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学规

  ●濂溪书院
  在永明(今江永)。原名宗元书院。明嘉靖中建于三元宫左,祀周敦颐。清康熙十四年,知县侯绶重建,改名“濂溪”。二十二年,教谕徐尊显修葺,订学规条,并置藏书,捐田亩。四十八年,订《田租条议章程》,设总理、经管等管理院产。嘉庆二十二年,知县杨耀曾重修。光绪十七年、二十六年两增学田。本县周兆龙、王明良、方正、周绍仪等曾为山长。清末废。有《濂溪书院惠政录》。
  徐尊显:濂溪书院学规
  清康熙二十二年
  读书,胜事也。书院肄业,师友一堂,又至乐也。但群居无制,非僻易生。余忝属永庠一日之长,为诸生谋安全数年,复详请各宪批示允,定有成式,今于入学之始,忝申规约十六则,共为遵守。呜呼,圣凡转关,创始非易,余虽有愧司铎(司铎:相传古代颁布新令,必敲击木铎以警群。故后来称主持教化者,尤其是教官为司铎。),而诸生宜识艰难,勉之哉。计开:
  ——作文必须置身题外,方可神游题中,而理归平正,法本先民,此定体也。至部颁条约,学宪申饬学政,文体井然,诸生自然讲习。但奇正圆满,手笔各异,若推广尽类,奇不悖理,正不病庸,圆不涉滑,满不肤冗,文质损益,斟酌运会,荣世之文,其庶几乎。
  ——蠲置书院藏书二十三部,原备肄业者参考,虽经详请学宪申饬立石禁护,然或任意污损,或借出院以致残缺废失,如同断简。自后,在院诸生各管一月,上下交递,如有遗失,除责赔外,仍赴学惩戒。
  ——士贵立品,不同凡民,所谓无恒产而有恒心。行检原自如此,若已系籍书院,仍复浪荡村墟,出入衙门,其行不忌,在院者鸣鼓逐出。
  ——书院为藏修之地,岂可混杂匪类,致启物议。自后,有博弈喧呼、饮酒号呶者,在院者鸣鼓逐出。
  ——诸生或有家务庆吊之事,不得已他出,一日二日须预鸣之同学,过期罚油一斤在濂溪位前。如倔强不服,应即以抗学惩戒。倘互相容隐,是比匪同堂矣。戒之。
  ——蠲置书院膳田粮九石三斗五升三合九勺六杪,额租五百零八石五斗,其正饷于每年收租时扣存一处,俟次年开征即为输纳,然后以余租公同支用。如同庠有来往者,或一饭一宿,止可随便,不得荤酒并行,及逗留久寓,以耗公储。至书院沽酒,尤为破费生事,永行禁止。
  ——每年各处公租定有额数,未熟时,在院诸生议谙练者三四人秤收,不得多入,扰害佃民。如秤收入有失出失入等弊,在院者鸣鼓逐出。
  ——每日早晨焚香一柱于濂溪先贤位前,长揖而退,轮班致礼。
  ——每日茶饭,人各定米八合,照数均管给发,不得多寡异同,以紊常规。
  ——每日吃饭止以蔬菜为主,或肉或鱼,十日一进。太密则费,太疏则苦。儒门淡薄,诸生勉之。
  ——书院公雇役夫一名,以充洒扫、启闭、薪水、厨爨,仅可周匝,工价则偿以公租。
  ——书院设立循环二簿,一本登记每年出入总数,一本登记日用出入细数。总数于陈禾将完之日公同彻底算讫,详开一单贴之公堂,示无私也。细数每生各管五日,至月之三十,亦同算明,谨浮费也。倘以公币任意挪移及滥用不节,在院者鸣鼓逐出。
  ——书院为公所,蠲置什物,即为公器,若彼此不加爱惜,设书院一废,公租作何安顿。自后,一物将敝,即议公租新之,一屋渗漏,一墙倾圮,即议公租葺之,且逐年修补,更易为力,此守成第一急着。(久缺一条)。康熙二十二年□月。
  ●澧阳书院
  在澧州(今湖南澧县)。原名范文正公读书堂,以纪念曾居澧州安乡读书的范仲淹。宋宝庆二年,常平使董与几改名为溪东书院,有大门、讲堂、通经楼、文正公祠、四斋等,集所属四县之士肄业其中。元明两代办学不断,明正德年间,又称为文正书院。明末废。清乾隆五十二年,守道臧荣青等重建,改名澧阳书院,有房舍间,收田租石以供膏火。自后办学不断,成就人才甚众。光绪后期,维新之风日起,时宁乡李瀚昌主院,思想略嫌保守,惟其教导诸生收放心,临大节,平大难,不失君子风范。光绪二十八年,书院改为中学堂,次年改办小学堂。民国时改为澧县县立中学。
  李瀚昌:澧阳书院学约
  清光绪二十一年四月①
  汉宋讼而圣学芜,经解繁而诵读废,前之人岂料有是,而今竟至是也。始,余闻诸乡先生,四书五经必反复背诵,子弟之聪颖者集注恒读其全,虽注疏未尽研求,而王氏《汇参》一书靡不讨论精详,得其要领,故其时文华鲜而士气醇。今也不然,以角胜为能,以剿袭为博,矜奇斗巧,炫试官,立名誉,其究也掩卷茫然,虽《论》、《孟》且不能记忆,独恃有西洋石印本耳。人之血气能有几何?道不远人,反求即是。国朝以经义取士,岂尚文哉,亦冀其绎圣贤之言,有所感而兴起也。诚于身心、性命、日用、伦常反复以求其是,而又柔驯其气质,发为和平中正之文,则切已之学莫切于此,古文、时文亦复何别。五经四书,圣人言此心者也。圣人之心,吾人之心也。圣人千言万语解此心,而吾人必求千言万语之解于此心之外有日见其支离踳驳而已矣。学者之病万有不齐,苟切中吾病,而药之毛、郑可也,程、朱可也,陆、王可也,如徒拾其糟粕,无少补于身心,虽博极群书,一书簏耳。心之神明出入无时,居业以收之,心便不放。程子曰:“某作字时甚敬。”又曰:“贤记得许多,可谓玩物丧志。”然则,古人之为学,凡以收放心而已。夫民劳则思,思则善心生;逸则淫,淫则忘善。忘善则恶心生。是故,学者不可一息无功课,无功课则外诱至矣,可不惧哉!澧故屈、宋游眺地,子弟美秀而文,余忝主皋比栗栗乎唯误人子弟是惧,谨述夙所闻诸师友,考之往训,察之隐微者,集为条约,交相劝勉。固知汶暗不足以示范,·感诸生左爱,敢附攻玉之谊,冀收相长之益焉。古人有半日静坐,半日读书之法。宋陈烈苦记性不好,静坐百日,过目不忘。其法遵朱子《调息箴》、高忠宪《静坐说》、李二曲《学髓》最为无弊。若不能静坐,则惟严立课程,俾无暇晷。庶心有所系,而放僻邪侈无自入也。每日除万不得已者,只得勉应,其余断勿出门一步。董仲舒目不窥园,管幼安坐而穿榻,其静专如此,故克成大儒。克己之功,须从酒色财气克起。先正有言,真知是忿忿必惩,真知是欲欲必窒。此中势如燎毛,令一切无站足处,须于念头起时坚其忍力,一刀斩断,毋使萌芽。至于摴蒲六博之戏,娼优狎邪之游,习刀笔以伤人,聚徒党以闹考,虚造白帖,非议时政,把持官府,欺压平民,则丧德败名,危其身以累其亲已,不可戒哉!
  《四书反身录》语语切己,最宜熟玩。熟则见性体而义理明,由是以窥濂、洛、关、闽、金谿、姚江之说,及汉唐以来诸儒经解,孰非孰是,心中自有权衡。是则从之,非则去之,不切己则姑舍之。如《大学》齐家章辟,郑训譬,朱训僻,遵斯二义,皆可以齐家。《诗》斯千篇无相犹矣,郑训无相诟病,程训不要相学,朱训无相谋,遵斯三义,皆可以和兄弟。吾但取其切己而有益耳,不可入主出奴,哓哓争辩,自坏心体。盖心之体虚明寂定,即孔子所谓仁也,争辩不已,即巧言鲜仁,不可不知。
  读书必得其要。如《论语》言仁,其要在忠恕;《大学》言明德,其要在知止有定;《中庸》言诚,其要在喜怒哀乐之未发;《孟子》言仁义,其要在好恶与人相近,凡此皆圣学点睛处,其旨一也。圣人先得,我心之所同然耳。理明心定,自然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矣。明薛氏、王氏昌明心学,故晚明节义之士虽经厂臣之屠戮,而其气不衰,无他,心定故也。汉末党祸略与明同,其不拜舞于曹氏之廷者几人哉!
  读书必融会贯通,以求实用。圣人之言,说彼可以通此,说此可以该彼,如不知比例以取法,则《大学》平天下章不可用之家国矣,《中庸》九经不可以治家矣。汉儒明一经即可以决大疑,折大狱。今劝戒归之佛老,谳判归之刑名,而经书几无所可用,一二由科目出身之吏,或反不如由他途进者之通达事体而游刃有余,岂非读书泥滞之过欤。
  《通鉴》不可不读。世运之盛衰,贤才之消长,人情之诈伪,世途之险巇,胥于此见之,且可以振志气。人无穷通,惟求自立。不能自立,虽出入将相,徒贻笑资耳。读史须随笔札记,不可拘前人论断,不可立意与前人相难。若观全史,须阅刘知几《史通》,最长见识。欲通时务,宜阅《经世文编》。左文襄一生得力全在于此。他如会典、律例、星算、舆地诸书,皆有裨于实用,有暇急宜寻究。即如世俗小说,其善者亦足以察民隐,悟军谋。故善学者,无在非学。
  时文必求真切。圣贤所言,不外治道、心术、伦常三者,诚于此切实发挥,则验之于心,既多隐微抱疚之处;传之于世,亦多动人心坎之谈,不可谓无补也。若专弄机毂怪巧华丽,斯诚无用矣。试帖、试赋,亦须不失和敬乃佳,不和则音节乖,不敬则体度弛。作字亦然,均齐方正始可入格。然不读程朱书者,理不精;不读汉魏唐宋文者,气不厚;不读唐律、不临古人碑版者,诗字皆俗态。诸生间有忽于平仄、舛于字画者,字学、韵学急宜详究。
  学问之事,惜抱姚氏分义理、考据、词章为三,此骈枝之说也。考据者,据义理而考之典章文物,必考其合义理否也,不然,何取乎考据也。词章者,所以发挥义理也,不然,何以异于庸滥之八股也。周秦汉魏诸子,其说理多粹,唐宋大家,自韩、李、欧、曾而外,其说理多浮,国朝顾、阎、毛、戴诸先生,虽皆逐末忘本,而其中亦不无可取。惟据义理以定取舍,庶不成为猖狂浮游之说。所谓义理者,即此心之虚灵不昧,而好恶与人相近者也,岂有他哉!艺文固圣贤所不废,八大家两汉之阶梯也,归方又八大家之阶梯,择一而师之,毋躐等,毋作辍,循序渐进,久当有成。古今体诗亦然,法须胸苞众流,衷合一是,具傲岸不群之气,写温柔敦厚之词,必言者无罪,闻者足戒,乃不失风雅之旨。
  讲习必赖朋友,方不至悠悠度日。子路喜闻过,令名无穷焉。今人有过,如护疾而忌医,有言逆于其心,辄生瑕衅,是惑也。朋友有过,当委曲开导,使之感而无怒,切不可于稠人中面加诋毁,激之成恶。故凡讦人之短,攻发人之阴私,皆非责善之道也。至于应酬细故,当让人,毋使人让我;当容人,毋使人容我;可吃人亏,毋使人吃我亏;可受人愚,毋使人受我愚。不可戏言戏动,酒食征遂,交游最宜审择,言语最宜谨慎。语曰:欲作好人,须寻好友;人生丧家亡身,言语占了八分。慎之哉!
  习俗移人,惟奢为甚。雕梁画栋,履丝曳绣,于人轻重无关也,徒自即昏惰耳。年少之人,不以学问不如人为耻,而惟耻衣履之不如人。近日城镇尤极脆艳,一衣之饰,俶诡百出,可谓服妖。夫绀緅红紫,君子不取,服之不衷,亦身之灾。诸生戒之。然亦不可捆缚苦楚,装成道学模样,侧冠躧履,号为名士派头。
  科目进取一路,使孔孟生今之世,亦所不废。然得之不得,曰有命。命不当得,虽乞怜昏暮,何益哉?人情苦看不破,奔走若狂,妄开径窦,呈身之巧有无所不至者,幸而得之,立身已败,万事瓦解,况求之而未得,不亦枉做小人乎!昔萧山汤文端以乾隆甲寅赴乡试,其学师密授关节,曰监临传主司意也。文端却之。榜发竟领解。入谒主司,曰:“和相国属汝也”。文端愕曰:“生未尝与和相国有旧。”座师曰:“尊公曾救一穷途父女,今其女入和相邸,宠专房,故有是属。”文端闻之,竟不赴礼部试。及和败始试,中进士,入词垣,洊官至协揆。呜乎!可以知命矣。
  以上各条,虽肤末之谈,抑收放心之要也。此心既定,则充之可以临大节平大难,约之亦不失为敦品励行之儒,刻鹄不成,尚可类鹜。愿与诸生交勉之。
  广东省
  ●端溪书院
  在肇庆。明万历元年,佥事李材创建。后为岭西道署,又改为督标中军副将署。清康熙四十七年,两广总督赵宏灿复建书院,取名“天章”,为总督课士之所,选招两广之士肄业其中。前为讲堂,堂上为天章阁,又名后掞天阁。中为宣教堂间,堂后偏东为莲池,池后为近光亭,东西为斋舍。雍正十一年总督郝玉麟修葺,奉旨拨帑银两发商生息,以供生徒膏火,旋改名“端溪”,定为省级书院。十七年,院长全祖望订立学约则。二十二年,知府吴绳年购民房地添建后楼间,奉祀先贤。嘉庆四年,冯敏昌掌教时又订立讲正学、敦品行、辨义利、习礼文、背五经、疏书理、观史事、正文体、究诗赋、工书艺、兼诸学、通训诂、立课程、勉应课、少出入、戒非事等学规条。十四年,院长刘朴石又订务敦品、正文体、究诗赋、工书艺、兼诸学、通训诂、立课程、勉应课、少出入、戒非事等学规条。十四年,院长刘朴石又订务敦品、正文体、崇风雅、闲出入、杜抄袭、严扃试等学规条。二十年总督蒋攸铦、二十三年总督阮元均加修葺。道光三年,粮道夏修恕、十二年知府珠尔杭阿、二十六年肇罗道署赵长龄率属下先后捐修。咸丰四年,遭战火毁坏,图籍荡然无存。五年,知府郭汝诚修复。光绪十三年,总督张之洞重修,院长梁鼎芬书大堂匾额为“广德堂”、掞天阁下讲堂为“教忠堂”,改尊经阁为景贤阁,阁下为全祖望(谢山)祠,祠东为更衣所,西为祭器所。东西斋舍间、监院间、书库间,规模宏大。梁鼎芬更订《端溪书院章程》。院内藏有经、史、子、集、典志、类书等共部,册,住院生徒可以借阅,居外者准许到院翻阅。又设刻书局,以每年余款发刊《端溪丛书》种。自两广总督张之洞设广雅书院于广州之后,端溪不再招广西学生,地位下降。三十一年,改为肇庆府中学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