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治甲戌日兵侵台始末


  一、请饬下南北洋大臣,督办海防,以重事权。南洋北洋,分设轮船统领,由该大臣节制调度。先尽现有轮船,配齐弁兵炮械,归两统领训练。以后陆续添造,分隶两洋。每年春、秋二季会哨,春至北洋,秋至南洋,由该大臣校阅,分别功过赏罚,据实具奏。无事则分驻各口岸,轮流巡洋捕盗,以免日久生懈

  一、沈葆桢船政局,每年经费六十万两,仅造轮船二号,实不敷用。拟请此后添工制造,每年四号。计五年内可得二十号。陆续增添,不过十余年,船愈多,声威愈壮矣。铁甲船一项,必不可少,或购自外洋,或由局制造。明知所费不赀,不得不及时筹办。至制造兵船,本为自强起见,近欲兼造商船,与初意不符,此意似应停止。

  一、国家经费有常,今因海防骤增巨款,自不能不宽为筹划。应俟两洋大臣将每年所需,议有成数,再请由部臣分拨,每年若干,何省协济南洋,何省协济北洋,如有迟误,照京饷例严定处分,俾该大臣不致棘手。至现在捐输,已成弩末。外省筹解京饷协饷,全赖厘金周转。近来言官,屡有裁减之请,事虽未行,商贾不无借口,于饷需大有窒碍。臣以为捐例可停,而厘金必不可停。拟请嗣后凡有裁厘章奏,饬部毋庸置议,俟库款充足,再行停止。

  一、请饬下沿海各道,兼理海防事宜。如奉锦道、登莱青道、天津、上海、厦门、台湾各道,无论本省、邻省,均分隶南北洋大臣统属。所有沿海炮台各师暨轮船停泊处所,一切稽查训练,责成各该道禀商大臣,就近认真经理。武职参、游以下归其节制,庶事权归一,各省联为一气,声息可以相通。有不称职者,由该大臣会同督抚据实纠参,以免贻误。

  一、轮船统领,颇难其人。以臣所知,长江水师提督李成谋,清廉朴勇,不沾习气,爱惜士卒,勤于训练,可胜统领之任。现在统领轮船福建陆路提督罗大春,才具亦优,器量稍狭,心地亦欠诚实,驾驶失宜,便难得力,臣不敢因保荐在先,稍存回护,亦不敢没其所长,伏候圣裁。

  一、水师将弁中,颇有人才。以闽、浙论,福建水师参将贝锦泉,有胆有识,血性过人,惯涉风涛,长于海战,所带扬武轮船,炮械坚利,士卒精强,最为出色,虽官阶尚小,实属折冲御侮之才,拟请皇上破格擢用,以资激劝。此外如总兵杨春和、副将卢成金、游击吴世忠、陈世荣、张连登、周善初、都司黎林等,皆可造之材,在该统领善于驾驶而已。

  一、自有轮船以来,水师长龙、拖罾各项师船,均成虚设,不但不能御敌,即追捕洋盗亦难得力。本年闽省洋面,有抢劫米船盗犯一起,经参将余致廷驾坐轮船,立时拿获,即其明验。窃计师船十号,尚不敌一轮船,自不如酌量裁撤,可省经费。水师提督及副、参、游各缺,亦有可裁并之处。俟此次议定后,容臣分别去留,另案办理。

  一、时事孔亟,首重人才。求才之难,难于体用兼备。李鸿章才识器局,久在圣明洞鉴之中,一时物望,翕然重之,军旅之事,尤其所长。至南洋大臣,与北洋同一重任,得知兵大员,威望素着,善于用人,合群策群力之助,始克奏功。伏望皇上饬下廷臣,各举所知,得一明体达用、晓畅军务之臣,畀以重寄,假以事权,使该臣尽其所长,庶与李鸿章和衷共济,可以收得人之效。

  臣窃念三十年来,洋人船炮之巧,愈出愈奇,不谙礼义,不通文教,惟以力之强弱,争为雄长。中国此时,除选将练兵、添造炮台外,别无长策。臣忝膺疆寄,目睹时艰,五夜彷徨,深以辜恩负职为惧。谨就管见所及,据实缮折密陈。

  十一月丙辰(十七日)江西巡抚刘坤一奏

  窃臣于本年十月十九日,承准军机大臣密寄,同治十三年九月二十七日奉上谕: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奏,海防亟宜切筹等因,钦此。臣承乏腹地,虽未深悉沿海情形,然起自戎行,久膺疆寄,凡此时艰,莫不夙夜图维,谨就管窥蠡测之愚,分别胪陈,以仰副皇上虚衷垂询之至意。

  如王大臣所奏练兵一条,谓陆兵固宜训练,各口岸固宜设防,惟应如何就水师原额,挑选精壮,及曾经制胜之洋枪队,练习水战,并酌募娴于驾驶、熟狎风涛之得力兵士,迅速成军,陆续扩充。臣查江西抽调陆兵,加练洋枪,及于九江口等处,仿照西法,修筑炮台,业于阅兵折内,附奏在案,自当妥为经营,渐行推广。至于江西水师,尚属精壮。然以防剿内地股匪,诚为有余,或洋船闯入江湖,则我得地利,亦可资其掎角。若调赴海洋,与洋人兵船争锋,形势敌情,均非所习,断难期其得力。江西水师如此,推之湖南、湖北及安徽各省,何莫不然。臣愚,以为挑选旧额,酌募新军,非闽、粤、苏、杭、山东、直隶沿海之水师兵士不可。彼皆熟习风云沙线,而洋人炮船以及打仗之能事,亦习见习闻,一经训练,便成劲旅矣。

  再绿营练兵之法,似宜随时变通。我朝所定营制,马步战守,守丁弓箭藤牌居其大半,现在行军,专尚火器,务须改习枪炮长矛,以资利用;否则所用非所习,所习非所用,徒糜此数百万金钱何为也?江西额兵仅万余人。存营各兵,无一不令兼习枪矛。复令塘汛兵丁,更番调操,以期悉臻精熟。各省如能一律办理,可得劲兵数十万人,虽不能如洋枪之便捷,亦未始不可制胜耳。

  又如简器、造船二条,谓津、沪、闽各处分设船厂、机器局,办理渐有成效,未可废于半途。其现在如何购买枪炮、兵船最精之品,将来如何自行制造扩充,以及添设船只、安设船炮,均须妥筹等语。臣查轮船、机器两局之设,所以借法自强,今既具有规模,自应益求美备,诚如王大臣所奏,未可因浮议而弃前功。至购买船炮,添设厂局,与夫各海口择地设防,应由该大臣、督抚斟酌办理,臣未身亲其事,且相距甚远,未敢妄赞一词。而臣窃有请者,各处设立轮船、机器两局,学习制造,原期将来自足于己,无求于人,乃各局经手委员,间有经过江省者,臣于接见之余,详加访问,据称轮船、枪炮等项,中国之人,已能制造,日渐精良,惟中国之钢铁木植,顽钝柔脆,不适于用,尺寸均须取诸外洋,一旦与外洋为难,彼必不肯以铁植资我,纵有善于制造之人,亦形束手。因思中国物产丰盈,铁植等项,何遽不如外国?是宜广为采办,极力讲求,毋使外国奇货可居,而我为所窘。此其一也。

  洋人制造枪炮、兵船等项,日新月盛,非其才力聪明,有加乎中国之人也,特其获报甚厚,故用心极专,早作夜思,极毕世之精神以成一艺,父死子继,合数传之岁月以就一能。迨艺能成就,名归之,利亦归之,故莫不争奇斗巧,以自求售。中国似宜略师其意,如有于洋人枪炮、兵船等项,以及水炮台、水雷之属,实有济于国用者,果能学熟,自行制造,并堪充当教习,或有另出奇巧,足以抵御洋人之船炮,无论其现在局中与否,一经试验有效,即予以不赀之富贵。苟能世其业,则世其禄而世其官。局员督办有方,官绅荐引得人,亦矛破格优奖,不得以常例驳之。如此重赏之下,计必鼓舞奋兴,各殚其才力聪明,以冀一得。将来制作之精,安见不远过于洋人?此其二也。

  中国各海口,本属天设之险,外国轮船进口,必得引水之船,可为明证。通商以来,藩篱尽撤,自应于扼要之处,仿照西法,重筑炮台,以资抵御。然御敌之方,不徒恃岸上而并在水中。臣尝见布国布理哈所撰防海新论一册,于海口岸上如何筑炮台,水中如何设拦阻之物,言之甚详。并称水中无物拦阻,即岸上之炮台林立,亦不足以抵御兵船。而于水中拦阻之物,除各样水雷外,别法尚多,均经绘图注说。且述南北花旗交兵之时,某处以某物制胜,某处以某物取败,历历有据。今中国于海口筹防,似可釆择是书,或者不无裨益。此其三也。

  又如筹饷一条,谓宜存储四成洋税,以为济急之用,并宜开源节流,以资经久,诚为切论。臣以为开源之道,无事外求,但于丁漕正供,及现设税厘,切实报销,不使州县侵挪、员役中饱,可期日有起色。江西近年清理交代,严行比较之法,征解颇多于前。若合各省计之,便成臣款。至捐输一项,亦已竭泽而渔,且流弊日滋,未可有加无已。惟时议以中国煤源甚广,为外洋各国所需,若大加开采,不惟足济中国轮船之用,并可贩运出洋,必有补于国计。然不用西洋机器,则所出必不能旺。若以机器施之,又恐震骇耳目,山野愚民,动以有伤山脉、有妨生计为词,群起阻挠,不可不豫为虑及。能否以渐推行,是在司其事者之悉心办理耳。夫善理财者,开源不若节流,诚如王大臣所奏,权衡利害轻重,糜费尽停,移缓以就急,细微必谨,积少以成多,内外并力,一心专注海防经费,以天下之大,似不至于匮乏。即如江省一隅,岁入祇有此数,臣与藩司力求撙节,不敢妄费丝毫,地方肃清,已逾十年,而各属文武庙宇衙署,尚未一律修复。九年奉旨筹办江防,以及平时风鹤之警,从未轻增一旅,动用钱粮,诚恐此盈彼绌,致于京协各饷不免贻误也。夫江省涓滴之助,无益时艰,然节流之效,即小可以喻大,即此可以推彼矣。

  又如用人一条,谓法待其人以行,务在共相荐引。臣以统帅重臣,应由廷推,非敢妄举。至于提镇将领,自可博釆旁搜。就臣所知,则有记名提督李占椿,系江西兴国县人,借补游击尚未到任之记名总兵刘光裕,系湖南清泉县人,该二员勇略兼优,且志虑纯实,为武职大员中所难多得,可备一时指臂之助。此外或任实缺,而地方紧要,未能遽离,或战功虽多,而习气太重,未可滥竽。

  又如持久一条,谓定议之后,即应坚持,共矢公忠,永维大局。夫自古修攘之策,治本则在主德人心,治标则在厉兵讲武。今外洋之中国,标记已急,诚如王大臣所奏,舍练兵、用人、制器、造船以及筹饷,别无善策。我皇上与王大臣既有成算,既以各事分责疆臣,谁任练兵,谁任筹饷,谁任制器、造船,不效则治其罪,孰敢逞臆说以摇国是乎?王大臣谓天下事,事前则以为多事,事至苦于无及,事过又渐因循,诚切中千古之病。现今内外臣工,亦多不免乎此。臣尝私心窃计,无事能沈机观变、豫为绸缪者若而人,有事能御侮折冲、以分忧患者若而人,屈指殊不不数数。即臣自问诸心,亦觉毫无把握也。今蒙皇上诰诫谆谆,臣等具有天良,自应破除积习,力求振作,总期同心勠力,共济艰难。蠢兹岛夷,或亦无能为厉。

  刘坤一又奏

  臣于十月二十八日,接准总理衙门咨开,议覆广东巡抚具奏丁日昌豫拟海洋水师章程六条。臣查丁日昌所拟六条,如制办大小兵船、修筑炮台、精开机器局,与总理衙门王大臣前奏略同,臣业经逐款陈明,无庸赘及。惟东、北、南三洋联为一气一条,自系至当不易之论。夫外洋各国,尚知合以谋我,而中国顾各为畛域,缓急不相应援,可乎?据称以山东益直隶,以浙江益江苏,以广东益福建,于天津、吴淞,南澳设三提督,每标各设大兵轮船六号、小轮船十号,计省沿海水师旧制各船之糜费,以之供给大小四十八号轮船,尚觉有盈无绌,其事可行。第沿海原设有水师提镇,今将旧制各船,概从节省,则提镇无所事事,应否裁改,有无滞碍,自应由沿海督臣妥议覆奏。至沿海宜精择地方官一条,谓帮办水师以储备边材,臣愚以未便。盖地方官政务殷繁,何能兼顾水师?兼恐借帮办之名,于阃员不无制肘。但使官得其人,久于其任,则于海洋水师事宜,耳闻目见,即不帮办,亦无难于熟悉耳。

  又选练陆兵一条,拟于沿海水师提标各精练陆兵千人,镇标各精练陆兵五百人,每人每月约给饷十圆。臣以为海疆如果用兵,岸上必得大支劲旅以为应援,非千人、五百人所能济事。彼若得饷独厚,余兵皆将观望不前。且此千人、五百人中,安得如许奇技之士?丁日昌在沪所见洋人凭竿跃濠、悬绳放枪之类,其技虽奇,而行军之所以制胜,殊不在此。至现今人情思奋,地方之有膂力者一闻招募,莫不争先恐后,与明臣王守仁在赣时事不同,更无庸由州县转致分扰也。

  湖南巡抚王文韶奏

  前遵议总理衙门条陈折件、臣于十月二十九日已刻驰陈。是日未刻,续奉交议丁日昌条陈一件。臣谨将钞示章程六条,详加察阅,内如购买轮船、修筑炮台、选练陆兵及择用地方官、分设机器局各条,大致不出总理衙门筹备海防原议之义,臣于前折内已条议胪陈。至长江形势,与沿海不同,湖南处长江上游,离海口三千余里,又与下游沿江省分不同,所有一切备御之方,祇应随时相机筹办,未便拘泥江防名目,稍涉铺张,致滋无益之费。

  惟查丁日昌条陈内,请设北、东、南三洋提督一条,臣虽未历海疆,不敢臆断,但以时势论之,窃议其未为尽善。查海疆各省,有专设水师提督者,有提督专辖水陆、仍分设水师各镇者。国家定制,本属星罗棋布,足资控驭。只以事变无常,旧日营规,半同无用。此次整饬海防,或改船制以适宜,或减额兵以厚饷,期如李光弼之治军,号令一施,而士卒壁垒旌旗精彩皆变,固不必水师提镇之皆不可用也。今又议设三洋提督,将并旧日之水师提镇而裁之耶?抑仍留之也?议裁则以彼易此,安必迁地而皆良?议留则以此诿彼,转致临歧而致误。臣愚,谓如总理衙门所拟,请皇上简任知兵重望之大臣,督办海防军务,驻节天津,以固根本。即由该大臣慎选熟海洋情形之提镇等,不拘实任候补,作为分统,分布沿海各洋面,以资防御。其战守机宜,仍听海疆各督抚随时节制调度,庶几事权各有攸属,而经制亦无庸纷更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