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榆巢杂识
○塞外垦田塞外垦户,每户给田数十亩,多寡适均,尚有古均田遗法,其田更番换种,以息地力,从无粪田之说。盖由地广人稀,恐多历年所亦未必如此也。
○塞外鬻书塞外向无鬻书之律,自建置学额以后,遂有专鬻书籍者。昔郑樵《七音略》谓“孔氏之书不能过斡难河一步”,今不必然。
○乌鲁木齐粮贱天下粮价之贱,无逾于乌鲁木齐者。每车载市斛二石,每石抵京斛二石五斗,价止一金,而一金又止折制钱七百文。故载麦盈车,不能得钱三贯。其吉昌、特纳格尔等处,市斛,石仅索银七钱,尚往往不售。
○塞外红柳向闻塞外有红柳,以为闽中朱竹之类。纪文达师曾见于乌鲁木齐。言似柳而非,特皮肤微赤耳,其大者可作器。
○红柳娃红柳娃产塞外山中,乃僬侥之民,并非山兽。色泽肤理明秀端正,如三四岁小儿。每折红柳为圈,戴之而舞,其声呦呦。或至行帐窃食,为人掩得,辄泣涕拜跪求去。不放之,则不食死。放之,则且行且顺,俟稍远乃疾驰。颇不易见,亦无能生畜之者。闻之河间师云。
○新疆物贱近新疆,各路物产繁衍,日用极贱,声色玩好无事不同内地。商民流寓,往往不归。询之,则云“此地红花”。红花者,土语繁华也。其父母乏养者,或呈请内地够牒拘归,乃官为解送焉。
○册封琉球王《隋书》琉球王姓欢斯,明永乐中尚巴志并三山以后,皆为尚氏。都会名首里城。世子袭封,遣陪臣赍表,由礼臣奏请内阁、翰林院、都察院衙门各选中书、讲、读、修撰、编、检、科、道中之仪度修伟、文采华赡者数员带领引见。钦简正、副二人,赐一品麒麟服,捧诏敕往行册封礼。顺治年间遣使一次,康熙年间遣使三次,乾隆年间遣使二次,今上已遣使二次矣。
○周海山使琉球周海山先生以编修充册封琉球副使,于六月放洋。至姑米,遇飓风,舟不可泊。琉球接封大夫请易小舟,登岸暂避。周以诏敕在舟,岂容暂离?若奉以行,众将何恃?不如勿动,以安人心。或议以绳系腰缒入小舟者,周斥其非礼,力止之。逾十日,风愈暴,龙骨折,碇索皆断。问于神,专泊此地吉。入夜风暴转甚,大雷雨。倏见神火飞向桅末,焚招风旗。海面一灯浮来,若烟雾笼罩。须臾船身直趋向岸,一礁石透入船腹,不动亦不沉。风定,彼国连发海船迎载,乃易舟开驾至琉球。归后,写“登舟图”,题者如林。又著有《琉球志略》。
○琉球八景琉球国三山八景,曰:“泉崎夜月”、“闽海潮声”、“龙洞松涛”、“久米竹篱”、“城岳灵泉”、“中岛蕉园”、“长虹秋霁”、“笋崖夕照”。
○盘山行宫盘山行宫,名“静寄山庄”,大小七十二诗,云罩寺在山之最高处。又有十六景,“天半楼”其一也。
○天中节赛龙舟旧例:天中节,龙舟竞夺彩标于福海中。舟凡九,黄龙舟最先出队,得标。青龙次之,红龙又次之,白龙又其次,黑龙舟回翔为殿。旌旗金鼓,水殿纷腾,洵为升平乐事。或遇时正望雨,即降旨罢之。
○句骊河句骊河即辽河,距盛京百里。河西岸有城,名“朱尔呼朱”。
○海宁隅园海宁城内隅园,前大学士陈别业。乾隆二十七年赐名“安澜”。园内有十二楼,佳胜甲东南。
○羊睛石羊睛石出滇南,或云树精所化。见《御制诗》。
○蔡文恭直书房四十年漳浦蔡文勤公尝为上书房师傅。葛山先生继之。计出仕五十年,直书房四十年,侍直之久,无逾先生者。升刑部侍郎后,回籍终养。后在家晋尚书房总师傅。服阕补官,氵存历工、刑、兵、礼尚书,以吏部尚书协办大学士请假祭墓。一年回朝,晋大学士。乾隆五十年予告归田。五十五年重来祝嘏。至嘉庆四年终世,寿九十有余,谥文恭。
○赵文敏书洛神赋吴荷屋藏赵文敏书《洛神赋》真迹,原缺前三开,荷屋乞成邱以欧字笔意补之。原为春和相国家物,后有刘文正公一跋。似文正跋时,前三开尚未缺也。
○养生之道古人云:“身要常劳。身愈劳愈强健。”又有云:“食取补气,不饥即已。饱生众疾。”常闻满大宗伯德明每日临卧时,绕宅行千步乃就寝。家政清肃,而养身愈健。御史宗室达德日惟晨餐一饱,后粒米不食。勤步履,日行十里或数十里,通衢委巷无不遍历。一生无病而精神愈壮。御史程澄红日食糜粥数瓯、馒头数件,不食于饭者数十年。年七十,气体尚止如五十人。信乎养身之不在安饱也。
○守正不渝陈绮石言,回里时,谒蔡文恭公。年逾大耋,丰颐方瞳,精神爽健。接人温和谦抑,如老诸生。尝有少时同研友某,乞文恭嘱邑令一事,公婉谢之,转贻老友番钱数十圆。守正不渝而又善体人情如此。
○朱笥河论读经法朱笥河先生督学八闽时,教人读《十三经注疏》法。言:注疏惟葩经最博,先阅此经以为纲领,如其中征引何经,即检原经注疏对勘。读竟此经,诸经之大概已得。后读别经,仍用此法,愈勘愈熟,不费记忆,可期贯通之效矣。又言读书人即事忙,能每日看得二三页注疏,自大有进益。
○五同会绢本元和陈嵇亭,示所藏十一世祖都宪公玉汝五同会绢本卷子。玉汝公官前明孝宗时,与同里素好吴文定公、王文恪公、李文安公、吴司寇公联真率会,古欢觞咏。写图纪盛,以齿叙先后,两坐三立,神采奕奕如生。当时原各存一本。此本流传三百余年,为嵇亭族弟厚甫所得,贻嵇亭藏之。乃录吴文定公原叙,而各系以赞,诚盛事也。余于尘冗中,忽睹古大人遗像,亦是一幸。
○蠢子数闻山西“蠢子数”算人贵贱穷通极验。吾乡刘协揆之降调升复,云皆符合。细询此数之由来,则自国初由关东传至山西。原书八箱,后五箱损于水。今多有查不出之八字,即诿之此沈失之数。但云传自邵子,恐荒诞无据。岂有宋以前即测定我朝满洲姓氏耶?今如瓜尔佳氏、牛钴录氏等处皆能算出,此理何解?
○石田翁木槿画过宝轴斋,见石田翁画木槿一本,旁立一牡鹅。题句云:“秋日斜明木槿红,雌何处趁孤雄。微鸣缓步江南岸,不受山阴道士笼。”寄托深远,真迹也。
○高宗崇俭旧例:吉亥藉亩。凡陈设黛耜、青箱、畚、蓑笠,皆设棚悬丝,以庇风雨。乾隆二十三年二月十日,诏曰:“吾民凉雨笠而赤日耘,虽衤发衤之尚艰,岂炎湿之能避,且片时用而过期撤,所费不啻数百金,是中人数十家之产也。其饬除之。”又各盐政、织造等,每于夏节贡物,以备赏赉之需。乾隆二十四年四月二十日,诏曰:“迩来绣太求精巧,既害女红,长此焉穷,非朕敦尚朴素之意也。甚至华藻被于葛褥,天中五日以外,无所用之。近适清凉,亦不宜于憩息也。其禁之。”恭读两诏,想见圣人崇俭敦本之义矣。
○鹿谷藏砚鹿谷藏旧砚,正面上下二活眼,背面上五活眼,为日月合壁、五星联珠之象。有集《四书》跋一首云“一拳石之多,日月星辰系焉。磨而不磷,惟我与尔有是夫。”款题“田居”。左侧又有两印章:一“黄叶村庄”,一“兰成”。岂庾兰成物耶?
○某人之识见茅少山侍御尝为军机章京,为阿文成公所赏。一日,遇阿之总角好某,亦满洲人,诫少山云:“汝日与阿公处,公善待汝,汝需求善自全之法。千古负才者,最难敛才让人,千古爱才者,即未有不忌才者。汝其知所以自处。”少山谨受教。曾为余述之,余谓此公殊有史识。
○九成宫帖少山言,嵇文恭公之祖留山先生馆于范忠正公家,同殉耿藩之难。所藏九成宫帖为世间希有之物,当时散失。后文敏公亲诣三山访获。翁覃溪先生尝跋之。
○嵇留山之忠节嵇留山先生讳永仁,少补傅士弟子员,怀经世才,慷慨有大节。时范忠正开府于浙,与先生有世交,欲延为记室,临行,无锡令某饯别,拈踏歌行调,末限以憔悴二字,词中有“孤城残角梦家山,乱帆影里人憔悴”之句。先生心动,惘惘促装。夫人杨携幼子相送红桥庄外,张风径去,亦不自意为永诀时也。适耿逆叛,假张宴召范忠正,锢忠正于密室,下先生于狱。迫胁不为动,忠正遇害,先生自缢死。所著诗“吉吉吟”、“和泪谱”、“百苦吟”,多是狱中与忠正唱和诗。赖义士林能任收存之,后文敏徒步入闽购得者。忠正子时崇抚广东,特疏请赠先生官国子助教。夫人杨,先以节妇蒙旌,后文敏显贵,文恭及诸孙等接踵兴起,节母寿臻大耋,锡命骈蕃。人谓忠节之报云。
○高西园精篆刻胶州高西园诗、书、画三绝,尤精铁笔。辑古印章及自所篆刻者,名《竹西亭印辑》,凡二册。曾假之吴荷屋,爱玩不忍释手。前后序跋及各赞皆其自书,或行草,或兼篆籀分隶,逼肖古人。其小引云:“蓄印四十年,搜之南北游历、交友投赠、博取巧购、以及恶攫戏匿,种种而罗致者。甘苦喜怒皆有之。劳瘁如斯,仅乃得此。藏诸箧,未常示外人也。向由皖城授歙丞。起行,于高阳刘臬宪宪署中,担夫觅至二十人,刘公颇诧过多。及检行装,半是此类,则相视大笑,顾僚侪呼狂生,卒正色切戒之,而乃许以为高。其后视事坝上,有中伤巧谮于上官者,亦有‘元章废事’之构。上官廉得勤拙,手饬而佳勉之,是又不特劳瘁,且并作风波矣。乙卯之冬,客亭朱弟来访海陵,暇日披检,汇辑成册。既断手而后告余,余览之一笑,谓‘君食海鳆而不知没人之苦,真可称便宜善啖者矣’。既语朱弟,遂书以为引。”汉铜印赞云:“薤叶钗股,有力如虎。蝌蚪出跳饥蛟舞,何以求之峄阳鼓?”晶玉杂印赞云:“割蟾脂,沁寒铁,冰花裂纹屑碎雪。瘦损挂树枯藤结,金穿石泐字不灭。”新旧石印赞云:“鸿爪印泥,生人古思。我亦飞鸿影支离,后有求者知为谁?”后跋草书,未及记。
○苦瓜和尚画卷赵序堂太史示余苦瓜和尚画卷横幅,长数尺,山水邱壑,不落凡蹊,笔力纵恣,有沈郁驰骤之致。其题语云:“画有南北宗,书有二王法。张融有言:”不恨臣无二王法,恨二王无臣法‘。今问南北宗:我宗耶?宗我耶?一时捧腹曰:“我自用我法’。”和尚名元济,字石涛,号清湘老人,一云清湘陈人,又号大涤子,又号瞎尊者。前明楚藩后。
○傅鼐安苗山阴傅鼐,字重庵,由吏员起家,官湖南辰沅永靖道。乾隆六十年,苗民乱,傅团练乡兵,捍御苗匪,诸苗人畏之如神。永顺一路设立寨堡,概仿古人防边规制:五里一大堡,十里一城,屯兵罗居城中。令无不行,教无不习。自撤兵后,乡兵口分无措,遂行均田法,拨各县富民田若干亩,令乡兵屯种,且耕且练,独成劲旅。近日诸苗寨帖服,居民乐业。闻于辰州境建一生祠,供奉禄位牌,上悬铜镜,祠前开池一区,意云:“清如水,明如镜”耳。
○罗仙坞桃源罗仙坞先生令中部时,有妇人以夫久出不归,求判改嫁。先生云:“焉有为汝父母官而忍听汝改嫁耶?计汝母女二口,升米可活。”手写朱票,令此妇于每月朔,执票支仓米三斗。并谕以“我在此一日,无虑一日失养。唯嘱汝守分,毋使我气短”,感谢而去。一日夫回,偕妇来叩谢。先生欲杖之,妇代乞免。先生曰:“为善必终”,仍令支一月粮去,而收回朱票。此事可谓仁至义尽。又尝上省谒秦芝轩中丞,中丞言:“尔守中部,好处我不深知,丑处亦未闻。固不见所长,却不见所短,似不应久屈在下邑。”先生正色答云:“且不必论长短好丑,只以国士遇我,我不敢当,若以众人待我,我亦不受。”即日禀辞去。盖中丞微示以调繁意,先生之应答也有礼。
○矜重所学余存吾先生成进士兵,欲贯串经义,苦无畔岸。是时,王九溪先生主讲岳麓,存吾敬诣之。九溪性素吝,即学业亦吝不告人者。三四请之,乃告以《十三经注疏》必熟读之,乃可究其义理。临别时,仍谆嘱云:“此法不必为外人道也。”前辈之矜重所学如此。
○余存吾论古文或以所作古文就正存吾先生者。先生告以如某等题,前人已有作在前,则不必作。至古文则先要读韩文全集,次要熟读诸经。经义通则道理熟,理足然后发挥得真意出。李安溪常云:“韩文之不可及者,只办得满腹道理耳。人止知实字有理,不知虚字亦有理,重句亦有理。虚字之有理,如《画锦堂记》,起句添两‘而’字,则能包得‘仕宦不至将相,富贵不归故乡’一层在。此虚字之有理也。如《史记》‘岂非天哉’二句,则重句之有理可证。”又言:“古文佳在造句,然人止能于不吃紧处造句。”韩文独于说理实处造句,正由道理之熟耳。
○记经之法看经要有手记簿,此法始于元许鲁斋,余存吾前辈及张忍斋师皆踵之。每日分五起,从某处读起,至某处止,即记明某句有几说。他日重温,即照所记默想。或遗忘,重翻原书记之,久久自能熟习矣。此与张稷若先生《蒿庵闲话》所记强记、连号二法皆为困学要诀。余闻此法而不能用,徒自怅恨,记之以念少年有志者。
○陈文恭政绩桂林陈文恭公以翰编改文选司,盖由特达知之。信文恭之清正,特简以清铨政耳。我朝设协办大学士,亦由文恭始。盖一时乏缺出,特设此衔以明眷重之意。其抚江苏时,值旱饥,遣官至湖广买米数十万石,被风阻停泊。公驰诣泊所,虔祷风转,米艘迅到江南,饥民欢声动地。此政绩之一端耳。幕中有一葛姓,昆山人,布衣随公,宦游至老,赞助甚多。公子孙至今蕃衍,科第不绝。虽贫族细民,从未有涉官讼者。可信名德贻谋之远。己未正月,龙驭上宾之日,其祠前牌坊,即于是日隳圯。纯臣感恩之至诚,至死不忘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