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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采访册
打猫北堡芦竹畔庄,许陈之收租馆在焉。是日地震甚,馆基四壁如故,而堂中塌地尺余。壁外积出比常尤高尺许。凡大雨水流入内,如池塘然。始至其馆,将入门,顿足无地,吃一惊焉。馆人因详述其事。云幸是周围齐塌,若偏一面,则馆舍倾矣。又馆前数百步,有韩家田四坵,约三分许,因是日地之震也,而田亦塌,四至之岸在焉。水涌出满田,韩观其势如池,因鸠工用十余番饼修成之,以蓄鱼,亦一异也(所见)。
梅子坑地最高险,两山夹一小径,采樵人及贩炭、鬻果实者,皆经此径。是日地震,一樵者先行,地忽裂,樵者坠其中,地旋复合,已成天葬矣。随后者惊骇异常,归以述之(所闻)。
青埔一池,广数十丈,袤百丈,尝过其岸,池水沦涟可玩,忽舆夫卸肩,亦即仓皇出轿,足立不定,只据地坐,池水无风,浪高拍岸,遍身湿透,而坐处如箕簸,有顷方定,始知为地震也(所见)。
台地常震,而嘉之震尤甚。郡城大震,则嘉邑一带将倾山倒海矣。内地人、外江人未至台湾,与之言地震状,未有信之者,且以为荒诞无稽,徒好谈诡异耳。即有尝闻之者,亦以为不至若此之甚也。然此皆目见、耳闻,字字纪实,海外之奇,何啻如是!
(二)小琉球火
距凤东港十余里,巨浸茫茫中,有一屿,曰「小琉球」,无山石,广袤约计十里许,平坦可种藷蓣,又宜种西瓜,大如斗,附近贫民结庐居之,皆矮屋低檐,恐四面无山、或风吹而去也。海多卤古石,咸水之所结,甚利,船触辄碎,欲渡者只用竹筏。嘉庆十六年六月十八夜,海中突有火起,始则星星数点,或浮、或沉,继则渐高、渐起,已数千万点矣。既而合为一堆,赫赫炎炎,气熏蒸甚,俄而大风拂拂,送火从小琉球来。居人惊惶奔走,无处逃生,自分必死于是矣。火至,人皆仆地,且觉火气蒸人,甚于酷暑。数刻,火退,起视茅舍依然,而薯叶被火,焦赤如霜叶,然不甚灾。又闻沿海一带居民,夜见火光惊起,遥见火中如千军万马,杂沓飘飘而来,过小琉球,逾时始没。或云嘉庆十四年五月间事。(道光十年二月二十日恩贡生林师圣报)
(三)加藤港暴涨
凤港西里有加藤港,多生加藤,可作涩,染工赖之,故名云。港有船通郡,往来潮汐无异。乾隆四十六年四、五月间,时甚晴霁,忽海水暴吼如雷,巨涌排空,水涨数十丈,近村人居被淹,皆攀援而上至尾,自分必死。不数刻,水暴退,人在竹上摇曳呼救,有强力者一跃至地,兼救他人互相引援而下,间有牧地甚广及附近田园沟壑,悉是鱼鰕,拨刺跳跃,十里内村民提篮挈筒,往争取焉。闻只淹毙一妇。妇素悍,事■〈女占〉不孝,余皆得全活。嗣闻是日有渔人获两■〈句黾〉鼊,将归,霎时间波涛暴起,二物竟去。渔者乘筏从竹上过,远望其家已成巨浸,至水汐时,茅屋数椽,已无有矣。(道光十年二月二十日恩贡生林师圣报)
(四)星异
乾隆三十七年七月某夜,有星散曜,自西北而东南,入于银河,光芒百丈。河内大小星斗,半在曜内,其色倍明。夜半,人起视之,共相骇异。或曰此彗星也,主灾死。
道光乙酉八月既望,有星天中如帚,初出自子丑时,继乃在亥戌酉,其曜起于东南,而气冲西北,暗淡无光,焰约二尺有奇,人曰:彗星也。上弦日,当月色渐腾辉,其星遂隐曜,若有若无,至望后,月出渐晚,则酉刻微芒可见,而不甚光曜。至来年春,尚有之,未知何时消灭。是年遂有嘉、彰、淡闽粤之衅。
(五)水灾
乾隆,彗星散曜之年月,数日后,南路港东里遂有洪水之灾。先一日巳刻,傀儡山黑云四布,望之如墨云,中有物,头角鳞爪毕具,蜿蜒隐现,如世所画云龙状,不数刻,大雨如■〈雨上澍下〉,彻夜不止。姜园庄四面皆溪,惟外馆地势颇高,三更后,水淹民舍,男妇老幼尽奔入外馆,水亦渐涨满(馆中人在方榻坐,手攀门扉,水已及脐,环视他人,势将灭顶,越翌日,水稍退,大武丁庄有阿妹者,粤人妇也,素常来馆,知被淹,必无举火,因其家未至浸淫,煮薄粥、驾竹筏,从竹上过而来馆,盖两夜一日余不得食矣。一滴如甘,始得不死,及郡闻之,益信星曜告异也。
(六)鼠尾风
青天白日,忽黑云四布,从远岫起,人见之;有尾在云际蜿蜒,不知何物。咸称之曰:「鼠尾」。尝上北路,至湾里溪,渡中流,见一物,在云脚间,或伸、或缩,初见如丝、如鼠尾,再睹则如绳、如牛尾矣。少顷间,小者、大者数十条,更有广至数围,渐渐逼近,风遂暴起,舟子惊曰:「鼠尾起矣」,不速至,必被淹没,舟人大恐,甚有哭者。幸到岸,急风大至,与舆夫俱蹲竹下,有顷,风止乃得行(所见)。
闻鼠尾风直卷人上至半天而不致害命。尝有一人坐肩舆及两舆夫被鼠尾卷去,自空而下,刚刚在树杪,大呼救命,众骇见而无如何,忽前舆夫力不支坠地,后舆夫亦寻坠,坐舆人彷徨四顾,半响亦坠下,皆无恙(所闻)。
又闻人被鼠尾风卷上,只茫茫然不知所以然,既而风渐静,则徐徐而下至地,呆立不动,片刻间,始能行,计所止之地,距腾空处,相去十余里矣(所闻)。
(七)火灾
乾隆三十五年庚寅正月十三日已刻,大雨淋漓,版桥头火焚店屋,官督兵役救之。
时街水洋溢,皆以木桶浥雨水灌沃之,极便,不用井汲,而火不熄。是月十五夜,真武庙前火延及铁街、针街、鞋街、草花街,店屋焚毁逮半,计一百余间。惟真武、福德二庙无恙。
嘉庆二十三年戊寅三月十六日寅时,天上圣母庙灾,中殿及后殿俱烬,神像、三代牌位荡然无存。住持僧所蓄银钱俱镕化。惟大门一列尚存。凡火灾烧至庙宇而止。此次专焚神像,殊堪诧异。是岁四月二十五日,帽街皮箱店第一进失火,官督兵役扑灭。五月二十五日未刻,是店第二进又火,旋复扑灭。店屋既同,日时又同,亦一奇也。
台郡大东门外春牛埔闲旷地,凡白糖行■〈石屚〉碎及旧污泥多遗弃其间。道光二年五月十一日,突然烟气蒸腾,急灌以水,火焰熏起,三日夜乃熄。观者日千数百人,群疑破■〈石屚〉旧土俱非引火之物,火何自来?
道光庚寅年三月十五日夜亥子时,圣母庙前街失火,延烧店屋、民房二十余间。时维北风,而火焰却自南而北,诚不可晓。
(八)雨水
澎湖距台湾水路四更,岛屿三十有六,大小不等。小者暴潮至,咸水常淹,无居人种植。大者可耕,园宜种旱稻、地瓜、落花生,澎人赖之。但乏清淡之水,不宜垦田。
嘉庆二十年乙亥秋八月,天降咸两,凡所种尽枯焦,俱有咸味,各岛俱荒,澎厅主详报议赈。
(九)弄拐、白虹
一物朝自海上起,非云、非虹,而色黑、黄、苍、赤相间,其势矗然,直竖数丈,视云而凝,较虹而大,灿然有光。乾隆癸丑岁夏时见于西方,海滨人曰:是谓「弄拐」,一、二日必有大风雨,已而果然。
白虹有屈曲如虹者,有白气直冲,或一道、或二三道、或四五六七道不等。常夜出光明如昼,皆谓之:「白虹」。每见于天,不久即主有干戈之衅,于秋时尤验。(道光十年三月二十日林师圣采)
(十)其它
道光七年丁亥秋七月,连日霖雨,鹿耳门港外离水数仞,有物长数丈,头尖,尾义,状若鰗鳅然,摇曳至极北处,雨后迷离不见所底。
道光九年己丑冬十月十三日甲戌四更初,有星大如斗,光芒自南而北,坠于北礁外海中,声响如雷,有余音。又据渔人云:亲睹坠及海面,裂为两星,声响如雷,旋碎海中,流光四散,声犹虩虩,片刻方止。
嘉庆十四年己已夏,飓暴后,浊水溪正溜北徙,与清水溪合流,居民以清浊不分苦之。殆十五年庚午夏六月,雷暴后,两溪仍循故道,清浊攸分。杨苏轩诗有:「溪回故道分清浊」之句(此噶玛兰事)。
嘉庆二十二年丁丑夏四月壬午,四坊交界处十字街头火烧店铺六十余间。
嘉庆二十三年戊寅春三月癸丑,西定坊天后庙火。
道光元年辛巳秋九月己巳,西、北两坊交界处大井头火延各街头,烧店铺百余间。(道光九年十月十五日陈国瑛采)
黄元朝,台湾县新化里民也,妻余氏,嘉庆十四年间,一产三男,现已二十一岁。(道光九年十月二十日苏德纯、苏凤翔同采)
道光三年癸未春正月甲寅初三夜地大震。(道光九年十二月初五日杨文显、蔡国香同采)
兵燹
嘉庆十年乙丑冬十一月二十四日,海逆蔡牵由沪尾入踞鹿耳门。十二月二十四日,浙闽水师提督李长庚统舟师至鹿耳门,困蔡牵。十一年丙寅二月,蔡牵逸去。三月初一日,广州将军赛冲阿自江西道中奉旨剿贼,入城。五月,蔡牵再来,复逸。十三年戊辰,以王得禄提督浙闽水师。十四年己巳八月十八日,追击于黑水外洋。蔡牵落海死。
蔡牵,泉之同安人。初佣工自食,继为寇,出没海上,遂成巨憝,为浙、粤、闽三省大患。其来台湾,入鹿耳门,始嘉庆五年,越九年四月,又至。乘雨登岸。北汕炮不得发。戕游击武克勤,仍罄商船所有而去。是年十一月继至。十年二月去。四月再至。皆不惜重赀与山贼洪四老等联络声势,辗转招致,而船中被掳稍知书之徒,又以天时、人事散布谣言。于是,蔡牵伪造逆示,自称「镇海威武王」。于十一月起事。沪尾署都司守备陈廷梅,与战不利,死之。伤前淡防厅同知胡应魁。十有七日,郡城得报戒严。十八日,总镇爱新泰提兵援台北。翌日,知府马夔陛同往援,而蔡牵自至沪尾,即遣其党径至凤山,或由东港,或趋旗后港,凤山贼吴淮泗首应之。巡道庆保乃檄台防厅钱■〈雨上澍下〉于二十一日率把总曾瑞、王正华等,领县勇、屯番往援。蔡牵以二十四日入鹿耳门。二十七日爱总镇归保郡城。马知府留守嘉义,而大小槺榔、咸水港、萧垄、北埔诸庄山贼俱起。署千总陈安、陈登高等往御。十二月初一日,遇贼于木栅,杀义首陈凤,黄兴被掳,杀于船。陈安伤回,贼进据洲仔尾。自是南北路声息不通。
台湾令薛志亮,乃屏舆从,自海口入武馆街,开诚申大义劝众。岁贡生韩必昌、陈廷璧等首率众领义旗于令(?),计得义首二百五十人,义民逾万,巡道先遣岁贡生游化往东路,和闽粤庄,再于海口添设木城,起小西门,越大西门,迄小北门,计千二百丈,成以三日夜,费白金六千有奇。从三郊总义首布司经历衔陈启良之请也。先是,凤山失守,巡道命守备陈名声假游击三品顶戴以行,比至而同知钱■〈雨上澍下〉及凤山令吴兆麟已遁入粤庄。嗣陈名声亦收兵至,同知等因共谋回埤,既行,十一月二十九日粤兵送至淡水溪南止,吴令过溪为前队,突遇贼击之,后队同知军药桶火遽发,队乱,贼截杀吴令于砖仔窑庄。同知须眉尽烧,仅以身免。与陈名声入处粤之内埔庄。南路贼陈捧、叶豹、黄灶、李琏、卢童平等,遂率党攻游击吉凌阿于楠梓坑。时,凌阿援凤山,屯兵在此仅三百人,屡败贼,会粮尽,凌阿以计拔营归。比贼觉,已入郡城矣。
蔡牵在沪尾速于登岸,独至郡城观望,踞舟中旬日不出。至十二月初五日,始出攻安平。初六日攻郡城。而郡城奉道檄备战守器械,增设栅门,内外布置亦渐以周密。惟变乱初经,民心惶惑。是日,贼既退,附郭居民挈家入城哄动,城门内外咸罢市。一日中数传贼入城。守城门官,有私易服散去者。守西关木城陈鸿禧,镇稿房鸿猷之弟也。鸿猷有异志,欲召禧以乱军心。诡言于总镇,急召入,天色晚,禧出不意,与众争赴城门,军装尽失。迨郊民男妇扶老携幼至,已闭不得入,相与哭,拥街衢,继喧传贼入木栅门,海口陷,益惶恐不知所为。都司许律斌屯兵草藔后;三郊总义首陈启良,探知木栅门扃锁如故,乃以三十兵请于都司,复与义首郭振春等分鸠义民八十名,协守木城,毕,即偕洪秀文夜启关,入白巡道。巡道急请总镇,鸿猷惧,遣禧出,赴木城,而所遗军装得通贼白旗,乃治鸿猷罪。巡道因是内防益密。自移镇城南,痛自抑损,收纳群策,城门渐次闭塞。惟开大西门,以通郊民。城坊栅门,轮夜固守。荒堆隘巷,严防放火。城上下巡行络绎,街市列炬夜明如昼。奸细虑无所容,卒不敢动。山贼逢三、六、九日必攻城,或连日出攻,俱以大炮击退。二十四日总镇会营分路出哨失利,贼杀千总薛元勋、总镇被困,吉凌阿趋至力救出。会浙闽水师提督李长庚统舟师至,困蔡牵于鹿耳门。二十五日,官军再出哨,把总郭建生伤亡。
十一年丙寅正月二日,贼攻大南门,既退,修卫炮十栅,盘获南坛僧澄潭。临讯,并供获林柏,皆约贼内应者。同日,置于法。初五日,水师会攻洲仔尾获匪船,金门镇许松年、澎湖协王得禄,由安平大港入,未刻,利风势,遽引军冲击,贼船中火礶,悉焦头烂额,被获余船退保洲仔尾,而山贼攻城愈迫。十六日黎明,分路至。义勇四面接应,伤亡八人。十八日,有言贼将以半夜拔营攻城,令都司许律斌移札木城。贼知有备,径向南鲲身陆路攻安平。有巡军骤见,发炮,众觉。据土墙,御以大炮,贼回攻大北、小北二门。二十一日,忽喧传内地大队兵至,收复洲仔尾。马太守随后入城。其言来自洲仔尾鬻槟榔者。巡道临视小北门,署中营吉凌阿领兵出哨,且设备,未几,贼大至,得不败。初,贼出攻,不敢迫城。后,皆薄城门,皆倚菻荼以避鎗炮。二月二日,巡道会伐菻荼,郊义首领众先出,知县薛志亮闻郊众出,督所部乡勇亦出。署中营吉凌阿、都司许律斌、守备护游击官赞朝等,俱以伐菻荼,出与郊众遇,众请攻洲仔尾,并言可复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