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枣林杂俎
六曹章奏:
六曹章奏,系科臣职掌参驳,近虚文塞责,于大事多略。
磨碑:
西山碧云寺,魏忠贤重修。天启三年少师福清叶向高撰记,礼部尚书会稽钱象坤篆额。今碑磨去钱象坤名氏,意作相时事也。福清记中颇称许魏氏。
内臣带:
内臣带止犀玉,五金银花素之别。崇祯辛巳始依品,自金花以至素银,衣自斗牛飞鱼以至各色异兽。
揭长安门:
己卯庚辰间,或揭长安门曰:「督抚连车载,京堂上斗量,好官昏夜考,美缺袖中商。」
泄旨罢相:
巴县王相国(应熊)被论。命未下,遣探阁指,遽疏辨。上诘其由,于是中书舍人刘天锡等以泄旨伏罪,相国坐免。
朱万年:
莱州守朱万年力拒叛兵,不遗余策。以登抚谢琏主招降,胁之出城,遇害。是日妇生子,人皆哀其烈而幸其嗣也。
佑圣观开敕:
庚辰闰正月,先是山东巡抚上虞李懋芳忧去,颜继祖代镇,论其侵牟坐逮。懋芳在道,缇骑先候于杭州,议开敕于藩司。右辖黄鸣俊曰:「某宦河南,驾帖开自臬司,重在刑名也。」二司互执,竟开读佑圣观。
过周谋:
是月僊居知县过周谋以通赂长安事露被逮,夜宿杭州菩提寺,仰药死。寒士叨一第,寄百里之命,欲速而梯进,身且不保。孤灯冷壁,妇孺长隔,亦足戒矣。
生日移贺:
思庙万历庚戌十二月二十五日生,适嫡母孝和贞皇后忌日也。崇祯元年,万寿节免贺。明年届期辅臣知其指,请移二十四日,从之。按庚戌十二月甲午立春,故景命之辰作辛亥节气。
《金史》太宗(晟)本月七日,以同皇考忌日,改用十七日。
郑以伟:
上饶郑相国邃于经术,第不谙吏事,票拟间用古字,往往失裁。宜兴时规之,终不解也,临票矜持,数四涂易。兼才之难如此。尝命改票,票佥例缴进,误毁之,被诘。先以礼部尚书协理詹事府。刻其诗文曰《艺苑张仲师》,喻短也。张仲师,长尺二寸,见《论衡》。嗣刻《山上山稿》,盖古诗「山上复有山,离合文出字」也。自为序又作隐语诗曰:「自笑此来怀口口,从前一误是山山。惟贪几度百姓眼,何补相联两月湾。」又刻《画壶集》。画壶者,小儿所吹,不按腔调。又刻《杜吟》。杜之为言,薄也。
贡士骑射:
己卯,始命巡按御史同乡试主司阅贡士骑射,具文耳,后终不行。
鹾司新例:
转运积轻,夷于郡守。如吾浙按察司水利道宴客,则鹾司办具,沿为故事,壬申转运使杨湛然革之。已奉敕礼同藩臬,敕至日,藩臬不往,方伯犹狃旧不下堂。杨勉随郡守之右。关中张继孟自御史左迁,始得亚二司,乙卯《乡试录》序列都转运使右参政张继孟。及太监崔璘至,继孟仍诎膝,二司则否。
黄道周:
黄石斋先生在词林,凡题讲官、经筵官、纂修官及东宫讲官,或资俸在其前后皆用,独遗黄,盖辅臣惧其近上敷奏也。最后推东宫讲官,又不之及。项煜杨廷麟俱相让,辅臣以道周所陈「臣不如郑鄤」为解,曰「君子一言以为智,一言以为不智」。廷麟折之曰:「孔子圣人也,自谓辞命不如宰予;管仲贤人也,自谓不如开方。天下后世未闻孔子以此贬圣,管仲以此损贤。」云云。
丁丑,华亭陈子龙出右中允黄先生门,布素进谒。先生曰:「仆本寒祚,布素宜也。若世阀常服罗绮,改而布素又失常矣,正不必也。」先生坐事放归,子龙迎高邮舟中,袖出五十金。先生掷之曰:「吾穷宦,奈何骤污吾?」(包长明记)
黄先生送吴骏公祭酒之南京,以本乡涂监生托之,不言其名。吴抵任,闻石斋廷杖下狱。因阅籍,则监生涂仲吉,果闽人也。召问,遣之北行,遗二十金为橐饘。仲吉竟自疏救,并下狱,拷供七人,主使杨廷麟、王维等。幸不及吴祭酒。
张春:
庚午三月,永平道参政同州张春出关陷穹庐中,误闻殉难,赠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居亡何,春从塞外求款,始追削。春妾口氏年二十一,自经官舍,春愧其妾多矣,盖洪承畴之前茅也。按,宋高阳关副都部署王继忠降契丹,授户部使,继忠言南北通好之利,契丹主然之,后遗边臣书。张春风斯下矣。
词林之坏:
嘉善钱相国塞庵曰:「自来坊局与政府相通,间邀坊局等咨访时务人才,因验其人之贤否。崇祯间词林辄趋台省,乘利窥间,反攻中堂,而与政府隔矣。上者征逐诗酒,略于典故,一旦临事,遂无其料。吾待罪政府,见上大夫朝房,非上书求温旨,则代人恳致,多迁除之事,并无陈大议效奇策。虽开平津之阁,何益?此国家所以大坏也。」
诏敕体贵简重冠冕,天启间忽叙门阅,尚织缛,纶命亵矣。倪鸿宝好琢丽,竞于雕虫。王觉斯专效《大诰》,浮靡不切。许石门辈储蓄既薄,趋其下风,又无论也。乌程尝读之蹙额,令删改致忤。夫知制诰,阁臣职也,词林矜愎,不其甚乎?
馆陶全城:
壬午北兵深入,馆陶令晋调元,其姻孝廉某自关中来,道被掠。仪观甚伟,厉声曰:「我非庸庸者,不令我见主帅乎?如吾见也者,会当立效相报。」及见主帅,曰:「我关西男子,不与俗伍。姻家馆陶令,以舌下之,马骡金帛随所欲耳。」主帅信之,以骑往,孝廉求舆舁至城下,约停车,容入说之。入即助守,曲尽方略。盖孝廉倜傥,足以绐敌也。
分票:
嘉靖以来,票拟颛首揆,余旁睨而已。万历之季,疏多留中。福清叶向高、德清方从哲相继首揆,尝閴坐终日。福清曰:「安得票一疏,全我体乎?」天启间事繁,福清及蒲州韩爌,间送次辅票一二。宜兴始分票,计统若干,析以为常,晨入夕出,拮据不遑。阁例不宿火,申刻散班。崇祯初遂燃蜡,更余堂吏犹循故事,高呼「申时」也。钱塞庵诗:「深宫衡石程章奏,纶阁推敲费论思。子夜漏深才退食,门官犹报是申时。」
熹宗实录:
纂修实录,各分詹翰坊局,藁具送阁臣总裁。又分岁月删定,汇而正之。熹宗御历七年,论实最终岁事耳。史官虽分任,乞假奉使,淹期不至,或竟置之罔闻,阁臣亦不以为意。嘉善钱相国尝总裁二年有奇,云同官互秘,不相往覆也。至崇祯十口年始竣。
讲臣:
经筵对御案设几,列讲章其上,讲官易为口,日讲从御案旁敷陈。即自撰讲章,或至失记。盖讲章先期呈阁臣阅定,中书舍人录置御前。往时讲官第阐本义,末规数句,不繁引也。崇祯时,好衍时事,辄千百言。如豫章礼部右侍郎罗喻义讲《尚书》口口口口,布昭圣武,泛引国朝《三大营志》,乌程屡删之不受,忤去。罗喻义祭酒时,监生请祠逆魏,批准其呈。逆魏败,始攻之。钱塞庵曰:讲官致规不过篇末,今累牍连章,乌程坐是与词林不协。予所见讲官,文湛持、倪鸿宝学问该洽,声容闲雅,真其选也。姚孟尝次之。姜箴胜有仪度,其学不逮。姜燕及气粗,许石门语冗。
堂婆:
太监张彝宪监户工二部,并座堂上,时称「堂公、堂婆」。
御史改武:
监察御史张仕学巡按河南,求击贼自效,改总兵官。先是余应桂按楚,超巡抚,张觊之。既改阶,郡守节推通刺,始愧悔,后迁延自免。
卢象升:
己卯,卢象升总督败没,镇珰惧罪,阴言其不死,命遣校侦之。以实闻下校狱,酷拷不承而死。垂死拜狱神曰「某不枉卢总督,虽死不憾。」
德府窖金:
己卯正月济南破,德王(由枢)陷于贼,得牡丹下窖金。午午十二月,兖州破,鲁王(以派)死之,得石榴下窖金。二邸最薄,矧秦楚襄福周蜀之富乎!
周士朴:
寇陷归德,执周尚书士朴,责数之,答以布袍革履不预外事。曰「亦知舍人之怙势肆虐乎?」辞以不闻。曰「尔瘗金十三窖,何来?」不能答,被磔。
谢秉谦:
华亭谢秉谦,本起厮养,登第历御史,巡按陕西,婪虐。戊寅还,十二月北上,会被论,至齐河见逮。过济南陷于朔骑,同官校遇害,盖舍人施普所供也。怨家杨尚能击登闻鼓,诉其逃匿,下抚按,缉之不得。按济南之变,颇多逋吏。提学副使钱塘翁鸿业,易隶服而逃被执,以衷服纤绮,谓职官也,力讳之。数日有苍头见其众中运木,戒苍头勿言,后不知所往,其家佯发丧。丙戌归家,死于舍。推官平湖陆粲亦逃,弟某微知之,往问扬州善庆庵僧德宗。德宗曰:「越十二年当还。迄无耗,则委骸风露也。」
和杖:
崇祯中盗值官兵,目语曰:「今日打和杖乎?打真杖乎?」官兵畏之,曰「和杖」。遂遗金帛饵我,遣胁从报级。
左良玉:
壬午十二月,张献忠再陷襄阳,平贼将军左良玉走汉口,居民窜尽。贻王宪副扬基书,求驻武昌会城,就饷扼要。士民疑惧,王信之,越江迎劳。许屯金沙洲,俟派拨迓之。竟先期渡江,军城外肆劫。王归其孥,至阳逻口被掠,诉良玉大索得之。一时骇乱,人不自保。贺相国逢圣访良玉,问此来奉旨乎?曰否。相国曰:「将军扼要,宜先护显陵,而省会次之。」曰:「郢上闭关却我。」曰:「今寇在江北,而兵江南,何耶?」曰:「汉上逃窜,无可食。」相国曰:「驻省会几何日?」曰:「养锐待战。」及正旦,相国往,叩不纳,排闼一见而去。
芜湖兵扰:
癸未春,左良玉在武昌,遣副将王允成勤王,自九江安庆而下恣掠。流言兵叛,留京藉藉。南枢熊明遇亦不辨,第令都督孙必进以三千人往至芜湖,知非寇也。江宁令杨文骢以熊氏年家子求西征,许题补职方郎。文骢即部衔视师,欲芜湖令夏继虞诎膝。不受,纵兵劫掠。时留京戒严,清明节聚宝门启二十刻遽闭,游人争入,踏死四人。蒋子文庙降神言「此地亡恙」,果获安。
女惨:
左良玉自武昌东历池州,道剽,士人奔避。斤肉值银二镊,只葱二十钱,墟市空竭。所掠妇女二三万,左偶闻之,欲搜集,部卒惧,顷刻推妇女江中,尸浮及于扬州。良玉日跋扈,人心忧疑。故都督陈洪范曰:「左昆山不能约束其众,盖有三惧:惧流寇难灭,惧部卒二心,惧严旨不测。」
芦沟城:
崇祯戊寅二月,城芦沟桥,南门曰「顺治」,北门曰「永昌」,甲申两应其兆。甲申正月贼陷潞安,藩世子口口年十六逃外氏,被执。伪将同饮,风吹其衣,见幼所佩大金钱为「大顺永昌」也。
内臣兆蝗:
予生不识蝻。己卯六月三日,太监崔觏核两浙钱粮盐法抵杭州,蝗始见。仰空点点,人皆异之。明年滋蔓,接畛盈畴,能浮河港。
箕书:
戊寅十二月十七日,上召箕僊。玄帝降书曰:「大数九九气运迁,汉水河边,渭水河边,授秦入楚闹幽燕。寇过数番,军过数番,抢夺公卿入长安。军苦何堪,民苦何堪,父母妻子奔长安。家家皇天,人人皇天,大水压入燕地,烈火焚毁秦川。流寇不久即死,红眉又将发烟,牛头下走是荒年。猛虎咬兔,父母妻子相抛闪,家家命运在天天。」上又问箕,答曰:「等闲不管闲事,崇朝将伯面前,独我写得明白,圣上只得耐烦。」
悼灵王:
皇五子慈{火真}薨时预言「贵妃田氏及乘舆不利。」上痛甚,自禳于奉先殿,已追封王,谥曰灵。
禁金银酒器:
癸未冬,禁金银酒器袨服。南都公宴列银爵,或欲撤之。总宪张藐山先生曰:「第安之,非大臣,此器更谁用乎?」尚书高硁斋深服其言。
馆课:
甲申三月望,寇且至。是日庶常谓必罢课,姑往候命。首辅魏藻德以制不可废,出文章《可闻性道不可闻解》。
元旦受朝:
甲申元旦受朝,群臣成礼而退,上南向一拱。前此未有也。
孝陵夜哭:
甲申三月十三日,孝陵夜哭,都人喧传。张藐山先生闻之叹曰「虽讹言,亦其应也。」往钟山佳气郁葱勃萃,朝夕殊状,父老谓今日减色。
先帝改谥:
先是张藐山总宪同予私拟先帝尊谥,予拟「烈宗」,总宪善之,即拟「烈宗敏皇帝」。以语高相国辈,佥曰烈宗断不可易。相国曰「《尧典》『钦明文思』,独思字未谥。以谥先帝何如?」各称善。居亡何,宗伯顾锡畴奏拟「干」。(以下原缺)[智集终]
枣林杂俎仁集 明盐官谈迁孺木着
逸典
金陵对泣录
甲申长安陷,光禄寺署丞胶州高弘商困贼中脱归。秋末省其兄相国,备述前厄。故录之:
三月己丑朔。甲辰,上召考选中外官三十三人于中左门。谕曰:「国家多事,南寇北胡。闻寇已薄固关,虽无确报,可谓迫于门庭,朕已修省待咎。此时何以扑剿?何以安人心?何以生财?何以足用?尔等其熟计之。」滋阳知县黄国琦首对曰:「贼之骄繇于招抚,从来招抚无裨于事。」因请收拾人心及用人之要。上问安人心。曰「安人心不难,在于圣心,圣心安则人心自安」云云。上首肯,笔记其名。又问生财,对曰:「今生财云加派、云捐助,俱非也。岂可一而再、再而三乎?皇上远虑,宜搜内藏,尽所有以为外用。」上又首肯。因问用人,曰「天下未尝无人。但人未必为用」云云。上大是之,立除兵科给事中。余以次对,未毕,俄传外札。上手拆阅讫,仓皇遽退,各官不敢散。已传旨:吏部官翰林官何不与坐?以杨学士观光、林中允增志侍班不坐也。按,侍班阁部等大僚例不坐,而鸿胪所说本于黄国琦面述,或艰难时特礼。时阁臣皆坐,云"已设坐,未得命耳。」驾回宫,各官乃散。后知传札以贼至昌平也。各官环阁臣于御河桥,杨观光等责以城守事。魏藻德曰:「大家做,靠不得一人。」是日内阁课庶吉士。东宫日讲官刘理顺、何瑞征讲《论语》首章未竟。东宫沈吟曰:「不亦乐乎、不亦说乎。二『乎』字可玩。」因视两讲官而笑,讲官亦笑。赐茶退。夜二十刻,部推左懋泰戎政兵部右侍郎,总督城守,未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