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明闻见录


  闰正月十五日,永昌府起行。

  十八日,至誊越(五日内至缅)。

  自永昌一路入缅,文武官四百余员、随从之役二千余人;其时护驾者,则靳统武也。

  二十四日,甫下营而未炊,忽杨武兵到,传言后面满兵随到,各营兵士俱忙乱奔散。马吉翔与司礼李宗遗催驾即行,遂狼跄而奔,君臣、父子、夫妇、儿女不复相顾。兵马乱处,火光竟天;各营行囊,皆彼抢劫。上之贵人、宫女,俱为乱兵所掠。

  二十五日,至铁壁关,孙崇雅叛,肆掠行在辎重。凡文武追扈稍后者,悉为所掳。

  二十六日,靳统武弁帝由斜榖而去。

  二十八日,帝入缅关。缅人要请各从臣去弓矢刀杖,勿惊扰缅人,众不从。马吉翔传旨命悉去戎备,众乃遵行。是日,抵芒漠,缅人迎贡,亦颇循礼。

  二十九日,黔国公沐天波与皇亲王维恭、典玺李崇贵等计曰:我等须引东宫入茶山,既可在外调度各营;且皇上入缅,亦可遥为声援,或不至受困。皇后不许。

  三十日,起行。

  二月初一日,帝至大金沙江,仅得四舟,止可供上用;余各自买舟,走小河。又访问得陆行亦可达彼岸,即有从陆者。计诸臣随行之众,于腾越起行,尚不下四千;此时简阅,止一千四百七十八人。从舟行者六百四十六人,余者从陆。

  初四日,马吉翔、李国泰不候太后、东宫,即命放舟。太后大怒曰:连我也不顾,欲陷皇帝于不孝耶!众乃止。

  初六日,长行。

  十八日,至井梗。缅人为阻,每日止行二、三十里。

  二十日,缅人来报,我兵四集,请敕阻之。是晚,诸臣悉会御舟前,议谁可往。众各推诿,惟郑凯与行人任国玺请行。马吉翔恐二臣暴其过恶,因私谓缅人曰:此二人无家,去则不不矣。旋复报各营已撤去,遂辍不行。

  二十四日,缅酋来邀大臣过河议事,上命马雄飞、邬昌〔琦〕往。至则缅酋不出,惟令通事传语,所问皆神宗时事。二臣不能答,缅人哂之。因所赍敕书,与神宗时所赐御宝相去微别,以为伪;又出黔国公征南将军印相对,乃信。盖缅人于神宗万历二十二年因乱来朝请救,朝廷却之;是年遂与缅绝。出此,盖以示前代未尝受恩也。时亡国出奔,情境体貌,大有非臣子所忍言者矣。

  三月,黔国公沐天波与绥宁伯蒲缨、总兵王启隆邀马吉翔等集大树下。天波曰:缅犹遇我,日不如前;可即此走护腊撒、孟艮诸处,尚可图存。吉翔曰:如此,我不能复与官家事,将皇上、三宫交诸公为计可耳。众默然,遂散。时,白文选率兵于二月初五日已抵缅亚哇迎驾,相去不过六十里,寂无知者。然皆不探听虚实,惟焚掠为事而已。

  十七日,起陆诸臣至亚哇城对河屯驻。缅酋疑曰:此等非避乱,乃是阴图我国耳。发兵围之,伤者甚众。因分居各村,总兵潘世荣降于缅,通政司朱蕴金、中军姜成德自缢死。

  四月,芒漠来报,有我兵祁信者来迎驾,请敕止之。吉翔即请以绵衣卫丁调鼎、考功司杨生芳往,至五月望后始还。祁兵得敕不进。吉翔复与缅官之把隘者敕一道云:朕已航闽;后有一切兵来,都与我杀了。

  五月初一日,缅酋遣都官备龙舟鼓乐来迎。

  初五日,上去井梗。

  初七日,至亚哇城对河安扎。

  初八日,至者梗,即后陆诸臣所驻旧地也。先建草房十间,请上入居之;外以竹为城,每日守护者百余卒。其诸文武,自备竹木结宇而居。

  初九日,缅酋遣贡甚厚,上亦优答之。时缅妇自相贸易,杂沓如市。诸臣恬然以为无事,屏去礼貌,皆短衣跣足,阑入缅妇贸易队中,踞地喧笑,呼卢纵酒,虽大僚无不然者。其通事为大理人,语人曰:前者入关,若不弃兵器,缅王犹备远近;今又废尽中国礼法,异时不知何所终也!

  八月十三日,缅酋来招黔国公沐天波渡河,并索礼物。盖缅酋以中秋日各蛮皆贡献,故责币帛以彰声势。天波至,胁令椎髻跣足以缅礼见。天波不得已而从之;归而泣告众曰:我所屈者,为保全皇上计也。若使执抗,不知将作何状!众且不以我为罪府乎?于是,礼部杨在、行人任国玺皆疏劾之;留中不发。是月,上患腿疮,旦夕呻吟;而诸臣日以酣歌纵博为乐。中秋之夕,马吉翔、李国泰呼梨园黎应祥者演戏。应祥泣曰:行宫在迩,上体不安;且此时何时,而行此忍心之事乎?虽死不敢奉命。吉翔等大怒,令痛鞭之。时蒲缨所居亦密迩西内,缨大开博肆,叫呼无忌。上闻而怒,令毁其居,缨仍如故。

  九月十九日,缅人进榖,上命给从臣之窘迫者,马吉翔徇私散给。凯见之,大骂吉翔于行殿。吉翔旗鼓吴承爵摔乱而仆伤其足,遂不能行。

  永历十四年(庚子)七月,缅人复招黔国公沐天波渡河,天波力辞。缅使曰:此行不似从前,可冠带而行。至则遇之有加礼,始知各营将临缅城。晋王李定国率兵迎驾,有疏云:前后具本三十余道,未知曾达御览否?今与缅定约,议于何处迎銮,伏候指示。而诸臣在缅,燕雀自安,全无以出险为念者。缅营索敕,朦胧而去;外兵久候,音问俱绝,遂拔营去。后缅人来言:此辈全无实心为主,惟向各村焚掠,亦不计议恢复方略;或索本图象只、粮草,相助而行。乃惟播恶于无辜,不邀天之庇也。时,马吉翔、杨在以潘璜能通缅语,嘱其扶鸾曰:仙告我矣,其处有兵来迎,当以某日至;罔上以邀赏取悦。又恐定国至,众将疾攻其恶,不得自恣,故矫旨令勿入缅。而一切惟事牢笼,诸臣好丑,盖难枚举;至文武升迁,仍由权贿。国事至此,尚可问乎!

  九月,马吉翔奏:有大臣三日不举火者。上怒,令典玺太监李国用碎皇帝之宝以济之。国用叩头曰:臣万死不奉诏。既而,马吉翔、李国泰竟錾以散各臣。吉翔弟雄飞,专恣尤甚。托者必先通雄飞,乃得。于是,行人任国玺纂宋末诸奸行事,汇成一帖,进之。吉翔闻,恨之不置。进御殿,上方览阅;次日,国泰窃袖之出。

  永历十五年(辛丑)二月二十八日,巩昌主白文选密遣缅人赍疏至,云:臣不敢速进者,恐惊万乘,欲其扈送出关为上策耳。候即赐玺书,以决进止。后五、六日,文选率兵造浮桥,为迎跸计,相去行在仅六、七十里;缅人复断其桥。文选候话不得,遂撤营去。

  三月,有歃盟谋劫东宫斩关以出者,兼杀吉祥、国泰以弭后患,事泄,坐以盟投缅;密旨捕黔国公沐天波家人李姓、王启隆家人何爱,各付本主杀之。

  五月,道臣任国玺有时事三不可解之疏,意以祸在然眉,急图出险。上令国玺以出险策条奏,马吉翔、李国泰扼之不可。

  二十三日,缅蛮弒其兄而篡其位,遣官索贺;不从。

  七月十六日,缅人来邀当事大臣渡河议事,皆辞不行。

  十八日,缅人又遣官至,曰:此行无他,我王子虑众立心不善,请饮咒水,后令诸君皆得自便贸易生计耳。否则,我国安能久奉刍粟耶!

  十九日,马吉翔、李国泰胁众俱行,止留年老内监一、二人侍上。邓凯以足疾,得免。已而,缅人以兵三千围驻跸处,大呼曰:尔大臣可俱出饮咒水;有不出者,乱鎗攒刺之。诸臣犹豫,既无寸兵可以相持,又虑上与宫闱有失,延久无可为计,遂悉出。出则以三十人缚一人,骈杀之。上闻,与中宫皆欲自缢;内侍之仅存者奏曰:上死固当,其如国母年高何?且既亡社稷,又弃太后,恐贻后世之讥。盍姑缓以俟天命!上遂止。已而,缅兵入营搜财帛,宫中上贵人自缢,宫女及诸臣妻女缢于树者累累如瓜果然。上与太后以下二十五人,同聚一小屋中,惊皇无措。已而,通事引缅官来护守。惟曰:不可伤皇上与沐国公。时遍地横尸,缅官请上移沐天波所居之室;大小止存三百四十余人,聚于一楼,哭声闻于二、二里外。寺僧私以粗粝进,赖以得饱。且知诸臣之饮咒水,俱为所杀;而黔国公沐天波及王升、魏豹、王盛隆等各击伤缅兵数人而死,死亦倍惨。赴缅饮咒水被杀者共四十二员,为松滋王某、黔国公沐天波、马吉翔、马雄飞、蒲缨、王维恭、邓士廉、邓居诏、杨在、邬昌琦、任国玺、王祖望、裴廷模、杨生芳、郭璘、潘璜、齐应选、魏豹、王自金、安朝柱、王升、陈谦、王盛隆、龚勋、吴承爵、张伯宗、任子信、张拱极、刘相、宋宗宰、宋国柱、刘广益兄弟、丁调鼎、李国泰、李茂芳、杨宗华、李崇贵;又有周、卢、沈、杨诸内监,皆同时毕命焉。

  二十一日,缅人仍请上还旧居处。

  二十五日,进铺陈、银、布等物,且致词曰:我小邦王子,实无伤犯诸臣之心。因各营兵杀戮村民,民恐实甚;乃甘心于诸臣以快其忿也,幸无介介于小邦。上颔之而已。上病,所存大小男女无不病者,死亡相继。诸臣送之由陆路而去者,约离缅半月程,住四、五日,皆为缅人所屠;其孑身无家累者,约离缅一月程,方住于一小国中,缅人以兵洗之而擒其王以归。盖从上入缅者,残无噍类矣。

  十二月初二日未时,有缅官二王人来谒,云此地不便于居处,请移他所。尔国兵近我城,将发兵取道于此,恐惊官家耳。语未毕,而缅人畀上所坐杌子即行。太后大哭,随之,继有二肩舆畀太后、中宫以行。大小男女步行五里外,渡河至岸已昏黑,不知所由为何径。三鼓后至营,始知为清师也。

  初四日,上入清师大营。

  初六日,上复转哑哇城。

  初九日,上长发归滇。

  永历十六年(壬寅)三月十三日,上入滇城。

  四月初四日,命邓凯带小子出外。

  十八日,上被难。

  缅兵为害,吉王同妃自缢,及总兵王华宇、熊维贤与马宝二官锦衣(?)赵明见、王大雄、王国相、吴承胤、朱文魁、吴千户、郑文远、李既白、凌云、严麻子、尹襄,俱干有户(?)、内官陈德远等十八人同时自缢。妇女则□、刘二贵人、松滋王妃、皇亲王国玺妃及诸臣妻女,不下百五十人。又莫承爵、齐环、王盛隆、姜成德等诸臣之妻,赴死尤烈。其陆行诸臣,岷王朱蕴金、姜世德、马九功、潘世荣、危礼存、向鼎忠、温如珍、刘九皋等,亦就义。而未乱时以病卒者,潘其、齐环、朱仲、王伟、瑞昌王、刘荩忠、徐凤翥并内臣数人。其诸臣子女之死者,不及悉记也。吁!酷矣!
 
南广纪略

  华复蠡

  甲申三月二十七日,梁溪发棹,逗留苕霅者一月。五月朔,渡江。六月朔,过南昌。十九日,踰梅岭。七月朔,上新兴陆道。十五日,渡海。二十一日,抵临高任。署无室,衙无役,悔三百金资斧至此也。每二更,闻鸡啼声,愀然曰:此乱征也;胡为乎来哉!方匝月,生、熟黎以署令而破城。先一日,居民告我,于所寓前后书新任某寓此,则无患。是日早,为之署令已戮父母妻矣。惨哉!贪酷可为哉!我霄昼废寝餐,招抚者六十日。至十月,府道拿胁从保全者千余家,推官相公欲杀无辜,我力四逢怒(?)。十一月,遂怂本道林次翥以「坐视不救、幸灾乐祸」责我,因罢官,举邑绅民哀之,哭而送者数百人,植去思碑于城隍庙西,以志变乱时得贤父母。斯时,适然释重负也。周孚先弃我去,就儋州陈知州馆,子养随我寓,迁居琼台,望五指插天,并缘海寻水落石出处。东眺大洋,见巨涛如山而来,初惊怖特甚,后则数其涛之大小而乐焉。乙酉年六月,杀署令事复发,以闽地为皇居,其家属特奏故也。欲提该邑绅民问罪,举国狂走,我又为之出银八十两,于粤东臬司寝其事。十一月,周孚先卒于李司李署,停棺小北门,复为葬之。丙午年二月,天衢为道府所拿,逃入琼府依我。时春夏交,城外野鸡每每夜啼,恶之。后入秋冬,益甚;曰:必乱征也,去之。十月朔,携家眷过海而北,客雷州。二更,鸡啼更甚,弃去。行七百里,上广西梧州府陆川县,孚先子亦随焉。时十一月望,旧令施古璜已去任。我为屋三楹于城,以贮眷属。十二月朔,上北流,同古璜下苍梧。时,古璜已召铨曹,欲趋端溪也。二十日,至德庆州,传言羊城绍武帝已为清朝所除。古璜不敢再下,我独往。二十二日,入肇庆,拥戴首相丁魁楚者,呶呶要银。至二十五日早晨,犹遇退朝官拖朱施施。少刻,永历帝以两人轿下小艇走矣。我有一小艇,下河随众而逃。除夕傍晚,遇古璜于藤县。丁亥年元旦,舍舟从陆;古璜止于北流,我仍回陆川,时已元宵夕也。陆川县城,野鸡又复二更啼矣;心虽恶之,计亦无他之。二月初六日,古璜忽挟家眷仍奔陆川依我者四月。二十二日,清兵大至,百室安堵,我止费银三钱为一饭以待浙人。嗣三、四月,旧总戒陈邦傅潜于宾阳,始则纵兵劫掠,后则被抢者率多追随以肆劫掠。自四月初一日破容县、五月初五日破北流之后,遍地皆贼,皆曰恢复兵也。五月初六日,将家眷寄入深山之大桥村,山水田土佳绝,几欲家之。因有几担木香在城。不欲远去;离城数里,栖一庵中。至十五日,陆川县破矣,我亦被掠,送入监。一夕,索银五百两,我以一妾与之。彼赠我银八两,深入大桥;周孚先子弃我入博白陈邦傅部下为参将。七月内,家眷染瘴气。初七,冢妇亡。二十五,先妻亡。至八月初,婢仆辈死者五人,我父子亦大病。舟入城,寓城东紫铜坡。十六日,孙时显者率兵攻雷州,路经我寝室,釜室俱罄。父子二病体。受其毒拳者累百,与死为邻矣。二十五日,周孚先子提兵过陆川,来看我病。九月初一日,迁入陆川署令内室;因念家乡骨肉俱丧此地,恋此何为?十月十五日,将先妻冢嫦之柩焚焉;携其殖,一千五百里上南宁府。经绿珠贵妃故里,山水奇秀甲天下,知南宁从未经兵火也。定儿并妻不从。十一月二十二日,入郡城,人物繁庶、粮食便易,昔号为小南京。犹然乐士,意欲居之。适一浙人送一梧州女子,吾大儿遂买屋四楹于治前萧元圃之对门。复有盛巷项竹匠之族,国初至此,甲第联绵,现兄弟叔侄举人四人,与我为家人好,亦足乐也。至戊子三月初十日,永历帝又踉跄而至矣。斯时,见有随驾者吾常吴元声、浙东严秋冶、江右王登水、萧韩若数人耳。四月杪,广州李成栋者忽反投明朝。遣洪天擢、潘曾玮、李绮三人赍疏迎驾。六月初十日,永历帝驾下肇庆。时,南宁城野鸡又二更啼矣。我决意东下,苦无舟。至七月十三日,丹阳贺退庵与吾一舟。方欲解维,退庵为仇人所劫,行李被抢,将及于我。我急诉之而止,退庵飘惊,不知何往。我身自操舟,月白风清,迅水顺流,任其所之。自永淳而横州、而贵阳、而浔州、而平南、而藤县、而梧州、而封川、而德庆、而肇庆,竟日竟夜,三千里鼓棹而下。过德庆时,夜闻征鼓声;有言曰:此皇舡也。我初不信,明日视之,是也。抵端溪西峡,时为七月二十九日也。侨寓于东门外阅江楼右,师古璜亦在焉。贺退庵皆在焉。遇龚端木令郎在田,言元琳事,为之泪零者弥夕。斯时,凡属相知,皆为我拣如何好官做。不知我冷眼觑破,见宰执仍无柱石之才、群僚率多徼幸之徒。瞿稼轩官非不显也,戊子年二月二十三日夜之吊打不免;丁魁楚银非不多也,丁亥年四月初四日夜父子骈首就戮。生当斯世,为官适近丧身一路。人情险恶,世事凉薄,知此筵席决无好散场,遂以空闲观忙官。忽闻贺退庵以特参李绮三人,三人复仇,嘱成栋养子李元胤系之于监,欲绝其食以毙之。退庵无亲戚仆隶,只告哀于我。我若放手,退庵死矣。为之用银一百两,以活其命;又为之求解于太监夏国祥。以减其罪。至己丑年二月初一日,复为之保出狱,再赠银四两买衣饰。四月初一,又赠银,令之逃入桂林;后退庵不知何往。复三月。初,李成栋亡之信已确,肇庆君臣各复解体。适有浙人旅亡,遗妻无养,归之于我;我亦迁于乡以消夏。一年来,文官之命制于武臣之手,身登两榜,时为武弁挥拳屈膝;五虎一狗,笑破人口。至八月,鸡又二更啼矣,甚至两翅生距,骇之。此必大乱之征也,宜急去。十月中,再携家眷迁至番禺县之石璧乡。至庚寅年正月初七日,肇庆闻清兵破南雄。自己兵丁在城内外大抢大杀,先从官之显者、囊之重者及之;惜我不及见也。庚寅一年,清朝兵马顿首五羊城外,守御诸人以为万分无虑。一浙人邀我入广,因见天衢为同知。宿三夕于毛子霞寓,每酒后将睡,鸡辄大唱。我私念曰:如此兵围困,鸡又何啼,岂有更甚于此者?乃我出方一月,而城破矣。破城后,十一月二十日入城,见天衢一裸体也。问我讨银三两,置衣服;妻妾被拿,又讨银二十两赎妻出,又讨银五两置衣被。偏富贵时不曾受他一毫之惠,偏于患难相逢,真恶缘哉!晤香山令张嘉仲,谈家乡事,甚是茫然,殊闷闷,仍迁石璧。至辛卯正月,有上韶州之便,遂寄曲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