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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一录
△一戒残刻
吾读班氏酷吏传。于他人不为齿。而窃喟然叹惜于严延年也。昌邑之变。延年抗疏。谓擅废立。无人臣礼。君子韪之。以为烈比夷齐。且考其生平亦廉正无私是延年固汉臣中之不多见者。乃以疾恶太严过行杀戮。竟被祸如其母氏之言。而史氏遂以之与宁成尹赏辈。同类并讥。万世播恶声焉。则甚矣。残刻之行为能杀人身而败人名也。间尝推原其故。葢天地以生万物为心人之仁慈好生者。顺天地之心者也。故降之以福人之残刻好杀者。逆天地之心者也。故降之以祸。以好生得生。以好杀招杀。理有固然事所必至亦何惜乎延年之身名俱丧耶。或者曰。信如是则世之为官吏者。将必出重囚翻大狱。以行所为阴德事。而因觊于驷马三公之报耶。予曰非是之谓也。法不可以不守也。情亦不可以不原也。彼有可杀之道。而吾必生之。是谓纵有罪彼有可生之道而吾必杀之是谓贼不辜。然则贼不辜不甚于释有罪耶。善乎欧阳氏之言曰。求其生而不得。则死者与我俱无憾也。此真仁人心也。然吾以为欲制残刻之行于当官。当养仁慈之心于平日。何则屠之门无仁人岂其性固然。习使之也。古之人于无故而伐一木。杀一兽拟之曰不孝。斯葢绝其忍心之萌。而以成其不忍人之德也欤。
△一戒放荡
子夏曰。大德不踰闲。小德出入可也。儒者犹病其言。以为观人则可。自律则非葢圣贤之道。慎小谨微。以求寡过。虽一举足一启口。亦不敢轻且易。而谓何事可荡轶于礼法之外耶。不谓世之恣纵者。匪惟小有出入。抑且大闲罔顾焉。厌为绳尺所拘。躭习夫猖狂不羁之行往往曰礼非为吾辈设也吾游方之外也。揆其意。岂不以昔之七贤八达辈为口实耶。然亦思此七贤八达辈为何如人耶虽其中不无因世之变。有托而逃为混迹尘埃以自匿者。而要其越闲败检。得罪名教者固比比矣。或以废君臣之义。或以绝母子之恩或以溃男女之防。而且诩诩然相推曰。此贤也达也因之一倡万和。而天下之风俗由是坏。而天下之纪纲由是隳晋室败亡之祸实出于此君子深痛其祸而究其为厉之阶。谓其罪浮于桀纣。而顾可真以是为贤且达耶。或曰。晋入既不可学则必师宋人矣。清谈之放。道学之迂。一问耳。放差能乐迂徒自苦。亦何必舍此取彼为。予曰。苦乐固别。福祸亦殊。礼者古所制也。法者。今所守也尔弃礼。不惧败矩度。尔蔑法不惧罹罪辜耶。楚子将出师。入告夫人邓曼曰。余心荡。蔓曰。王禄尽矣盈而荡。天之道也。楚子果卒于师。夫荡于心为死亡之兆则荡于身者又当何如也。然则儒者主敬之学。固养心之道。而实保身之道也欤。
△一戒豪华
语云德过百人曰豪。是豪之为名。以德称也。又云。和顺积中。英华发外。是华之为义亦以德着也。洵如是。亦何恶于豪华。而为之戒哉。而不知此古人性分之谓。非今人势分之谓也。今人所矜为豪。多在驾高车。驱驷马。意气扬扬自得之间。而所艳为华亦不过崇轮奂。美裘裳。以照耀于闾阎市井中已耳。此非范质所讥为纵得市童怜。还为识者鄙者耶。吾且不论此虎皮羊质。玉外珉中。见讥于有道长者。而窃为若人瞿瞿有祸福之惧焉。何以见其然也。人心好胜。天地忌盈。豪过则灭。华甚则竭。此必至之势也。不思古人宫成缺隅。衣成缺衽之义耶。试取从来之最豪华者论富莫过于石季伦。李赞皇。季伦以人臣与贵戚鬬富。虽以天子佐助之。犹为之诎。赞皇饮食珠玉之奉。过于王者然一则为孙秀所收。一则有岭南之窜卒不克以免其身焉岂非其暴殄之行。有干天道故耶。夫以季伦之文章赞皇之勋业。犹且至是。况在区区辈耶。诸葛武侯云澹泊以明志。宁静以致远吾于其言有感。
△一戒轻薄
尝读苏子瞻传有云。嬉戏笑骂。皆成文章。在作传者葢以是为之称也而不知其一生受祸之本。正坐此何则苏子以雄视百代之才。不能沉潜静默。以养成其远大之器。顾以笔墨为玩弄当时之人。摭拾其九泉蛰龙之辞。而必寘之死地安知非受其侮辱者。而假此以为报复耶。此亦不厚重之祸也。予即以是类着之。为世之轻薄子诫焉。虽轻薄之事。予亦不能覼举而所最忌者三。一则勿以已之少。慢人之老也。无论近父近兄。礼宜尚齿即以人生百年计之。自少至老。旦暮事耳。今日红颜之子。不即他日白头之翁耶。况寿夭不齐。安知不老者犹存。而少者或没耶。杨亿少入禁掖。每侮其同官之老者。一人曰。老终留与君。一人曰莫与他。免为人侮杨后未艾而卒。此以少慢老轻薄之可戒者也。一则勿以已之长哂人之短也。天下事吾所知能者。不胜所不知不能者顾于人所不知不能者哂之。曷亦自反而计吾所知能者几何耶。温庭筠谒时相。相询以故实。温曰。事出南华。非僻也。冀相公燮理之暇。姑宜稽古时相薄其人而恶之。温卒不获一第。此以长哂短轻薄之可戒者也。一则勿以已之全笑人之缺也。大凡形体不全之人。其讳护为最重我故为玩其所不足。以中其所忌。鲜有不深激其怒者。却克与鲁卫诸臣使于齐。其形各有所缺。齐以其类为迎。且令妇人帏观之。克大怒。誓以必报后卒有□之师。此以全笑缺轻薄之可戒者也。若引而伸之。触类而长之。其于轻薄之行。不思过半哉。
△一戒酗酒
传有曰。兵犹火也。不戢将自焚。吾即以酒犹兵也。不弭将自杀吾今戒若以勿崇于饮。但袭取前人之言曰。内丧若德外丧若仪云云也。若或德仪之不恤。将有迂吾言而褎然笑者吾且不为若德计若仪计。而为若性命计若当羣然举白鲸吸自豪岂不日吾求一醉之为快也。而不知醉中之祸有不可胜言者。若之量为酒所胜。颓然而倒。不知天之高地之厚。非梦如梦。非死如死。吁危矣。迨至梦幸得觉死幸得苏而宿醒所苦呕心吐肝辄为作数日恶。夫吾人之身。寒暑燥湿之不克当者宁堪经此摧折耶。即若之量不为酒所胜。而不能不为酒所使。酒胜则气麄。气麄则胆壮。喜而狂呼大笑。已可丑也。况一有所触。怫然而怒。非言可劝。非力可排。因而骂座行殴。杯盘之地。顿成戈矛之场。其以之得亡身丧家之惨者葢比比也。是知酒弱者祸迟。酒强者祸速。然迟速皆祸也。弱与强皆无一可者也。呜呼。人之湎于酒者纵不恤若仪独不恤若性命耶
△一戒赌博
事之有益于人者。虽古凶人之所遗。吾亦有取焉。若鲧之城桀之瓦是也。事之无益于人者虽古圣人之所遗。吾亦无取焉如尧之奕。老之樗蒱是也。夫以无益而不取。况乎其有害耶。旧事相沿新机递创。浸假而有掷骰打叶之戏。浸假而有混江马吊之名。且昔人以之适性情者。今人以之规财贿。而赌博之事纷出焉。予尝曰。小人而赌博。盗之媒也。君子而赌博。贪之囮也。曷言之夫赌博以求利。断未有能得利者。胜者什之一。负者什之九此所谓乞头而外。无赌钱一输之方也。乃负矣而必求一胜。再负矣而又必求一胜。再三再四之不已。卒之有负无胜。则吾赀以罄。吾债以积。而吾心益以热。则凡苟可以得财贿者。将何所不至哉。吾故曰此盗之媒。贪之囮也而世之人或有甚吾言者曰吾辈之为此也。虽不无金钱之注。然岂真以规财贿耶。不过为适性情故耳。纵百万一掷。曾无芥蒂于胸中。而乃一以为盗媒。一以为贪囮。且君子与小人同讥耶。而不知更不然事不可以或废也时不可以或失也。孔子之贤博奕。所以甚言不用心之不可耳。岂真以为贤耶。以可用之心。而用之不可用之物则误用之心。与不用正相等。况身列士大夫之林。而可为此牧竖小人之事耶。而且心术以此坏焉。何也觊觎之念一动。则必弄机关。而且体貌以此亵焉。何也。计较之心太明。则必起争竞。而且身命以此轻焉。何也。胜负之情正切。则必忘饮食。废寝眠。以是而言。非所谓不徒无益而又害之者耶。夫不为其有益而无害者而为其无益而有害者。适足以见其人之愚。而自贻伊戚也噫
△一戒宿娼
世之荡轶子。出入于狎邪青楼中。而以风流自命。或有绳尺之士过而讥之。彼且曰。吾不钻穴隙相窥。踰墙相从。自觉贤于尾生相如远矣。寻常以金钱买歌笑。于阴骘何损。于名教何伤。而乃过为律耶子曰。是大不然。夫语以可否而不悟者。语以利害未有不悟者也。若亦知夫倚门跕屣者之为何如人耶。凡人之大无耻者。必其大无情者也。彼以一人身为千万人传妻之身朝送秦人。暮迎越客其以前日陪欢于人者。今日陪欢于我。即知其以今日结爱于我者。异日更结爱于人也。彼为假情之娱。我为真情之认。我作有情之痴。彼作无情之黠吁。亦愚矣。况且以是荡吾赀。败吾名。祸吾身。夫人之拥有厚赀者。岂无自而来。是非祖父积累之所贻必吾身筋力之所致也而顾荡诸有情无情之场是何异取箧中金而掷之于水耶。且使为此狂夫浪子之行。而无贻辱于父母也。无贻讥于乡党也。或无害。有此行乃父母恶之矣。乡党贱之矣。亦何苦而出于此耶。更虑者。铅华香腻之地。实垢污凝渍之乡也。中其秽浊。即成恶疾。已成恶疾便为废人。斧斤酖毒之祸。未必烈如此。人生实难。而顾可自促其死哉嗟乎人之出入于狭邪青楼中者。闻吾言。亦可以猛然省矣。
○羁所改作章程
卷十六之二
羁所又名班房。又名保歇。本有官办旧章。惟日久弊生。动关性命当事者习见习闻。不以为意。而不知其中之含冤负屈吞声泉下者多矣。设身处地一刻难安。一转移间。造福无量。述羁所改作章程。
羁所宜改活板说
附羁所流弊四则
禁私押牓示(丁中丞通饬札)
△羁所宜改活板说
凡羁所人犯。往往甫经报病。即已不治。推其得病之由。多因所睡地板之下。潮湿积秽。日渐熏蒸所致。犯人羁候日久。气必衰弱。处此积秽之地。人易生病。病易速死。理固然也。更有板片俱无。犯人即睡在泥地上。尤易生病查粤东州县简缺之羁所。每年死者已不乏人。繁缺则不可胜数矣。慈祥官府。目击情状。能不动心。特经理未得其方耳。厯观各处羁所。俱系钉实呆板。下面不能打扫通气。犯人在板上昼夜坐卧。或病时便溺或病毙后将板洗刷。秽水洗下。日积月累。其板下尘灰堆积。污秽之气。已不堪闻。虽曰在板面打扫洁净。焚烧苍朮诸香。亦无益也。至于春夏以及交秋。时而潮湿。时而闷热。气候不定。因此传染疫症有之。且押候之犯。其中或受刑不轻。或米饭不继。忧惧焦思。尤易生病。处积秽之地。受郁蒸之气。其生病速死之由。大率类此。况犯人终日坐卧板上。亦易得脚肿之病。是以病故之犯。多面黄脚肿。亦未始非地板铺满脚不得舒之故也。窃思人命最重。既非命盗大案。果能时常清厘。讯结开释。不致久押。固为上策。奈其中有刁徒妄控。或讼棍挑唆。非一讯所能结。必须传齐证佐。始兄定案。至贼案之诬扳牵连。更不能免。于是押候之犯。迟之又久。既不犯死罪而并可无枷杖之罪者。亦复不少。乃因羁所污秽。竟至病毙于此。实堪惨伤。凡羁所地板钉呆者。必须改作大块活板所费无多。而保全人命不少。兹特将改作章程附后。
一先将旧时秽泥挑去一层。另换新土。上而铺□青砖一层。后用木椿钉实。做成横架于上。上铺床板三块。每块宽约二尺零。以横可睡人为度。离地高一尺许。一室之内。三面镶成大块床板。中留空地。犯人坐则可以垂足。起则可以行走。如是半
一间有犯人患病。竟至病故。其便溺秽臭之气。床板巳系活动。尽可将活板取出外间洗净。再行搬进。仍旧铺好可也。
一如房屋十分窄小。约看地方开窗通气。虽不能中留空地。亦可改用活板。或房屋低矮。离地五六寸均可。惟须饬令看役。于三二日内将板取起。打扫一次。务要洁凈。或留空一边亦可。
一设有秽气未除。须多备艾绳或苍朮。时时焚熏。庶可驱邪辟秽。责成看役照顾。
道光十二年。有人在海康县行之。一年后。据看役云。往年病毙者颇多。自改此活板。今岁病毙不能保者一人而巳。电白县于十九年行起。至二十六年。厯数年之久。亦仅病毙不能取保者十人。至死生有命之说。有富贵寿考之人。或大恶人。方可言命。其它芸芸之众。乃世间可有可无之人。即其命亦是可生可死之命。援之则生。置之则死。于是亦可见矣。凡公门中可行方便之事。不一而足。特患人不肯行耳。即此羁所改活板一节。洵为良法。一日改。则行之百年为补救之方。一处行。则推之各处。皆可取法果如是。所以保全人命实难以数计。上天有好生之德。为民上者岂有不乐善行仁。忍其死而不救之理。是皆职司其事未得其方。所谓欲救无术。行之不力。习焉不察之故耳。愿亟为改作幸甚。
△附羁所流弊四则
凡羁所看役所报病呈。一二日内即死者。务将看役责处。方不致漫不经心。倘该役早数日禀报。即可早数日拨医调治。 系病重。即可交保领去。然此为实心任事者而言。每见看役禀报。幕中照禀一批。拨医调治四字而巳。再禀病重。不过批多加紧二字。均属纸上空谈。全无实济。并无医药。安得不死。
羁所人犯。本无不准薙发之例。每见各处多蓬首长发。宜令每月薙头一次。天热则月薙头两次。是亦免除患病之法。惟每届薙头时。须经管羁所之人。亲自督同看役查明。薙发者只准带进薙刀一把。此亦格外谨慎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