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国图志

向有榷场互易 若再开东南市舶 恐碍蒙古生计也 至是澳夷始
不得独擅其利 乃以澳门夷屋赁与各国居止 澳夷向有番差一人
以约束 理词讼 司达一人治赋税
英吉利既常来 遂于乾隆四十几年间创立公司 公司者 国
中富人合本银设公局 立二十四头人理事 于粤设总理人 俗谓
大班 二班 三班 四班 外有茶师 写字 医生 及各家子弟
来学习者 共数十人 每年七八月 夷船到时 始至十三行夷馆
许雇唐人 买办食用 年终事毕船归 各夷仍往澳栖止 驾船者
英吉利国广述中有船主 统管一舟人 有大 二 三 四伙长 测星日 看罗经
量刻漏 对洋图 以掌舵行舟 有写字人 登记数目出入 有医
生治疾病 有兵卫掌枪炮 有水手管风帆以及搭客等 初年每舟
不下千余人 牛羊犬马皆备 至澳报 同知衙门派渔船引水入泊
黄浦 洋商雇西瓜f船驳货出入 嗣海道日熟 递次减少 今每
舟不过三四百人 大西洋既不得专利 来船日少 佛兰西幅员阔
人民众 然富者始饮茶 贫者以炒豆代 故船久不来 荷兰资本
薄 无多船 他如单鹰 双鹰 黄旗等国 间有至者 惟英吉利
公司商船最盛 然所市皆非本国土产 皆采买他国 犹以万达剌
沙暨东印度各国采买最众 易茶丝等货以归 各国及俄罗斯西境
皆就近至彼国转贩 每年三四月间 英国海舶云集 其初不过数
船 近年增至大舶二十只 益以小船 其茶叶收赋极重 约埒中
国买价 又禁他人不得置 即船主 伙长等人置者 到日交公司
酌领价值 由是富强日盛 有大 二 三 四等头人以治政事
其酋所居城 名兰墩 跨海汊造桥 上行车马 下过舟航
富贵家皆有苑囿 春秋佳日 礼拜之期 听男女游玩 夜则街巷
遍悬油灯 行者无庸烛 其费出于仁会 亦有诙谐杂剧 夜始演
作 昼有禁 恐妨工作也 人性强悍 好上人 荷兰等国皆畏之
推为盟主 以时聘问 数年一会 各酋长至其国以申盟约 宴游
累月 方各登航以归 惟米利坚夷不与相下 米利坚即中国所称
花旗者 沃衍宜五谷 周亦数千里 人勤力作 常以余粮济各国
设十二酋长以理事 一酋死 复公举之 必众服而后立 故其人
最重行谊 无梗化 无催科 有军事方治赋 英夷常起兵攻之
十余年不能胜 又禁谷麦不祟与英兵 英兵益困 各国力为和解
始罢兵 米夷常指英夷为山狗性 如稍畏让 彼必追来 一返身
海 国 图 志 下相向 反曳尾而去 故兵虽解 终不往还也
其在东印度各国采买 亦设大班诸人 遇有可乘隙 即用大
炮兵舶占踞海口 设夷目为监督 以收出入税 先后得有孟剌甲
新埠 及新加坡等处 即葛剌巴 本荷兰在前明所踞者 英夷亦
曾夺之 近始仍归荷兰 其用兵饷费出于公司各港所征税 公司
得收三十年 期满始归其国王 凡用兵只禀命而自备资粮 以故
到处窥伺 所恃惟枪炮 炮子用生铁铸 重者至三十斤 故所向
无不披靡 至东印度 皆回民 仍各有酋长 英夷虽据其海口
亦未深入其内地 其回夷贸易中国者 所驾舶 亦需英夷测度以
行 故用英夷旗号 名曰港脚 嘉庆十一二年间 有大班喇佛者
约孟剌甲兵头 以兵船十艘窥伺安南 为安南所烬 无颜返国
以所余三艘顺抵粤洋 喇佛又与内奸说合 欲占澳门 不果 喇
佛不能回覆兵头 遂潜匿不出 不能开舱 此十三年秋冬间事也
其兵头竟趋澳 占踞炮台 西夷仅保守大炮台 发禀告急 时总
督吴熊光 巡抚孙玉庭调兵戒严 饰澳门文武驱逐 夷兵虽回舶
然不去也 直待十四年春 喇佛给与金银 带归以恤死难 方回
喇佛以此被革 改用四班益华成为大班 盖议欲占澳时 惟伊不
肯署名 嘉其有识也 喇佛旋以忧死于澳 益华成之后 有大班
吐丹东者 冀我大屿山为居止 寄信回国 求奇异物入贡 自粤
趋天津口 天津盐政以闻 奉准入都朝见 该夷使等不能行跪拜
礼 诏将贡物发还 即饬盐政护送回粤 此嘉庆二十二年秋事也
时总督蒋攸g亦将就从事 不能如各国使臣仪
其初设公司 所来呢羽 立股分售与洋商 总商有三股 四
股者 散商有两股 一股者 所买茶即以股分为则 其茶价照客
价明加 每石有银十两 八两不等 名曰饷磅 以此重啖洋商
英吉利国广述中收茶时 用以上下其手 洋商媚夷者 茶多溢额 如近年东裕行
两股呢羽交茶 逾怡和四股之数 此明验也 洋商中贤愚不一
每每互相倾轧 倘有泄外夷之短者 该夷公司必知 遇事排斥
故洋商遇地方官询以夷事 皆谬为不知 而中国用人 行政 及
大吏一举一动 彼夷翻无不周知 闻嘉庆年间 夷船到口 该大
班等恭请红牌来省馆 诘朝穿大服 佩刀剑 到各洋行拜候 稍
有名望之商必辞以事不见 俟其再来 然后往答 迎送如礼 一
惟洋商言是听 迩年来船益多 销茶益盛 洋商仰其厚润 于是
夷船将到 洋商托言照应 过关即出远迎
又复常踞十三行之英夷 知汉字 能汉语 常矜其出入口税
饷每年几及百万 而澳夷货来甚少 税饷极微 翻得坐享澳门市
易租赁之利 每欲效之 遇班中人新来 多方播弄 如道光七八
年 于夷馆前立大马头 置围墙栅栏 其地为对河居民来往渡口
禀控大宪 屡禁不遵 迨奉廷寄 巡抚朱桂桢亲督拆毁 该夷又
将来船碇泊零丁洋面 不入口开舱 以八事入禀要挟 又纠各国
夷 随声附和 惟米利坚夷不从 回称 如我国有船至汝英国
贸易 必遵汝英国制度 今来中国图觅利耳 如无利即请汝亦不
来 何须喋喋也 维时各船主争噪 向例到即开舱 起货下货
不过一二月 即开帆回 今久碇于外 不但货物霉蒸 一船数百
人食用何出 大班部楼顿庸懦无能 听二 三 四班 许供给各
船食用 自七八月相持 至下年正月 大班见不能了 潜附便舟
而去 适洋商以所定茶不交 一年费用无出 再约齐至澳解说
始于是月十四五日 入口开舱
三月初间 忽有火轮船自孟甲喇来 乃该港坐班及驻巡夷目
专信申饬 令其作速开舱 毋误一年贸易 火轮船者 中立铜柱
海 国 图 志 下空其内烧煤 上设机关 火焰上即自运动 两旁悉以车轮自转以
行 每一昼夜可行千里 自该处至粤 仅三十七日 据夷人云
道光初年始创造 不能装货 以通紧急书信而已 斯一奇也
是年秋 夷船到三班 边司大班事益以肆 竟带夷妇寓十三
行 出入必乘肩舆 翻不许洋商乘轿入馆 种种故为干犯 大宪
怵以言 遂架大炮于夷馆两旁 设兵守护 居民愤愠 即他国夷
亦谓天朝怀柔过甚 其肩舆乃东裕行司事谢治安所送 被官拿
究 瘐死于狱 嗣通事头人蔡刚往谕 蔡刚有胆识 善语言 厉
声辩诘 始有畏意 撒去兵炮 夷妇仍不肯遽回 盖洋商于奉谕
饬查时 已具禀 谓大班患病 需人乳为引 故带以来 俟稍愈
即遣回澳 故该夷得延抗也
先是道光三四年间 公司以缅甸西南必姑港土产甚盛 发兵
船占踞 为缅酋所败 兵船来粤取饷 碇零丁洋面 本新安县属
有兵上岸滋事 用鸟枪击毙数人 大宪责令洋商向大班索凶手
据称 此系过往兵船 未经入口 非我能约束 且带兵人如中国
官长 我乃贸易民人 岂敢往谕回覆 适是时 又有米利坚船载
佛兰西夷商在黄浦 以砂斗击卖水果人落水死 报验船主 将夷
送出正法 而新安数命迄无以赏 后闻其兵船不回国 在外三年
始归 该国仍革去职事 以其不能约兵丁也
近年该班等又欲于澳门寓馆前立马头 竖旗杆 商之澳夷
澳夷初答以此中国地方 非我所主 继思英夷在省 如此横行
倘洋商迎合 为之营于朦准 是澳为彼有矣 次日向该班改说
此地乃中国畀我居住 已数百年 汝等来贸易 暂赁以居 现
有十余国在此 如皆各立马头 竖旗杆 是此澳为汝各国之地
矣 该班妄念遂止 澳旁高山 西夷建一望海楼 面零丁洋 用
英吉利国广述中大千里镜远观 可见数日后所到船 并能认知何国旗号 山后向
有小路可上 原许一切人登眺 至是西夷不许该班登眺 翻将山
后小路铲去 大路设卡 彼亦无如何 时有英夷在葛剌巴犯事
潜逃来粤 原告踪至 控于澳夷目 将该夷拿禁炮台议罪 该班
为之缓颊不听 及令他夷往视 又为守者拒不得人 因相口角
一并拿禁 诸班哑忍 不能致辞 以上闻之通事头人蔡刚 定非
虚妄 然十四年间英夷曾占踞炮台 西夷仅得大炮台以守 幸大
吏亲饬文武员弁驱逐 英夷始俯首而去 今此虽夷目裁抑 未尝
非藉中国威灵也
又各夷尝颂中国之盛实无比伦 他港贸易货物每有售有不
售者 至于置货 更非经年累月不能集 惟粤港无论何货 即压
船之石 已烂之铁 及剪弃之碎呢 片羽 一至即售 所置货值
数百万 一二月即齐 立可开航 此虽绕大地一周无此港口也
故英夷来船皆有木榜 横列数十款 闻系申诫之词 盖不独彼国
土产来此销售 而茶叶 大黄 实彼生命攸关 况彼国赋饷所出
时虞封港 故告诫严极 无如夷性好强 又贪三十年之专利 而
听积久盘踞奸夷之怂恿 以至屡行悖妄 苟非大宪镇静待之 几
何不酿成事端也 近闻该公司之期久满 后日富商不得续入 屡
屡控争 该国酋贪其重利 日事因循 迩以兵烦费重 加之在事
头目各怀己私 亏折支绌 再二三年亦必散歇 公司一散 海疆
可保永绥 盖党羽众多 势力始横 善治者必先设法解散 而后
易于制驭 公司之夷迩来横甚 散后则各管各船 各自牟利 此
为易制 然恐不知者翻以为忧 因备记之 俾见者知所去取焉
又曰 澳门所谓新闻纸者 初出于意大里亚国 后各国皆出
遇事之新奇及有关系者 皆许刻印散售 各国无禁 苟当事留意
海 国 图 志 下探阅 亦可觇各国之情形 皆边防所不可忽也
源案 公司散则易制 此语甚扼要领 不料十四年散后 粤督反行
文英吉利 索其专派公司来粤 总司贸易 其来人即义律也 误听洋商簧
惑之谋 遂启边防无涯之祸 惜哉 探阅新闻纸亦驭夷要策
海防余论 南海颜斯综 广东有通洋之利 恐有通洋之患
诸国熙熙 皆为利来 而英夷尤专为奇技淫巧 以易取中国之财
彼国无税亩之征 行什一之法 首务商贾 税课特重 其人深谋
远虑 好大夸功 号令甚严 从无宽贷 用兵机警 国内人少
多募他国杂番而督以本国武官 爱惜士卒 知难即退 即如商船
船主御下甚严 仿佛军法 水手人等有过犯 与头目应议鞭多少
立案生死不计 其俗谋夺人地 非必出自国主之意 所谓港脚者
不止h 迦 拿三处地方 散处海外 皆有大小兵船 时常巡徼
往来游弈 头目多有携眷 三五富人 群居谘议 欲占据其国之
某地 告知国主许往 凑合钱粮 即抽拨各处之兵船 令往攻取
若战胜得地 其地利益国主与出资之人均分 自有章程 前者夷
兵到澳门 登岸进至黄浦 乃夷商公司所为 其明征也
各夷常说 天下富庶 无如中华 诸国所来船 多不觉其多
所来少不觉其少 无卖不尽之货 又买不尽此地之货 为海内第
一 是天下更无大于中华 英吉利久有垄断之心 常谓 濠镜
澳 西洋人可居 我辈不可居耶 其觊觎久矣 次则大屿山
货物艰于来往 若老万山 则孤悬海外 皆非其所属意 英吉利
尝欲称帝 称可汗 诸国不服 仍王号 其本国船俗呼祖家 以
别于港脚 白头港脚番 志在牟利 虽为所辖 不乐战争 船上
船主必是英吉利
愚以为若有贫民陷夷 宜开一面网 许其自拔 立功加之重
英吉利国广述中赏 足以疑惑其心 彼之伎俩 专务震动挟制 桅上悬炮 登岸
放火 占据各处地方 多用此法 然未敢尝试于大国之边疆 恐
停贸易 则彼国之匹头 港脚之棉花 何处销售 茶叶等货何处
购买 彼之国计民生岂不大有关系 彼若并阻诸国之来船 肆彼
劫夺 则与之争斗者 当不止一国 彼能无虑及此哉 驭夷者必
先得其情 而后有以消其桀骜之气 折冲万里之外 萏尧之语
聊备采择
按 粤东之居夷 自葡萄牙之居澳门始 维时尚方珍玩 皆取办于
粤 或不时给 辄为中涓 所嬲 适葡人有濠镜之请 当事利其居积货宝
便于贡办 又所谓欧罗巴者 尔时不知为何地 以为不过南洋诸夷之类一
枝 暂借无足重轻 非必贪其五百金之利也 葡萄牙本西洋小国 得此澳
宅 如登天上 以其余资广筑楼馆 绵亘万厦 欧罗巴诸国来粤者 倚为
东道主人 其留粤收逋欠者 皆租其房屋 久居不去 诸夷之浸淫i熟于
粤东 则由澳门为权舆也 林富一代名臣 而谋国之疏若此 语云 涓
涓不绝 将成江河 可不慎哉
按 英吉利j然三岛 不过西海一卷石 揆其幅员 与闽广之台湾
琼州相若 即使尽力沃土 而地力之产能几何 所以骤致富强 纵横于数
万里外者 由于西得亚墨利加 东得印度诸部也 亚墨利加一土 孤悬宇
内 亘古未通声闻 英人于前明万历年间探得之 遂益万里膏腴之土 骤
致不资之富 其地虽隔英伦万里 而彼长于浮海 视如一苇之航 迨南境
为米利坚所割 所余北境 虽广莫而荒寒 类中国之塞北 燕支既失 英
国几无颜色矣
五印度在中国西南 即所谓天竺佛国 英人于康熙年间 在
孟加拉购片土 造屋宇 立埔头 乾隆二十年 灭孟加拉 乘胜
蚕食印度诸部 诸部散弱不能抗 遂大半为其所役属 其地产棉
花 又产鸦片烟土 自中国盛行之后 利市十倍 英人所收税饷
海 国 图 志 下五印度居其大半 失之桑榆 而收之东隅 抑何幸也
英国人既得五印度 渐拓而东南 印度海之东岸 遍置埔头
阿喀剌达圉取之缅甸 麻喇甲 息力 即新奇坡 易之荷兰 小
西洋 即印度海 利权 归掌握者八九矣 再东则中国之南洋诸岛
国 惟吕宋属西班牙 余皆荷兰埔头 繁盛如噶罗巴 即爪哇
冲要如马尼剌 即小吕宋 英人未尝不心艳之 而他人我先 无
由凭空攫取 然往来东道 以两地为逆旅 西与荷不敢少迕也
澳大利一岛 孤悬异域 广莫无垠 野番如兽 英人亦极意经营
欲收效于数十年 数百年之后 至如亚非利加之狮山 又名西尔
拉里阿尼 辟荒秽而取材南亚墨利加之特墨 践涂泥而耕作
盖四海之内 其帆樯无所不到 凡有土有人之处 无不睥睨
相度 思k削其精华 而目前之倚为外府而张其国势者 则在于
五印度 其地在后藏西南 由水路至粤东 不过两三旬 盖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