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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初群雄事略
朝廷命参政孛罗讨方国珍,兵末交,先溃,郝万户为所获,方拘置舟中,使求招安。郝故出高丽后位下,请托得行,遂特旨释之,进爵免拜参矣。呜呼!边方贪官既失之于始,中宫宠后又失之于终,刑赏无章,纪纲大坏,而中原之寇起矣。(《草木子》)
至正十二年壬辰三月,方国珍复劫其党下海,入黄岩港,台州路达鲁花赤泰不华率官军与战,死之。
朝廷征徐州,命江浙省臣募舟师守大江,国珍怀疑,复入海以叛。泰不华发兵扼黄岩之澄江,而遣义士王大用抵国珍,示约信,使之来归。国珍益疑,拘大用不遣,以小舸二百突海门,入州港,犯马鞍诸山。国珍戚党陈仲达往来计议,陈其可降状。泰不华率部众,张受降旗乘潮而前,船触沙不能行,猝与国珍遇,呼仲达申前议,仲达目动气索,泰不华觉其心异,手斩之。即前搏贼船,射死五人,贼跃入船,复所死二人,贼举槊来刺,辄斫折之。贼群至欲抱持过国珍船,泰不华目叱之,脱起,夺贼刀,又杀二人。贼攒槊刺之,中颈死,犹植立不仆,投其尸海中。僮名抱琴,及临海尉李辅德、千户赤盏、义士张君璧皆死之。(《元史 泰不华传》)
五月,命江南行台御史大夫纳麟给宣敕与台州民陈子由、杨恕卿、赵士正、戴甲,令其集民丁夹攻方国珍。
十二年五月,方国珍寇台州,自中津桥直上登楼,骑屋山,内薄临城,城中人方拒击,楼忽自坏,登者尽压死。贼遂纵火焚郭外民舍,楼并毁。(刘基台州《天妃庙碑》)
方寇起,濒海豪杰如蒲圻赵家、戴纲司家、陈子游等,倾家募士,为官收捕,至兄弟子侄皆歼于盗手,卒不沾一命之及,屯膏吝赏至于此。其大盗一招再招,官已至极品矣。由是上下解体,人不向功,皆甘心为盗。先是国珍初乱,朝廷颁谕数道、敕十数道,悬以购人立功。及有功,亦竟不与。又获功之官,于法非得风宪体覆牒文,不辄命官;宪使招权,非得数千缗不与行遣。有功无钱者,事从中辍,皆抱怨望。其后盗塞寰区,空名宣敕,遇微功即填给,人已不荣之矣。(《草木子》)
八月,方国珍率其众攻台州城,浙东元帅也忒迷失、福建元帅黑的儿击退之。
至正十三年癸巳正月丙子,方国珍复降。
中书参知政事帖里帖穆尔出为江浙行省左丞,领征讨事。贼闻之,因守帅吴世显纳款请降,奏上,有诏,命左丞与南台侍御史左答纳实理同往察,便宜以行招讨。二公至台州,遣使宣谕,方氏兄弟悉归所俘民,愿岁率其徒防漕粮至直沽以自效。于是,海上悉平。(刘基《天妃庙碑》)
三月,命江浙行省左丞帖里帖木儿、江南行台侍御史左答纳失里抚谕方国珍。
十月庚戌,授方国珍徽州路治中,国璋广德路治中,国瑛信州路治中。
从帖里及左答二人之请也。于是督遣之任,国珍疑惧,不受命。(《元史》)
至正十四年甲午四月,以阿儿海沙为江浙行省右丞,恩宁普为本省参知政事,总兵讨方国珍。
先是帖里帖木儿等招谕国珍,报国珍已降,乞立巡防千户所,朝廷授以五晶流官,令纳其船,散遣徒众。国珍不从,拥船一千三百余艘,仍据海道,阻绝粮运。以故御史台臣纠言二人之罪,令阿儿海沙等讨之。(《元史》)
帖里帖木儿招谕方寇,辟公为行省都事。公建议以为方氏首乱,掠平民,杀官吏,其兄弟宜捕而斩之,余党宜从招安。方氏惧,请重赂公,公不受。左丞以公所议请于朝。方氏乃悉其贿,使人浮海至燕京赂,省院台俱纳之,准招安,授国珍以官,罢左丞辈,羁管公于绍兴。是后,方氏益横。(《诚意伯刘基行状》)
按:《诚意伯行状》与《元史》异,盖《元史》所据者,一时省台之议,与左丞辈相左者也。当以《行状》为正。
九月,方国珍拘执元帅也忒迷失、黄岩州达鲁花赤宋伯颜不花、知州赵宜浩以俟诏命。
国珍攻台州久不下,有渔者九人,尝夜从水关入城,渔毕则出,既久,乃就国珍献计,国珍与谋而遣之。一夕,国珍兵至西门,渔者使数人于西门大噪放火,城中官兵尽趋救之。又数人密从东门斩关而出,纳外兵,遂陷台州。(《月山丛谈》)
至正壬辰春,国珍率海岛贫民千余艘突入刘家河,烧运船无算,遂抵太仓,大肆焚掠。浙省参政宝哥、樊执敬以兵数千来援,遣平江奕十字军为前锋,溃于张泾,贼大获金帛而归。十四年,国珍复率兰秀山贼来寇,水军副万户董抟霄御之于刘家河,及半泾,斩首数百级,贼遂遁去。(《嘉定县志》)
至正十五年乙未,方国珍剽掠温州、庆元等路,朝廷招谕不下。
方氏陷温、台、庆三郡,俱在甲午、乙未间,《元史》及《实录》俱不详。
至正十六年丙申三月戊申,方国珍复降,以为海道运粮漕运万户,兼防御海道运粮万户。其兄国璋为衢州路总管,兼防御海道事。
至正十七年丁酉,方国珍据温、台、庆元等处。
厥后,汝、颍兵大起,海内鼎沸,齐国忠襄王李察罕保河、雒、晋、冀,李思齐、张思道号令关陕,陈友谅、明玉珍分有江、汉、荆、益,张士诚据淮、浙,公亦有庆元、台、温三郡之地。同县张子善者,好从横之术,走说公曰:“夷狄无百年之运,元数将极,不待知者而后知。今豪杰并起,有分裂之势。足下奋袂一呼,千百之舟,数十万之众,可立而待。溯江而上,则南北中绝。擅馈运之粟,舟师四出,则青、徐、辽、海、闽、广、瓯、越,可传檄而定。审能行此,人心有所属,而伯业可成也。”公曰:“君言诚是,然知谋之士,不为祸始,不为福先。朝廷虽无道,犹可以延岁月。豪杰虽并起,智均力敌,然且莫适为主,保境安民,以俟真人之出,斯吾志也。愿君勿复言。”子善谢去。(《神道碑》)
八月乙丑,升左丞方国珍为江浙行省参知政事,海道运粮万户如故。
公累迁至江浙行中书参知政事。会有诏征兵讨张士诚,公遂出师。士诚知公且至,遣其将史文炳、吕真统十将军兵七万御公于昆山。昆山去姑苏七十里,士诚之伪都在焉。文炳、真陈兵城中,乃以步骑夹岸为阵。士诚命游兵往来,旌旗数十里不绝,气势甚盛,公曰:“滨海之地非四达之衢,乃复参用步骑兵,虽众不足畏也。”公舟师仅五万,身率壮士数百趋钅义子桥。文炳、真使十将军薄水战,矢石如雨。公戒其众持苇席,藉涂泥,冒矢石,文炳、真急奋呼夹岸之军,以火箭乱射,公燎及须鬓,横刀大呼而入,杀两将军及十余人,军大溃。公与壮士追击,趋其中坚,文炳、真接战,公出入阵中,所向辄披靡,桥左右水骑迄不得成列,而岸上军又败北,文炳、真弃马走,亡七将军,溺死者万计,公乃次兵于岸。明日又战,七战七捷,直至城下。士诚得报,遣使者送款,请奉元正朔。公还,遂授公节钺镇浙东,开治于鄞。元之君臣多公之勋,复数加爵赏,俄至太尉、江浙行省左丞相,赐衢国公印章。昆弟子姓宾客皆至大官。(《神道碑》)
伪周张士诚据姑苏、常、湖等郡,元患之,且欲藉国珍收士诚,因授江浙行省参知政事,兄弟转官有差。令其将兵讨士诚,国珍遂率兄弟诸侄以舟师五万,进击昆山州,七战七捷。会士诚亦送降款于元,元从其请,遂命国珍罢兵。国珍还,开治于庆元,而兼领温、台,全有三郡之地。遂以兄国璋、弟国瑛居台,侄明善居温,而留弟国珉自副。(《太祖实录 方国珍本传》)
士诚屡为我军所败,又南与杨完者接境,方国珍乘隙,又以海滨攻击昆山。乃托丁氏往来说合,结为婚姻,于是两境之民稍息。(《秘阁元龟政要》)
张士诚据平江,国珍已归元,以温、台、明三州之师来称克复。张氏遣其将吕珍守{夭明}子,有漕户倪蓬头者,为国珍内应,潜袭吕珍,珍仅以身免。后张氏降元,国珍复来寇,士诚复遣吕珍迎之,大破三州兵,浮尸蔽江,江水为之不流。自是方氏不敢复为寇。(《嘉定县志》)
按:《神道碑》但记{夭明}子之胜,而《志》兼记三州之败,盖各从其国记耳。又元授国珍参政在于酉八月,士诚降元亦在是月,而《政要》诸书纪两家结好,乃在丙申之十二月,其误明矣。郑元《白云海记》云:“丁酉,海寇劫昆山。”即国珍兵也。
至正十八年戊戌十月丁亥,御史大夫拜住哥诱杀枢密院判迈里古思。
方国珍遣兵侵据绍兴属县,枢密院判官迈里古思曰:“国珍本海贼,今既降,为大官,而复来害我民,可乎!”欲率兵往问罪。先遣部将黄中取上虞,中还,请益兵。朝廷方倚重国珍,资其舟以运粮,而御史大夫拜住哥与国珍素通贿赂,愤迈里古思擅举兵,且恐生事,即召迈里古思至其私第,与计事,命左右以铁锤挝死之,断其头,掷厕溷中。黄中乃率其众复仇,尽杀拜住哥家人及台府官员掾史,独留拜住哥不杀,以告于张士诚,士诚乃遣其将以兵守绍兴。(《元史 迈里古思传》)
戊戌十月二十二日,迈里古思出兵与方谷真部下冯万户斗,不利,驻军东关,单骑驰归。二十三日迟明,拜住哥召君私第议事,至中门左右,以铁锤挝杀之。部将黄中率众为复仇,入拜家,举其尸,无元,大索三日,得于溺池中。(《辍耕录》)
十二月,大明太祖皇帝遣主簿蔡元刚、儒士陈显道往庆元招谕方国珍。
时上亲取婺州。(《太祖实录》)
按:《方氏事迹》诸书并云:是年,上遣典签刘辰使庆元,却国珍所遣侍姬,而《实录》不载。
至正十九年己亥正月乙卯,方国珍遣使奉书来献黄金五十斤,白金百斤,金织文绮百端。
蔡元刚至庆元,国珍与其下谋曰:“方今元运将终,豪杰并起,惟江左号令严明,所向莫敌。今又东下婺州,恐不能与抗。况与我敌者,西有张士诚,南有陈友定,莫若姑示顺从,藉为声援,以观其变。”众以为然。至是,遣使奉书献金币,愿合兵共灭张士诚。书略曰:“国珍生长海滨,鱼盐负贩,无闻于时。向者因怨构诬,逃死无所,遂窜海岛,为众所推,连有三郡,非敢称乱,迫于自救而已。惟明公倡义濠梁,东渡江左,据有形胜,以制四方,奋扬威武,以安百姓。国珍向风慕义,欲归命之日久矣,道路壅遏,不能自通。今闻亲下婺城,抚安浙左,威德所被,人心景从。不弃犷愚,猥加诲谕,开其昏蒙,俾见天日,此国珍所素愿也。谨遣使奉书上陈恳款。或有指挥,愿效奔走。首言为定,明神实临。”上复遣省都镇抚孙养浩报之。国珍虽纳款,然尚阴持两端。
三月丁巳,方国珍遣郎中张本仁以温、台、庆元三郡来献,且以其次子关(关,后改名明完,一作亚关)为质。上厚赐而遣之。
公遣子完入侍,上喜曰:“英雄以义气相许,当如青天白日,事成同享富贵,何以质子为?”遂使完归。公复遣使者,愿守城邑,如钱谬故事,岁贡白金以给军赀,上许之。然犹白海道输粟元都,上方励志中原,公独屏蔽江滨,使者交于二境,上惟求庇民而已。(《神道碑》)
九月甲寅,太祖遣博士夏煜授方国珍兄弟行省平章等官有差。
上遣煜授国珍福建等处行中书省平章政事,国璋行中书省右丞,国瑛行中书省参政,国珉江南行枢密院佥院,各给符印,乃以本部兵马城守,俟命征讨。煜至庆元,国珍欲不受,业已降;欲受,又恐受制。乃诈称疾,但受平章印,告老不任职,遇使者亦颇倨。惟国珉开枢密分院署事,用枢密院印,其余印信留而不用,心持两端。太祖宽容之。(《国初事迹》、《太祖实录》同)
太祖遣亚关回,降以银印,令奉龙凤正朔,遣博士夏煜赍往庆元分署。(《月山丛谈》)
十月,元以方国珍为江浙行省平章政事。
方是时,元每岁遣官督国珍备海舟,至张士诚所,征漕米十万余石,渡海北输元都,累加国珍官至太尉、江浙行省左丞相。自是,国珍兄弟子侄贪虐日甚,虽时遣人入贡,其实假此以为觇伺。
至正二十年庚子正月,夏煜还,太祖复遣都事杨宪、傅仲彰往庆元谕国珍。
时夏煜自庆元还,言国珍奸诈状。上曰:“吾方致力姑苏,未暇与较。”乃遣都事杨宪、傅仲彰往谕之,曰:“吾始以汝为豪杰,识时务,不待征讨,幡然归命。嘉汝之意,命以高官,兄弟显荣,自制一面,岂效他人阳交阴备,徒为羁縻之国而已。岂意汝自迷惑,昧远大之图,为覆灭之计,外虽纳降,内实反覆。欲觇我虚实,则遣质子欲却我官爵,则称老病。此何为者?吾宁不能遣一偏裨,将十万众,直穷海岛,以取汝耶!顾以汝率先来归,姑忍须臾,待汝自改耳。汝及今洗心改过,不负初心,则三郡之地庶几可全,福禄庶几可保。不然,吾恐汝兄弟败亡,妻子为﹃,徒为人所指笑。夫智者转败为功,因祸成福,汝其图之。”国珍不省。(《太祖实录》)
十一月甲寅,太祖复遣博士夏煜、陈显道往谕方国珍。
甲寅朔,上复遣博士夏煜、陈显道谕国珍,曰:“福基于至诚,祸生于反覆,谲诈者亡,负固者灭,隗嚣、公孙述之事可以鉴矣。汝首致甘言,终怀反覆,大军一出,不可以甘言解也。汝宜深思之。”国珍始惶惧,对使者谢曰:“鄙人无状,致烦训谕。”使者归,遂遣人谢过。(《太祖实录》)
方国珍既献三郡,不奉正朔,太祖累遣夏煜、李谦、孙养浩、杨宪、傅仲彰、程明善往谕之,国珍答曰:“当初献三郡,为保百姓,请上国多发军马来守,交还城池。倘遽奉正朔,张士诚、陈友定来攻,援若不及,则危矣。姑以至正为名,彼则无名罪我。果欲从命,必须多发军马,即当以三郡交还,国珍愿领弟侄赴京听命,止乞一身不仕,以报元之恩德。”上曰:“姑置之,俟我克苏州,彼虽欲奉正朔则迟矣!”(《国初事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