噶玛阑志略


  鳞之属

  红鱼、乌鱼(各港俱有,每冬至前去大海散子,味极甘,后引子归原港,曰回头乌,则瘦而味劣矣;子成片,下盐晒干,味更佳,过冬则罕见,即本草之乌鱼也)、马鲛(骨软无鳞)、交刀、鲳鱼、鲈、午鱼(鲈之别名)、鮸(即敏鱼,状似鲈而大,肉粗,重至百余斤。)

  虫之属

  油虫、毛虫、蚯蚓、蜒蚰、■〈虫羗〉螂。

  金石之属

  通宝钱(即制钱,来自内地;台地多番钱,宽永尤多,而精致,甲于诸钱,漫有文字足者尤贵;伪钱如隆武、永历、昭武、绍武、洪化、利用、裕民、兴盛之类,不下十余种)、圆钱(即洋钱,俗呼番银,重七钱六分,出自咬■〈口留〉吧、吕宋,来自浙、广)、港底金(郡志以为寒潭中,今偏考未得其详,或云产内山番界,或云产自寄莱),以上金之属。蝼蝈石(生海中,皆咸卤结成,粗劣易腐,可烧灰,土人置盆碗中充玩)、砚石(出旱溪中,浅黑色,不甚发墨)、鹿肚石(出于老鹿肚中,以其食草粘沙,凝结未化,致鹿包血成块,得之可治心气关嗝诸症)、海青(多黑色,亦有玲珑可观者)、空青(有二种,为海水所结者咸)。

  货之属

  糖(有红、白二种,煮蔗为之)、冰糖。

  风俗志

  士习

  民风

  农事

  女工

  工役

  商贾

  衣服

  士习

  兰士颇知爱惜名器,自重身家,一衣顶不容冒滥,一簪绅必加恭敬。闽省习气,科场之弊多端,台湾为尤甚。而兰士历试场屋,固无一捉力之诮,即逐队童子,亦无不家世清白者;盖平日于书院内另置一社名曰仰山,每于群聚会文之余,即寓甄别流品之意。

  偶年入学为俗忌,自唐而然。兰人启蒙则不拘,约以八岁为度,名曰「破笔」。

  小儿入学,临摹习字,一日一开,名曰「课字」。每押尾,遇各日辰,必教之自填庚甲,周而复始,盖犹有内则九年数日之教云。

  台俗多伪字,噶玛兰亦然。如以「旷地」为「埔」、田亩为「甲」、畎浍为「圳」之类,相沿既已日久。又如绳纲曰「■〈舟古〉」、蔗厂曰「廍」、露宿曰「寮」、净买曰「贌」、季子曰「屘」(立攀反),此类尤多,不典而新。旧府志亦多登载入册,犹之台地诸山本无正名,特因番语而随意翻译耳。

  兰中字纸,虽村氓童妇皆知敬惜。土人于文昌宫左筑有敬字亭,立为惜字会,雇丁搜觅,洗净焚化。每年以二月三日文昌帝君诞辰,通属士庶齐集宫中,演剧设筵,结彩张灯,推年长者为主祭,配以苍颉神位,三献礼毕,即奉苍颉牌于彩亭,将一年所焚字灰,装以巨匣,凡启蒙诸童子皆具衣冠,与衿耆护送至北门外渡船头,然后装入小船,用彩旗鼓吹,沉之大海而回。七月七日,士子以为魁星诞辰,为魁星会,供香果,备酒肴,呼群欢饮,村塾尤甚。

  八月中秋,制大月饼,朱书「元」字,骹掷四红者夺之,取秋闱夺元之兆也。更有朱墨纸笔,瓶袋香囊诸物,罗列几案,挂一灯牌于门前,以猜取诗谜,亦有雅致。

  九月重阳,士人载酒于员山诸处,为登高会。先数日,村蒙必散馆,放纸鸢,凌风直上,以高者为胜。入夜则有系灯于绳上,远望之,炯炯如巨星者。

  民风

  婚礼倩媒送庚帖后,即诹吉日,具生熟豚肩、鸡鸭两副,糖品、香烛诸物,充备礼盘,同聘仪送至女家厅堂,谓之「押订」;无力者只送银簪一副,名曰「插簪子」;盖即纳采也。及笄送聘,则用番银,加以红缎一方,礼书二函(女家收干书,回坤书)及香烛、豚肩;女家回以大饼,而以五谷少许置礼盘中,取其传种之意。又用磁盆一对,植榴、桂、莲、蕉诸花,取连招桂子之义;是为纳币礼。至亲迎,则先期送择日仪,名曰「乞日」。至期,不论贵贱,乘四人舆,鼓吹彩旗前导,诸年少亲友鸣金提灯,概乘肩舆,沿途点放爆竹,谓之「伴行」。至女家,婿驻轿于庭中,连进汤果,饮毕,内弟捧盘索爆竹,婿随取赠之,名曰「舅子炮」。新人出厅,妆束毕,拜祖先,次父母、父兄,酒三酌,覆以手帕上轿。轿后悬竹筛画八卦象。到门,贴红毡于地,令新郎、新妇携筐盛米同行进房,成合卺礼。三日庙见,以次拜公姑、伯叔婶姆,各有赠遗,谓之「拜茶」。是日,延内弟来,名为「探房」,即午备酒邀请亲眷陪坐。七日或十二日,女家以轿迎婿及女旋家,俗呼「返厝」,亦置酒邀戚属陪婿,而以女眷陪女,谓之「会亲」。宴毕,夫妇同归,或婿先回。

  番婚礼:富者以鹿以豕送婿家,群就饮食肉。三日,以利刃敲取婿之门牙一枚,送于妇家。

  生辰必以逢一为大寿,名曰「做一」(如六十一谓之七旬开一之类),用红面食团俗号「红龟仔」彼此馈祝。神佛日亦用以为献。娶妇之家,亲友制大饼或十圆或二十圆及簪珥酒肉以为贺。小儿弥月,亦以糖品银钏为贺。

  俗尚巫,疾病辄令禳之。又有非僧非道者,以其出于粤客,名「客子师」,又以其头缠红布名「红头师」,拈一撮米往占病者,谓之「米卦」,称说鬼神,乡人为其所愚,倩贴符行法而祷于神,鼓角喧天,竟夕而罢,病未尝减而费已三、五金矣。大抵村俗病甫卧褥,不思饮食,辄进以山东甜粉汤,稍愈则以一盏米泡九盏水煮食,名曰「九龙糜」,否则食以雏鸡,苟不再起,则做红头师矣。至符咒无所施,于是请佛,佛更不灵,遂乃磨刀向猪,与棺椁衣衾而齐备。迨其亡也,吊客临门,而豕亦就屠矣。

  丧礼:三日内既葬成服,或七日除灵,或五六旬、七八旬不等,惟绅士家以百日为期。居丧吊唁,一依定制;卒哭,谢吊客。家贫则于年余若百日内奠祭七期,或以每七为度,或以朔望为期,各有从乎其祖俗者矣。

  番丧礼:置死者于树枝间,任鸟雀食之,三日肉尽,乃大喜。

  兰治初辟未久,居民有淡属来者强半,故庆吊应酬以及日用服食起居,尚多沿乎淡俗。

  祭祀之礼,兰无族祠,多祭于家。忌辰、生辰而外,元宵有祭,清明有祭,或祭于墓,中元祭,除夕祭。端午则荐角黍,冬至则荐米圆。泉人日中而祭,漳人质明而祭。泉人祭以品羞,漳潮之人则有用三牲者。

  兰人虽贫,男不为奴,女不为婢。家徒四壁,有男女则无坐食。妇人出门,荆钗裙布,亦不外假。此风洵不多觏。见者惟少年妇女,虽饶富之家,亦不乘舆。村中十岁以上孩童,常不衣裤;夏入塾,亦不着履;此又不关乎贫富矣。

  俗尚赛愿。不论贫富之家,每有默祝心事,必预养一雄猪;果如愿,即日屠宰,山肴野肴,杂然而前陈,就于厅事虔斋设道场,念经礼仰,百拜不为繁,名曰「谢三界」。诸亲眷醵金为贺,人酬一脔,欢宴累日。

  天后宫在厅治南,相传三月二十三日为天后生辰,诵经演剧,尤称盛会。

  正月元旦,以蔬品祀神,赴各宫庙焚香毕,然后拜贺亲友。

  四日,家家备牲醴香烛,烧纸爆竹,谓之「接神」。

  上元节,每神庙演剧,俗号「打上元」,沿街高结灯彩,至十七、十八方罢。元宵前后,人家糊画龙狮诸灯,长可八、九丈,作十节、八节,点放灯光,按节而持其柄,以尽飞舞之态。所至门前,无不争放爆竹,以相送迎,甚有以银钱、糕品相馈赠者,名曰「挂彩」。

  二月二日,各街衢里社鸠金演剧,为当境土地庆寿,兼祝年丰。

  清明祀先祭扫,烧献纸钱,同于各处。

  端午节作角黍相遗送。各门楣悬插蒲艾。用雄黄酒书对联以僻邪。祀神以西瓜、桃果之品。至午,爇艾一束,遍熏帏帐,弃诸道旁,名曰「送蚊」。沿溪上下,以小驳船或渔舟竞斗胜负,好事者用红绫旗为标,插诸百步之外,令先夺者鸣锣喝采,盖龙舟锦标之遗云。

  六月一日,比户以红面和米粉为圆,泡以糖汤,号曰「半年丸」。

  七月超度,自初一至月终,各里社佥举首鸠金,延僧礼谶,普施盂兰法食,家供牲醴时羞果实,结彩张灯,焚化楮镪,不计其数。先一夕,各首事子弟皆捧一座纸灯,上书姓名、铺号,结队连群,金鼓喧阗,送至溪头,名曰「放水灯」,谓将引馁鬼以就食也。三日事竣,演剧一日,名曰「压醮」。

  中秋,制糖面为月饼,号「中秋饼」,居家祀神,配以香茗。街衢祭当境土地,张灯演剧,与二月同;彼春祈而此秋报也。

  重阳前后,童子制风筝,如鸢、如鱼、如四角双环、如八卦状,放之于高原旷野,以达云宵者为乐。

  十月十五日,各家焚香,备牲醴,烧金纸,作三界寿;盖以上元为天官、中元为地官、下元为水官,三界者、三官也。

  冬至节,家家捣米为汤圆,祭神祀先,各黏一丸放门扉,谓之「饷耗」。小儿女和红曲诸色作花鸟人物状,以相夸耀。

  腊月十六日,街衢各铺祀土地神,备极丰盛,谓之「尾牙」,盖为燕饮牙户及来春去留伙计而设。好事者作诗,有「一年伙计酬杯酒,万古香烟谢土地」之句。

  二十四日送神,各备酒醴牲果,焚化楮镪、幢幡舆马仪从于庭以送之。

  二十五日,俗传为天神下降,稽查善恶,是日焚香斋戒。除夕,比户焚香爆竹,祭祀祖先。先数日,蒸年糕,备珍果,以为迎年之用云。

  农事

  噶玛兰农户半多垦佃。缘初辟之时,力裁业户,各由散佃收租,各佃垦耕,领有丈单,即若永为己业,虽后至诸农,仅为请丈者所招垦,而一经认作,输纳而外,无所苛求,故大田多稼,时有仓庾盈亿之庆云。

  土壤肥沃,不粪种,粪则穗重而仆。种植后听其自生,不事耘锄,惟享坐获。加以治埤蓄泄,灌溉盈畴,每亩常数倍于内地。惟近年如汤围、辛仔罕、大湖口、白石山脚诸地,经有沙压水冲,土脉渐薄,亦间需培补之法。

  岁有二冬;早稻曰早冬,晚稻曰晚冬。早稻虽收,必晚稻丰稔,始称大有之年。不但本地足食,兼可以资江、浙之乍浦、镇海,闽之漳、泉。使槎录云:居民止知逐利,肩贩舟载,不尽不休,所以户鲜盖藏。惟兰亦然,稍非丰裕之家,一稻未熟曰「粜粟生」,将熟曰「粜米生」,一样丰稔,先粜者折价争收,十无七八,尚安有余九、余三哉?

  女工

  工刺绣,善打草籽,一花一卉,皆结致精整,鲜明如画。凡香囊、巾帕、荷包、扇袋诸针黹,不减于苏、杭。

  纺绩无闻,蚕桑不事,而衣裳补绽未尝假之外人。甚有辛勤十指,刀尺精良,为裁工所不及者。盖自淡北以来,比之南路女红,实有过无不及也。

  贫女虽清苦不为婢妾,老妇虽饥寒不为媪保;即十指不足以当家,要不为刺绣,则为缝裳。村舍饷馌而外,皆若一辙。

  工役

  由民雇者为工,由官募者为役。兰中惟泥水、铁匠工而兼役,余则役少而工多耳。凡一切运脚,由东南陆行至苏澳者,车为多,由西北水行至乌石港者舟为多。此外肩挑、背负者,计日百钱,率趑趄不肯应召。各工皆有主顾,初次一定,后来若欲更改,则必至纠缠不清。遇地方事招募义勇,大率农佃居多。其一种游手无赖闲散街衢者名「罗汉脚」,虽佣雇呼来,究不足以济事。

  船载之利,春夏宜于乌石港、苏澳,秋风八、九月,则皆西渡矣。然虽至隆冬,尚可寄碇于鸡笼澳,只是小船驳运,冬风不入苏澳而抵乌石港,其由港回载至鸡笼,各包米加贴脚费二钱耳。算来船载四季皆可以渐通。闻之八里坌未开口时,亦惟春夏船多,今则秋冬皆无不至矣。

  近港舟人以贩载来往为作活。春夏由北门外载出乌石港,或由港载入苏澳,工价尚廉。至冬月,更由港而载出鸡笼,则非鞍边船不济。即春夏驳入苏澳,亦非北门外小艇所能胜,故鞍边船之入水较深,其获利亦自不浅。

  肩挑杂脚,北由渡船头起货,东由加礼远而来。一挑往返,各已议有定价。从前和福夫恃强,诸色工顾,多不自由。今自庚秋剿办以后,净绝根株,只许城厢市镇开一饮店,不准容留多夫逗留多日。凡一切夫脚,听各商民自雇。合兰称便。

  商贾

  兰中惟出稻谷,次则白苎,其余食货百物,多取于漳、泉。丝罗绫缎则取资于江浙。每春夏间南风盛发,两昼夜舟可抵四明、镇海、乍浦、松江,惟售番镪,不装回货。至末帮近冬,北风将起,始到苏州装载绸疋、羊皮诸货,率以为常。一年只一、二次到漳、泉,亦必先探望价值,兼运白苎,方肯西渡。其漳、泉来货,饮食则干果、麦、豆,杂具则磁器、金楮,名「轻船货」。有洋银来赴籴者,名「现封」,盖内地小渔船南风不可以打网,虽载价无多,亦乐赴兰以图北上耳。其南洋,惟冬天至广东澳门,则装运樟脑,贩归杂色,一年亦只一度也。

  北船有押载者,因出海(船中收揽货物司账者之名)未可轻信,郊中举一小伙以监之,每千包米抽丰五十元,名为「亢五」。押载之利,或江或浙,可以择利而行,相机而动,而出海无所售其欺。押载之弊,或以少报多,将无为有,以私饱其橐,甚而将所抽丰之项,贩货回兰,择其时尚者托为己有,以私易公,既占便宜,又或浮开货单,十止八、九之价,到兰凭信原单,虽相好者照买货物,必加售其一、二,辗转营私,侈然得计。故惟有贩米一途,概收现钱,则无所施其技矣。

  台湾生意,以米郊为大户,名曰「水客」。自淡艋至兰,则店口必兼售彩帛,或干果杂货,甚有以店口为主,而郊行反为店口之税户,一切饮食供用、年有贴规者。揆厥所由,淡、兰米不用行栈,苏、浙、广货南北流通,故水客行口多兼杂色生理。而兰尤较便于淡,以其舟常北行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