠。

  诏允之。疏略云:“原任抚臣马雄镇,当逆氛狂炽,矢志不二,幽禁三年,骂贼而死。原任抚臣将军傅弘烈,仗义兴师,临危不屈,杀贼之心死而益烈。”云云。

  二公真不愧俎豆者矣。

  ◎土鲁番表康熙二十一年,土鲁番上言:“伏以我皇上,犹昔者斯堪达尔之君,一统金瓯;扎穆西特之君,藻鉴五□;亦若化日普临率土,景星光照万灵;抑犹哈地穆之君,广□恩惠;汝思他穆之君,勇力绝伦。譬之矛锋之锐,龙爪之威,莫敢正向而视,兹者恭候圣安,切照前经遣发进贡乌卢火者,曾上谕‘五年一次进贡。

  钦此‘。所以误此进贡者,原因臣国遭逢荒乱,今幸太平,亟遣亦思喇木火者前往进贡。至于以后应进贡物,合当照密尔焦地音阿克剌覃进贡旧例。但天朝建都极东,臣国地居极西,应否照旧进贡,表请裁夺。“

  ◎蒙古表康熙二十一年,蒙古为请旨事:“外藩蒙古王、贝勒、贝子、公、台吉等诸臣诚惶诚恐谨奏者:向因逆贼吴三桂相率叛乱,军民极其荼毒,幸我皇上不惮身心之劳,孜孜图治,仰见天朝早臻太平,是以祭告太祖皇帝、太宗皇帝、世祖皇帝,复上太皇太后、皇太后徽号,涣颁恩诏,大赦天下,爰加赐赉,率土俱欢。

  恭上我皇帝尊号为至神大德治平天下圣皇帝,伏祈皇上俯准臣等所奏,臣等不胜欣跃。“奉旨:”朕自御极以来,夙夜孜孜,勤求化理,期于中外安,生民乐业。今逆寇虽已荡平,治化尚未孚洽。前诸王、大臣等请上尊号,已经有旨。这藩王等所请,亦不必行。该部知道。“

  ◎御书康熙十九年,以御书手卷赐日讲起居注诸臣。学士叶方蔼《太极图说》,詹事沈荃《心经》,侍读学士张玉书《庄子。说剑篇》。

  ◎增起居注官辛酉四月,增起居注日讲官八人。汤荆岘(斌)、秦对岩(松龄)、徐健庵(乾学)、曹峨眉(禾)、王瑁湖(顼龄)、朱竹(彝尊)、严藕渔(绳孙)、潘稼堂(耒)。合旧讲官共十六人。

  ◎誊卷唐阎际美铺试《蜡日祈天宗赋》,误书“卫赐”作“卫驷”,榜出,登第,往参座主曰:“诸君试曰,天寒急景,写札或不如法,恐文书到西京,须呈宰相,请先辈各买好纸,重来请印,如法写净送纳,抽其退本。”旧时直省小试,解卷送礼部,例须别誊净本,亦是唐人遗意。至乡试朱墨原卷解部,即不得尔。

  ◎绿头牌国朝六曹章奏,悉沿明制。惟紧急事或涉琐细者,则削木牌而绿其首,以满州字书节略于上,不时入奏取旨,不下内阁票拟,谓之绿头牌子,盖古方策遗意也。

  ◎官年三十年来士大夫履历,例减年岁,甚或减至十馀年;即同人宴会,亦无以真年告人者,可谓薄俗。按洪容斋《四笔》,宋时有真年、官年之说,至形于制书。

  乃知此风由来远矣。独寇莱公不肯减年应举,又《司马朗传》:“伯达志不减年以求成。”则汉、魏间已有之。

  ◎柳条边哈达城在抚顺东北,有哈达河。其东插柳结绳以界蒙古,长亘千里,南至朝鲜,西至山海关。有私越者置重典,名柳条边。见高宫詹(士奇)《扈从东巡日纪》。

  ◎朝鲜疏康熙十五年,朝鲜国王李淳奏:为臣先祖臣穆庄王横被野史诋诬,敢陈冤痛情节,冀许删改,特示昭雪事:臣五代祖昭敬王,于明朝万历戊申岁薨逝。元妃朴氏无子,继妃金氏生一子甫三岁,庶子光海君珲嗣位。盖以金氏遵先王意,舍己出而为之请于中朝,得准封也。光海既立,听信谗贼,自生猜怨,仇视母后,幽闭别宫,﹃辱备至,而戕兄杀弟,屠灭诸侄,殄绝彝伦,无复人理。内作色荒,嗜欲无节;外营宫室,十年未已。斥逐耆老,昵狎群小,繁刑重敛,下民嗷嗷,神人咸怒,宗社将坠。

  时有金{流玉}、李贵等,以昭敬王旧臣,不胜邦国危亡之忧,奋发忠愤,誓靖内难。乃于天启癸亥三月,纠合义旅,大集廷臣,奔告王太妃于别宫,宣教废珲,迎立昭敬王孙绫阳君棕,即臣曾祖父穆庄王也,以太妃命,权署国事。遣使请命于明,明朝始不允许,后乃洞察本国事情,特降封典。此实当时天下耳目共所闻知。穆庄王匡复之烈,虽不敢上拟殷周废立之正,亦可谓无愧汉宣。此所以临莅东国二十有七年,而功光往牒、业垂后裔者也。

  顷年,陪臣之使还也,偶于沿途买得《皇明十六朝纪》,其中记本国癸亥年事,直以篡逆书之;其他污蔑之言,不啻狼籍。臣先父王渊自得此书,居常腐心,复虑明朝国乘复有诳谬。方拟赴诉天朝,祈加厘正,不幸奄忽,赍志未伸。茕茕微臣,奉此遗戒,何敢一刻忘于中而重哀荐祸?事有未遑,淹延迟回,遂至今日,此固臣之大罪,而亦臣之日夜衔痛者也。兹敢历陈先祖臣穆庄王受诬事略,冀皇上之哀怜垂察焉。

  其所谓《十六朝纪》,不知撰次者为何许人?而乃遽张讹伪,掇拾怨谗。一则曰亻宗走马试剑,谋勇著闻,常在废君左右用事;二则曰密约继祖母王太妃,以救火为名,令兵入宫;甚至谓绑缚废君,投之烈焰。嘻,此岂人理之所可有者乎!复有登莱巡抚袁可立、侍郎毕自严诸人之疏,至以媾倭等语,大加诋诬。夫以穆庄王之聪明仁孝,素有令闻,留心经术,不学武事;而谓之走马试剑。自际昏乱,弟死谗口,屏处危懔,莫保朝夕;而谓之常在左右。金墉十年,内外隔绝,圜门棘户,穴通饮食;而谓之密约祖妃。其虚罔谬,固已极矣。而当废君之在位也,戮太妃之父,窜太妃之母,夺太妃怀中八岁之儿而杀之。废君之与太妃,非特子道已绝,亦太妃父母之仇也。然而终使昌邑、山阳得以自全于放废之日者,实赖我穆庄王泣涕,上以宽太妃,下以救群臣,以克尽乎保护之道也。居则赡其衣食,病则济以医药,矜恤之谊,始终不替。故光海君癸亥三月见废,至辛巳七月以天年终,葬以壬午,礼官供祭祀,恩礼之厚,无愧古昔。彼投焰等语,又何诬妄之太甚耶?至于媾倭一款,尤万万无理。日本即小邦先世之深仇,而隔海之外种也。虽强弱不敌,姑与之羁縻,而既是我之仇邦,又非我之匹偶。今以童儒之呆亻台隶之贱,若指之为婿于倭,则亦必骇然而愤,怫然而怒。矧以王室之亲,贵介之尊,宁有忍事忘耻,结秦晋于异类之理哉?穆庄王妃,即昭敬王朝宰臣领敦宁府事韩复谦之女。王之在邸,以礼委禽,及至癸亥,进主中壶,与王同受天子诰命冠服。而其氏族之详,亦既具于当时请封之奏。臣不知登抚诸人,何所征据而作此不伦之语,至上诬天子也。

  伊时辽阳既阂,登海初开,中朝声息之流布于小邦者,只是江东毛镇一路而已;小邦情实之得达于中朝者,亦只有江东毛镇一路而已。文龙方且占据一岛,积货自卫,饰功行贿,西面而邀勋爵,凭威肆喝,东向而责馈饷,首尾将十年矣。

  及其骄虐日肆,意欲无厌,或依散低货,而勒取貂参;或多纵黠校,而尽括民产;或诱斩边民,而虚充首级。西圉骚然,若在涂炭。穆庄王既缵序,知民不堪,义责常切。彼不悛改。祗益嫌衅。而小邦之所以受怼于文龙者,有不可以一二计。

  则文龙之巧作蜚语,肆然构诬于废兴之际者,又岂可量哉!因此而督抚有奏,因此而礼部有疏,始则以无罪见疑而为忧,终则以至冤将伸而为幸。上自先太妃,下至百官民庶。悉举废君淫暴无道、攵伦乱纪之罪,先穆庄王宽仁孝顺、天与人归之状,或直奏于天子,或呈申于当路。文龙亦反前说,更上题本。及其事实悉暴,诬冤大伸,明朝乃于天启乙丑岁遣太监胡良辅等许准封典,仍赐诰命;丙寅,又遣翰林院编修姜曰广等来颁诏敕,兼以锡赉,恩纶氵存叠,昭雪无馀,则环东土数千里,亦既脱离覆盆,而获见天日矣。

  不料阅历数纪之后,兴亡百变之馀,尚有一种传讹,未尽除于私相记载之中者也。夫末俗多陂,流言易讹,斯固叔季之通患,而齐东之人或未悉于秦雍,交南之事多不详于燕代,则草野之所纪述,稗家之所论著,容亦有此孟浪之失矣。

  至于任当日之记注,执当日之简策,考证有据,闻见亦该,想不至于颠倒纰缪如野史者。而倘或溺于传说,眩于去取,以之而布诸天下,以之而传于后代,其将为先祖九地之冤,小邦百世之痛者,为何如哉?

  今臣仄闻天朝方修明朝史书,其于传信纪实之际,必有以正讹厘舛,以成一代之正史。小邦呼吁,此正其时。兹专差陪臣福善君李冉、议政府参赞郑哲等,毕陈卑悃,仰渎天聪,伏乞皇上特命修史诸臣细考明朝行查始末及小邦前后申奏,删除诖误,快许湔雪,以示劝惩,以裁成永世之令典。仍将印本宣赐小邦,则非但小邦今日君臣受恩衔结,糜粉是期,抑臣之先祖、先父亦将感位于冥冥之中矣。

  臣不胜大愿,谨具奏闻。

  ◎特赐谥本朝最重易名之典,官至尚书大学士乃得赐谥。近惟翰林院掌院学士喇沙里公以讲筵旧劳,又勤王事以死,特赠礼部尚书,谥文敏;掌院学士叶公方蔼以讲筵旧劳,特加礼部尚书,寻迁刑部侍郎,仍带掌院学士,加礼书旧衔,卒亦谥文敏;掌詹学士沈公荃亦以讲筵旧劳,加礼部侍郎,仍掌府事,卒谥文恪。皆异数,非常例也。

  ◎谥典古易名之典,太常博士议之,吏部考功奏行之;有未允者,所司驳之,其重如此,明掌于礼部,本朝则内阁典籍司之,每一人拟八谥或六谥以上,内阁阁臣择其三四进呈御览,钦定其一。

  ◎琉球世缵图琉球国,或云流求,或云留求,自元已前不通中国,明洪武五年中山王察度始遣使入贡,入本朝为属国,职贡不绝。然纪载诸书,不详其世次。予门人汪翰林舟次(揖)使琉球归,作《中山沿革志》进呈御览。云世系沿革,彼国有厉禁,秘不以告。多方购得琉球《世缵图》一卷,今译者以汉文释之。知其国自南宋始称王,元延间国分为三(中山、山南、山北)。明宣德时,复合为一(明初,山南王承察度、山北王帕尼芝亦遣使入贡受封)。自宋及今,代已四易,所谓姓欢斯者无据;谓皆尚姓者,亦非也。《世缵图》载之如左:大琉球国中山王舜天以来《世缵图》:舜天、舜马顺熙、义本、英祖、大城、英慈、王城(二城、或作成)。西威、察度(始通中国)。武宁、尚思绍、尚巴志、尚忠、尚思达、尚金福、尚泰久、尚德、尚圆、尚宣威、尚真、尚清、尚元、尚永、尚宁、尚丰、尚贤、尚质、尚贞(即今袭封世子)。

  ◎题名碑刘公《嘉话录》:“慈恩寺题名,起于进士张莒,题姓名于雁塔下。后书之于版,遂为故事。”宋庞文英《文昌杂录》云:“本朝进士题名,皆刻石于相国、兴国两寺。”赵升《朝野类要》云:“进士及第,各集乡人于佛寺,作题名乡会,起于唐之慈恩寺塔也。”予按进士题名列诸梵刹,于义无取,至明乃立题名碑于国学。题名记,或学士或祭酒撰,其典始重。永乐壬辰已前,在南雍,今京师太学持敬门内诸碑,则自永乐十四年丙申科始,至崇桢十六年癸未科止,螭首龟趺,星罗林立,一代之钜观也。本朝最为右文,而题名碑止顺治丙戌一科,丁亥已后无之。当时不知何故废而不举,后遂相沿,此阙典也。

  ◎土地今吏部、礼部、翰林院衙门土地祠,皆祀韩文公。明南京吏部土地祠,则祀蹇忠定公。

  ●卷三。谈故三◎太学题名碑予前记本朝国学进士题名碑未立为阙典,官祭酒时,欲疏请未果。丁卯,御史言之,礼部覆疏允行。按《水东日记》云:“内官阮安督工建太学时,悉取前元进士碑磨去刻字。今三年一立石,皆是物也。”此虽与五代时刘守长安取古碑城事微不同,然古迹湮没,亦可惜也。

  ◎祭禹陵康熙己巳二月,上巡幸武林,因渡钱塘,亲谒大禹陵,谕总督侍郎臣王骘曰:“朕巡行江表,缅怀禹德,躬率群臣,展祭陵庙。顾瞻殿宇圮倾,礼器缺略,人役寥寥,荒凉增叹,愚民风俗,崇祀淫祠,俎豆馨香,奔走恐后,宜祀之神,反多轻忽,朕甚慨焉。自昔帝王陵寝,理应隆重培护,况大禹道冠百王,身劳疏凿,奠宁率土,至今攸赖,岂可因循?特书‘地平天成’四字,悬之宇下。着地方官即加修理,毕备仪物,守祀人役,亦宜增添,俾规模弘整,岁时严肃。兼赐银二百两,给与守祀之人,此后益令敬慎。地方官亦须时为留心,以副朕尊崇遐慕之怀。其即遵谕行。”盖是行原因视河,故于禹陵特加崇重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