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季外交史料选辑


  顷据生擒法兵色博供称:孤拔于十七日带千名回基隆,一意攻犯台北。三十日,敌兵数百欲由暖暖搭桥过河;当经白扬珠土勇开枪击退。臣铭传防守中路,令曹志忠、林朝栋防守南路,王诗正防守北路:俱于阴雨之中赶筑营垒。中、南两路皆已扎定;惟北路王诗正初到,形势未熟,尚须查看明白,方能设守。臣恐敌由狮头山直犯河北、据山安炮,则六堵各营皆难驻守;现令曹志忠先派苏树森土勇一营往守赵水坑,桂占彪、张仁熙共带勇三百名往守港孜关。该处近靠狮头岭下,犹恐兵力过单;复令苏得胜派一营移守河北,陈鸣志亲带土勇两营与苏得胜营相辅防守火炭坑、乌陵坑一带,营垒尚未筑成。曹志忠所部自上年六月至今伤亡病故太多,兼之日筑营垒、疲劳异常,兵数不能足额;现令裁并两营,以节饷需。统计六堵一带兵数虽有万人,奈器械不敌;臣铭传稍知敌情,不肯轻进浪战,相持半截。其时法人添兵不多,幸无挫失。此次敌兵骤添,我军众寡不敌,以致挫败。目前尤须固守,方能支持危局。惟枪弹无多,饷项支绌。王诗正、陈鸣志所部渡台,先由台南借发银二万两、复由台北支银二万六千两,月需军米不下二千石;吴鸿源所部四营,原议广东济饷,奈兑解不到,亦由台支发饷项。台南业已告竭,台北仅能支发一月。臣铭传现驻前敌,不能筹划,徒抱忧急。现在汇兑无多,合计全台每月需银不下三十万;一旦无饷,立见溃裂。应恳天恩如何设法救急之处,立赐施行;无任急迫待命之至。

  此次退守,实因兵单地阔,不能堵御,尚非战守不力之咎。谨恭折驰陈。

  光绪十一年三月初八日,奉旨:『览奏均悉。现在法已议和停战,着刘铭传等督饬各军稳扎严守,以备不虞。所需饷项,即与左宗棠、杨昌浚筹商济用』。

  ——以上见原书卷五十六。

  督办福建军务左宗棠等奏援台各营苦战获胜因援断退师折

  督办福建军务左宗棠、福州将军穆图善、闽浙总督杨昌浚奏:为援台恪靖各营甫经抵防,苦战两月获胜;因援断退师,现在扼扎六堵整备进取情形事。

  窃已革道员王诗正、道员陈鸣志统率援台各军,分起于笨港、偏港、布袋嘴等处登岸,业经奏报在案。嗣据王诗正等禀称:『所部各营登岸后,饬令速赴彰化取齐。连接前敌探报:法寇陆续添兵已至四、五千人,势甚猖獗等语。查有西征旧部楚湘壮勇自愿投效临敌,当此海口已封、渡勇最难之际,未便概置不收;遂挑精壮,合之随带哨队足成一营,委西征立功记名提督谭慎典管带。又台地言语难通、路径歧杂,响导、间谍非土勇不为功,请添募土勇千人以厚兵力,而速戎机。腊底抵彰化齐队后,即驰赴前敌』等情。比经批准照办去后。旋奉二月初七日电旨:『李鸿章电奏:「厦门叶文澜初四来电:暖暖村接仗,我营被法占据,退扎六、七里;两军伤没甚多」等语。着左宗棠等将详细情形查奏』等因,钦此。臣等因未接台北文报,仅于二月十五日将台湾道刘璈所禀「探得台北各军战况」电奏在案。顷接抚臣刘铭传正月三十日咨开:转据王诗正禀称:『正月十八日,奉调率所部进扎五堵。十九日卯刻,连接总兵曹志忠、道员林朝栋飞报法逆近又载到黑鬼数千,由八斗登岸猛扑月眉山、深澳坑等处卡隘营垒;各营兵单力薄,不能调拨,势颇不支等语。革道一面饬调提督申道发、贺兴隆拔队速进,一面飞派威营刘见荣、良营易玉林于辰刻带六成行队前往,相机援应。酉刻,复得暖暖街坐探委员李秉钧报称:我军未刻进抵暖暖街,则月眉山卡营垒先被法逆占据;并言大杠峰势甚高耸,此地既失,则法逆得势,不特大水窟站脚不住,恐暖暖街亦不堪守等情。是夜威营、良营整队进逼暖暖街前面五、六里许之厂坪,以防法人夜袭。革道于二十日五鼓加派刚营继进,自率亲兵队驰赴调度。是日法寇麇集月眉山,又分队攻大水窟之栋营,势殊岌岌。当饬威营先赴河之北岸攻月眉山左路,饬良营继渡攻月眉山右路;而令刚营偃旗息鼓,绕月眉山之后。该逆向威营直前轰击,提督刘见荣、易玉林令各勇皆依山蛇伏,一鎗不放;待其既近,始连环卧攻,伤毙法人颇多,抵死不退。及刚营从山后转出,四面围击,复鏖战甚久;该逆乃渐溃败,遂将月眉山头层要隘营垒夺回。其大水窟一面,亦因贼势萃集,大杠峰得以站住;革道即饬威、良、刚三营驻扎所夺营内,并调副中营近驻山脚,以成犄角:此二十日威、良、刚三营获胜,夺回营垒之实在情形也。革道飞调中营队伍,并约曹志忠于二十一日黎明出队,分路进攻。是日,法人亦约齐基隆水陆之贼分七、八路遍布山谷;兵既倍我,火器尤足,并于四小峰顶连轰开花巨炮,我军屹不为动。良营前哨百长胡少亭、刚营前哨百长罗国旺、威营左哨百长李长青、副中营左哨百长龙春芳齐告奋勇,直抢大杠峰顶贼垒,已逼卡门,贼俱披靡;胡少亭、罗国旺举旗先登,皆中炮殒命。李长青、龙春芳夺回忠骸,各负重伤;刚营提督申道发扼隘死抵,并受炮子重伤,始将全队收还。而威营、良营、副中营仍复分路上山横击贼腰,革道督率中营会同曹志忠绕入山里以击贼伏;战势方酣,另股突由大水窟抄出暖暖街右、一由乌嘴峰抄出暖暖街左,断我军后路。各隘土勇皆已溃散,贼众悉萃月眉山,愈战愈多;我军面面受敌,战至酉刻,应援已断、弹子罄尽,势难再守,乃与曹志忠合队下山冲出重围,收回五堵:此二十一日弹尽援断,难以复驻之实在情形也。现拟即日进扎六堵河西,添配军火、添补伤亡,调齐后路土勇,仍当赶为收复。此次各营初到,正值法寇新添;鏖战两日,毙贼数百名,我军伤亡亦数十人。除查明另报外,其阵亡之升用提督两江遇缺题奏总兵奇穆钦巴图鲁胡少亭、都司衔补用守备罗国旺,尤堪悯惜』等情,禀经抚臣刘铭传咨会前来。又接台北府知府陈星聚、通判梁钝夫、淡水县知县刘勋正月二十八日会禀内称:『法寇不知于正月何日新更提督到基隆,尽反前提督孤拔所为;一味笼络百姓,收拾人心。基隆社寮、八斗、煤峒等处逃剩莠民,均插白旗从逆,且有为之通线带路者。本月十八日,法酋带兵千余,以奸民前导,由大基隆山之竹篙岭小路抄到深澳坑戏台地方;该处无险可守,随即退后』等情。禀中所陈二十及二十一日战事,与抚臣刘铭传来咨略同;尾开:『暖暖街离郡不及五十里、离沪尾止六十余里,山后均有小路可通。沪尾一口为敌人所必争,该处守御虽严,兵力究嫌单薄;倘法寇复以奸民前导、潜从小路抄袭,再以兵轮大炮夹攻,使我五、六堵之兵不能回救,则沪尾危矣』。并称『林朝栋与王诗正之兵最为奋勇,惟所用皆前膛旧枪,又无车轮炸炮;此间御敌,非后膛枪不济。请筹发二、三千杆设法解台,以应急需』等情。臣又接道员陈鸣志二月初一日禀称:『所募新勇两营,正月三十日到防;即饬前营进扎马陵坑、后营扼扎各要隘。职道暂驻五堵,督率各营添设炮台,步步为营。惟法夷占一高山,即安一大炮;无论崎岖山径,出队总以开花炮当先。并有九节炮,分拆肩行,到处随可施放。我军不独无开花炮,即后膛鎗亦甚廖廖;所以难于取胜』等语。除阵亡弁勇应由抚臣刘铭传查明具奏请恤外,臣等查王诗正各营战事尚未禀报到营,既经刘铭传钞禀咨会前来,证之刘璈、陈鸣志、陈星聚禀词自系属实。外夷火器之利,本非中国所及;至所谓九节炮者,更属愈出愈新:敌势之张,概可想见。现在抚臣刘铭传亲驻六堵,仍饬各营简练军实以图再举。帮办臣杨岳斌来缄:『正月二十一日抵卑南登岸,二月初三日抵台湾府城;俟所部渡台前进』。其需用军火、器械,臣等仍当设法筹解,俾济要需。谨奏。

  光绪十一年三月十五日,奉旨:『知道了』。

  ——以上见原书卷五十七。

  直督李鸿章等奏与法使商议条约画押竣事折(附中法新约)

  直隶总督李鸿章等奏:为与法国使臣商办详细条约画押竣事事。

  窃臣等钦奉三月初六日上谕:『本日已有旨:李鸿章为全权大臣,与法国使臣办理详细条约事务』等因,钦此。臣锡珍、臣承修陛辞后,于三月初十日抵津,会晤臣鸿章密商详细条约,业由总理衙门王大臣饬总税务司赫德与巴黎法外部电商办理。巴德诺至津,彼此拜晤,初未谈及公事。三月十六日,醇亲王、礼亲王、庆郡王公函,以赫德面交法都所拟详约十条皆本上年津约之意略有出入,现酌改数处,属臣等酌度具覆;臣等当据管见胪陈去后。嗣迭准庆郡王等密函:历次删改办理之处甚多,均随时进呈御览,遵旨酌办。三月二十九日,先将第一、三、四、七、八、九共六条,彼此均允照办理。四月初三、初六等日,复将第五、六条核订,先后钞交臣等与巴德诺督同中、法翻译官详确考究,讲解文义。间有不符,复函请王大臣与赫德、丁韪良等妥细校正,寄由臣等与巴德诺面定;仍请总理衙门随时奏进,请旨遵行。四月十九日,第二、第十两条亦经法电遵改,巴德诺译送臣等;又缄请庆郡王令赫德、丁韪良另译进呈。二十三日,奉电旨:『此次议约往返电商各条,均尚得体;本日披览改定第二、第十两条,亦最妥协。着李鸿章等再将各条详加核对,如意义相符、并无参错,即定期画押』等因,钦此。臣等复与巴德诺面商,覆加核定;随即电奏在案。该使屡催克期画押;订于四月二十七日齐集公所,将中、法文四分会同校对无讹,均各画押钤印竣事,彼此各存正、副本二分。此后惟冀总理衙门暨滇、粤各抚臣恪遵条约分晰筹办,慎固封守、联络邦交,庶可防患于未萌、相安于无事。

  谨将条约正本封送军机处进呈恭候批准,以便届时互换;其副本,咨送总理衙门查核。臣鸿章奉全权大臣谕旨一道,敬咨缴军机处备查。谨奏。

  光绪十一年四月二十九日,奉旨:『依议』。

  谨将中、法新约,缮呈御览。

  大清国大皇帝、大法民主国大伯理玺天德,前因两国同时有事于越南,渐致龃龉;今彼此愿为了结,并欲修明两国交好通商之旧谊,订立新约,期于两国均有利益。即以光绪十年四月十七日在天津商订「简明条约」、光绪十一年二月二十八日奉旨允准者作为底本,为此两国特派全权大臣会商办理。大清国大皇帝钦差全权大臣文华殿大学士、太子太傅、北洋通商大臣、直隶总督、一等肃毅伯爵李,钦差总理各国事务大臣、刑部尚书管理户部三库、左翼世职官学事务、镶黄旗汉军都统锡,钦差总理各国事务大臣、鸿胪寺卿邓,大法民主国大伯理玺天德钦差全权大臣赏给佩带四等荣光宝星并瑞典国头等北斗宝星驻刮中国京都总理本国事务巴德诺(或译作巴特纳),各将所奉全权文凭互相校阅,均属妥协;立定条约如左:

  第一款:一、越南诸省与中国边界毗连者,其境内法国约明自行弭乱安抚其扰害百姓之匪党及无业流氓,悉由法国妥为设法或应解散、或当驱逐出境,并禁其复聚为乱。惟无论遇有何事,法兵永不得过北圻与中国边界;法国并约明必不自侵此界,且保他人必不犯之。其中国与北圻交界各省境内,凡遇匪党逃匿,即由中国设法,或应解散、或当驱逐出境;倘有匪党在中国境内会合,意图往扰法国所保护之民者,亦由中国设法解散。法国既担保边界无事,中国约明亦不派兵前赴北圻。至于中国与越南如何互交逃犯之事,中、法两国应另行议定专条。凡中国侨居人民及散勇等在越南安分守业者,无论农夫、工匠、商贾,若无可责备之处,其身家、产业均得安稳,与法国所保护之人无异。

  第二款:一、中国既订明于法国所办弭乱、安抚各事无所掣肘,凡有法国与越南自立之条约章程或已定者、或续立者,现时并日后均听办理。至中、越往来,言明必不致有碍中国威望、体面,亦不致有违此次之约。

  第三款:一、自此次订约画押之后起,限六个月期内,应由中、法两国各派官员亲赴中国与北圻交界处所会同勘定界限。倘或于界限难于辨认之处,即于其地设立标记,以明界限之所在。若因立标处所或因北圻现在之界稍有改正,以期两国公同有益,如彼此意见不合,应各请示于本国。

  第四款:一、边界勘定之后,凡有法国人民及法国所保护人民与别国居住北圻人等欲行过界入中国者,须俟法国官员请中国边界官员发给护照执持,方得前往。倘由北圻入中国者,系中国人民,只由中国边界官员自发凭单可也。至有中国人民欲从陆路由中国入北圻者,应由中国官请法国官发给护照,以便执持前往。

  第五款:一、中国与北圻陆路交界,允准法国商人及法国保护之商人并中国商人运货进出。其贸易应限定若干处及在何处,俟日后体察两国贸易多寡及往来道路定夺,须照中国内地现有章程酌核办理。总之,通商处所在中国边界者,应指定两处:一在保胜以上、一在谅山以北,法国商人均可在此居住;应得利益、应遵章程,均与通商各口无异。中国应在此设关收税,法国亦得在此设立领事官。其领事官应得权利,与法国在通商各口之领事官无异。中国亦得与法国商酌,在北圻各大城镇拣派领事官驻扎。

  第六款:一、北圻与中国之云南、广西、广东各省陆路通商章程,应于此约画押后三个月内,两国派员会议,另定条款附在本约之后。所运货物进出云南、广西边界应纳各税,照现在通商税则较减;惟由陆路过北圻及广东边界者,不得照此减轻税则纳税。其减轻税则,亦与现在通商各口无涉。其贩运鎗炮、军械、军粮、军火等,应各照两国界内所行之章程办理。至洋药进口、出口一事,应于通商章程内定一专条。其中、越海路通商,亦应议定专条。此条未定之先,仍照现章办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