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国府志


属耆老董役劝助,农隙从事。经始方亟,而孔公坐他累当去,义不中辍。未几庄公代至,日

率郡僚,躬亲畚插,桔槔雷奋,巨石雨下,徒皲瘃,分醪割炙,吏瘁工勤,筑深塞漏,拒

水之砥,崇广如旧,铸金象物,以压众族。自冬涉春,桥用坚实。郡人谋为记颂,庄公弗许

。明年己酉夏,山涌九蛟,平地水丈余,坏城郭津梁无算,二桥屹然如山岳。郡人凭栏叫呼

曰:“嗟乎!向微我公之役,桥于何有?”夫创始难,修旧易,修旧于将倾,功与创始等。

非袁

公无以建百世之利,非孔庄二公无以永袁公之泽。袁公故有像,今敢不合而祀之,以昭厥德

?
先是桥东西皆官地,碑亭翼然,其旁舍守以桥夫,禁重车,毋震撼。后百余年,市民垄



,侵为廛肆,架屋盈桥。万历丙子戊子间,桥棚再火,栏石毁裂,识者病之,至是完缮,始

尽撤屋,下令曰:“敢再屋以病桥者,治以法。”然后延望敬亭,旷若发覆,咏李白“两水

”“双桥”之句

,皆相顾色喜也。后之人其毋狃苟安,徇小利以坠前功,则维我宁人之福。于是耆耋数辈饬

宇作祠,且旅进益请属辞,以诸石。孔公名贞来,曲阜至圣裔。庄公名泰宏,辽东左卫

人。李公名文敏,陕西会宁人。其吏民与有劳费者佥附载焉。


府儒学记

郡侯庄公守宁之三年,政清讼简,治桥梁,缮城郭,以次修举。而郡学坏漏,栋朽桷裂,官

师无宁宇。公奋然身任,捐三百金经始,上其事于督府麻公、抚军张公暨藩伯徐公、臬司佟

公、提学简公,皆俞其请,捐缗粟有差。郡僚邑长趋事惟谨,公又命郡从事之能者三人及学



士率诸生四人更督递视,殿堂斋庑、门庭之属,附祠之所,甓筑垣,涂丹,盖易旧而

更新

者十不啻六七。事讫,率僚吏师儒行释菜礼,炳炳煌煌,若孔子之式临,而诸生登降兴俯,

瞻瞩改观,皆以为前此所未有也。乃属余碑其事。考志载,府学旧在城东郭外,明初徙今所



正统间袁公旭撤而新之,规制闳伟,经修葺,以迄于今,凡以崇先圣绍来学也。古之人

自童子以至公卿,无一人不出于学;自小成迄大成,无一日不由于学;自祭祀、养老、飨宾

、听讼、献馘,无一事不归于学。此唐虞三代之盛也。周衰学废,吾孔子始于其徒习礼杏坛



泗间,以教来世,盖有所不得已耳。其后郡国各有学庙,祀孔子。宋诸儒讲道甚众,书院几

遍天下,鹅湖、鹿洞之区,弦歌盛于学舍,于是学校为虚器,师弟子为虚名,昔人叹息久矣

。夫学者将以复性而明道,非圣人之言不敢言,非圣人之行不敢行也。汉儒讲经而或未闻道

,今人为文而并废讲经,此司教之长吏大贤所为,有风厉正学之责也。吾宁故山郡,地僻而

俗淳,江罗公汝芳守郡时,尝聚徒讲学,而吾郡周太常怡、贡学博安国、沈侍御宠、梅大

参守德后先倡明,复有陈九龙履祥兴起,甚盛理学,至今不绝。由是敬业乐群,修明孔子之

道,后起者之事也。诸贤士其毋骛利而忘义,毋茹华而吐实,毋旁溺百家而荒六经四子之言

。渐渍涵濡,以观厥成。将贤大夫之所谓兴起教化,而多士蒸蒸丕变,其在是乎!是役也,



于庚戌季夏,凡五月而竣,费白金一千二百有奇。主之者知府事庄公名泰宏,佐之者同知唐

公名赓尧,通判董公名养性,六邑长暨幕职、学博均有劳助。刻石纪名,髦士嗟咏,咸愿有

诗以系之。其词曰:

鳌峰之冈,叠嶂之阳,实维黉序,形势高张。三徙攸定,式廓其疆。兴

废百年,英哲代起,岂无修缮?乍完旋圮。洪惟庄侯,崇学殚力。工部有程,群吏恪职。作



翼翼,彪外闳中。有锵金石,俨在鲁宫。大道未坠,群圣具存,是则是效,天祚斯文。


熙九年庚戍十月记。

山门游记

宁郡匝万山,其垒而岈者,往往窍为洞穴。而其环山皆洞,交属旁通者莫如山门。岩石

横亘,中豁如瓮城,高广数丈。其西为文脊峰,内多平野,山为郛廓,其前后高下以洞名者

:曰朝阳,曰紫云,曰涟漪,曰枇杷,曰龙潭,相距不一里许。“朝阳”者,南向爽垲,户

牖三面

,盖瞿硎先生披鹿裘坐石室处。东百余步,从怪石中侧而下堕者,“紫云”也,深而明,

特出云气

。自西北穿涧谷,深广可三百步,闻流泉,僧炬而导客南出山之,所谓“涟漪”者也



左涉山椒,又陷而中虚,崖罅有枇杷树,洞以是名。其稍远者为“龙潭”,大旱不涸,龙窟

共中

。嘉靖间土人竭水灌田,雷奋龙见,日为昼暝。其水东北径涟漪合流,汇于港口。其余如窦



井,多深陋不可入。春夏水涨,灌输万窍,众山怒号,若考钟鼓。始入门曰灵岩寺,有古木

数十围,人称“瞿硎树”。其新辟而庵者在腹曰“凿铁”,在背曰“竹影”。皆随山架宇,

倚石为壁,曲

榭层楼,人蹈空际。而所谓凿铁者,又一小石门中,有狮子峰,倚天昂首,环顾崇岩,万怪

竦叠。
余少而闻之,将老而游。春日既佳,欢兴殚洽,乐其洞穴之幽而多轩豁通朗,给人

游目类有道而能容者。时无瞿硎先生,石室阒然,然其人遁迹韬光,不与人接,而桓温造访



色,使伏滔作赞,温故自可哉,千百世下求斯人之车尘马迹,又可得哉?庚戌闰二月二十一

日记。


重修张公标纸庙记李文敏

城北五里许法露庵,即昔标纸庙也。余尝道过,父老往往为余言之,然未能悉其详。及阅郡

志,南宋建炎二十二年,张公果知宣州,夜梦陵阳土神告,明午有漂没城郭之难,公至横涧

虔告牛背老人,当可免,否则数百万生灵,其为鱼矣。翌日,公如神言往,果见老人乘牛横

笛而来,水亦暴至,公哀恳不得请,乃抱籍投水,城得不没。未几,舟载一靴流至城北,郡

人求得公尸,殓而奠之,因社庙标纸,遂以名其庙。嗟乎!宛固名郡,官兹土者,循良美绩

代有其人,若公之以身殉民,指可多屈乎哉?今宛郡城郭人民,桑苞椒衍,屹然海内巨邦,

皆公之遗也。后之报公者,虽名宦有祀,遗爱有祠,若不藉此区区,但自建炎迄今,几六百

载,标纸之名,尚啧啧在童叟口颊间,乃使先贤遗迹,竟至湮没不传也,余心滋戚矣。考易

名法露,自顺治庚寅始,规制既定,余何必不仍旧贯。爰捐俸置楼,升公像于上,俾后之人

人瞻而仰之曰,此昔亡身救民太守张公标纸庙也。庶几名改而实未泯,聊存余景仰先贤之意

云尔。于是略纪其事于石,以告来者。康熙九年十一月记。


西津书院序吴伟儒宁国人

昔孔子设教东鲁,一时及门惟子游氏为吴人。既而季札观乐于鲁,夫子以佳公子称之。及适

楚游吴,季札已殁,为题其墓。于是探禹穴辨防风氏之骨,此游吴之明征也。轮蹄辙迹,经

传无明文。然宁邑城南有夫子巷,浙江有孔子关、孔子井,询其所以,谓孔子信宿城中而巷

名,度关而关名,饮井而井名。读邹东廓《文庙记》,详其事,则夫子之过此无疑也。嗟乎

!以大圣人过化之乡,而贤哲不著于当时,英才不显于后人哉。宁自汉而唐,人文不可考,

宋季吴柔胜与子渊、潜,皆尊朱子学为名儒,伪学禁起,同时逐五十九人,柔胜居其一,然



源有自,实于斯道,有获理学所由来也。及明世宗时,罗近溪先生守宛陵,以师道临民。刑



不用,一郡有邹鲁风。王龙溪闻而嘉叹之,因至宛与之论万物皆备于我,相得益彰。时钱绪

山以言获罪,退隐宁之狮岩,三载,著《狮岩语录》。先是邹东廓因议礼谪彰城,与文脊



壤,曾膺郡守初泉刘公之聘,于是三君子往来宛陵,接引既多,闻道者不少。邑士碧溪余子

坪石屠公尤著罗先生之学,一传而陈九龙,再传而汪昆一。文脊诸生延请讲学,当世乱之秋



日会月课,三十余年不衰,士之获闻大道者非可一二数矣。又闻向日诸先生开讲时各有书院



龙溪于古猷建水西书院,近溪于宣城建志学书院,东廓则有桐川复初书院,九龙则有淳湖云

山书院。况我文脊固夫子过化之乡,虽夫子往而羹墙如在也。旧有凤山书院,日久颓废,诸



聚会苦无定所。至于我朝康熙甲寅,邑侯马公来尹兹土,雅志作人,思复建书院,士民欣然



乐输资。爰于未秋鸠工,经始越岁告成。中建大楹三间,后楼三间,大门二,东西廊各五,

额曰“西津书院”,即以是年八月二十七日,夫子诞辰,进夫子神位,以周、程、张、朱及

近溪辅之。是时朗日中天,卿云焕彩,笙歌缭绕,士民鼓舞骈集,亦千古盛事也。于是率诸

生每月十八日一会,每岁九月大会,外郡咸集。嗟乎!夫子过化之乡固如是欤!马公与夫子同

乡,其如意于此,若天启其衷,非偶然也,后之学者其无负此书院之建哉。康熙戊午年八月

二十七日。


与屈明府言裁扣夫马书刘楷南陵人

前众绅士里民以补夫马裁扣事,恳楷转求俯赐矜闵。楷因先未奉教左右,未敢率尔尽陈。数

日来熟筹此事,关一邑休戚,万姓脂膏,代桑梓陈情,即于侯为忠告,有不敢默默者。盖里

役之困,至今日旧例所应有,如军需采办,上下年公费,穷黎纵典鬻殆尽,谁敢不竭蹶趋命

。至夫马裁扣,久奉部文,相驿地之冲僻,差使之多寡,斟酌再三,颁行天下。非但一县一

驿为然,苟裁之于上,而复征之于下,扣之于前,而又补之于后,则在邮递有裁扣之名,而

实仍未裁未扣,百姓无夫马之责,而终苦应马应夫,况补者一而羡耗诛求,不过徒饱库吏



私橐,非计之善者也。昨春承示核夺,楷适往白门,未参未议。近闻里民言,所征之数,竟

倍所议,民力竭矣,安得不皇皇呼吁乎!窃惟侯下车以来,作养人材,振兴学校,除清供之

弊,苏兑粮之若,善政多端。每与邑绅士言及,辄惑叹不置,实非阿所好也。此事初行,众



民输纳恐后,亦知为暂时权宜,第行之已久,弊窦丛生。古人有言,能发能败,则须通变。

矧侯莅任十余载,屈指荣擢在一二年间,倘异日人情龃龉,输纳未必如今日,哓哓之口,其

谁能禁之。相沿既久,谓此弊始于某时某人,恐亦为盛德之累,愿侯图之。倘蒙鉴念平生,

察鄙言之非激,审众情之易安。施恻隐之仁,颁宽恤之令,或议除,或议减,从此欢声载道

,则所不满者,仅驿卒数十人,而德泽遍暨于亿万人,俎豆且及于千百世,较量得失,宁不

倍蓰哉!或曰,夫马既裁,兼比透支,在此辈诚难,但里下业代偿三年,不识旧欠曾补足否?

昔滇黔告变,谊须急公,兹羽檄不驰,荡平在即,揆诸事势先后不同,况此辈衣锦乘肥,靡

费无度,不补不足,补亦不足,所可痛念者惟半菽不饱,杼柚其空之黔首耳。仁人在上,可

否,伏侯裁示。昔昌黎上书有云:惟执事可以闻此言,惟愈可以此言进。今日之谓矣。翘切

待命。

革里排碑记贾有福太平知县

正赋天下之大义也,井疆豳蜡,上与下以无穷之乐利而下之,所致乎上者涓滴耳。顾昔之输

将恐后者,今则追呼而不前,岂世代之升降果相越欤?抑任其事者弗克审乎?源流得失之数,

而因循相习,故愈久而其困愈甚也。如里排之说,计亩为甲,编户兴徭,意欲捐除烦苛,与

民休息,其始非不美善。而历年既多,奸宄丛生,弊孔滋起,入于宫帑者十之一,饱于蠹腹

者者十之九。每值其役,流离艰苦之状,有非郑监之图所能尽绘者矣。鸣呼!道穷则变,事

蛊则庚,苟非元老重望者,毅然有以易之,其谁与出斯民于水火而登之衽席耶!三吴系财赋

重地,圣天子晋擢两台于公某、徐公某以绥我兆庶,维二公厘奸剔弊,飞章以此事为首禁,

俞旨允行。而大江上游又徐公所专辖,公轸恤民瘼,洞灼舆情,行之以实不以文,以久



以暂。仙源土瘠而民淳,今见其家自为祝,户相与谣,欣欣然谓此一举也,父子得以亲,



弟得以聚,室家得以宁,农不致辍耕废耜太息于垄上,而士幸催科无扰,潜修于涧盘烟霞间

也。昔人云,兴一利不若除一害,于斯乎验之矣。予捧檄再四,惴惴焉惟不克遵奉是惧,因

次其文移,详其标末,既勒诸石,并刊刻成帙,而乐为之言,盖以志嘉德于不朽云尔。


重建鼓楼碑记许廷试知府

稽《周礼》载,司寤氏使掌夜禁,以星分晨夕而御行人,后世鼓樵楼之设,想犹存此意也。

宛陵郡署之东,向有谯楼故址,楼之创始无可考。第其世远年湮,榱倾栋朽,加以祝融肆虐

,遂使谯楼丰碣化为荆榛瓦砾之场,可慨已。余叨沐皇恩,岁辛巳守是邦,仲春甫下车,一

见而异之曰:“郡址东方不宜卑洼,且东属震,有豫象焉。”《易》曰:“顺以动故豫。”

豫者人心

和乐之义也。卜其地宜兴作,有益于民。爰捐清俸鸠工庀材,委幕员丁应韬董其事,余于政

治之暇,亦不惮溽暑往为规画,料取坚朴可久,毋事浮华,规模较昔高敞,复于旁置二楹,

以为更役栖憩之所。经营于季夏中旬,而告竣于仲秋上浣。是役也,余非不知履任未期,旋

兴动作之为劳,然思事之凡有益于民者,靡弗急举而更新之。矧斯楼为地脉攸关,而任其废

坠焉可乎?且夫废兴者时也,成败者势也,时与势俱迫于不容已,而动作兴焉。向之榱桷荡

然者,今皆焕然矣。向之钟鼓寂然者,今皆振然矣。以之定更漏,而民知寝兴。以之发启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