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实录闽海关系史料

乃谓兵寡财匮,李茂亦不得不抚。窃谓不然。方唐讨准西,四年不克,亦欲罢兵;宪宗独曰:「吾用度一人,足破二贼」!卒
成大功。今督臣殷正茂才望可倚重,皇上以任度者任正茂,则正茂必能以度之讨淮西者自任,贼不足平矣。一议赏罚。夫赏罚
,所以震人心而立国威也,不必在重而在必行。功不必赏,则有功者觖望而疑;罪不必罚,则为恶者轻法而怙。往年柘林叛兵
及贼首曾一本各操舟数十艘直薄会城,官兵莫敢谁何!有司悬令示赏格。间有里粮自奋,斩首数十百级;乃忍弗能予,又从而
计其所获盗赃括入公帑,今日验功、明日领赏,逡巡数月,十不偿一。如此而欲人心奋勇争功,得乎?上下相沿,种种如是;
遂使将士解体,不可收拾:此殷鉴也。至于将帅观望贼势、养寇殃民,未有显罚,且获美官;自偏裨而下,诚见主将之如是也
,皆谓向敌则有不虞之忧、纵贼则有自全之乐,谁复肯用命者!即如李茂,众不过数百人;参将晏秋元拥数千之兵不敢动,尚
以「持重」自文其逗遛不进之罪,犹谓国有法乎?今宜敕下兵部查年来被劾诸将,分别议处,仍严责成以歼贼自效;一或纵佚
蔓延他郡,依律处治。仍谕督臣转行所司:凡有能自防御及乘机斩获者,务从信赏;一切所获,听令自有。或李茂党中有能擒
茂来降者,亦与破格赏赉;余党各给牛、种,复其故业。如此则三军之耳目一新,海滨之人心益励,而盗贼可平矣。一议兵将
。臣惟兵不识将、将不知兵,自昔论战者尝病之矣。广自用兵以来,一切土著之兵不练,而远募浙兵糜费以坐困地方。募者利
其侵克冒破为自润之计,及于败没;战者亦利其册籍之无稽、不能上闻,而得以掩其覆军误国之罪:初非浙兵果足赖也。乃浙
兵所过地方,罹其害反甚于贼。贼之害止乡郊,兵之害及城市;贼犹畏官兵,兵则恃官府而更无所畏。拒之则触法,激之则啸
聚。议者亦尝咎浙兵之不宜用,乃曰「土兵不肯拒贼,故召募;又曰「广东之民好乱」;夫不咎己不能已乱而咎民之好乱,亦
左矣。昔裴度之牙兵,非即淮、蔡之戍卒乎?特患不得其心,所以不得其力耳。至于将固难得,而择将之道亦未易尽。何者?
缙绅各有治绩,随时可以考见。若将,非尝试之器,何由而得真材!识其面者见其赭颜美髯,则曰是将材也;闻其名者见其书
札公移能为文辞,亦曰是将材也。是果何取于将哉!故莫难用者将、莫难知者将材也。臣愚以为广东原不乏兵,往浙被倭,尝
调广兵以取胜;岂强于客而反弱于主!且广东各县则有打手、刀手、惠、潮则有壮快、海夫,琼州则有黎兵,皆强悍足任驱使
。今地方残敝,民益无赖;增一土兵,是亦减一土贼也。若夫择将,亦各有长。议者以为今东南名将莫如戚继光,今移镇蓟、
辽,西北非其所习,无以自见;谓宜暂借镇广东。仍行东南各省巡按专以急缺将材,着实访试,务得智勇兼人者,各举一、二
人以闻,兵部咨送两广,随官调遣。而兵则留心土著,以调度客兵之粮饷给土兵,孰多?以召募客兵之岁月练土兵,孰便?此
所当虚心酌议也。一议功罪。臣惟功者,人情之所夸喜;而罪,其所深避也。惟在深避,则贼将至,有司每壅蔽不以闻;惟所
夸喜,则贼将灭,主将每诈冒不核实:此广东地方之祸,日寻于无已也。夫贼至于攻城掠邑、杀虏人民、驱逐长吏,其为祸岂
朝夕之故遂至陷失哉!有司者早不能抚循、继不能失散,因仍苟且为传舍之计,故不至于大败极露,不得上闻;及以闻,犹冀
委曲回护,苟免祸谪。上下相蒙,乡不得以闻于县,县不敢以闻于郡。至于道所闻于郡、邑,十不得六矣;抚、按所闻于道,
又十不得四矣。其能达于庙廊之上者,仅一、二耳。萌孽不伐,将缺斧柯;爝火不灭,燎原若何!其势然也。及其事不可巳,
然后仗天威、声天讨,犹恐异日功之不大而名不着也,先张大贼之名,以一为十、以百为千;擒获不能尽,余党遂逸,则妄杀
平民以充级,露布报捷以邀赏。无何而余孽复作,日积月长,则又另称名目,为明年巡抚之事矣。此皆十年以前流祸之渐,以
至于今不可收拾。譬之久病廱疽,不大忍痛洗割、涤其腐烂,则药石不可施而气血不畅。今宜敕部转行督、抚大臣,趁今大赦
诏颁,严行各官毋更讳疾以自遗患。其盗贼踪迹未甚章者、昔尝隐忍未及闻者,即明白许其从善、复还故业,毋轻弃其民;守
、巡官设法示信,使愚民不疑,不负朝廷德意。如再掩护,致日久败露,虽经去任亦重参处。其提督、抚臣仍督责将佐空巢捣
穴,毋使漏网,致遗他日祸患;然后论功,叙次升赏。如此则庶几壅蔽不行、诈冒不作,而贼可平矣』。兵部覆请,上是之。

  〔十一月戊申〕,兵科给事中李熙言:『今志士谋臣焦心疚怀为国家抱长远之虑者,孰不曰北虏、南夷。以臣度之,俺答
贡而边戒常严,广寇张而荡平无期;北未若南之可忧也。南之可忧,又不独广东一省也。夫无事则偷惰玩惕,有急则仓卒支吾
:吾人之情也。美货甘食则来,食尽货竭则徙:寇之情也。自嘉靖三十一年倭掠浙东,而吴、越诸郡咸罹荼毒;南都根本之地
,岌然震惊。其人民庐舍畜产,焚劫无余矣;乃始蔓入福建。自嘉靖三十四年至四十二年八、九载间,福之人民庐舍畜产,残
破尤惨;故又转而入广。今又十年余矣,计受害不异前之福、浙;其调敝耗乏,巳无复可垂涎。彼之所睨盼而窥伺者,非福则
浙耳,无他往也。福自倭乱之后,区画调度,可谓纤悉。然法咸密于内地,而海上之备尚疏;意稍懈于暂宁,而潜萌之衅未睹
——况当广寇旁窥,正所谓「震邻」之时也。于此而不急为之所,将待亡羊而后补牢乎?晚矣!故臣以为今日之计,宜专意海
防』。因条吃紧六事:一曰慎把总之选、二曰专水寨之守、三曰精海兵之选、四曰复烟墩之旧、五曰坚久任之法、六曰重克减
之禁。疏下,兵部覆如议行。

  〔十二月癸丑朔〕,兵部覆福建擒斩倭、贼功次,赏巡抚殷从俭银二十两、纻丝二表里,佥事乔懋敬等各赏银十五两。按
先后凡获贼大小船三只、生擒二十三人,获级十六颗、真倭首十四级、生倭七名,夺回被掳七人;而倭贼十四级中,其三人则
又被掳渔人黄聪等六人所力斩也。

  〔万历元年五月〕癸巳,令提督两广侍郎殷正茂督兵剿海贼。林道干闻山寇荡平,叛招出海,驾言奔投外国;又林凤、
朱良宝等,济恶猖獗。正茂计大集水陆之众,期一鼓就擒。其或广海茫洋,不能穷追,一面扑灭凤、宝诸贼,剪其羽翼;一面
捣共巢穴,移大将提兵一枝据其倚山跨海之险,以待其来。即使勾倭内犯,亦已有备无患。兵科都给事中张书遂请申饬正茂刻
期征剿,务在必诛。兵部两覆之,仍乞敕福建镇、巡严兵协剿。

  〔八月癸酉〕,诏行两广军门及闽、浙各巡抚协剿逋贼林道干等,不得推诿观望,贻害地方。

  〔九月〕己丑,兵部覆福建海贼犯闾峡澳等处失事之罪,总兵俞大猷革任闲住、参议徐时可罚俸三月;协管等官俱住俸戴
罪杀贼,事宁之日仍提问具奏。

  〔万历二年二月丁巳〕,兵部覆兵科都给事中蔡汝贤等、巡按广东御吏张守约题:『海贼林凤复扰潮、惠,泊舟钱澳,
挟求招抚;合咨两广提督殷正茂、福建巡抚刘尧诲严督官兵会剿,不许狃信地之说、袭招抚之套。其失事将官胡震等,姑令戴
罪杀贼,事平定夺』。从之。

  〔三月庚子〕,兵部覆提督两广右都御史殷正茂题:『潮贼朱良宝据险为巢,人效死斗;必须重悬赏格,令就近自募死士
,方可必克。都指挥陈璘、吏目王道踊跃请先,忠义迈众;成功之日,将陈璘升参将,王道——虽系文职,改升守备。仍移咨
两广、福建巡抚严督总兵、司道等官先攻诸良宝,以解倒悬之急;次取林凤,以收破竹之功』。诏可。

  〔四月丙寅〕,兵部覆户科左给事中陈渠题「两广提督殷正茂、云南巡抚邹应龙、广西巡抚郭应聘各报剿贼,宜加详核及
善后事宜」:『查殷正茂先次受赏,宝为惠州之功。今诸良宝已倾巢穴,但林凤尚在潮州;广西多盗之区,即再奏大捷,善后
为难;云南之师出自便宜——先未请征,辄报荡平,未审虚的。合咨行殷正茂会同福建巡抚严督官兵将林凤克期剿灭,仍与邹
应龙、郭应聘各画善后事宜,以图一劳永逸。其云南、广西功次,行巡按御史严加核实』。从之。

  〔六月戊申〕,福建巡抚刘尧诲揭报广贼诸良宝,总兵张元勋督兵诛剿;其逋贼林凤鸣拥其党万人东走,福建总兵胡守仁
追逐之,因招渔民刘以道谕东番合剿,远遯。

  〔七月〕辛卯,住广东巡海参将胡震等俸,戴罪杀贼;下清澜所备倭千户丁其运巡按御史问:以林凤突出清澜港登岸抢掠
也。

  〔十月辛酉〕,福建海贼林凤自澎湖逃往东番魍港,总兵胡守仁、参将呼良朋追击之,传谕番人夹攻;贼船煨烬,凤等逃
散。巡抚刘尧诲请赏赉有差;部覆,从之。

  〔万历三年二月己亥〕,巡抚福建刘尧诲以海寇林道干警报闻。上用兵部言,命各该镇、抚官着实先事料理,务期有备
无患;不得虚文塞责,致有疏虞。

  〔十一月庚戌〕,兵部覆巡按御史孙錝查核本年五月海坛外洋擒倭功次,叙巡抚刘尧诲、总兵胡守仁、南日把总方策、游
兵名色把总邵岳及文武将吏。奉旨:『刘尧诲升俸一级,仍与胡守仁各赏银三十两、纻丝二表里;方策、邵岳各升一级』。其
余将吏各赏有差。

  辛酉,海寇林凤复犯闽不利,更入广,而留船于魍港为窟宅。兵部议:在广,獞猺之役所宣暂停,而并力于凤;在闽,亦
宜搜剿窟宅,以绝祸本。议行闽、广督抚镇巡等官严督所在水兵同心戮力,务使片帆不遗,方许收兵;无更言招抚,以蹈覆辙
。奉旨:『是』。

  〔十二月己卯〕,提督两广凌云翼奏称:『海贼林凤流突广、福,总兵胡守仁追至淡水洋,冲沈贼船二十余只,逃往西番
』。

  〔万历四年正月己未〕,福建巡按御史孙錝言:『广贼林凤,奉命夹剿。闽师出海已击其半,而潮州道参政金淛专主招
抚,阻回闽师;恐他日终为二省患』。时淛已揭报该省按院主捕凤矣,闽有此言,上亦不罪淛;但申饬旧议,责令成功而已。
巡抚都御史刘尧诲亦言:『贼凤回潮,全赖闽兵追击,犁沈大半,擒斩多功。淛不胜嫌忌,反称妄虏,计阻闽师;乞赐勘以昭
激劝。至于吕宋虽非贡国,而能慕义来王;所献方物,应为代进』。下兵部,覆如闽抚议。上曰:『人臣若肯同心为国,嫌忌
自无』。兵科给事中萧彦又言:『林凤为闽兵所击,区区余烬不即就歼而坚欲示弱,可虞一;或抚、或否,可虞二;置之腹心
之地,可虞三;彼无意听招而我招之,可虞四;有云「凤死」、有云「凤生」,揭报支吾,踪迹诡秘,可虞五。总之,惠、潮
重地,非淛轻率寡谋、拂众自用者所能胜任。乞量移别地』!吏部覆「淛宜留任」;上命供职如旧。

  〔二月辛未〕,罢广东参将吴京,下总督讯;以纵贼林凤,为督臣所劾也。

  〔三月癸丑〕,总督两广侍郎凌云翼以广贼林凤弃众投番,抚散余党二千报。下兵部议,谓凤既远遁,宜听便宜计取,或
修备以待之;而贼党尽散、地方宁谧,于例并得论功。因论凤在吕宋,非闽中用间谕夷,岂有潜遁之日;及其党回潮,非广中
相机谕抚,宁有底定之期!事在相左,实则相成;均宜查叙,为苦心任事者劝。许之。

  〔丁巳〕,惠潮参将魏宗瀚、王如澄及碣石把总朱相俱论死。先是,贼曾一本犯潮州,瀚等拥官兵行二十日始至,贼从碣
石卫莺州夜遁去;复犯雷州,与瀚等遇,伪以众降。瀚等堕计,焚戮舡兵殆尽。朱相自碣石来与贼冲战,沈其舡;再战,再胜
之。瀚等不为应,李茂才、李节、林清先溃,瀚等望风而奔,相亦退走;贼遂横行海澳中。于是议造闽舡、募闽兵,仍以瀚统
之。比贼方抵省,而闽兵已相机投贼,并各舡悉为贼有矣。会城之败,其祸盖尤烈云。

  〔九月丙申〕,巡抚福建佥都御史刘尧诲奏报:把总王望高等以吕宋夷兵败贼林凤于海,焚舟斩级;凤溃围遁,复斩多级
——并吕宋所赍贡文、方物以进。下所司。

  辛亥,叙平广东海寇林凤功,升福建巡抚佥都御史刘尧诲为右副都御史,总兵胡守仁、参议乔懋敬、参政陶幼学等各赏赉
有差。

  礼部议赏吕宋番夷例以闻;报可。

  〔十月丙寅〕(?),加授福建总兵胡守仁都督佥事;以督闽兵过广追剿海贼有功,故首叙之。

  〔十二月乙亥〕,先是,逋寇林凤率党回潮,先犯潮州之海门港踏头埔,继犯惠之碣石东海■〈氵窖〉。时闽帅胡守仁统
师追剿,而广兵之在海丰诸处者亦有擒捕;贼见两省舟师盛集,潮州道参政金淛又推诚谕抚,遂分■〈舟宗〉散泊,束身待招
。凤知众心已散、己罪不赦,掣舡夜遯;抚散过马志善、李成等一千七百十二名,收回被虏男妇六百八十八名口,舡只、器械
、火药称是:御史詹贞吉勘报以闻。兵部覆:『一剿一抚,其功则一;闽功近巳升赏,广功委不宜迟。其言修我武备以听凤酋
、尽我抚绥以化余党,尤为善后确论。侍郎凌云翼除盗安民,厥功懋矣;金淛抚散多贼,心力亦殚:虽经升任,仍应与总副道