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旅行记

　　打狗检糖所：有分析室，分析糖之成分而所含糖分之多少及混合物之良否。有白金杯，为贵金属，不易融解；置燃烧中，为分析时之用。附有造冰室及瓦斯制造室。瓦斯之制造，本拟于台北瓦斯灯公司看之，以迫于来南不克；不料于此得见之。似颇简单：为一极大之铁灶，置煤炭其中，不使流通空气，而以煤炭燃烧其下；于是铁灶中之煤炭因不通空气已不能燃烧，复受极端之热度，乃变为气体——即瓦斯，由蛇管而入贮藏桶，可随时取之。而其所残之煤炭，犹可供燃烧用。以此度之，盛产煤炭之处点瓦斯灯，当较点电灯为便利矣。

　　台北锦祥泰制茶公司：以人工制茶，如旧法。熏茶时，加以茉莉花；俟香透入搅拌后，检出焙干，载入箱。输出南洋各地，每箱一百包（每包四两），可值一十二元；销路甚广。

　　基隆煤炭工场：有二，一木村组，一三井组；十四日归程中观之。先观三井贮炭场。遥见煤炭载入铁桶，由山顶能陆续循环自下；所以有如此之机能者，为一粗大之铁■〈纟索〉藉电力之助，一向运炭下、一向运物上，旋转不已耳。次观木村组。炭矿所有矿洞，深一千六百尺，内成二十度之倾斜体；取炭其中，筑有轻便铁路建之上。其运之之法，装炭于车中，距洞口数十武有机器室，室置铁■〈纟索〉，借机力以曳之上；每次可曳车七辆，每车可装炭一千斤。每日所出炭量，达一万五千斤以上。其洞内则置有蒸气管以增进气温，并许多吸筒以通入空气、排出矿水；不然，人亦不能生存其间矣。

　　教育

　　台湾学校林立，学生多者一校至五、六百人，教育盖甚普及矣。然小学则多，中学又甚少；各厅有设立之者成立亦不过四、五年，有尚在建筑中者。据某所长云：『台湾学生年龄有足与中学相当者，特程度不及耳』。又据某校长云：『台湾学生向无中学程度，故无中学校。今有中学程度矣，中学校亦日以设立。我政府待台民，盖无异心也』。吾聆其言，不为台湾同胞幸，而为台湾同胞惜！学校之中日讲忠君、日讲爱国，盖以为日本政府也，非为台湾同胞也。彼欲使台人与日人受同化作用，非在学校而何？小学校，每厅辖必有数十以至百余所，多称「公学校」。台北农业讲习所、工业讲习所亦属乙种，然设备及成绩胜似吾国专门；学生毕业后，必能出其所学以营生活。中学校，所至如台北、台中、如台南，俱有一所。又，台北「国语」学校及医学校，亦属中学程度。

　　台北「国语」学校：内分三科，曰师范、曰农业、曰「国语」；学生有三、四百人。初观其博物标本室，陈列亦不过尔尔。次观学生成绩室，成绩颇佳；作文、习字、日记、手工农作物，俱有陈列其间。次过体育场，有一班学生上体操课，练习徒手，精神活泼。又次观农业标本室及作法室。所谓作法室者，教习脱帽鞠躬等仪式之室也。作法有教，无怪其学生自校中出，莫不恂恂有规矩。余等连日所至，见其小学生无论男女，遇同学必有礼，见官长亦必有礼；则中学以上无论矣。吾国，古文明国也；及至今日，曲礼式微，瞠乎落后，悲夫！于是左转观浴室、修发所、厨房、膳堂等，莫不洁净而有秩序。上行经寝室、自习室，见其寝室之中甚简洁，被一、枕一、席一外无长物。又过手工教授室及手工展览室，成绩之佳，闽省惟第一师范学校殆可及之。最后，乃由彼校教员导余等入一应接室，备茶点以款待，彼校长复出而道歉。

　　台北医学校：邻设于赤十字医院。内有一讲堂颇大，约可容千人；据云为台湾第一大讲堂。凡集会人数多时，皆借于此。院中有男病室、女病室，室各列榻栉比，卧病者多人。有穿白衣之女子出入其间者，看护妇也。此外，患传染病及肺病者又各有一室，以防传染。而供看护妇休息坐卧者，有看护妇室。看护妇之名闻之熟矣，实则此次始见。外人医院于看护必用妇人者，殆以妇人对于病者较能温存故也。又充看护妇者，多青年人。有通常看病室；非重病而不住医院者，则日就此处看之。

　　工业讲习所：参观之时，先由该所长导余等至一教室而演说之。略谓：『诸君不远千里而来，为中国学生作本岛第一次之旅行，不胜仰慕！夫福建与台湾祗距一海，往来不过十余点钟，实业上联络进行非常便利。诸君为农业学生，亦实业之一分子；此次来游，望悉心考察！蒋来台、闽实业之联络，实希望诸君焉！或有谓农业与工商不相联属者，不知农工商实有密切关系！何者？商之物品出于工，工之原料出于农；农业不振，工商断无独能发达之理。兹将本所之概况，略为诸君述之。本所称工业讲习所而不称工业学校者，因非教育部所设也。本所以养成将来之工业人才为目的，所讲习之工业皆为台湾日用上所必需；自成立迄今，三年半矣。所内分为机械科、电工科、建筑科、家具及雕刻科、金属细工科等。自公学校六年卒业来者，经试验合格，收为本所学生，三年乃卒业。今年五月卒业一班，均有相当位置，且成绩优美。因之，人人争欲插身本所，致有收接不暇之势。本所设备尚未完备，开办费已达十五万元；迨建设完备，尚须十万元。开应用化学科一班，亦犹有待』。言毕，询之『此所程度系专门或甲种』？则答以乙种耳。时已十二句钟，乃入应接室，出所携之干糇以果腹；所中并为之备茶点，至足感也。午后，由所长引观学生实习。初至铁工场，见其学生皆束衣短袖，有钳铁者、有执锤者、有牵风炉者，莫不俨然工人；有教员督课其间。惟机械甚完备，较之铁肆中学之，又当倍易矣。如制板铁，则用汽力；其余制造各物，亦有特别机械。所长则举某件为某级学生作、某件为某级学生作；若刀斧、若农具及其它日用所需之铁器，皆成绩良好。又言所制之器俱有人预约，一制成，即取去；故所存无几。次过电工场，其学生于制电灯、电话、电扇、电车等，电气器械皆能之；所长命学生以电气运转电车与阅。又次过仕上工场、铸工场、木工场、家具工场及各科制图室，俱有可观。又至一处见筑室，而栋宇已立、榱桷未完者，新起之自习室也；据云：『亦本所建筑科学生自为之』。噫！此非所谓乙种工业讲习所乎？而学生之校舍，学生能自为也；学生实习之出品，有人预约也。不知吾国专门学校，较此为何如？

　　台北中学校：规模宏敞，校舍轩昂；学生约有五、六百人。校内分教室为一处、学寮为一处，教室中又有所谓地理教室、历史教室、手工教室、博物教室、理化教室等。标本室亦在其间，博物标本颇多，陈列共有三室；而校长室、教员室、办公室及应接室，亦与教室同在一处。所谓学寮者，即寝室、自习室及监学室所在也。此外，又有行李室、读书室及游戏室。教室、学寮之间为一辽阔之操场，约数十亩。此外亦有农艺园，为农业实习地。

　　台中中学校：成立三年，今年改建校舍，规模颇大，未竣功；参观其旧校。时已薄暮，祗由彼校长导吾校长往观；另由校员导余等憩于一教室，并款以茶点。彼校员以东语问余等，余用英语“Ｗｅｈａｖｅｎ’ｔｓｔｕｄｉｅｄＪａｐａｎｅｓｅ”答以未习东语，彼即携一习英语者来问余。余幸略习会话，不甚贻差；祗有一二语余不能听，答以“Ｉｃａｎｎｏｔｇｕｉｔｅｕｎｄｅｒｓｔａｎｄ”耳。兹将问答之词，略叙出之。

　　彼问：“ＣａｎｙｏｕｓｐｅａｋＥｎｇｌｉｓｈ”？

　　余答：“Ｙｅｓ，Ｉｃａｎｓｐｅａｋａｌｉｔｔｌｅ”。

　　彼问：“ＡｒｅｙｏｕＣｈｉｎｅｓｅｓｔｕｄｅｎｔｓ”？

　　余答：“Ｙｅｓ，ＷｅａｒｅＣｈｉｎｅｓｅｓｔｕｄｅｎｔｓ”。

　　彼问：“Ｗｈａｔｉｓｙｏｕｒｓｃｈｏｏｌ”？

　　余答：“ＯｕｒｓｃｈｏｏｌｉｓｔｈｅｓｃｈｏｏｌｏｆＡｇｒｉｃｕｌｔｕｒｅｏｆＦｕｋｉｅｎ”。

　　彼问：“Ｗｈｅｎｄｉｄｙｏｕｃｏｍｅｈｅｒｅ”？

　　余答：“Ｗｅｃａｍｅｈｅｒｅｏｎｔｈｅ６ｔｈｏｆｔｈｉｓｍｏｎｔｈ”。

　　彼问：“Ｗｈｅｒｅｄｉｄｙｏｕｃｏｍｅｆｒｏｍｔｏ－ｄａｙ”？

　　余答：“ＷｅｃａｍｅｈｅｒｅｆｒｏｍＴａｉ－ｐａｉ”。

　　彼问：“Ｗｈｏｉｓｔｈｅｐｒｉｎｃｉｐａｌｏｆｙｏｕｒｓｃｈｏｏｌ”？

　　余答：“ＴｈｅｐｒｉｎｃｉｐａｌｏｆｏｕｒｓｃｈｏｏｌｉｓＨｏＪａｎ、ｈｅｃｏｍｅｓｈｅｒｅｆｏｒｔｒａｖｅｌｌｉｎｇｗｉｔｈｕｓ”。

　　彼问：“Ｗｈｅｒｅｄｉｄｈｅｇｒａｄｕａｔｅ”？

　　余答：“ＨｅｇｒａｄｕａｔｅｄｉｎｔｈｅＡｇｒｉｃｕｌｔｕｒａｌＣｏｌｌｅｇｅｏｆｙｏｕｒｃｏｕｎｔｒｙ”。

　　彼问：“ＡｒｅｔｈｅｒｅａｎｙＪａｐａｎｅｓｅｔｅａｃｈｅｒｓｉｎｙｏｕｒｓｃｈｏｏｌ”？

　　余答：“Ｙｅｓ，ｔｈｅｒｅｉｓａＪａｐａｎｅｓｅｔｅａｃｈｅｒａｎｄａＴａｉ－ｗａｎｅｓｅｔｅａｃｈｅｒｉｎｏｕｒｓｃｈｏｏｌ”。

　　彼问：“Ｗｈｏａｒｅｔｈｅｙ”？

　　余答：“ＴｈｅＪａｐａｎｅｓｅｔｅａｃｈｅｒｉｓＭｒＴａｉＳｈａｎ，ａｎｄｔｈｅＴａｉ－ｗａｎｅｓｅｔｅａｃｈｅｒｉｓＦｏｕｇＬｉＳｅｗ”。

　　余谓：“ＭｙＥｎｇｌｉｓｈｉｓｖｅｒｙｐｏｏｒ”！

　　彼答：“Ｎｏ，ｎｏ，ｙｏｕｒＥｎｇｌｉｓｈｉｓｇｏｏｄ”。此外，不能尽记。余亦问彼数语；即余问彼校长何人？彼答而余听未悉。余问校中学生几何？彼答八十人。

　　嘉义寻常小学校：为男女合校。将至校，见校旁国旗飞扬，又听军乐高奏；云是冬季运动会。既入校，由校员导余等入应接室，备茶点以饷；殷懃款待，至足感也。彼校长小野田氏，有演说词；略述如左：

　　『台湾与中国相距一海，诸君渡海来游，鄙人昨在报纸中见之，不胜仰慕！但阅报惟知君等将来南游，不知君等竟辱临敝校也；致未具何物以俟君等，抱愧滋甚！鄙人早有一言，欲为诸君告；今适逢其会，何幸如之！夫日本与中国同为世界最完全之人种，且唇齿相依；正宜互相提携，共奋飞于亚洲之上。贵国学术日以进步、事业日以发达，国势日益振兴；诚敝国人民日所馨香而祷祝之者。亚洲之国，若印度、若安南各沦于异种；卧榻之旁已为他人鼾睡，岂堪再事摧残，致贻颠覆哉！今春交涉，实出于政府之一、二野心家，非全国人民之公意；全国人民，乃绝对不赞成者。特政府恶劣，无如之何耳。诸君幸无误会斯旨，谓敝国人民竟全体不谙大体！此后总当同心共济，与欧美各国竞长争雄为要』！彼校长演说词，语意含痛憾政府，似亦慷慨悲歌之士也。演说毕，导余等至全校一观。据云此校于数年前地震，致倾一次；故今重建，不求甚高，惟从事牢固耳。校舍现尚足，惟有余地可渐添建。未几，至运动场。开会期在明日，今日特在场预备耳。会场之建筑，皆校员、学生自为之。观其运动秩序，较长之女学生亦得与男学生同列入竞赛中。

　　台南中学校：建筑未完，开学未久；赠有开学纪念明信片三张。

　　余等此行目的在实业，不在教育；然已参观以上学校，不可不有一二以纪实。默察其教育方针，首重德育，体育次之，智育又次之；学术亦采实用主义，学科外尚课农业及手工（金工、木工）。俾学生毕业后，道德完美、身体健全，复有自营生活之能力。余观其学生，于农场实习，则俨然农夫也；于工场实习，则俨然工人也。即平时，亦多跣足，或穿木屐。校中洒扫、整理一切，并无所谓听差；听差之事，皆当番学生为之。返观吾国学生以斯文自居惟恐或失者，相去不可以道里计也。外国之学生，皆求生活而言学生。吾国学生，独舍生活而言学生；长此不改，将多见一学生即多一游民，教育不贵乎普及矣！学生乎、学生乎，盍兴乎来！急起直追，尤在当轴。全观其校员，无论校长、职员、教员皆服军服、佩军刀，人人具有军国民资格；其学校能设立甚有精神者，非无故也。吾国学校安得有此精神，其中复有具军人资格如吾校李监学其人者以充校员哉！

　　以上所言，皆男子之教育也。日本学制：小学时期，男女不分校，亦不分班；男子自寻常高等小学校毕业后入中学校，女子则入高等女学校。台北有高等女学校一所。其女学生，无论小学、中学皆布衣、布裙，携纸伞、穿木屐；与吾省女师范学生衣轻裘、架金镜、书包亦倩人送者，固自有别。

　　公益

　　台北水源地：设于山高处。顶有圆池二，直径各二、三丈。较低处有方池四，面积约各数十方丈。水由山后之淡水河用机械吸上，先注高处之二圆池，池底布满砂砾及他之清澄剂；再流入较低处之四方池，装置如前。流经以上各池，水已滤至甚洁，再以蒸气力由大铁管吸至山上；山上复有一大蓄水池，于此分布各水管送水入全台北。台北居民约十二、三万俱饮此水，从无缺乏之虞。当水源池未筑以前，台北之民年多瘟疫，今则少矣；可知饮水与卫生有密切关系。吾闽每年遭瘟疫死者，其数甚多；政府仅于春夏之交施防疫之法，犹治标耳。安得于东西高地择一处辟水源池、装自来水为治本计哉！

　　台中蓄水池：在台中之北。新筑一六、七丈高之台，台分三层，下层为事务室；池即在其中层，可蓄水四十万立方尺。其上层遍植青草，以防水之蒸发及腐败。饮水如此，可知其重于卫生矣。距池里许，辟一井深四十尺，水甚清洁，且源源不绝；用吸水机吸至此池，以便分布台中全地。倾池出之，可供台中人民十小时之饮；惟台中人民，仅一万四千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